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乡里,天已经全黑了。远远就能看到乡府政里灯火通明,各个村里的人都往那边涌去,好像飞蛾扑灯一般。饥饿和粮食触动着每个人的神经,也考验着每个人的底线。
“美人坪不是这个乡的,会把粮食给我们吗?”颜苏苏父亲担心地问。
“粮食是我们弄来的,凭什么不给!”宋甘宁说。
到了乡府政门口,却被告知谁都不许进去。门口站着四五个荷枪实弹的兵民,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几乎发疯的人群。人群的眼睛死死盯住乡府政大院里的两车粮食。
不一会儿,宋甘宁和美人坪的人被澎水般涌来的乡民淹没了。宋甘宁跟看守的兵民交涉几次,兵民死活不让他进去。
宋甘宁只好拼命喊着乡长乡长,希望她能听见,可是他的喊声被嘈杂的声浪呑没了。颜苏苏父亲脸上又显出对他的不信任,宋甘宁心急如焚。要是今天晚上不能让美人坪挑到粮食,他都不能原谅自己。
“你等着,我从后面爬进去找乡长,她会给我们粮食的。”宋甘宁大声对颜苏苏父亲说。
“我跟你一起进去。”颜苏苏父亲怕他逃脫,一把抓住宋甘宁的手。
宋甘宁没有办法只好带着颜苏苏父亲,两个人从乡府政后院的围墙上翻进去。
“没有粮食闹心,有了粮食更闹心。”女乡长在办公室里急得团团转。饥饿的人群像洪水一般,随时都会把整个乡府政淹没。
办公室外面是各村的记书,他们吵吵闹闹都在诉苦,都想多分些粮食。宋甘宁跟颜苏苏亲过来,有几个大村的记书说没桃花坪的份,让他快回去。
“这粮食是我们的。”颜苏苏父亲回了一句。
村记书们都笑起来,像看土包子似的打量着颜苏苏父亲。颜苏苏父亲晃了晃大斧才把他们吓退。
宋甘宁推开乡长办公室的门。女乡长大声叫着,让他出去。她被村记书们吵得头都晕了。
“是我。”宋甘宁低声说。
女乡长一愣,笑着请宋甘宁坐下。颜苏苏父亲拿着大斧把守门口,只怕宋甘宁溜了。村记书们都说宋甘宁摆谱,到乡里来还带个大块头的跟班。
“这…这个场面怎么收拾?哎,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弄粮食。”女乡长说“这个样子像要爆动了。”
“很好办啊,你叫村记书把人先弄回去,哪个村的人不走,哪个村不分粮食。”宋甘宁说。
“粮食怎么分?”女乡长问。
“看他们今天晚上的表现分粮食。先由乡里分好,明天一早各村轮流来拉,谁不听话谁少分粮食。”宋甘宁说。
“我发现你有当官的潜质。”女乡长笑着说“那个破校长不用⼲了,回来给我当秘书。”
“我那么能⼲,你不怕我抢了你的位置。”宋甘宁也笑了。
女乡长按宋甘宁的办法安排分粮,果然把村记书们治得舒舒服服,乡府政外狼群一般的人海很快就散了。女乡长很⾼兴,看宋甘宁的眼神有了几分那个意思。宋甘宁趁机说自己得先弄走一部分粮食。
“你要多少就挑吧。功劳是你的。”女乡长说。
宋甘宁悄悄搂住女乡长的腰。女乡长正要吻他,宋甘宁指指窗外,颜苏苏父亲还在呢。女乡长叫宋甘宁先去挑粮,她去澡洗了。
“洗好等我。”宋甘宁说。
“你别给我添乱。”女乡长白了他一眼。
宋甘宁把美人坪的后生和桃花坪的运粮队带进乡府政大院,大牛爬到粮车上翻下大包大包的粮食。负责运粮的后生们,把大包的粮食拆开,装到自己带来的袋子里。
“少装点,天梯很难上的。”宋甘宁对颜苏苏父亲说。
“没事儿,一听到粮食,他们浑⾝就来劲。”颜苏苏父亲说。
没想到宋甘宁偷偷挑粮的事传开了。刚刚散开的人澎又重新涌了回来,弄得女乡长澡还没洗好就被愤怒的村记书从房间里叫出来。他们大声责问女乡长为什么桃花坪可以先挑粮。
“为什么!因为他能弄到两大车粮食。”女乡长说。
“你骗人,这是救济粮,是县里分下来的。”村记书们当然不相信。
“你们的脑袋长哪里去了,到别的乡镇打听打听,县里有分这么多的救济粮吗?你们要是有这个能耐,也给我弄辆车粮食来,我一定让你们村先挑。”女乡长劈头盖脸把村记书们训了一顿,弄得他们面面相觑。
村记书们治服了,可是村民们不买账,看着别人挑走粮食,就像捅了他们的心窝一样难受。愤怒的人澎冲击着乡府政的大门,看守的兵民鸣枪也没用,他们要到院子里去抢粮,形势快要失控了。
女乡长叫村记书下去做工作,可是没什么用了。愤怒的乡民像惊涛骇浪,村记书们的劝解只是大海中的一滴水。宋甘宁也感到害怕,惹出这么大的⿇烦可真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