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看到门外的人,凌雪开心地笑着,让他进门。
“不错嘛,很温馨的小窝。”洪圣群进了门便环视她的公寓赞道。
“谢谢。”她随口应道,指着一旁的纸箱。“就是那个。”
地上的纸箱里装的是微波炉,她去年年终菗奖菗到的。她自己原本就有一台,四处送人,却没有人需要,于是它像个垃圾般被她丢在角落。婚后洪圣群要搬去与天王同住,两个人打算添置一些家具用品,微波炉就是其中之一。她赶忙将手中多的一台送出去,反正不花钱的顺水人惰,何乐不为?
“全新的?”洪圣群开心地问。
“当然全新的,你们新婚哪,我怎么可能拿旧的给你?”
“谢了。”他将地上的纸箱抱了起来。
“不客气,要不要喝点东西再走?”
他想了想,又将纸箱放下。
“也好,我已经当了一天的苦力了。”
“喝什么?茶?咖啡?”
“咖啡好了。”
她笑,指指沙发。
“坐吧,我去煮咖啡,不过别指望我有好手艺。”
“放心,对于你,我从没任何期望。”
她回头扮个鬼脸,动手拿出煮咖啡的器具。
门铃声响起,她对他喊道:“阿群,帮我开个门!”
“哦。”知道她在忙,他早就起⾝打算帮他开门。不过门一开,门里门外的人都一愣,安静地望着对方。
“沈先生。”他先开口,退了一步让沈淙沂进门。
沈淙沂点头,进了门,问道:“凌雪呢?”
“煮咖啡。”他指指里头。
“嗯。”他点头,指了指沙发他又说:“你坐。”然后便朝后头走去,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架势,不过他心里可没那么轻松。
进了厨房,她看到他有些意外。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他没有回答,问她:“他来做什么?”
她看了他半晌,察言观⾊,然后说:“别又乱吃飞醋。”
“我没有。”看到她的表情,他又改口:“好,我有,可是这次我风度很好。”
“对,你今天表现不错。”她笑,给他一个颊吻。“他是来拿东西的。”
“东西拿了就可以走入了,还揩油喝咖啡?”
“不过是一杯咖啡嘛,小器鬼。”
他撇了撇嘴,道:“如果是你发现一个女人对我又亲又抱,然后又在我的住处看见她,你会作何想法?”
“我会不⾼兴,可是我相信你。”她轻拍他的颊。“你有我的钥匙,我就算真的要养小白脸,也不会往这儿。”
他瞪她,她笑嘻嘻地改口:“我不会要别的男人,除了你,别的男人都不入我的眼。”然后她将他推了出去。“你先出去,别欺负人家,你是男主人。”
后面那句话让他放松了眉头,神⾊飞扬地出了厨房。
在客厅看报的洪圣群见他出来,将手中的报纸放了下来。
在沙发上坐下,沈淙沂想了下开口问他:“你辞职了?”
洪圣群有些意外老板会知道这种小事,他点头。“我要结婚了。”
他辞职的理由完全在沈淙沂意料之外,这是女性需持的辞职原因,听见男性职员如是说倒是头一回。
没将自己的意外形于⾊,他对洪圣群道:“恭喜你。”
“谢谢。”顿了一下,洪圣群又说:“小雪也辞职了。”老板既然连他辞职的事都知道,不可能不知道凌雪的事。
“我知道。”他面不改⾊地说,其实心里在意得要命。
辞职的事凌雪之前完全不曾告诉过他,然后当他得到N手资料时,又顺便得知凌雪与这个洪圣群是同时递出辞呈的,要他不在意才怪。
虽然沈淙沂没有表现出来,可是洪圣群感觉得出来老板不喜欢他,他也知道为什么。淡淡她笑着,他突如其来地说:“我是同性恋。”
沈淙沂霎时怔住,说不出话来。这当然不是他头一回接触到同性恋者,他也没有偏见,只是洪圣群这话说得太过突然。
“所以您不用担心我和小雪之间有什么。”洪圣群又说。
他眉一挑,笑了出来。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我以为自己隐蔵得很好。”
洪圣群笑而不答。
“所以关于离职,结婚只是你的藉口?”沈淙沂问他。知道了他的“性向”他离职的理由似乎就不再单纯,因为毕竟仍有不少人不能接受这样“性向”的人。而那些不认同的声音极有可能便是他辞职的原因。
“我确实要结婚了。至于辞职…有些人不能认同我的婚姻…该说他们不能认同的是我结婚的对象,我也不想假装没事去承受异样眼光。辞职对我比较好。”
沈淙沂理解地点点头,思考了一会儿道:“工作如果有困难,告诉我一声。”
洪圣群是个人才,在人事经理告诉他洪圣群离职之时,也顺便表扬了他一番直说他是个有为的青年,可惜一时糊涂误了自己──最后一句话他当时不懂,现在懂了。
“谢谢。”洪圣群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听出这段对话算是结束了,站在转角的凌雪这才端着咖啡走了出来。
三个人喝着咖啡,话题全都绕在洪圣群与天王即将举行的婚礼。然后咖啡喝完,洪圣群抱着他的微波炉离去。
送走了洪圣群,凌雪満眼笑意地经吻沈淙沂。
“你真好!”
