普通人遭遇妖魔实属九死一生,尤其是像火瞳这样,被妖魔以齿印和抓痕在⾝上标注了作为“猎物”的印迹,却最终能够成功逃脫的,已经不能仅用“幸运”两字来形容了…至少对于天枫来说是这样的,所以才会对此询问颇多,可是从她的回答中,他却觉察到了一丝不妥。
“你是一个人遇上它的吗?”
火瞳想起当时的情形,脸⾊一暗说道:“不是,一共有五个人,可是他们却都已经…只有我一个活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
“有什么问题吗?”
“不。”天枫微笑地摇了头摇“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你是如何逃脫的,但听你这么一说,那马腹说不定是已经吃饱,这才没有继续追上来。”
已经吃饱…
火瞳的脑海中顿时映出了那个她永远都不愿意去回想起来斗兽场,止不住地她泛起了一种強烈地恶心感,她连忙用手紧捂着嘴,尽可能地克制着胃部涌上的一阵阵酸水以及从喉咙中传来热炽。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人能够将这种事情说得那么的轻松。
天枫一直望着她,似乎是在观察着什么,过一会儿他将手上的研钵递了过去,柔声说道:“把这药涂在你的伤口上,我把外面熬着的药给你端进来。”
火瞳深深呼昅着调整情绪,这才轻点了下头,伸手接过那个研钵。
內里盛着的是一种稠稠的膏状物,呈暗绿⾊,从他捣药的时候开始,一直有种清凉的味道弥漫在火瞳的鼻腔,现在同样也是如此。
她将研钵放到天枫先前坐着的椅子上,便缓慢地解下自己⾝上的服衣和绑在伤口上的布条,这才用手指轻轻将药涂抹了上去。
伤口大多集中在肩膀,手臂以及腿上,虽然伤痕都很深,但好在并没有伤到要害,这也难怪她还能够活着,可就算如此,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烧不退的缘故,她曾经有一段时间曾处在非常危险的状态,并有过短暂的休克,整整经过四天才得以醒转过来。
背部的伤口有些⿇烦,她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勉強涂抹到位,而这时天枫则端了一碗黑呼呼的药走了进来,他的⾝旁还跟着一个五,六岁左右,绑着两条辫子的小女孩。
天枫将火瞳拆下的布条扔到一边“伤口的血都已经止住,没有必要再绑这里…把这碗药喝下去。”
火瞳端过药来才喝了一口,便瞧见那个孩子正仰起头一脸好奇地打着她。
“小纱,你回去告诉村长,这里没有什么问题,让他们都可以回来了。”
被称作小纱的女孩劲使点点头“妖魔不会来吗?”
“不会。”天枫微笑着回答道“让他们不用再担心,妖魔不会来的。”
小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拍拍胸口,哈哈笑了起来“太好了,我们可以回家了,我马上就回去告诉妈妈…”
天枫望向正端着药若有所思的火瞳说道“小纱是这村子里的孩子,方才我出去时发现她正在躲在后院也不知在⼲什么…看来是偷溜出来玩的,是不是这样?”最后一句话却是问向小纱,只见那个小女孩吐吐头舌,笑笑道:“小纱只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会有妖魔来。”
听她这么一说,火瞳这才恍然地点点头,原本她以为这小女孩是村子里派来这里查看消息的,她还疑惑着为什么会让那么小的孩子过来,原来这孩子是偷偷跑过来的。
天枫却有些生气“你不知道妖魔是很可怕的吗?”
“知道,但小纱以后会是猎尸士,所以我不怕妖魔。”
“猎尸士?!”火瞳与天枫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前者是由于乍一听说这小小的孩子居然愿意成为这种生存完全没有保障的职业而有些难以相信,而后者…天枫那始终温和的面庞竟立刻板了下来“你说你要成为猎尸士,你明不明白猎尸士是什么?”
小纱倔強地仰起头说道:“我当然明白。”
天枫不悦地喝道:“你怎么可能明白…不仅要时不时地要面对着死亡,而且周围没有任何人瞧得起你,你没有家国,没有家,没有世上大多数人所拥的一切,他们害怕你但却更加厌恶你,因为你的⾝上沾染着和妖魔相同的气味,只要踏入猎尸士这一行就永远没有回头之路…这一切,你又怎么可能会明白?!”
可能是被天枫给吓到,小纱呆立在那儿好一会儿,才“哇——”哭了一声,便转⾝往外跑去。
不仅是她,就连火瞳,她端着碗的手也不由颤抖了起来,并回避了天枫移向她的目光。
“趁着药还是热,快点喝下去吧。”
火瞳捏着自己的鼻子,一口喝下那碗苦苦地药,这才有些犹豫地问道:“你…你不觉得方才对一个孩子说这些有些为时过早。”
天枫扯动着唇角,泛起一抹苦笑说道:“并不早,猎尸士的训练是从小进行的,除了捡拾到的那些被遗弃的儿孤外,小纱这般年纪的孩子也是他们所需要的,而且…”他顿了顿,轻叹一声说道“这些孩子…他们会给父⺟一笔不小的钱,以此来换得这孩子与其再无瓜葛。”
“你是说卖?”
“可以这么说吧。”天枫轻点了下头“只不过依照家国的法律,成为猎尸士就得脫离国籍,所以必须完全自愿,哪怕是孩子也一样,除了那些被猎尸士们所收养的婴儿…因为他们从一出生便是没有国籍的。总之,那些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猎尸士的父⺟就会不停地在他们⾝边灌输些被扭曲的事实,为的就是那孩子能够自己点头。”
“那不是在…”火瞳不敢相信地瞪大着眼睛“这可是他们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能够狠得下心来这么做?!”
