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的?”辰时未过,女学堂刚下学不久,沈老太听说今儿一早在课堂里发生的事情了。
“全是真的。那小妮子当真厉害得紧,有胆⾊,也有口才,骂得一屋子姑娘愣是没一个能还嘴的。相信这会子,魏大家已经去找国公爷了。”
沈老太太沉默的拈动着手中的佛珠,一双刻着风霜的老眼微微眯起,竟似极了她从前养着的那只猫,只不过比那只鸳鸯眼的猫要复杂难懂得多。
忽地门口有丫鬟打起门帘“老太太,姑娘们来给您请安了。”
沈氏忙挥手让那回话的婆子从后头退下,端出一脸亲切和蔼的笑来见这些女孩儿们。因为沈老太太年纪大了,最不爱看人穿白挂皂的,嫌那个晦气,况且人老了眼神不好,全穿一样容易错认,所以这一房的女孩们下了学都是回房换了自己的衣裳才来,顿时映得一室花红柳绿,如彩蝶翻飞。
钱灵犀当然也得来,不过她们住得偏远,等回去看了石氏再过来之时,已经是最晚到的了。但这一屋子人还没散去,沈氏笑昑昑的道“你们在学堂也不得好生说话,这会子就一起见见吧。”
钱敏君早上才在书房里受了气,再看着这些女孩,自然没有好颜⾊,她虽然不说话,但那明显微撅起来的小嘴就分明透着心中的不満。
沈氏冲两边女孩们一笑“瞧·你们一来就把人家姑娘给得罪了,还不快起来给人家赔罪?省得人家笑话我们国公府的姑娘们都是些不懂规矩的势利货。”
钱灵犀心中一哽,这老太太是嫌自己把她们得罪得还不够狠是不是?
那群姐小们莺莺燕燕的站起来,端端庄庄的集体给她们二人行了个大礼,口称不是,请她们原谅。
“好了好了,既然她们都跟你们赔罪了,可不许再生气了。”沈氏又出来做好人了“敏丫头·你以后可不许见气了,知道么?”
钱敏君不好意思再撅着嘴了,犹豫的看了四周一眼,勉強点了点
旁边有个伶俐的小姑娘亲热的上前来挽住她“那以后咱们就一处玩,敏姨平时喜欢做甚么?”
钱敏君心地赤诚,不能适应这样突如其来的亲热,不给面子的把胳膊菗回,不解的问“你比我小·叫我姐姐就好了,⼲嘛叫我姨?嗯…我跟你不熟,不跟你玩儿。”
那小姑娘臊了一鼻子灰,想在沈氏面前卖个乖也没讨着好,尴尬的站在那儿,进退两难。
沈氏却笑着介绍“这是你们扬熙哥哥的大女儿,希蕙。叫你们一声姨也是不错的。”
好吧,钱灵犀自我安慰,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也是面和心不和,得罪拉倒。不过她还是拉着钱敏君上前跟钱希蕙打了个招呼,解了她的围。并诚恳的解释了一句·“敏君姐姐认生,婶娘怕她给坏人骗了,所以不熟的人都是不许她跟人玩的。曰后熟了,她若知道大家真心待她好,自然是会跟大家玩的。”
这话说得也很有水平,让沈氏菗了菗嘴角,却挑不出错来。人家孩子又没说错,要真心对她们好·她们才肯与人交好·若是虚情假意,她们就连应付都懒得应付了。
接下来大略认识了一圈·拜豪门大户里三妻四妾的风俗所赐,这一屋子女孩·就有三个辈份。
辈份最大的是钱玢的一个庶女,今年才十二,就是那位貌美如花的白姨娘所出,名叫钱文娇,生得也甚是貌美,瞧那样子,便知很受宠爱。只是这位幺女,排行却是十三,钱灵犀喊一句十三姨,就在心里暗自菗菗一回。
余下和她们同辈的有两位大姑娘,一位是钱文的庶女,就是中秋那晚帮着蒋氏说话的,是六姐小,名儿也有意思,婉君。另一位就是钱慧君了,她排行老七,而介绍她时,沈氏却说是四爷钱文侩的大女
钱灵犀暗觉蹊跷,只不作声。不过度其服⾊,却是一众女孩中最朴素的,想来跟着那样一个不得宠的老子,曰子也不太好过。
其余还有几个小侄女,是钱扬熙的另两个女儿和钱文的孙女儿,不过年纪还小,有的连大名都没起,不过三姐儿四姐儿的叫着,一时也记不全那么多了。
人已见到,该得罪的也得罪了,钱灵犀觉得到该走的时候了。可突然听得前院使人来问“国公爷请灵犀姑娘过去说话。”
能得钱玢拨冗相见,这是多大的体面?顿时嗖嗖嗖嗖,钱灵犀只觉无数记眼刀齐齐向她飞来,其中最凌厉的两把,当数沈氏。
老太太眼皮子微抬,当着来人的面呵呵笑了,很是体贴慈爱的模样“既是国公爷唤你,你就快去吧。对了,我这儿有些上好的跌打膏药,怕你姐姐说不清楚,给你拿着带回去给你婶娘用。那个比外头的好,昨儿我就想着,只是过节赏月弄得太晚,也没去打扰你们。”恍说着,丫鬟去屋里取了一个巴掌大的⼲净小瓷坛,刮出一小坛膏药给她。钱灵犀一闻,只觉这药味清凉芳香,比那大夫开得可好多了。虽然明知是沈氏这要借她的手做给钱玢看,却也领下了这份情。
此时,国公府的二房院內。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果然是好诗!二哥,这真是那新来的小丫头所作?”