“我知道。”沈淙沂将她拉近索求更多的吻,对她突如其来的称赞一点不意外。
她笑,又说:“我听见你们的谈话了。”
“哦。”他不在意地应着,然后突然一顿,停下来看着她。“我有话问你。”
“什么?”知道他所指为何,她仍装傻。
他扬起眉。
“啊!对了,”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关于我辞职的事对不对?我忘了告诉你。现在告诉你,我辞职了。”
他瞪着她。“你在敷衍我。”
“没有。”她连连头摇。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辞职吗?不为什么,因为累了,倦勤,所以辞职了。任谁都会这样的,你也有累的时候呀,只是因为你是老板不能辞职,要不然…”
“好了””他试图打断她的叨-不休,不过没成功。
“当业务真的很累人,东奔西跑,还得看人脸⾊…唔。”
这回他张嘴罩住她的,成功地让她住了嘴。
一吻结束之后,如他所愿,她安静地伏在他胸口。
“为什么?”他仍坚持地问。
“累了。”她也坚持自己先前的回答。没必要告诉他真正的原因,反正已经离职了,而且严格说来,本来也就没事,只不过有些人变得冷淡,有些人变得太过热络,甚至有人整天追着她问老板的种种,还好心地警告她老板的不良纪录,要她小心。很烦很累,所以辞职不⼲了。不过不管什么原因,总之她是辞职了。
“不谈这个。”她突然抬起头来笑意盈盈地说:“到厨房来,我今天要做大餐。”
“你?”语气明显地存疑。
“什么态度!我手艺可好呢。”她说,将他拉进了厨房。“本来是打算做好了等你来,没想到你今天来得这么早,那好,你就当二厨吧。”
他笑,看到她准备的食材不噤扬起眉来。
“全都是海鲜?”
“小云和她老公一大早陪我去基隆买的,很新鲜。”她说。
他更意外了。“为了这些东西你一大早起床?”她很爱赖床的。
“嗯。”她回头在他脸上琢了一下。“别太感动,快帮忙。”
他总觉得事有蹊跷,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然后他决定了是自己多心,不再多想,卷起袖子下厨帮忙。
两个钟头之后,他发现她的手艺真的帐不错。桌上道道是佳肴,不过他却吃得有些犹豫。
“你不喜欢吗?”发现他很少动筷,她也停了下来。
“喜欢。”看见她不相信的表情,他只得说实话:“男人吃多了海鲜会冲动。”
她噗地笑了出来。
“你还敢笑!”他恶声恶气地说。
“快吃吧。”她夹了个九孔到他嘴边。
他一脸为难,然后又垂涎兮兮地问她:“今晚解噤了吗?”
她风情万种地抛了个媚眼。
他笑,将嘴边约九孔呑下肚,开始大淡桌上的海鲜。
晚餐后,他们腻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谁都不想动。过了许久之后,她抬眼看了时钟,起⾝就往房里走去。
等了许久不见地出来,他觉得奇怪,等她出来,他登时明白她是澡洗去了。
在他⾝边坐下,她推推他,道:“去澡洗。”
他头摇。“睡前再洗。”
“去澡洗。”她又维他。
他看了她半天,妥协道:“陪我一起洗。”
“我洗好了,你去澡洗。”她像个管教儿子的老妈不断催促。
那种怪异的感觉再次垄上心头,盯了她两秒钟,他摇头摇起⾝进浴室澡洗去。绝对不是他多心,她真的有些奇怪,而且这种怪异的感觉已经持续了一些时候。只是到底是哪里不对,他却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
然后出了浴室,他看到更奇怪的事,她在量体温。
“怎么?你⾝体不舒服?”他问。方才完全看不出她有任何⾝体不适的迹象。
他的声音今她一惊,看了手上的体温计一眼才回过头看他。“你怎么洗这么快?”
“嗯。”他随口应道,又问:“⾝体不舒服吗?”
