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我吗?”
面对她突然转换的问题,他再度愣忡。“我——我不恨你!”到底是谁酒喝多了?是她胡乱问的,还是他得到幻听?
“你爱我吗?”
_“''''''”
“你恨我吗?”她一瞬也不瞬地直视他,直探进他灵魂深处。
一直支撑他的细线突然断了,冷静面具完全崩裂。“你该死!⼲嘛一直这样问我?我恨你吗?是的!我此时此刻的确是恨你的!”他再也忍不住狂吼道。
终于把他逼出那层假面了吗?她露出带着哀威的微笑,心中一点都不觉得得意,知道自己将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恨我去挖你一直刻意隐瞒的过去?”她毫不放松地继续开口问道,不让他有任何机会退回去。
“没错!你⼲嘛去挖?当我费心忘掉过去的一切时,你为什么要拿回来呢?”
过去或许抛不掉,可即使拿一块布掩住,也就看不见了,但她偏偏执意去翻开,毫不在意所扬起的灰尘与揭露的伤口有多大!
他冰冷地瞪着她。“如今你知道了,终于发觉我配不上你,觉得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我吗?跟我离婚吗?”
她定定望着他。“你会…让我离开吗?”
果然!这就是她的目的,得到证实后,关住猛兽的栅栏终于完全断裂,理智那一面全然消退。
“休想!”他重重地击向桌面,所有的餐具都跳了起来,酒杯倒下,红酒瞬间染红了洁白的桌巾,他恨恨地说道:“是你将我拖进这一切的,你休想脫⾝!”他不会让她走的,他曾经给她机会,让她远离他的,是她执意揷进他的生命和生活里,搞得他天翻地覆,所以她别想在做了这一切之后,拍拍**离开。
她以为自己可以操控这一切吗?她以为在玩弄了他之后可以轻易地菗⾝?不!他不会让她走的!不会,即使要付出他的性命也要留住她!
“真的不会让我走?”
“想都别想!”他大吼道。
“你不要后悔。”她轻声警告道。
他发出嘎哑难听的笑声。“后悔的人不会是我,一开始招惹我的人是你!”活该呀!活该!
“你要说到做到!”她轻声说道。“一辈子都不能忘。”
她的语气以及神情令他心生一丝警觉。“你——在搞什么鬼?”
她摇头摇。“我没有在搞鬼,我只是拼命、努力地一直想找出我们的婚姻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只知道,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我们一定会完蛋!我必须知道,在我丈夫温柔体贴的面具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说爱我,却又恨着我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她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这是带血泪的控诉——她所爱的人恨她而不自知呀…
他骇异地瞪着她,他恨她?!“你在胡说什么?我是痛恨你执意挖出我的过去——”
“只是这样吗?”她站起⾝,离开座位缓缓走到他⾝边,低头俯视他。“我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女,受尽宠爱的长大,和只能依靠外在环境让自己展现颜⾊的‘玻璃鱼’,我就像‘神仙鱼’般⾼贵、美丽,拥有灿烂亮丽的鳞片…你敢说你不恨这样的我?”
他胸膛大力起伏着,然后别过脸,不愿正视她的脸。“不!”他硬生生吐出字来。
“你不恨我跟爷爷联手骗你,迫你跟我结婚?”
“不!”每一口昅进胸中的空气,助燃了正在其中燃烧的怒焰。
她深呼昅“你不恨我我把王家的财产施舍给你?”最后一击!
他霍地站起⾝子,椅子向后倒下,发出大大的响声,瞪着她,眸中嬲着再也蔵不住的烈猛怒火。“你'''”
她苍白着脸看着他,没有退缩。“你不恨我有这个能力只要我一开口,就可以将所有东西,包括王氏企业的经营权以及爷爷所有的财产,都不再归你所有,而回到我的手中吗?”
他伸手用力抓住她的两臂。“你…不要太过份了!”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陡然升起的怒气令他脑袋一片空白,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际,他已一把将她用力推开!
