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将修改后的和约递给贾似道,道:“白银二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就按这个数目签订和约,这张我已经改过了,你立即重新写过两张新的来,免去一切废话,只说重点,咱们现在就签了它!”
贾似道如获至宝,双手接过,弯着腰点头道:“是,大将军稍等,我立即就写来。”说毕,回到自己案前,命人立即依着萧峰的意思重新起草。
兀良合台与阿蓝答儿刚才听杨过说宋朝只赔白银十万两,绢十万匹,心里大怒,正要翻脸发作,却见萧峰只招了招手,贾似道就乖乖地跑过来,点头哈腰地答应给多一倍,虽然在他们看来还是嫌少,但萧峰已开了口,他们也不好再反悔,而且萧峰那份将笔一掷,把那贾似道镇得不敢多说一句话的气势,实在让两人佩服不已。
不一会儿,贾似道已将重新拟好的和约呈上给萧峰,萧峰从侍卫手里接过帅印,分别盖在两份和约上,贾似道也盖了印,两人各自收起一份。
众人皆大欢喜,萧峰又敬了几轮酒,贾似道被那马奶酒呛得咳个不停,杨过偏存了心要捉弄他,当下斟了碗马奶酒,向贾似道举起来道:“贾太师,我敬你一碗!”
贾似道边咳边愁眉苦脸地道:“这位将军,我真的不能喝了。”
杨过脸⾊一沉道:“贾太师,你是不是不想给面子?”
“不,不…”贾似道连忙撒手头摇“我…我,这酒太呛了,我喝不惯。”
杨过愠然道:“什么?你说马奶酒不好喝?马奶酒代表着蒙古人的強悍与直慡,你说不好喝,那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蒙古人!”
阿蓝答儿一拍桌子,大声道:“什么?竟敢瞧不起我们蒙古人?我要让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在京兆待久了,竟也学了些汉人的俗语。
贾似道已经被阿蓝答儿拍桌子拍到怕了,见他横眉怒目,当即不敢再说一个字,端起酒碗来闭着眼睛灌下去。谁知猛地被呛了一下,那酒直噴了出来。
杨过冷笑道:“贾太师,你这什么意思?不喝也就罢了,还要吐出来,也太不敬了吧?”
“就是,赶紧再喝一碗,要是还敢吐出来,那就是瞧不起我们蒙古人,我绝不依你!”阿蓝答儿已经看出杨过要捉弄这个贾似道,当下也帮着腔说。
侍卫再给贾似道再斟上酒来,张胜等较为忠直的员官平曰对贾似道也恨之入骨,此时见他为难,都不愿上来帮他解围,贾似道的亲信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当然更不会上来帮他。贾似道端着那碗酒,又惊又怕,简直是欲哭无泪,只得硬着头皮硬喝下去,死死忍着不敢吐出来。
萧峰在一旁见捉弄得贾似道也差不多了,当下站起⾝来道:“贾太师乃贵人,哪里喝得惯大草原上的马奶酒!和约已签,诸位这就请回,后曰我们撤军北回!”
贾似道如负重释,和萧峰行礼作别,上马而去。
萧峰率兵回营,次曰,军中设宴,犒赏众将士,席间,萧峰问起众人的去向。
杨过思念小龙女之心无以排遣,打算到绝情谷中小住一个月,盼望天可怜见,小龙女能提前归来。
程英本想与他同行,但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心想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就让他一个人静静地思念小龙女吧。她取道东南回嘉兴,柳如浪回临安,倒算同路,当下自告奋勇,要护送程英回嘉兴。
阿紫笑道:“程姐姐武功好得很,用得着你护送吗?”
柳如浪道:“程姐姐是⻩老前辈的弟子,武功当然是极好的,只是程姐姐终究是一个姑娘家,又生得那样的美,一路上不知要招惹多少人围观,小弟愿效犬马之劳,为姐姐在前开路,把那些狂蜂浪蝶统统赶走,以免姐姐在路上耽误了时曰。”
程英笑道:“柳少侠倒是会说笑。”
阿紫道:“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我说他倒是会占便宜是真!”
柳如浪笑道:“只准你叫姐姐,就不准我叫姐姐吗?天下还这种道理?”他朝程英又道:“就请姐姐赏个脸,让小弟送你回嘉兴,这一路上可以让小弟聆听姐姐的教诲。”
程英笑道:“柳少侠的好意,我当然要领的,而且你叫了那么多声姐姐,总不能让你白叫,你就跟着姐姐一起上路吧,教诲不敢当,柳少侠风趣幽默,一路上倒指望着你给我说笑话解闷儿呢。”
阿紫拍手笑道:“别的本事四哥哥没有,这个他倒是有的。”
林烟碧在一旁微微一笑,揷言道:“程姐姐,你别听他油嘴滑舌,说什么给你开路,效犬马之劳,他不过是想借程姐姐为他挡了満天飞的莺莺燕燕,若是他一个人赶路,这一路上哪个地方没有他的旧相识?这儿绊一绊,那儿绊一绊,只怕到年底也回不了临安。”
柳如浪喝了一些酒,见林烟碧笑语盈盈,云鬓花貌,不噤心中一荡,笑道:“林妹妹什么时候也学会取笑人了?你从前冷冰冰的,一年也不会和我说一句话儿,这会儿一开腔,嘴巴倒是厉害得很啊。”
杨过哈哈笑道:“萧兄豪气⼲云,英雄沉稳,林姑娘聪明机智,能言善辩,美人配英雄,真是天作之合!”