天枫站起⾝来,将碗放到一边,轻轻地说了两个字“贫穷。”
火瞳沉默了,她一直望着小纱离开的那扇门,而完全没有留意到天枫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在那不久之后,村民们便便三三两两返回到了村子,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着自己原本的生活,可就在那一天的夜里,明明还在沉睡的火瞳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她支撑着⾝体从床上坐了起来,嘴里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这个笨蛋,真会替我找⿇烦…‘她’难道不知道在陌生的世界里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得将自己融入到大部分人之中?可偏偏却在那个叫天枫的人面前对这个世界的事物表现的这么无知,他肯定已经感觉到有所不妥,现在的问题是…会不会被出卖?”
火瞳用手抚上肩膀,在物药的作用下,伤口虽然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体上所受到的损伤已经痊愈。事实上,她的⾝体更是感觉到疲软无力,就连想要站起来,腿双也完全的不听使唤。这种状态,哪怕真得可以离开这里,恐怕也无法支撑多久。
她紧紧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现实就摆在眼前,在她的⾝体可以自由行动之前,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虽然她并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哪儿,但从斗兽场中的情形看来,这个世界似乎正处于冷兵器时代,所以说,即便真被逮住她也有足够的实力可以逃脫。
“‘她’还是如以前一样天真到让人觉得可笑…伪善的人,呵。”
火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缓缓躺回到床上,虽然她不愿意成为被动的一方,但现在的情势却让她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万不得已也就只有靠“力”这一途,只是越使用这种力量便越会令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显得惹眼,而这与她想要混入到大多数人之中的意图显然有些格格不入。
长夜漫漫,待火瞳醒转过来的时候,海平面上正升起一抹鲜艳的红⾊,她坐起⾝来往着窗外看去,朝阳为海滩上的沙粒增添了一抹亮眼的光彩,在海边则是那些奋力拉扯着渔网的男人们,随着他们的动作一阵又一阵“吆喝”声不停地涌入耳际。
黎明的这番景象让她感觉很奇特,她就这样伸长着脖子向窗外看去,嘴角却挂着颇感有趣的笑容。
“是被吵到了吧。”天枫正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见到火瞳一脸新鲜的表情,直接开口问道。
火瞳向着他摇头摇“很有趣呢。”
“有趣?”
“对啊,他们拉网的样子。”
“呵,你还真是一位大姐小…”天枫轻笑一声,将手上的粥递了给她。
一如昨天那种有些泛⻩的薄粥,上面则飘浮着几丝菜⼲。火瞳向他道了谢,接过碗来便大口地喝了起来。
“今天我会离开一会儿,去不远处的山上采些药回来,你的孟极是否可以借我一用?”
火瞳放下碗来舔了舔嘴唇,笑笑道:“你是说大家伙吧,没问题。”
天枫点点头,没有再多说话,转而出去端了一碗与昨天相同的汤药。他拉过一张椅子,将药碗放在上面“用过粥之后就把药喝了,你⾝上的伤势现在还不适合走动,好好地在这里休息,我天黑前应该就能回来。”
目送着天枫的背影消失在窗外,火瞳整个人不由地放松了下来,而这番放松却令她噤不住去思考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说…这里是哪儿,她为什么会莫名地出现在这里…可是无论她怎么去回忆,对此都没有任何线索,就好像她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一样,但她却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将所有的一切扭转回原状。
“如果能够回去的话就好了…”她低下头来喃喃自语着,当然,她也明白这只是说说而已…至少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回去”两个字似乎比一切的梦境都来的更为虚无缥缈。
随着曰头的渐渐升起,村子里亦开始有些吵杂了起来,透过半推开的窗子,火瞳瞧见女人们正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缝补着渔网,而孩子们正东窜西跳地玩耍吵闹,眼见所有的一切与她初来的那一曰没有丝毫的不同,心中的那份歉疚这才稍稍平息了下来。可就在这个时候,村子里却来了一个男人,那男人的手上还牵着一匹有些像是马的动物,那动物虽然乍一眼望去像是寻常的棕⾊马,但在它的头顶上却长着尖锐的角,它的四肢也并不是蹄状,而是如猫科动物一般的脚掌。
他穿着束⾝的墨绿⾊短衫,缠着黑⾊的绑腿,手中则握着一柄长剑…这番装扮怎么看也不像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火瞳并不知道,反正待她留意到的时候,那个男人正站在离她窗户不远的位置。
那个男人正不住地向村子里的人询问着什么,但火瞳却感觉到村民似乎都隐隐地避着他,可稍稍过了一会儿,昨天曾经在这里见到过的小纱却被一个⾝材矮小的妇人领了出来,只见那妇人不停地和他说话,可那男人却不住的头摇,随之他便匆忙骑上那匹奇怪的马飞跃而起…
领着小纱的妇人似乎有些失望地低垂下头,带着她消失在了火瞳的视线范围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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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猎尸士
“猎尸士”这个称呼来自于《图南国之翼》。因为剧情中需要出现一个专门捕捉骑兽的职业,所以为这职业该怎么称呼我还是有些伤脑筋,想来想去我决定用“猎尸士”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所包含的意思“每一次狩猎骑兽的过程事实上都是带回自己伙伴尸体的过程”更符合这个职业的感觉。事实上在《图南国之翼》中是翻译为猎尸师,但在本书的设定上,这是一个被人轻视的职业,因此我觉“士”比“师”要更为妥贴“猎尸士”这个名字就是这么定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