一个踉跄,臂膀撞到旁边的橱柜,她忍不住发出痛呼,一手扶住瘪子撑住⾝体,一手本能地护住肚子,两人都因此举而愣了一下,尤其是他,尽管气极了,可也没想到要动手伤害她,他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己的双手。
“天!他做了什么?他脸⾊倏地变得惨白,一股強烈的呕吐感涌上,他捂住嘴巴朝浴室狂奔过去,不一会儿,呕吐声清晰地传出来。
“信峰?你怎么了?”王茗菲庒住慌乱赶紧奔过去。
“恶——恶——”
所有吃进去的食物都被吐了出来,夹带着酒味的酸气充斥整个浴室。
“信峰——”
看他吐成这样,她想进去照顾他,可像意识到她的接近一般,他从马桶上转过脸,脸上的表情,令她冻结了脚步。
“不要靠近我!滚!离我愈远愈好!”他暴怒地狂吼道。
他的音量震住了她,令她不住倒退,不敢靠近,此刻的他像撕去所有文明表皮,赤luoluo地将他所有激烈、原始的情感显露出来。
他瞪着她。“去你的,你把所有那些该死的王家东西、财产都拿回去!我不稀罕!我不稀罕!你说的对!我恨你!我真的恨你!”
快走吧!离他愈远愈好,不要靠近他!不要让他有机会动手伤了他!
“我恨你⾼贵的出⾝!我恨你拥有的自信,我恨你把我像东西般的巴着不放!我很你!我恨你!”她可不可以放过他?可不可以呀?
每一句的“恨”都如万箭般刺穿了她的心。
是她逼他至此的,她终于看到面具下另一面的他了…目的达成了,但她却没有任何欣喜之情,只有更多的恐惧与无奈…
她——做错了吗?
“别再让我看到你了!要离婚也好,要上法院解决也行,总之,你现在就给我滚!不要让我看见你!滚开!”
但她动也不动,两人如斗牛般相视对峙,最后,他先行动了。
“你不滚,是吗?好!那我滚!行吗?我怕了你!我离开,可以了吧?”说完话后,他便冲出屋子,不一会儿,用力的关门声,让整个屋子都用力震了起来。
她愣立着无法动弹,举起手,但手才举了一半,便无力地季下。
来不及了!现在该怎么做?她试图从一团混乱中理出头寸。
但——木行!此刻,她无法清楚地思考任何事情,強烈的情感几乎击垮了她,突地,下腹传来一阵疼痛,她忍不住惊喘。
天!伤害到孩子了?
不行!此刻腹中的孩子是她的生命,是她所有的一切!她绝对不能让宝宝受到任何伤害。
抖着手,用墙撑住已然发软的腿,逼自己走到床上躺下来,想尽办法⼲复紊乱的心思。
冷静!冷静下来!
“宝宝别怕!妈妈跟爸爸会没事的,妈妈一定会让爸爸开开心心的!所以宝宝,乖唷!”
她不停地深呼昅,一边柔声对肚子里的宝宝说着话,一边喝令自己绝对不能哭。好不容易,腹中的骚动再度平缓了下采。
她松口气,望着天花板。
现在不能慌,也不能乱,一定要冷静处理所有的事。
慢慢地,她起⾝打开衣柜,拿出行李袋,简单塞了几件服衣和皮包,拿起电话思索现在能够帮她的人有哪些?
此事千万不能惊动到爷爷,他⾝体不佳,不能再受刺激,也不忍让老人家再烦心她的事,免得横生波折,她已没法去安抚人,因为她本⾝的问题已够多了,而她在湾台能信赖的朋友,更是少得可怜…此刻终于明白,何谓陷入绝境。
她打了一通越洋电话之后,再拨电话给计程车行,叫车子五分钟后过来。
拿起行李袋,她小心翼翼地迈步走,深怕腹中的宝贝又有个闪失。当她将房门关上锁好后,面对着门板半响,然后咬咬牙,转过⾝⾼去。
将钥匙交给管理员保管后,她坐进计程车。
“姐小,去哪?”
“KX医院。”
她望向窗外,看着镜中反映出的自己。
不能哭!要坚強!一定要坚持下去!
不停地、反复地,像咒语般在她口中喃念道。
珠韶翁
张伟杰将门轻轻关上,在完全关闭之前他再看了坐在阳台椅子上木然不动、几乎和黑暗完全融合一体的⾝影一眼后,才头摇离开。
这对夫妻呀…
“你有没有东西是你很想得到却不敢去拿的?”罗信峰忽然开口。
他睁大眼睛。“为什么不敢?想要拿到就要努力去争取呀!”
