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娇凤兴⾼采烈地提着半袋子梨回到了家,把袋子放到饭桌旁边,说道“爹,今天这梨便宜得很,一斤兑一斤呢!”
老支书却说“买那么多有什么用?也不好吃,除了皮就全是核了。还不如换苹果呢。”
白娇凤还没有吃完饭,就又端起了碗,说道“爹,梨有梨味,苹果有苹果味嘛。”
马土山可不关心这些,有些急切地说道“爹,您看我给您说的事儿该咋办?”
白娇凤却接话说“土山,你又给咱爹说啥事了?”
马土山没有理她,这时老支书说道“十多年前,我就不管咱村里的事了。”
“可——这次——我——老乡们的钱已经花去了一半,即使我不想⼲,剩下的那些钱该怎么办啊?”马土山很是着急。
老支书像是没有听见,却对白娇凤说道“妮子,给我拿个梨。”
听这话,白娇凤有些惊奇,一副要笑的样子,说道“爹,你的牙都掉光了还吃什么梨?”
“拿来!——”生养出这样的女儿,他很生气。
白娇凤有些不⾼兴地从袋子里把梨拿了出来,说道“爹,我给你洗洗去。”
老支书却说“给我吧,不用洗。”
马土山也奇怪了,没有想到嘴里只有几颗松动牙齿的老支书要吃梨,而且还要吃那种没有洗过的梨,就抬起头看。
老支书却把那梨重重地放在马土山跟前,⼲咳了两声,然后就走了。
看着老支书走去的背影,马土山一脸诧异。
“爹今天是怎么了?他不是要吃梨吗?他把梨子放到你跟前做什么?”白娇凤怕被老支书听到,小声地对马土山嘀咕着。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马土山,他一拍腿大,霍地站起来,眼睛一亮,知道该做什么去了。
3
城里人做事有着老死不相往来的风格,不知道对门邻居姓甚名谁,所操何业,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村子里的人不一样。比如这白家庄吧,下地的时候,扛着锄头,从村西头走到村东头,一路走来,也是一路说来。
“哦,您也在呀!”
“在街上溜达呢?”
“要去哪里啊?”
“看这孩子,长得多可爱。”
“明天集上有会,咱们一块去啊。”
“这几天不忙啊。”
“化肥多少钱?听说这几天又涨价啦。”
“你打的是什么药,庄稼地里的苗子怎么长得那样好。”
“呵呵,我去王坟,锄地。”
如此等等,一路下来,能说得人口⼲舌燥,喉咙发庠。
也正是因为这样,马土山才决定晚上去找白得柱。他手里提着专程从县城里买来的好烟好酒。提着这些东西在白家庄招摇过市毕竟不算个事情,那样会招来很多闲话和⿇烦。
给白得柱送礼求情——这就是老支书给女婿马土山支的招儿。马土山本想着要把老丈人请出山的,不过,他已经有好些年不问村里的事了,老了,老了,就更要保住名节,为了这件事情出头的话,那是不行的。但是上门女婿马土山做事遇到了困难,他也不能不管不问,一家人还仰仗着他来糊口呢。但这老人毕竟是经事多,见识广,看到妮子上街买梨后,才想出了“拿梨喻礼”的主意。明里,老支书什么都没有做。暗里,老支书的确是给马土山支出了最合时宜的招儿。
他白得柱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爱占便宜的货,死要面子的主,见了钱就忘了爹妈是谁的家伙!马土山走街串巷卖菜的时候,看到白得柱都会远远躲着,否则的话,总会被他掳去一些东西,说是给钱,但拍拍口袋又说忘带了,下次再给。下次见面了,马土山怎好意思和他堂堂大支书要这块儿八⽑钱?看着他乐呵呵地走了,马土山也只能暗自叹息,偷偷告诫自己,下一次别再遇到这样的主儿就好了。
马土山来到白得柱家时,白得柱家刚刚吃完饭。他正拿根麦秸边剔牙边看电视。看到马土山提着大盒小盒的,赶忙起⾝去迎接,和白曰里的情景完全是不一样的嘴脸。这样的热情倒是让马土山感觉有些不对劲。
白得柱虽然也是官,但和大⼲部不一样,毕竟不常有人来给他送礼。
白得柱乐呵呵地说道“你看,你看,来都来了,还拿这么多东西⼲什么?见外了不是!”看马土山手里还提着酒,就向他媳妇王可英喊道“媳妇,快炒些菜来,我和土山兄弟喝两盅。”
“村——得柱哥,不了,不了,我家里还有事呢!”马土山这么说着,心里在想,送这些东西就赚来一席酒菜是不合时宜的,他认定了这是注定要吃亏的买卖。马土山以为白得柱是和他假客气,于是推辞着。
看马土山要走,谁想白得柱一把拉住了他,说道“咱们哥俩有曰子不在一块聚了。”而实际情况是,他们“哥俩”从认识以来就没有聚过,又假意生气说“你要是真要走,把这些东西也拿走。”那些东西就放在椅子上,白得柱看着它们,却没有动手让马土山去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