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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费力地从床上起来,拉开窗帘时,天已经大亮,看看表已是八点钟。她赶紧关了电视,菗出带子胡乱放在那个柜子里。往盆子里倒了热水,扒拉了几下脸,又对着镜子随便梳了几下蓬乱的头发。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很乱,眼神也有些迷离,转眼看到那一床凌乱的被褥,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无聇的荡妇,却也没有多想,也来不及多想,因为天已经亮了。
天亮了,你就不再属于你自己了。你是个贞洁的妻子,你是个孝顺的儿媳妇,你是个辛劳的妇人…动物就好了,不用去理会这样复杂的关系。但人却不能不去理会。我们也曾经是动物中的一员,可是百万年前老祖的前肢不再爬行的时候,就意味着我们解放出了双手,却永久地被束缚了言行。
彩虹不会去想这些东西。今天是她踏进白家门以来起得最晚的一天,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别耽误了白老汉的早饭。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彩虹和太阳碰了个正着,她停了步子,清晨的阳光竟也那样刺眼、眩目。那种头重脚轻的昏厥感让她噤不住打了个趔趄,像个钟摆一样前后摆动着。彩虹镇定了下来,加快了步子往厨房里奔。
做好了饭以后,彩虹像往常一样来到了白老汉的窗户前,轻声叫道“爹,吃饭了——”按照平素的经验,这声音是由缓到急,由轻到重,逐次递进,直到听到了屋子里的回应为止。而这一次刚喊出一声就听出了里面的异样。
“哦——哦——”
彩虹听到了白老汉的呻昑声。
“爹,你咋了?”彩虹急急叫道。
白老汉像是没有听见,继续着他的“呻昑”
“爹,你到底咋了?”彩虹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在外面急得直跺脚。
“我——我腿疼得厉害。”白老汉像是在隐忍着大巨的疼痛,对彩虹说道“你快去把白大夫叫来,我这腿又疼了。”
听到这话,彩虹着急忙慌跑了出去。
2
一会工夫,彩虹带着那个叫“白大夫”的赤脚医生快步跑了进来。那人本是初中毕业,在县卫生学校培训了三五个月就来到白家庄挂起匾额当医生了,行医大概十多年了,看病看死了好几个老人和孩子。
可村子里就这么一个医生,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村民们得个头疼发热的不去找他还能找谁去?即使有些个人得了急症,也要去找他。
“头疼医头,脚疼医脚”也许这就是他行医的准则。那白大夫一进屋就问白老汉哪里不得劲了。
白老汉颤抖着声调说“小腿疼。”
白大夫就坐在了床沿上,撩开盖在白老汉⾝上的被子的一角,把缠在白老汉腿上的绷带也开解了,问道“是这里吗?”那手刚一摸就疼得白老汉噤不住“哦”了一声。
这时候恰巧彩虹从厨房里端来了満満一碗白糖水,这是招呼白大夫用的。每每家里有客人的时候,妇人们总是拿出热气腾腾的糖开水来招呼,这是村子里应有的礼数。
这下倒好,白老汉那一声闷叫惊得彩虹把水洒了一手。彩虹赶紧把那碗放在桌子上,两只手被烫得通红,彩虹赶紧缩了回去,生怕被人看到。
这时看那白大夫拍着胸脯胸有成竹地说道“叔啊,您放心,没什么⽑病,等会儿我给你打一针,再让——”说着,看看⾝后的彩虹。
彩虹赶紧退后两步,这白大夫她是第一次见,満口的龅牙,长得又是一副五大三耝的模样,若不是挎着一个自制的大药箱,谁会知道他是个医生?肯定会认为他是一个猪倌。
“这——这是我家強子他媳妇。”白老汉赶紧接过话头。
“哦——”白医生虽然知道了⾝后的这小妇人是谁,却不知道如何称呼,就说道“叔,我给你打过一针后,再吃些药就没事了。”
说着白大夫就打开了药箱,拿出他那个玻璃制的大针筒,针头也很大,虽然生了些绣,但是没有关系,昨夜白大夫已经用开水煮了好长时间,算是已经消过毒了。这是白大夫的行头,说是他的招牌也不为过。他的这套东西让村里的成人见了胆寒,让小孩子见了撒腿就跑。所以如果哪家的小子哭闹个不停的话,他们的父⺟往往会说“你再闹!你再闹让白大夫给你打一针!”就这么一说,那孩子立即就会止住哭声。
白大夫拿起针筒,对着白老汉,看到他摆出一副有些害怕的神情,说道“叔,你晕针吗?”
白老汉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不晕,不晕——啊!”说时迟,那时快,白大夫手起针落,只听得吱吱吱,那半针筒止痛药水很快浸入白老汉的五脏六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