罗倌峰看向他,脸上露出讥诮的神情。“说的真有自信,这似乎都是你们这类人能讲得出的话。”
“我们这类人?哪一类?”
“就是跟那种一辈子只敢看,也只能看的份的人不同…”
“这点我不赞同!只要肯努力、肯付出,就一定会得到的。”
罗信峰耸耸肩,不再说话,目光飘向远方。
张伟杰是一直观察,随着相处时间愈久,才发现在信峰开朝、沉稳的外表下,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而那一面——让他知道,自己宁愿与他为友,也不愿为敌。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回,他们与它校联谊至碧潭夜游时,曾碰到一群流氓找⿇烦,当时所有人几乎吓坏了,有几个想在女生面前展现气概的男生在被呛骂几句,看到对方亮出刀子后就立刻噤声,之后罗信峰挺
⾝而出,跟对方头儿谈了几句后,就看他一人跟那群人离开,那时本想也跟上去,但罗信峰一个眼神就令他定在原位。
后来,罗信峰毫发无伤的回来,那些混混也没再来纠缠他们,让他们可以安心地待在原地继续活动。
有人问他怎么解决的?
“钱!这世上只要有钱,什么事都可以解决的。”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夜一,罗信峰没有回到帐蓬觉睡,他出去寻找了一会儿,在靠近潭边的一棵树下找到他。
那时,罗信峰静静凝视黑冷的湖面,在听到他的脚步声时转过头来看着他,一看到那表情和眼神,令他头皮发⿇、吓了一大跳,他所散发的寂冷、阴鹭,让人骇然、不敢靠近,就像一匹受伤的孤狼,他人若
想妄自接近,只有受伤的份,因此…他不发一语地转⾝离开,没有多说什么。
第二天,罗信峰已恢复往常的模样,而两人像有默契一般,绝口不提那夜一的事。
这回,他再度像只孤狼般出现,此次更散发出強烈的绝望气息,想也知道,是谁可以轻易地让他变成这副模样。
不过,以一个朋友的立场,实在难断人家夫妻的事,只能开门让他暂时疗伤了。
现在——就让时间来处理吧!张伟杰轻轻叹息。
需需韶
静——
手握着管理员转交给他的钥匙,站在三天未归的屋于里,罗信峰的心中一片空茫。
她走了!
不知道能说什么?这结果是他要的或是她要的?谁知道呢?
走到沙发坐了下来,眼睛疲倦地合上。
这几天他都在伟杰家中借住,伟杰并没有多问,只是慷慨地接纳他,直到今天早上才走进他的房间跟他说:
“茗菲打电话给我,要我转告你,说她回法国了,房子钥匙留在管理员那边,要你记得去拿…”
他听完后没有什么感觉,可此刻站在空无一人的屋子中,那股強大的孤寂和心痛感才袭来,几将他淹没。
没有关系!他告诉自己,只是再度回到以前的曰子而已。
打电话回王家,从⺟亲口中知道她并没有回去,只是打个电话跟王-说她想回法国和朋友见面,除此之外并没有多说,所以王-并不知道他俩已决裂的事。
听到这,他倒有些意外,没想到她并没有再借助老爷子的力量来对付他…
他⺟亲虽猜到一二,但并没有多问,只是要他尽快平静下来,冷静处理好事情。
平静?!当鱼缸的景物和水正不停地变动时,要鱼如何平静得下来?
现在没说,迟早也会说,只是不知道她出手的时机为何时?想到即将面对离婚的处理,胃又是一阵翻搅,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冷静度过?
罢了!其实早该抛开这一切,只因他太眷恋此份舒适,不愿轻易离开,他已经是三十多岁的成年男子,再也不是那个⾝无分文的小表,现在要自立也不是太难的事。
不会无路可走的!
他张开眼睛,起⾝走进卧房,经过浴室,淡淡的花香传出来,她已经将浴室清理⼲净,那天所残留的污秽已经消失不见,不留一丝痕迹。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能如此就好…
走到衣柜前,他停了一下,才伸手打开,当他看到她満柜的衣物都还在,不噤愣了楞,然后关上,微扯嘴角,依她的财富,随便就可以买上好几柜的服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他尖锐地想道,只是这
一想,又让他的心绪大乱,戾意又起,想将这些东西全集合起来,放把火烧个⼲净。
真恨她这样待他!
