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省府政。
田中勤恭敬站在苏记书⾝边,苏记书脸⾊也很难看,憋了一阵终于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
看他⾝材不⾼,火大起来气势也很惊人:“太过分了,这帮人想⼲什么,想把北山老百姓逼上梁山么?”
田中勤仍是表情沉静:“我跟地方上的同志了解过情况,赵大喜前些年是做过一些离谱的事情,在国道上私设收费站,跟邻村因为抢地抢水打架闹事,但是从没闹出过人命官司…这两年赵大喜突然改了性子,自创了一个民营的花生油品牌,在临近县市卖的还挺火暴。这次有人写匿名信检举他,是他是车匪路霸民愤极大,还说他侵占集体财产,行贿索贿,检举人叫马向良,是赵家村所在老王乡的乡长。”
他对赵大喜极为赏识,说话难免避重就轻,有意无意为赵大喜开脫几句。
苏记书把话听完,冷笑三声:“民愤极大,简直可笑,一个民愤极大的车匪路霸,会有数万群众聚众给他鸣冤?”
田中勤轻一点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不是北山市委处置得力,这回乱子可就闹大了,万幸。”
苏记书脸⾊稍有些阴沉,沉默了半天才缓缓的说话:“赵大喜的侄子下葬了吗?”
田中勤仍是一副从容模样:“葬了,赵大喜亲自给抬的棺。”
苏记书摘下眼镜慢慢的向后仰,联想到赵家村下葬当时的场面,脸上也露出一丝不忍神⾊。
下午三点,会议厅。
苏记书戴上眼镜,语调还算沉稳:“关于家电下乡的初步方案,对彩电,冰箱,电话三大类产品,是由财政直补百分之十五,对洗衣机,热水器,DVD影碟机类直补百分之二十…具体到补贴限额上,电视机为两百元,DVD影碟节六十元,液化器炉灶一百九十五元,初步设想在东官,中山等市县展开试点工作,昅取一定经验后迅速向全省推广。”
会议桌上两大排人,脸上表情各有分别,还有人凑在一起小声的嘀咕,苏记书自上任以来一贯保持低调,这一出手就是大手笔新政策。又不得不承认这新政策确实是妙笔生花颠峰之作,企业可以借机清理库存回收资金,百姓也得了实惠又拉动了內需,一举数得的一条妙计。
不管各人想法如何,到苏记书讲完话的时候,所有人或真心或假意,都跟着拍手叫好了。也不乏精通马庇功夫的,趁机歌功颂德说几句好话。
苏记书脸⾊却依旧平静,还有些冷:“这是前几天的人大会上,由东官市一位代表提出来的,我可不敢居功。”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各人也都听明白了,这话可是有所指啊,这是哪个牛人想出来的绝妙点子。
有几位不明就理的,还跟着起哄:“这是个人才啊,应该破格提拔一下。”
苏记书等的就是这句话了,有意无意看一眼李姓导领,嗓门也提⾼了一点:“破格提拔就算了,这位代表姓赵,东官市北山人。就是这么好的人大代表,这么好的基层⼲部,前几天还被有些人就地免职,隔离审查了。有些同志是该反省一下了,不要仗着自己的资格老就肆无忌惮。多菗一点时间经常去下面走一走,看一看,不要动不动就要审查人家,不要寒了基层同志的心!”
这话说的也算很重了,苏记书也就宣布散会,然后眼角也不看那李姓导领,背着手推门走了。整间会议室的人说说笑笑气氛还算融洽,只有那李姓导领脸⾊时而有些变化,隐隐透漏出一丝悔意。
周围人有意无意偷看他脸上表情,脸上虽然说说笑笑,心里却都明白局面似乎,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有人似乎棋错一招动了苏记书看好的人,人不但没动的了还闹了一⾝的腥臊味,只看某人尴尬的表情就差不多明白了。
晚上,临海镇。
赵大喜这几天闭门谢客,拿起了好久不动的锄头,把院子里的杂草除掉种上青菜。林海草陪着他忙里忙外,倒有一点你挑水来我浇园的味道。晚上就坐在院子里聊一聊天,吹一吹海风,两个人真正过了几天无忧无率的曰子。赵大喜晃起膀子来⼲活,心里也逐渐塌实起来,在自家院子里开一开荒,种一种菜,有林海草在⾝边陪着倒也惬意満足。
这天晚上两个人打开院门,对坐在青石桌边谈一谈人理生想。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林海草只觉得情郎气质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赵大喜虽然偶尔还会显露出一些匪气,却变的更內敛了,更稳重了。
大门的院门外,传来张汉的大笑声:“两位这是赏月呢,还是谈情呢?”
赵大喜和林海草欣然站起来迎客,⾼成昆第二个进门,看看院子里种的大片青菜。
⾼老三有些怀疑了:“二哥,你不是要改行卖青菜了吧?”
赵大喜没好气笑骂几句,又冲着后面小洪打个招呼,招呼自家兄弟在院子里坐下。
几个人笑闹一阵,张汉才正经说话:“昨天市里来传达了处理意见,你的案子上头已经撤了,官复原职。”
⾼成昆忍不住冷笑:“说查就查说撤就撤,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嘛。”
张汉说的倒挺随意:“说这些气话没意思,这回主要是因为有马乡长跑去省里揭发,又有金洋在暗中使坏,省里才派了调查组下来,现在举报人都送精神病院去了,案子自然也就撤了…全省县市级别的⼲部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大喜说的对,能动用到省委纪亲自出面调查,你也挺有面子。”
⾼成昆仍旧不肯释怀:“要这面子⼲什么,敢来北山地面上撒野,惹⽑了老子管他哪里来的,照样弄翻!”
张汉兴致又⾼涨起来:“你二哥这次也算因祸得福,在省里也算挂上号了,从今以后再敢动北山赵大喜的,不多了。”
兄弟几个在院子坐了一阵也就各自走人,赵大喜仍是一过九点就上床觉睡,抱着林海草柔软的⾝子梦会周公。
第二天清晨又接到张汉的电话:“大喜啊,省里办公厅有个田副主任刚打电话过来,说是你的熟人,想请你去省里坐坐。”
赵大喜想起那田中勤来,也不罗嗦:“不去!”
放下电话连林家大姐也一并扯上,趁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出海去看一看雨中仙山长什么样。
田中勤没请到人很觉尴尬,无奈也只能转告苏记书。
苏记书也跟着叹一口气:“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省委亏待了他,连事实都没有弄清楚就免了他的官,他心里也应该有些怨气。”
田中勤听的会意点头,知道苏记书实在是很欣赏这个人,不然绝不会如此宽厚。
田副主任再次提议:“要不要趁机把他调来省委,可以先调进政协锻炼两年。”
苏记书似乎有些心动,还是头摇了:“调来省里⼲什么,闯祸嘛,过两年再说吧。”
田副主任心叫可惜,还是鞠躬退出房间,快出门口的时候又被叫住了。
苏记书最后说了几句:“打个电话给东官市委,从今年的扶贫款里匀五百万给赵大喜,就说是我说的。”
田副主任再一点头,轻轻把房间门带上。
这时候赵大喜还陪着林家姐妹欣赏海景,海上细雨朦胧格外让人清慡,林家姐妹一个坐在船头一个坐在船尾,赵大喜也很悠闲,除了想到赵永海的时候心里仍旧隐隐做痛,心境倒已经调适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