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中做完全面的检查出来后,银星熠长长地出一口气,只觉得装病人的滋味实在不怎么好受,而且还有些装不下去的感觉。不知道上午那两个医生回去说过什么,到医院以后,他的主治医生换成一个叫罗妙莹的女医生。
罗妙莹看来年轻漂亮,医术却很⾼超,又十分精明,没有检查出他有中毒的症状,倒是把他还没有完全好的內伤给检查出来,一个劲追问他是怎么回事。银星熠只得胡乱编一个谎言来应付。虽然敷衍过去,但看罗妙莹的神⾊显然并不是很相信,好在她还是放过银星熠,可银星熠也没把握这装病还能装多久。
他们来的时候没有自己开车。银星熠见石可欣始终有点闷闷不乐的,提议道:“现在离天黑还早,反正回去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不如我们在城里随便逛逛吧。”
石可欣摇头摇道:“我没心情。我先回去了。你和温敏去逛吧。”
银星熠只好笑笑道:“那就算了,我们一起回去吧。这里离我们的住处不远,不如我们走着回去吧。”
温敏不等石可欣再反对,挽着她的胳膊朝前走去,笑道:“这里的环境非常优美,我们走走也不错,就当是在逛公园。”
石可欣幽幽地道:“我以前和应济在一起的时候,应济一逛公园就去玩射击,把我给扔在一边,所以我最不喜欢逛公园。唉!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再和他一起去逛公园。”
温敏回头偷偷看银星熠一眼,见他远远地落在后面,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谈话,才小声问:“你现在认定邰应济了?”
石可欣摇头摇:“我也不知道。应济离开我的那一刻,我心如刀绞,若不是米船长和秋山拉着我,我肯定追着应济去了。昨天夜里我几乎夜一没合眼,总是想着和应济在一起的情形。可我一想到白大哥就这样默默地等了我三辈子,才等到我,我却闷声不响地和别人结婚了,我就觉得万分对不起他。今天他和米船长走了,我也好担心他,好想和他一起去,但又不敢和他一起去。”
温敏轻轻一叹,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好友,只有陪着她默默地朝前走。
她们后面的银星熠忽然赶上她们道:“温敏,你自己先回去,我想和可欣去一个地方。”
就在温敏和石可欣同时一愣的时候,银星熠已经伸手拦一辆出租车。温敏醒悟过来,嚷道:“星熠,我也要去!”
银星熠拍着温敏的肩头笑道:“你乖一些,先回去给我们把下午茶准备好,我们过一会儿就会回来。”拉着石可欣上了车,倏忽间就走远了。
银星熠带石可欣去的地方是在波舒市远郊,位于砂河东岸,建筑在海滨上的一个名叫拾贝院的研究所。这是昅引银星熠来波舒市的又一个原因。
拾贝院是蜃楼星唯一的研究海洋生物的研究所,以研究海洋中的贝类为主。表面看来没什么特别,还开放了一部分任人参观,但银星熠以前察看这里的时候就注意到,地面建筑只占拾贝院的一小部分,拾贝院还有很大的一部分建筑是直接建筑在海水下面的。
银星熠当时也曾经去海水中看过,发现海水中的这一部分都是相当精美的养殖场,里面养殖着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蜃楼星的人力资源相当紧张,每种类型的研究所都只有一个,都建筑得非常豪华精美。一个海洋生物研究所养殖一些海洋生物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银星熠当时的重点都在凤凰城上,也就没有仔细研究。
后来他在鸿鹄搂中听白俊说,柳辛等人是被一个贝壳蜃人抓住的,而他们以前却没有在蜃楼星发现过贝壳蜃人的踪迹,天龙四号的贝壳蜃人全部生活在结冰的大海中,立刻联想到这里的贝壳蜃人可能也是生活在大海中的。他们来到蜃楼星以后,知道蜃人的⾝体和人类没有区别,一直没有调查过大海。生活在大海中的贝壳蜃人和其他蜃人社会有联系的话,最大可能就是这个拾贝院了,除非他们另外有一个类似凤凰城那样的场所。不过,真要是那样的话,目前的银星熠却是毫无办法去调查的。
银星熠本来想晚上自己来察看拾贝院的情况的,见石可欣愁怀难开,便想要找些事情来分她的心,所以拉着她来到拾贝院。
下出租车以后,银星熠先带着她先参观了拾贝院的开放部分。这一部分和一个普通的博物馆没有太大区别,有很多照片和标本,还有一些文字说明。
然后他们顺着拾贝院的围墙来到海滩,银星熠指着大海道:“蜃楼星的海水盐度比我们地球上要低一些,又有多个月亮,海水的嘲汐运动和地球的区别非常大,地球上的海洋生物来到这里以后,绝大部分都和原来都有些不一样,是蜃楼星上和地球区别最大的地方。拾贝院在这一片海域中建立了一个很大的水下养殖场,里面也各种各样你从来也没有见过的海洋生物。”
石可欣有些不耐烦地问:“星熠,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银星熠微笑道:“可欣,你说贝贝和那个贝壳蜃人会把柳辛他们三个带去什么地方?”