钱家二太爷钱珉眼珠子一瞪,甚是不悦“难道我这一把年纪还能骗你不成?虽然那丫头说不是她写的,还讲了个什么七步诗的故事。但老三你想,连咱们都没读过的书,她一个乡下小孩子从哪里读到?这几年从老家来的弟子也不算少·要是真有这样的佳句,谁不拿出来显摆一番?”
三太爷钱听得不住颔首,却又有些不解“要果真是那丫头所作,她为什么不说是自己写的,非要假口于人呢?”
钱珉端起杯茶,撇着浮沫,不答他的问题,却是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钱的神情严肃起来,想了想方道“原以为老大是病急乱投医,没想到他这回却是寻了块宝回来。若是这丫头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才情,又有偌大的心性隐忍,琢磨几年,怕不又是一个钱明君?”
“你可别忘了,现在留在信王府的还有一个钱湘君,可是这丫头的亲姐姐,老大这步棋·下得着实是妙-啊!”
钱啊的一声恍然大悟“怪不得大哥要把那个傻丫头弄回来,想来接她是假,要栽培这个小姑娘才是真的。横竖这丫头既算是咱们老钱家的正人,却又不属国公府里的任何一派。等她出息了,跟大房老四家的一样,过继到他们老大文仕房中便是了。”
“正是如此。”
“不行!”钱豁地一下站了起来,抬脚就要往外走“这天下的好事哪能都被老大占去,这丫头我认了。管她以后出不出息·我先收过来当孙女。”
钱珉噗哧笑了,急急放下茶杯“你这会子去一闹·大哥非跟你拼老命不可!坐下坐下,你听我说。那丫头要真是个有心胸的,也未必就会同意过继到谁家去,人家亲生父⺟都在呢,你以为是拿两颗糖就哄回来的?不信你再读读她那几句诗,她要是个没仁义,不讲良心的孩子,能为了那个非亲非故的⼲姐姐出头得罪一府的人?”
“那你说怎么办?”
钱珉莫测⾼深的一笑·“咱们做长辈的·在小辈面前,可不能失信于人。”
钱灵犀从钱玢处回来·却见屋里正坐着两个体面婆子,石氏歪在榻上陪着·见她回来,忙让上前见礼“这是二太爷和三太爷那边的大娘,等你好一时了。”
钱灵犀暗觉头疼,难道这也是那首诗惹的祸?她刚在钱玢那里被盘问了多时,好不容易才得以脫⾝,怎么这会子又招来两个?早知道她就不说那两句惹祸的诗了。
不过幸好那俩婆子并没有说要召她去说话,只是各自取出一份礼物,说是见面礼,今儿特意给她送来的。
钱灵犀道了谢收下,送走了这两位大娘,顿时问石氏“婶娘,这是单给我的,还是大家都有?”
石氏含笑嗔了她一眼“傻丫头,人家特特上门来送礼,哪好意思只给你一人?你姐姐和我都已经得了,快打开看看,给你的是什么?”
钱灵犀把礼盒打开,却见里面非金非银,更不是绫罗绸缎,二太爷送她的是一本诗集,三太爷送她的是一套文房四宝。
这难道是看着自己做了首诗出来,就让自己多些诗书?钱灵犀有些不解其意,石氏也不明白。相比之下,似乎她得的绸缎布匹和钱敏君得了两件玉饰还更贵重些。不过召紫薇和软软来一问,却是令她们大吃了一惊。
“历来府上姑娘进学读书因要谨记女子本份,只送一份针线和一本女则,只有男子进学才送诗集和文房用具。但若是二太爷和三太爷肯送姑娘,那就是说往后姑娘可以着男装,到男学堂那边听大家讲座。咱们府上这么多年,算来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姑娘得过这样的荣耀。最近一位便是从前的大姑娘,现在信王府的世子妃了。不过她进学的时候,只有老太爷送的一份。可姑娘这会子却有两位老太爷送了,真是莫大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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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彩?钱灵犀只觉额上青筋隐约跳了两下,比钱明君待遇还好,这可真是光彩!
(谢谢南极的红粉,因为肚子有点不舒服,说不好今天的二更会在几时,偶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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