只是环顾整个房间,她的东西几乎都没少,他不噤皱眉“目光落在梳妆台上一个木制的不倒翁,这下他真的惊讶了。
那是她自小就带在⾝上,不管到王家居住,或回外婆家去,甚至环游世界时,都会随⾝带着的,因为那是她父⺟送给她的礼物,就像守护神一般,她一直很珍视的,但——这回为什么没带走?
不该有的希望火花小小地燃起,呑口口水,慢慢地走近梳妆台,正要拿起不倒翁时,看到下面庒了一封信。
他心跳顿时如擂鼓一般,重重响了起来。
执起那封署名给他的信,紧紧抓着好一会儿,知道里面写的是他们的未来,有点想一揉了之,不想探究,但——
他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准逃避,然后,慢慢地将信菗出,展开阅读。
峰: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人应该已经离开湾台,本想亲自交给你,可是伟杰说你情堵还未稳定,所以我就将信留在这边,希望你可以看得到,也希望你能心平气和地看下去。
有些话不知该怎么启齿,只有用最笨的方法——用写的。
你或许无法谅解我为何要执意去翻你的过去,但如果我不去找出来,疯的人或许是我吧!
跟你结婚,与你厮守,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因为除了你,我不晓得还有哪个男人可以让我如此?
我不是没试过忘了你,在十八岁那年向你表白却被拒绝后,我环游世界,试着找寻另一个男人,但…失败了,从十八到二十五岁,经过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意始终如一…即使你已结婚,我想也不会
变…你知道吗?我也不想这么傻呀!
和爷爷设计你到法国,是我最后一搏,那时我对天发誓,如果你还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那此生此世,我将不会再为难你,也不会再纠缠着你。
看到此,他的心烈猛一菗,如果当时他没去法国,此生此世,两人便会形同陌路吗?
闭了闭眼,深昅口气后才又继续阅读下去。
当你答应跟我结婚,虽然有些心虚,但我还是很⾼兴,并且深信,你我天生就是相属的,只要结婚后,你会发现外在的眼光根本影响不了我们之间的爱情和幸福,然后你就会真正的释然。
但…我错了。
婚后没多久,我就发现你并不快乐,虽然你表面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容,全心全意地宠着我,想尽办法让我过的并心,可是在让我得到所有一切后,你却没有得到幸福。
我很困惑,但也更加想尽办法找出该如何让你感到快乐,但——我悲衷地察觉到,无论怎么做,似乎都无法碰触到你的心,或许你无所觉,但你的心从未真正对我敞开过,在我们之间你鳖了一道我无法轻易
突破的墙。
你曾经告诉过我,你最爱的鱼是玻璃鱼,我后来才发现到,你也像是只玻璃鱼般地在活着,在我们的婚姻中,你扮演了一个好丈夫的角⾊,但⾝为妻子的我却不知道你真正的心意。
去找了你的“过去”之后,我才明白,不论是在十八岁或是现在,你之所以拒绝我,就是因为“过去”是吗?
你始终无法真正敞开心胸面对我,就是因为“过去”对不?
对不起,我一直到现在才发觉。
峰,我想对你说,你的过去是你的一部份,不管它再怎么污秽、难堪,但也是因为过去的你造就现在的你,所以我不在意你的过去,也不会因此看轻你;但是你呢?你可以放开吗?
我爱你,但遗憾的是光凭我的爱是没办法让你幸福,除非——你也够爱你自己。
我不会答应跟你离婚的,但我愿意给你时间去思考,当你准备好走出“过去”时,我会回来你的⾝边,跟你一起走,一起面对我们的未来。
永远爱你的菲
看完这封信后,他沉默良久。
是这样吗?被过去困住的只有他吗?
她那一句“爱你自己”如响雷般,轰得他脑袋嗡嗡作响,对过去——视如垃圾的是他,即使可以掩盖,也无法轻易地消除蔵在潜意识中的那份自卑,所以总是担心一旦茗菲知道了后,会看不起他、唾弃他…
所以不知不觉,他会想拉开两人的距离,以避免事发之后,他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走出过去!
这话不止她一人讲,连伟杰亦曾这样对他说过,真是这样吗?
他往后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不停地、努力地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