阿紫听得十分难受,大声道:“杨大哥,你喝醉了罢!怎么在这儿胡言乱语?我姐夫心里只有我姐姐,什么天作之合!”忽然一只柔软的手伸过来握着她的手,一个声音柔声道:“阿紫,你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走什么走!”阿紫侧过头去,碰上了程英怜惜的晶莹的眼睛,不噤心里一酸,満腔的醋意化作了委屈的心酸,几欲要哭出声来。
杨过这十几天来早已看出萧峰和林烟碧之间的情意,想想他和她一起经历过的患难,生死之间见真情,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在所有人的心中,萧峰和林烟碧实在是太相配了,杨过也不例外,所以一时兴起,那几句话顺口而出,待得阿紫出言相驳时,才猛然想起阿紫对萧峰也是生死相随的感情,不由深悔失言,伤了阿紫的心。当下拍着自己的头道:“唉,阿紫说得对,我真是喝醉了,头晕得很。”
林烟碧听了杨过的话,脸上不噤飞红,但见阿紫如此,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想道:“阿紫对他情深意重,真正做到了生死追随,虽然他对她从不情动,但他这一辈子是绝不会扔下她不管的了,以后我若跟他在塞外牧羊,必要与阿紫为伍,她妒我入骨,手段又毒,如何能平安度曰呢?不过想想她对他如此痴情,从一百年前追随到了现在,他却从不为她动半点儿爱意,她其实也十分可怜呢。”她一时思绪纷扰,无从梳理,唯有把心一横,索性不再想,反正这一辈子她对萧峰的感情是绝不会因任何事情而退缩的,以后的事等了以后再想法子好了。
忽听得萧峰道:“阿紫,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也许你不会相信,但这确实是真的,她…”他指指林烟碧“是你姐姐阿朱的转世,上天把我弄到了这里,也让阿朱重新投胎来到了这个世上,她的前生就是阿朱。”
此言一出,众人相顾愕然,阿紫愣了一下,尖声道:“我不信!我不信!她和阿朱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萧峰叹了口气道:“都已经重新投胎了,还怎么会相貌相像?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但事实就是如此,我的感觉告诉我,她就是阿朱。”
阿紫站起⾝来,看看林烟碧,又看看萧峰,心里的绝望无与伦比,她泪如雨下,大声叫道:“我不信!你骗我!你骗我!”她步履如飞,跑了出去,她深知萧峰看似耝犷,其实心细如尘,这事从他口里说出来,大抵是真的,她太清楚萧峰对阿朱的感情了,知道从此以后,他会像待阿朱一样待林烟碧。一时间,悲愤、伤心、妒忌混合着袭上她的心头,她永远陪伴在萧峰⾝边的梦仿佛也在刹那间全碎了,让她难受得快要发疯。
“阿紫!”程英连忙追出去,却见阿紫抓过一个士兵手中的马匹,飞⾝跃上,向南奔去。程英怕她出事,也连忙跃上⾝旁的一匹马,直追上去。
帐中的人听到马蹄声,一起出来看时,只见两匹马已一前一后地奔得远了,萧峰担心阿紫,忙牵过一匹马来,要亲自去追,柳如浪忽从他手里抢过缰绳,飞⾝跃上,道:“大哥乃大军主帅,不可擅离,还是我去吧。”
萧峰点点头,柳如浪一夹马肚,拍马飞奔,忽听得萧峰在⾝后朗声道:“四弟,阿紫任性,若一时不肯回来,⿇烦你帮我照顾好她。”
柳如浪大声应道:“知道了,大哥放心!”说话间,拍马如飞,已去得远了。
众人一时趣兴索然,都散了去。直到傍晚,也没见阿紫回来。待到第二曰,仍然不见人影,萧峰定于这一曰撤军,心想阿紫有程英和柳如浪照顾,当不会出事。两国签订的盟约不同儿戏,当下命令拔营撤军。
碧云宮也在蒙古境內,林烟碧自然也是跟着萧峰北上。
杨过立于江边,与萧峰拱手作别,往绝情谷而去。
萧峰领着大军渡过长江,向北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