她头摇,又立刻点头。“一点点。”
“发烧吗?”他关心地将手心贴在她的额际试探体温。
“没有,只是有点头痛。”她避开他的注视。
“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要,没那么严重。”她说,然后将体温计收好之后,转过⾝倚入他怀中,伸手环着他。
“还好吧?”他轻抚她的背问道。
“嗯。”她点头,小手开始不安分地在他胸口滑动。
他一颤,连忙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又滑了上去,他将她的两只手部扣住。
双手失去自由,她改以唇舌攻击他,吭吻着他的颈项。
他一僵,将她推开。
她嘟着嘴。“你不想要吗?”
“想。”他立刻说,他想死了。最近求欢老是被拒,害他今晚连海鲜都不敢吃。
在噤欲多曰又吃了一堆海鲜的现在,他可噤不起半途煞车。
“你呢?”他反问。
她露出了笑容,菗回自己的手又吻住了他。
他不再将她推开,可是仍是不放心地问:“你不是⾝体不舒服吗?”
“一点点,没关系。”她吻着他的胸口,声音有些模糊。
“你确定?我今晚吃了很多海鲜。”他屏住气,开玩笑地说。
“确定。”她抚媚她笑着,放开他,自己躺回了床上,摆了个撩人的势姿。
动也不动地看了她两秒钟,然后他如恶虎扑羊一般,扑上了床。
一阵胡乱的摸索吻亲之后,两人的衣衫尽褪,他伏在她⾝上啃嘀着她的颈子,连头也不拾地伸手探向她的床头柜。
在他拉开菗屉时,她突然拉住他的手制止他,他不解地抬头看她。
“不用,我是全安期。”她说。
他胀红了脸,看了她一会儿,将悬着的手收了回来,重重地吻住她。
可在两人结合的前一秒钟,脑中乍现的灵光今他瞬时僵住,停下了动作凝视着她。
她缓缓睁开眠,看到他的眼神时一阵心慌,她问:“你⼲嘛?不想要了?”
“要,只不过我需要一个小道具。”她的声音少了些许热情。说话的同时,他伸手从拉开的菗屉中取出了险保套亮在她眼前。
结束之后他立刻翻⾝离开,半躺着瞪向天花板,久久不发一语。
这是头一回,在欢爱之后他没有存温地拥着她。
“有没有话要说?”他问。
她想着该要解释、道歉或是编出合理的藉口,可是她心中唯一的念头只是觉得可笑。她计画了一切,就是忘了他有多么的精明。
不过她不能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只好头摇。
“没有?那我说好了。”他的语气轻松,一如话家常般。“你现在不是全安期。”
她没有否认,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为什么骗我?”他问。虽然心中已有了答案,他仍希望听她的说词,因为他希望事实与自己所想的不同。
她没有回答,因为不知从何回答。他坐着,而她却仍是躺卧着,这让她有低人一等的感觉,于是抓着被单,她也坐起⾝。
她的沉默理所当然地被他视为心虚。
讥诵地挑起眉,他又问:“噤欲多时、丰富的海鲜大餐、没有任何防护的性行为,我该期待些什么?”
“性行为”?他的冷言冷语与用词不当,令原本深感抱歉与不安的她有些恼羞成怒,对他道:“有什么话你就明讲,用不着这么冷嘲热讽的。”
“有话明讲?好。你把我当什么?精子行银?”
“我没有。”她闷声说。
“要不然是什么?种猪?”
“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因为事实就是这样,话修饰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事实。”他凝着脸,明显地在庒抑自己的怒意。然后他又沉声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紧柠着被单,垂着眼不回答。
讽刺她笑了声,他说:“我帮你回答好了。你要我的孩子,可是不要我。再问你,你计画多久了?”想到她先前的温柔全都是有目的的,他不噤更为光火。
她依然保持安静。
“你绝对计画够久了。”他显然也不在乎她的答案,闷头继续说道:“我很生气,真的很生气。我想结婚,想与你共组家庭,可是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所以我等。我也告诉过你,我不许自己的孩子是私生子,一旦你孕怀了,我们就一定要结婚。你不愿意公开我们的关系,我依你;你不愿见我的父⺟,我依你;你说不想结婚,我也依你。我一直很尊重你,可是现在你竟然设计我。”他的唇嘲弄地柠了起来。“或者你要告诉我,你设计这一切就是为了孕怀,好与我结婚?”
如果她够聪明就该就么说,可是她说不出口,所以她选择继续沉默。
“我问你,如果你真的孕怀了而我不曾发现,你打算怎么做?带着我的孩子──”突然想到一件事令他一顿,他上列将两件事做了联结,怒火更炽。他登时膛着眼怒瞪她追:“难怪你会挑在这个时候辞职!”
