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安娜听到古力特的翻译,眼中泛起异样的神采,慡快地点点头。
熊天赐转⾝对着伙头兵林云河喊道:“林云河,生火,准备晚宴!”
“是!”林云河大喊一声,调转肥胖的⾝躯向岸边的树林里跑去,片刻抱着一些⼲燥的枯草和树枝回来,他将枯草碾碎之后,又从⾝上的火药筒中取出火药,撒在碾碎的枯草上。
忙乎完一切后,他又拿过另外一把枪,对着枯草堆猛地扣动扳机。撞针上的燧石和金属片发出星点火花,点燃点火盘的火药,枪管中的弹药推射出来,带着火星击打在枯草上,顿时燃起火焰。
雷天带着人抓了几只鹅和鸭子,印第安人用他们的长矛在峡谷中扎了几条鳕鱼,又拣了一些贻贝和牡蛎,堆在林云河的⾝边。
所有人围坐在火堆前,用彼此听不懂的话相互问候着,传递喝着皮囊中的朗姆酒,气氛随着酒劲越来越热烈。片刻就有几个印第安人喝⾼了,开始围着火堆跳舞唱歌,好不热闹。
这是一顿丰盛的聚餐,不但有鹅⾁和鸭⾁,还有鳕鱼、龙虾以及鲜美的贝壳。林云河的烧烤技术此刻得到全面展示,他仿佛是一个艺术大师,将烧烤之物当成艺术品,一丝不苟地翻动着,调整受热点,那份全神贯注的样子,让旁人看了也觉得是一种享受。
印第安人一向自认为烧烤专家,可此刻见到林云河娴熟的手法,品尝到他烤出来的美味食品,总算明白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他们不噤大声赞叹着,分享着美味的烧烤。
蒙安娜终于摘下了她脸上恐怖的面具,火光照耀在那修长的脸上,红扑扑的。
她长着瓜子脸,眉⽑修长,长长的睫⽑下一双大眼睛仿佛大海一般幽蓝深邃,口似桃花,微笑之间,脸庞露出两个小酒窝,无形中多了几分纯真。
众人惊讶地看着,几乎痴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该吃⾁吃⾁,该喝酒喝酒。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个娇美的女首领对他们的大人感趣兴。
“比尔首领,感谢您的热情招待,这是我吃到的最美味的食物。”蒙安娜眨着大眼睛,端起面前盛満酒的陶碗,举到熊天赐的面前。比尔首领是合约上熊天赐的签名,蒙安娜倒是好记性,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也谢谢你们,我们一起喝。”熊天赐看着蒙安娜红扑扑的脸蛋儿,心神不由一荡,端起自己的酒碗。
蒙安娜没有想到熊天赐也会说英语,楞了一下,忽然莞尔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仰头将碗中的酒一⼲而尽。
“你的英语是从哪里学的?”熊天赐仔问道。
“小时候,我读过英格兰人的学校,你呢?”蒙安娜说着话,大眼睛看向熊天赐。
“也是在学校,我父⺟也经常教我。”熊天赐喝了口酒,低头陷入沉思。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
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一曲雄浑悲壮的《満江红》将宴会的气氛推向⾼嘲。大明士兵有的站起来,勾肩搭背,大声歌唱,有的坐在火堆前,低声轻昑。
印第安人和水手们虽然听不懂歌词,但也从那抑扬顿挫的旋律中感受到独有的激越,忍不住也跟着哼了起来。
“他们唱的是什么歌?”蒙安娜饱満的⾝体向熊天赐靠了靠,好奇问道。
“是我们部落的一个英雄所做。空有一声抱负,只可惜生不逢时,最后惨死,留下这千古绝唱。”熊天赐消沉地说道。
或许是触动了到自己的遭遇,或许是受大明军人的歌声感染,熊天赐脸⾊有点黯然,默不作声,端起酒碗灌进自己的腹中。
蒙安娜静静地看着,拿起地上的酒囊,给熊天赐斟満,单手手拖着下巴,看着这个神秘的首领,不由痴了。
这个勇士的內心似乎隐蔵着很多秘密,或者是不堪回首的往事,或者是在思念什么人?他的眼神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凌厉,充満了忧郁,紧闭的唇角留下一道酒渍,一直延伸到下巴的胡子茬上;他更像是一个流浪诗人,或者是迷途的旅者,从那消沉之间,透露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沧桑。
连蒙安娜也说不清为什么,仅仅在第二面,甚至是第一面的时候,他就对这位来自远方的同胞充満好感,或许双方都是首领,都有相同的经历和对生命的感触?
沙滩上的喧嚣渐渐沉寂下来,以雷天和古力特以及印第安勇士卡加为首的狂热派终于酒力不支,歪倒在沙滩上,呼呼睡去。
秦长空是个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喝醉的军人。他带着几个大明军人将雷天等人拖到⼲燥的地方,又在他们周围生了几堆火,这才带着人四处巡逻。
熊熊的火堆前,只剩下蒙安娜和熊天赐两人,红光中透出两个黑⾊的剪影,仿佛静止一般。熊天赐喝酒,蒙安娜倒酒,两人都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蒙安娜的父亲是印第安有名的领袖,也是勇士,她从父亲那里继承了坚毅和果敢,也从善良的⺟亲那里继承了智慧和善解人意。
父亲喝酒的时候,她的⺟亲只是倒酒,一句话也不说。随着年龄的增长,蒙安娜终于体会到这份默契的珍贵。
有的时候,默默支持比千言万语更重要,尤其是男人想心事的时候。如果他要说话,他一定会说的,他需要开解,他也一定会说的。如果他只是需要自己静静,而⾝边有个人静静陪着他,这就足够了。
“一个聪明的女人总是会在适宜的时候说话,总是会通过合适的方式,向心爱的男人表示自己的存在。”
蒙安娜想着想着,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更红了,她听得熊天赐的呼昅渐渐沉重,小心翼翼将自己的⾝体再次移动少许。
熊天赐的头缓缓靠在她的肩膀上,一股酒气混合着男人特有的体味钻进她的鼻孔。蒙安娜心头狂跳,一种久违的惊慌⼲扰着她的情绪。
她一动也不动,偷偷扭转视线看着熊天赐那张疲惫的脸,同时伸出手指在他鼻梁的伤疤上轻轻摸了一下。
秦长空这时静静地走了过来,见蒙安娜向他打了个安静的手势,顿时明白过来。
他轻轻召来一个部下,将外套脫下来铺到火堆旁,而后轻轻将熊天赐的⾝体移动到服衣上躺下。
秦长空将自己的服衣给熊天赐盖上,静静站立在熊天赐面前,看着他那安详的睡姿。
蒙安娜惊异地发现,秦长空的眼中,蓄満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