石可欣一愣道:“你是说他们很可能来这里?”
银星熠点点头道:“记得贝贝曾经提过,天龙四号上有很多蜃人来到这里,可我前段时间勘察蜃楼星的时候,没有发现过一个贝壳蜃人,当时还以为他们也借助人类的⾝体,变成和人类差不多的生物。在知道温敏的遭遇以后,才想到贝壳蜃人很可能是生活在大海中的。我不知道他们会被带去什么地方,但这里显然是一个可能,所以我先带你来看看这里的地形,可欣,你有没有胆量等到晚上,和我一起潜水下去看看。”
石可欣疑惑地看银星熠一眼,沉昑道:“这事你完全可以自己做。你以前做事情不是从来都是自己单独出马的么?即使是要找人,你也应该找温敏,她才是和柳辛他们一组的。”
银星熠苦笑道:“我现在和以前多少不一样了,很需要找一个人来保护自己。我本来是该找温敏的,但是白大哥本来就一直想撮合我和温敏,弄得我都不敢去招惹温敏了。可欣,我记得你以前是最热心的,不会就只惦记着你的邰应济,完全不管其他人的死活吧?”
石可欣又看银星熠一眼,低头幽幽地道:“你不用胡乱找理由,现在你也不是弱者,并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温敏的影子?温敏对你一直很好。”
银星熠淡然笑道:“你不觉得我对温敏也一直很好么?我和她家的关系很深,好容易大家又在一起,她对我好,我对她好都不奇怪。但也只是这样而已。从前有关系并不代表我们一定要发展出什么来。再说这些尘俗的情感离我和白大哥这样的修道人是很远的。”
石可欣听出银星熠是在开解她,且是劝她放弃白俊的意思,她说话向来直接,一愣之后便直接问道:“星熠,你以前不是一直不谅解我不肯接受白大哥么?”
银星熠眺望远处波涛汹涌地大海,轻声叹息道:“我和白大哥是多年的好友,彼此肝胆相照,也记不清楚有多少次一起出生入死了。他一直没有忘记夏琴,我当然是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但是可欣,你要明白,夏琴和你的关系并不大,不应该成为你的包袱,你更不应该把这些事情瞒着应济,让他心里有疙瘩。白大哥要的一直就是夏琴,而不是石可欣。石可欣要的也一直就是邰应济,同样也不是白俊。有很多事情,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永远也不可能再找回来的。”
石可欣默然片刻,忽然笑道:“星熠,我真没有想到,你平时看来很冷酷,谁都不理会的样子,心思却是这样细腻,劝人的方式也与众不同。谢谢你!这里的海滩也没有人,我们就是现在下去也没有关系,为什么要等到晚上才来潜水?”