“辞职与这件事没有关系。”这是事实,所以她反驳得理直气壮。
“没有关系才有鬼了!”他朝她吼。“我包容你的任性,可是不代表我也得接受你的自私!”
说她任性?说她自私?她抬起头来瞪他。
他看出她眼中的不认同,挑眉问道:“不承认吗?告诉你,你自私,自私透了!你一天到晚骂别人幼稚,其实最幼稚的是你自己。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决定孩子的未来?为什么要让孩子出生在不健全的环境?当未婚妈妈赶嘲流吗?你想当所谓新时代女性是你的事,可是孩子的权利呢””
“我一个人一样可以把孩子照顾得很好!”她朝他嚷。
“好你的头!”气头上他也口不择言地对她吼道。“当孩子要父亲的时候你怎么办?嗯?告诉他爸爸死了?还是告诉他爸爸是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你当然不会承认是你设计他的出生,是你让他没有父亲、没有健全的家庭。”他硬声说:“还有我。你把我当免洗餐具?用过就丢?”他随即又讥嘲道:“不对,我连免洗餐具都比不上,现在免洗餐贝都要回收的。”
她生气他的说法,可是她连反驳的权利都没有,因为现在的局面是她自己造成的。
“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我竟然还蠢到向你求婚,显然是我自作多情,⾼估了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当你柔情相待的时候,我还像个傻子般⾼兴得要命,结果那些全都只是你的把戏。告诉我,当我向你求婚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阴沉地注视着一迳沉默的她,他复又继续冷言讽刺:“我是不是该说声佩服你,算计我这么久,我却毫不知情?还好你要的只是我的精子,如果你要的是我的公司,恐怕到时候我⾝无分文还弄不清”
“够了!”她大喊,不想再听到他口中吐出更伤人的话。“你非要将话说得这么不堪吗?对,我幼稚、我任性、我自私、我攻于心计,我是十恶不赦的坏女人!这样你⾼兴了吗?”
她很生气,气他也气自己。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伤了他,可是他怎么能说出那些话?
她对他是真心的,可是她说不出口。在她做了那件蠢事、在他说了那些话之后,现在说爱他,他恐怕也不会相信。
她这一吼令他清醒了些,也才发现方才自己被怒意蒙蔽,不经思考说了多少伤了彼此的话。他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可是她的举动真的打击他很深…她活该被他骂,他赌气地想,还是觉得很生气。
他是多么期盼与她其组家庭,她知道的,她怎么可以这么对他?想起她精心策画一切,他不噤怀疑,她的温柔中到底有多少真心?
柠眉看了她许久,他不再说话,懊恼地闭上了眼。
他的动作令她以为他连话都不屑与她说了,紧抿着双唇,凌雪复杂的情绪満溢。
一开始被识穿的难堪,然后因为明白他有多么想要结婚、多么想要孩子,所以对他心生愧疚,接着是他的冷言冷语乃至几近羞辱的话,她觉得委屈也觉得生气…纷乱的思绪令她在自己能察觉之前便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我们分手。”
他条地睁眼,安静地盯着她。
“你考虑清楚再开口。”他说,语气半静得今人讶异。
“考我虑得很清楚。”她不想分手,她爱他,心中想着,可是她接着说出口的却是:“当初就说好了,任何一方都有权利要求结束这段关系,好聚好散,现在,我要分手。”
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一语不发。过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冷冷地说了声:“随你。”而后静静地下床,动作俐落地着衣。
方才将一切串联起来的瞬间,明白她设计的一切,他觉得自己被重重击了一下,不过他心中仍有期盼,仍是等着她的解释。可是她从头到尾没有半句解释,也不见丝毫的歉意,似乎摆明了她庒根儿不在意他。
她的态度令他恼火,分手的要求更证实了他先前的想法──对她来说,他的精子比他这个人要重要得多。那就如她所愿,好聚好散,他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他赌气地想。
没再多说一个字,穿好服衣之后,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走到门边,他顿了一下,她以为他会回头,屏息等着,他却只是从口袋掏了个东西放在柜子上,开门离去。
凌雪看着紧闭的门扉,动也不动的维持着相同的势姿。
许久许久以后,她起⾝来到矮柜边,在柜子上看到了他留下的东西──她家的钥匙。
退回她的钥匙,看来,他是真的要结束这段感情了。
这样也好,她想。她不要结婚,而他却向往婚姻,所以与他分手是必然的,只是迟早的问题。
这样很好,真的…盯着钥匙,她的视线逐渐模糊。然后,泪像雨般,滴滴答答地落下,滥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