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纷杂的脚步声传来,纭舟远远的看到赵谦走在最前面,这小子居然没走,不管真假,心下不由生出几份感动。
拉拉杂杂十一个人涌进来,赵太君双眼扫了一圈,对纭舟说道:“丫头,这全是你男人啊?我说你年纪轻轻⾝子骨受得啊?”
纭舟涨红了脸急忙分辨:“不是,这四个是我丫环的丈夫,这个是我师傅的徒弟,这是我随便捡来的,这是我还不承认主夫派来的男侍,这个…呃,赵谦是我的…男人…”
全场静默,慕容英忽然咕哝了一句:“以后还不是会收了,女人好⾊起来比男人还厉害…”
纭舟脸红的能滴出蕃茄汁来,还是赵谦体贴的解了围,作为众男人中唯一被承认的,现在他心情好:“奶奶,时候不多了…”
“我知道,我知道,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酒啊…”赵纤卸下了赵家这个重负,性情也调皮起来,这时候还不忘打趣孙子,心理上的年龄可以调节,⾁体上的年龄可没法逆,她起⾝的动作显的吃力又沉重,慕容英站起来,熟练的扶住妻子的胳膊,这个默契的动作让纭舟不由的心头一酸,四十载夫妻,多少风雨,那些前尘往事,却在今天终于了结,就算互怨互斗,就象两块颜⾊,天长曰久也终于混成了一⾊,再也分不开。
赵纤拐杖走至厅边,轻轻一敲,机关声嘎嘎响起,背景墙上的木柜抖落陈年积灰,慢慢移了开去,显出往下的石阶。
“此路通往城外,你们当可从此离开。”
众人知时间紧迫,不再多谢,依次离开,赵谦拉住两位祖辈,泣不成声,哀求他们也一并离开,却被轻描淡写的拒绝,三请三拒,赵纤终于发了火:“你这小子,心思缜密却无有大志!从小仰人眼⾊长大,现在能有振翅⾼飞之机还不赶紧滚!想在我这条大船上呆多久!?”
赵谦被骂中痛处,脸上显出几份怨恨来,还是忍住屈辱之感,恭敬的给奶奶爷爷磕了个头,这才起⾝离去,赵纤与慕容英互相扶持,脸⾊俱是坚強如昔,没有一点感伤之意,看的纭舟心中唏嘘不已,奚南催她离开,她却有疑问萦绕心头,于是让他先走,奚南知劝不动她,离开厅堂进地道等待。
慕容英扶赵纤坐回椅上,自己也陪坐一边,问道:“你这丫头,为何还呆在这里?”
“我只是有一事不明…”纭舟走过去,目睹这对老伴夫妻最后的时光。
赵纤笑道:“什么?”
纭舟看向慕容英:“我想问您,这一生中,您有爱过赵奶奶吗?”
赵纤脸⾊一黯,扭过头去不看老伴,虽然嘻笑怒骂,她却终没勇气问出这句来,怕是已在心中百转千回了数次,但无力出口。
慕容英还是那付表情,还是那个风姿,偏着头似乎在思考,下意识的把手覆上妻子的手,轻轻摩梭着,赵纤微微一颤,盯着所爱之人不再年青的手,坚強了四十年面具瞬间崩落,潸然泪下,看见妻子眼泪的丈夫有点吃惊,急忙把瘦小的老妇揽进怀里,软语安慰,一切已无需明言,也已无能改变。
纭舟紧撇着嘴,忍住夺眶的热泪,为何有情人成了眷属,幸福却姗姗来迟?为何走到终点时,才能明白心归何处?放不下,放不开,于是四十年转瞬成惘然,你追我赶间,韶华即逝,白发如云,倾权霸业,不过是昨曰⻩花,陪伴终老的,只有执了四十载的子之手。
哭了一阵子,老妇人收起悲泣,对着纭舟斥道:“你这丫头,没事问这些害老婆子我不开心,真是不省心!你还好意思哭!不给你点惩罚真是对不起自己,过来!”
纭舟沉默的踱过去,在家里古威就常说“总有天你要在这嘴上吃大亏”不过这种亏,她不怕吃。
“伸出手来!”赵纤正经着脸,就在纭舟以为要被打手心时,一本册子放上她的掌心“这是赵家经营多年各处的暗线,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用,你留着就是了。”
慕容英脸⾊一肃:“你居然还给她这东西,也不怕害了她。”
“害了就害了,我死后,哪管那洪水滔天!”赵老太君这句话倒是颇合纭舟心意,含着泪嘻嘻一笑,便把册子收入怀中,有点意犹未尽,又把不知廉聇的把手伸向俊老头,慕容英一瞪眼:“何事!?”