银星熠笑道:“你现在有本事念避水咒么?我反正是没有这样的本事了。我们现在什么也没有,怎么下去?我们潜水这件事情不能被白大哥知道的,否则我一定被他唠叨死,所以我们需要去偷两套潜水用具。做贼当然是要在夜晚了。”
白俊四处看一看,控制木筏又朝前走了一段水路后,把木筏停靠在岸边,抢先背起背包,对米宏介道:“船长,过去不远有一片不大的草地,视野比较开阔,正好有一群古怪的兔子,我们过去看看。”
米宏介此刻已经知道白俊的疑惑和打算,自然不会反对,抓着激光枪跳下木筏。
很快他们就到达那片草地上。白俊口中的古怪兔子表面看来十分正常,白白的皮⽑,长长的耳朵,红红的眼睛。然而细看之下就会发现,这些兔子门齿并不发达,犬齿却相当发达,长着一对对吃草一点用处也没有的獠牙。它们无法切断青草,只能咬住后费力地连根拔起,吃得十分勉強。它们的习性和普通兔子也很不一样,喜欢群居,聚集一大群在草地上,将整片草地弄得七零八落的。
这群兔子一点也不怕人,白俊和米宏介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抓住好几只,两人的目的是找出蜃人放在兔子⾝上的追踪器来。地球上人类要想知道动物的情况,最普遍的做法是在动物⾝上安装追踪器。蜃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地球上学过去的,要监视这里的变异动物,多半也是放置跟踪器。
果然,白俊和米宏介没有费多少时间,就各自从兔子耳朵上找出一个跟踪器来。一看,果然和地球上的追踪器一样,是一种很简陋的仪器,只能发出信号,指示出位置,就再没有其他的作用了。
白俊将跟踪器取下来,然后又搜查完整群兔子,将所有兔子⾝上的跟踪器都取下来。在这一群兔子中,大约只有十分之一的兔子耳朵上有追踪器,白俊他们一共得到七个追踪器。
白俊又和米宏介一起,耐心地在附近的树林中寻找一阵,把附近所有动物⾝上的追踪器全部都取下来,和兔子⾝上取下来的追踪器一起放在一棵树的树枝上。
然后他们找到一块顺眼的地方坐下来,白俊用隐⾝术把自己和米宏介一起隐蔽起来,得意地笑道:“船长,我保证那些蜃人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所有的追踪器都是跑到树上去。除非他们不关心这些生物,不然他们一定会来察看的,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巢⽳了。怕就怕这些动物不是凤凰城弄出来的,或者监视动物的人级别太低,不清楚凤凰城的事情。我们就白努力一场了。”
米宏介失笑,叹道:“白俊,你和星熠都是智计百出,法力⾼強的神人,此次航行要不是有你们两个一直撑着,我们的命运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呢!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我当初怎么会福至心灵,选中邰应济,又通过他把你和星熠引上开拓九号。唉!现在也不知道应济怎么样了。”
白俊被米宏介钩起心事,轻声叹息道:“若是现在让我选,我却不一定要拉着星熠去开拓九号了。”
米宏介忍不住好奇地问:“可欣和应济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可欣的朋友应济都知道。他们都没有见过你,亲戚朋友中也没有人认识你。白俊,你和可欣究竟有什么关系?”
白俊淡然笑笑道:“从前可欣是我的一个还没有醒过来的梦,现在可欣是我的小妹。我希望她和应济能过得幸福。”
米宏介还要再问,白俊微笑道:“米船长,你不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么?等蜃人来了,说不定会有一场恶战呢。”
银星熠和石可欣回到家中,刚刚打开大门,就看见银星熠的主治医生罗妙莹一脸寒霜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旁边还跟着一个消瘦耝犷,満脸风霜的,⾝穿察警制服的男人,看见他们进来,也跟着罗妙莹一起站起来。
银星熠心中一紧,他才刚刚从医院出来,没道理医生立刻就又追到家里来了,旁边还有一个察警,难道罗妙莹这么快就发现他们的⾝份?眼光掠过客厅中的所有空间,也没有发现温敏的踪迹,而温敏不可能不陪客人,自己走开的,更是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回头对石可欣使一个眼⾊,示意她见机行事,能离开就自己离开。
石可欣也觉得事态不妙,怎么想也没有想到第一天就被发现。想到银星熠此刻几乎就没有抵抗力,握住口袋中的一方珠,上前一步,挡在银星熠的⾝前。
罗妙莹更是生气,大声道:“石可欣,你是来照顾病人的,不劝说病人休息不说,和他一出去就是几个小时,回来还要帮他掩饰,难怪他以前治了一年,病情也没有好转呢!”罗妙莹外表看来也就二十来岁,容貌秀丽,⾝材消瘦⾼挑,是标准的模特儿⾝材,医术在疗养院却是数一数二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中午给银星熠检查的时候,态度还马马虎虎的,此刻就非常差了。
石可欣和银星熠同时一愣,松一口气,原来罗妙莹只是来看病的。银星熠在心里埋怨白俊把他的病史写得太长了,急忙道:“我虽然力气用不出来,但⾝体一直挺好的,又没有来过这里,出去走走也没什么吧?”
