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屋里,阿紫就听到纷杂的脚步声朝茅屋走来,心里暗暗叫苦,唯有弯腰钻进床底下,刚刚蔵好,就听到了几个人推门走进来的声音。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大哥,你看着点儿,这里是门槛。”阿紫听出这声音是刚才那公主的声音,一个男子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有人点着了灯,阿紫在床下看到几个人一直朝着床的方向走来,阿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忽听得床板“吱呀”地一响,有人重重地躺倒在床上。只听得那公主焦急的声音道:“小雁,快去拿醒酒汤来!小云,你去拿条热⽑巾来。”两个女子分别应了,推门走了出去。
阿紫看到一双女子的脚站在床前,忽听得那公主的声音轻轻地道:“你怎么喝得这么醉,酒喝多了总是伤⾝子的。”没有人回答,只听得那床上传来轻轻的打鼾声。公主低低唤道:“大将军,大将军…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她轻移脚步,然后有被子被拉动的声音,忽听得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今儿和我说的话不足三句,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我这么可怕吗?”顿了一下,又道:“你知道吗,我现在心里面只有你,别的什么我都不会在意了,可你为什么不快活,整曰皱着眉头?唉,无论我怎么问你,你总说没什么,其实你跟我说了,纵使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会与你一起分担痛苦,绝不会让你一个人独自苦闷的。唉,不过我真想不明白,像你这么一个英雄人物,又位极人臣,还有什么苦恼呢?”阿紫听着她叨叨絮絮地说着,心想:“这位公主真是痴情,不过看来这位将军却不大喜欢她。”
正在此时,有人推门进来,只听得小雁的声音道:“公主,醒酒汤来了。”另一个声音道:“公主,⽑巾…”
“嘘…小声点儿。”公主站起来小声道:“大将军睡着了,我们出去吧,别吵醒了他。”阿紫眼前一黑,灯光熄灭,只听得细碎的脚步声与轻轻的关门声,三人走了出去。
阿紫长长地出了口气,忽然听到床上的人竟然也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间甚是无奈。阿紫才知道他先前是在装睡,忙凝神屏气,侧耳细听床上的人有何动静,但没过一会儿,又传来了轻轻的、均匀的打鼾声,看来他这回真的是睡着了。
阿紫躲在床下,甚觉困乏,正在朦朦胧胧间,忽听到有轻轻的推门声,阿紫借着屋外帐篷里射过来的微弱灯光,看到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此人瞬间已来到床前,只听“波”地一声,床上的人只闷哼了半声,就已被点了⽳道,紧接着那人轻喝一声:“小妖女,看你往哪儿逃!?”棒影闪动,直朝床下扫来。阿紫大惊,认出此人就是⻩蓉,忙抓了一把毒针朝床外劲射出去,⻩蓉早有准备,猛地跃起,同时一颗石子破空射出,正中阿紫的腿大,阿紫“哎呀”一声,登时鲜血直流。⻩蓉腿双成弓步,右手持打狗棒,左手成掌“呼”地一掌朝床下击去,阿紫腿上受伤,床下又窄,根本无法躲闪,眼看这一掌击出,阿紫必成重伤。忽然“啪”地一声,床上的人竟伸出手来硬生生地接了⻩蓉一掌,⻩蓉被震得倒退了几步,而床上的人却纹丝不动。
⻩蓉暗暗心惊,因为她这一掌几乎用了十成內力,对方却轻描淡写地化了去,而且刚才自己明明已经点了他的⽳道,他竟还可以行动自如,能将功夫练到这种地步的人,简直匪夷所思,她万万想不到蒙古军中竟有这样功力的人。⻩蓉低声喝道:“阁下何人?”床上的人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一个不该活着的人。”这句极低极轻的话听在阿紫的耳里,却如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都呆了。
坐在床上的那人低沉着声音道:“你又是何人?为何夜闯营帐?”⻩蓉知道今夜陡遇強敌,要想全⾝而退是不能够了,当下把心一横,打狗棒倏然挥出,招招直取敌人要害。那人“咦”地一声站起⾝来,语气间甚是惊奇,拆了几招,那人忽然问道:“你是丐帮帮主?”⻩蓉心想此人武功见识渊博,认得打狗棒法,当下更不答话,拼命快攻。但是那人似乎对打狗棒法甚为熟悉,尽管⻩蓉每一招都极精妙厉害,却连他的衣角也沾不着,纵使是郭靖,也未必能够如此。那人似乎有意相让,只是躲避,极少还手。⻩蓉越打越心惊,暗想打狗棒法从来只传丐帮帮主,怎么此人竟对这套棒法如此熟悉?那人忽飞⾝跃起躲过⻩蓉横扫腿双的一击,同时右掌快速朝⻩蓉的右手拍去,左手反手去夺⻩蓉的打狗棒,这一招来得好快,⻩蓉大惊,认得是降龙十八掌中的“飞龙在天”強劲的掌风逼得她连忙弃棒撒手。那人将打狗棒握在手中,轻轻地抚弄着,忽又掷回⻩蓉脚下道:“你快走吧,再迟恐怕就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听到声音,很快就会有人赶来。”⻩蓉捡起打狗棒,心里一时间转过千百个念头:“他为何会用降龙十八掌?他为何要手下留情?他为何…”正在惊疑不定间,眼前忽然一亮,一个颤抖的声音尖声叫道:“姐…姐夫!”
那人猛然回头,灯光下只见此人⾝材魁梧、目光如电,赫然便是萧峰!他看到阿紫站在灶台的灯前,全⾝粟粟而抖,不噤脫口叫道:“阿紫!”话音刚落,一个温软的⾝子猛地扑入怀中,他双目含泪,张开双臂搂住她,阿紫将脸依偎在他宽广的胸膛,泣不成声“姐夫…姐夫,真的是你吗?”那⾝上熟悉的气息、温柔而有力的怀抱让阿紫恍若置⾝梦中,多少次了,梦里姐夫就是这样拥着她。萧峰轻轻抚着阿紫的秀发,柔声道:“是我,是我,我的小阿紫。”听着这熟悉而温柔的声音,阿紫半年多来的辛酸一下子涌上心头,她用手捶着他的胸膛放声痛哭。萧峰低头瞧见阿紫憔悴的脸庞,心下甚是难过,暗想:“她孤⾝一人在外流浪,必是受了不少苦头。”不噤怜惜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都是我不好,没好好照顾你,让你受苦了。”阿紫听了,哭得更加厉害,仰起头呜呜咽咽地道:“姐夫,从今往后,你不要再扔下阿紫了。”萧峰心里一酸,复将她揽入怀中,声音有些咽哽,道:“好…好,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