“奶奶都给了新媳妇红包,你这爷爷不给个?”
“赵谦又不是我孙子!”慕容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想到赵纤抿嘴一笑。
“就是你孙子!我那女儿根本就是你的种,只不过认的时候我让她认了飞儿,嘻嘻!”
纭舟同情的看着俊老头,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赵奶奶哟,您这可是陈年八卦大曝光,好歹等没人再说啊。
不过这句倒是有效,慕容英脸⾊数变,最后还是慢腾腾的从怀里掏出个册子:“这是我多年搜集的各地武功,你没事就看看好了,练的走火入魔了我不管!”
算了,这也不错,也许有些不错的东西呢,不过…纭舟瞅着足有砖头那么厚的册子,再看看慕容英平整的服衣——您老到底是怎么把这玩意儿揣怀里的?
赵纤眼珠一转,又掏了一个黑勿勿的东西给纭舟,她瞧了半天也看不出是什么,疑惑的目光望向赵太君,老太又翻了个白眼,似乎对小丫头的愚蠢而不耐:“火廉,能取火。”
纭舟菗了菗嘴角,不就是个原始打火机吗?还不知道成功率几何,再说给我这玩意儿⼲什么?
不管怎样,也算是收获満満了,跟着,别离之刻终要来临,荒唐的是,纭舟这会儿却没有半分悲感,脑中突然想到两老背个翅膀变⾝小天使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死丫头,这时候居然还能笑的出来!?”赵纤的话中倒是吃惊大于生气。
纭舟答道:“我是在想着,您二老上了天…庭,凭你们的本事,肯定会闹翻了天…”
慕容英又从鼻子里一噴气:“谁要上那天庭,不如下去十八层地狱,跟着阎王鬼差为非作歹,才是乐事。”
“我看你是上不去吧?莫担心,我会托点关系捎你上去的。”
“谁要去你那天庭!尽是些満口仁义道德的俗人!”
“我偏要你去,你不去我捆你去!”
“你捆来看看哪?”
纭舟静静的离开厅堂,钻入地道,不去打扰这两人,按下机关,沉重的石门缓缓合上,恍惚间,似乎椅子上坐着一个十七八的姑娘,圆眸粉唇,有张俏俏生的玫瑰⾊脸颊,而另一边的男子剑眉入鬓,流彩锐目,嘴角含笑间尽显少年英姿,两人旁若无人的谈笑着,外有男子推门而入,亲昵的喊着女子小名…
石门重重合拢,把厅堂明亮的光线隔绝在外面,奚南果然如约守在下面,看见纭舟面有泪痕,问道:“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没事。”纭舟点点头,深昅了一口气,发晦的空气让她闻到一股子怪味,也不知这地道是何时建成“走吧!”
一众人排成一队,手执火把,司马开路,奚南垫后,悄无声息往前走着,谁也不知道这里通向哪里,就连赵谦也对家里挖了这样的通道一无所知,看来赵纤的保密工作做的到位。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之久,算算也该走出河城范围了,众人加快了脚步,本该出现的出口却迟迟不见,正当焦急之时,最前面的司马发出惨叫,纭舟挤过去一看,一堵青灰⾊的砖墙堵住了通道,前路已绝!
天秋软一腿,坐在了地上,和天月抱头痛哭,其他人的心中也是一片冰凉,难道说再走回去?
奚南最先稳定下来:“我们立刻往回走。”
“没用的…”纭舟努力平复震荡的心情“那边出口的机关上写着,只要打开过一次,就不能再打开了。”
难道说就此困死地下枯骨百年?纭舟不相信,赵纤没理由害她,那难道是地道建成太久,上面建筑了什么,无意中堵死了出口?
最了解这里的无疑是赵谦,他走上前仔细看了看城墙,以肯定的语气说道:“这是城墙的砖,我不会看错,而且是当年我家出资修葺的,因为这批砖被奶奶三令五申要小心运输,所以我印象很深。你们看,砖上还刻有赵字。”
纭舟挤过去聚功于目一看,果然每块砖上都刻有一个小小的赵字,伸手摸去,凸凹不平的痕迹有好些已经磨损,但依稀辩认出来,忽然感觉触手所及之处一片温热,全不似平常砖的冰冷。
“这砖怎么是热的?”纭舟奇怪的道,人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头雾水,他们在地下已走了许久,不知整个河城现在已陷入一片大火中,火势由赵府所起,也不知是老天相助还是肆虐,刮起了难得一见的东风,火乘风起,瞬间壮大了几倍,接连侵蚀赵府周围的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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