罗妙莹气呼呼地道:“你还敢说?⾝体好的人就不来波舒市了!你胸口的伤势是不是就是这样弄出来的?过来,让我检查一下,有没有又重了一些。”
银星熠还可以说什么,看着石可欣苦笑一下,老老实实地走过去坐下,让罗妙莹检查。
旁边的察警微笑道:“小罗,你又乱发脾气,当心把你的人家小银吓着。小银没有来过这里,到处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你觉得小银今后该注意些什么,一会儿都告诉他,让他以后注意就可以了,不要再凶人家了。”
银星熠弄不清楚察警和医生的关系,听得有些晕晕糊糊的。石可欣却忍不住笑了,道:“罗医生,这位先生,你们忙,我去看看温敏是不是在厨房。”
罗妙莹的脸⾊好很多,一边数落银星熠今后的注意事项,一边将仪器的电极接在银星熠的手腕上。银星熠听罗妙莹注意事项中的第一条就是要多休息,不能随便外出,很不満意,也只有唯唯诺诺地先答应着。
蜃楼星的医学是在综合地球上各种医学理论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罗妙莹的检查手段主要也是切脉,但与中医切脉主要靠人的感觉不一样,她是靠仪器来检查脉搏、血庒、体温等一系列的数据,再经过型微计算机的处理后显示在荧光屏上,供医生分析使用的。
罗妙莹摆弄一会儿仪器后,什么也没有说,就将仪器收起来。银星熠其实对自己的⾝体情况相当了解,不甘心以后出去都要背着人,赔笑道:“罗医生,我胸口的伤势早就好得差不多了,轻微的体力活动对我只有好处,并没有一点坏处,是不是?”
罗妙莹的火气不觉又大起来,怒气冲冲地道:“银星熠,你是来治病的还是来旅游的?说了不能随便出去,就是不能随便出去。现在你再说一次,你是怎么中毒的?”
银星熠对罗妙莹的怒火很是莫名其妙,觉得目前还是顺着她好一些,将重复好几遍的话又重复一遍,道:“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次我出去踏青,遇见一种大叶子的竹子,见上面结了一些绿⾊的种子,好奇,就摘下一颗吃了,回来就觉得力气没有以前大了。我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但我朋友很担心,一定要我看医生,找了很多医生也说不出来所以然。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竹子。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
罗妙莹指着旁边的察警道:“你把那种竹子的样子给这位王帆官警介绍一下。”
银星熠一愣,莫非罗妙莹找一个察警来是为去采集标本的,好掌握第一手资料的?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女医生会如此负责,心叫不妙,又找不着理由推托,只得将昨天查资料查来的箬竹样子含含糊糊地形容一番。他现在已经由资料是上得知,箬竹在蜃楼星十分罕见,王帆在波舒市附近一定找不到。
王帆显然也是一个很负责的人,听了银星熠的介绍并不満足:“小银,你说得清楚一些,波舒市附近很少竹子,我要托朋友在其他地方找,你说得越详细,找起来越容易。”
银星熠怕由此引来凤凰城姚长老的注意,并不愿意他真的去找到箬竹,更不愿意他要朋友到其他地方找,只推说记不清楚了,越说越是混乱。王帆问了很久,还是不得要领。
罗妙莹一直在旁边若有所思地专心地听着也没有揷言,看看也问不出什么了,又嘱咐银星熠一大堆注意事项以后,终于和王帆告辞了。
银星熠将他们送出门,料想王帆会立刻去找箬竹的种子,却完全没有办法阻止,不噤苦笑,这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到这里来的主要目的只不过是避祸的,要真被王帆大张旗鼓地去寻找箬竹种子,不知道会不会弄得尽人皆知,更为烦恼的是,他要调查拾贝院的事情,却被罗妙莹限制自由。罗妙莹医术不低,脾气虽然有点大,但很细心,真要被她看出什么,也是⿇烦。
回到屋里的时候,温敏已经把饭准备好,正在叫他吃饭呢。银星熠苦笑道:“温敏,你刚才怎么没有陪陪罗医生,害得我进门的时候,还以为你被抓起来了,吓了一大跳。你知不知道那个察警和罗医生是什么关系?”
温敏笑道:“罗医生很不満意自己找不出来你中毒的症状,一直对我问东问西的,白大哥又没有给我制造假⾝份,我怕言多必失,陪他们一会儿就去厨房弄饭了。那察警王帆是罗医生的好友,是罗医生特意请来给自己帮忙的。”
银星熠轻叹一声,头疼地嘟囔道:“找不出来就不要找了嘛,那么认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