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勋撞见的这伙儿⻩巾贼一共六个人,五个步战,一名骑士,不到半顿饭的功夫就⼲翻了二十多号对手。
营陵县公子哥儿这方,死了一大半儿(包括几个重伤的被补了刀),光剩下是勋兄弟、王忠王子纯、沈元沈道初、郑益郑益恩和一名奴仆了,被搜过⾝后,拿⿇绳捆成了一串儿。
⻩巾这方是无一阵亡,只有一人被是勋射伤腿大、一人同样被他射伤了肩膀,还有一个被名家奴空手揍成了熊猫眼。本来家奴们应该有一定战力的,但他们只是来帮忙主子赶野物,一半人手里只有棒子,另一半两手空空,所以也陆续都被放翻。
⾝手最強、下手也最狠的,便是擒获了是勋的那名骑士,公子哥儿这方小一半儿是被他杀的,此外还活擒了三个。这时候骑在马上,那真是満面喜⾊,得意非凡。
⾝为阶下囚的是勋瞧得清楚,这家伙果然是个女人,而且竟然…瞧面相大概十三四岁,瞧⾝量可能才十岁出头,勉強一米三,细胳膊细腿,全⾝上下各处全都小巧玲珑…不对,是勋大着胆子瞄了一眼对方的胸部,衣衫扎得紧,竟然显出了两个小小的突起——啊呀,已经开始发育啦,这要等发育完全,是大是小,此刻不宜妄下结论啊。
啊我呸!这都死到临头了,老子竟然还有这份儿闲心,去目测女土匪的胸部大小吗?
转念又一想,反正死到临头了,此时再不yy要更待何时?
公子哥儿这一行人的坐骑,跑散了一半儿,剩下的全被⻩巾贼给收拢起来了,当下他们全体上马,手牵着一长串儿的俘虏就朝东方行去。走着走着,地势逐渐增⾼——是勋听说营陵县东面有座复甑山,难道还有大伙贼人躲在山里头吗?
前后瞧瞧,同伴们全都垂头丧气,走得是一瘸一拐。其中郑益的情况要好一点儿,大概是大儒老爹的家教比较严格吧,虽在难中,不失其士人之气节也。情况最差的是沈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这哀告求饶的话就从没停过。
⻩巾贼一开始当是耳旁风,懒得答理他,后来实在听得烦了,大刀片子比划在脖子上:“再多嘴,便在这里砍了你!”沈元这才“哎呀”一声,牢牢地闭上了嘴巴。
“道初,”郑益低声道“死便死矣,何必求饶。况且,他们也定然不肯宽放我等。”
“刷”的一声,一道颈风掠过郑益头顶,原来是那名罗莉出了手:“你也闭嘴!”郑益瞟他一眼,轻轻头摇,但果然也不敢再开口了。
他们进山后不久,估摸着将近⻩昏时分,拐过一道弯儿,就见山路旁突然“呼啦啦”地又冒出十好几个⻩巾裹头的脑袋来。只听那跟“超杀女”差相仿佛的小罗莉欢呼一声:“爹,我们回来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这些家伙是…”说话的是一条大汉,⾝⾼约在一米八上下,瞧着虽然脸孔发⻩,⾝上没几斤⾁,但骨架子还真不小,肩膀足有是勋的两倍宽。
罗莉回答道:“应该都是营陵县里的有钱人,掳了回来,爹爹可以问问他们国中的形势,孔融那贼的安排。”
那大汉斜着眼睛打量了俘虏们一番,笑着说:“都是些雏儿,也就能背个书、迈个方步什么的,他们哪儿能知道孔贼的安排?都砍了吧。”
沈元吓得大哭,急忙叫道:“舍姑丈是即墨令,家有良田百顷、精粟千斛,汝等但有需索,无不可言,只求宽放于某!”
大汉皱一下眉头,问⾝边一人:“他说些什么?”那人赶紧给解释:“他说他姑爹是即墨县令,家里很有钱粮,可以让他家里拿钱粮来赎人。”
大汉仰天大笑道:“粮食我确实想要啊,可是就咱们几个人,哪儿敢去跟县令要粮呢?要的少了不值,要得多了也带不走啊。”突然飞起一脚,把沈元踢个跟头——连累得被拴成一串儿的是勋等人也全都摔成一团——喝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便是青州⻩巾大帅管亥!尔等死后,可以向东岳帝君报老子的名号,帝君要是准了尔等索命,老子便洗⼲净了脖子等着你!”
是勋不噤一扬头,心说哎呦,又见一位名人嘿!
其实真要说起来,管亥不算太有名,《三国志》里就提了一笔——想想也知道,除非跟张燕似的后来洗白白了,否则统治阶级撰写的史书里,怎么可能为个农民反贼做传呢?
管亥在史书里露的一脸,就是率领青州⻩巾打败了孔融,把孔融给围在都昌城里(这个地名,其实是勋没记住),然后太史慈请来了平原相刘备援救都昌,管亥明知不敌,就主动撤围退了,此后再无消息,下落不明。
《三国演义》里就根据这条线索来敷衍、加工,说管亥围住了孔融,孔融派部将宗宝迎敌,结果战不数合,被管亥一刀劈死。等到刘备领兵来救,管亥拦阻,关公出阵“数十合之间,青龙刀起,劈管亥于马下”——能跟关老爷厮杀了好几十个回合,这武力值也不算低了。
当下管亥报了名,四周⻩巾便一拥而上,各执利刃,就要报销这票公子哥儿们。是勋和郑益缄口不言,这回就连王忠和是峻也加入了告饶的行列。只见管亥轻轻摆手,命部下暂退,然后喝骂道:
“尔等这些狗才,就会在老百姓⾝上刮油水,还假模假样地自称圣人门徒,不把供你们吃穿的老百姓放在眼里!好啊,今天可以放过尔等,但尔等得先跟老子磕个头,喊三声:‘大贤良师万岁!汉朝皇帝去吃屎狗!我也一样吃屎狗!’——说吧。”
周边⻩巾贼一起边笑边喊:“大贤良师万岁!汉朝皇帝去吃屎狗!你们也一样吃屎狗吧!”
那沈元还真是个没骨头的,当即跪倒在地,嗫嚅着把管亥要求的话复述了一遍。管亥偏过头来,手拢在耳旁:“大声儿点,老子听不见。听不见不作数!”沈元只好扯着嗓子喊:“大贤良师万岁!汉朝皇帝去吃屎狗!我也一样吃屎狗!饶命!大贤良师万岁!汉朝皇帝去吃屎狗!我也一样吃屎狗!饶命!大贤良师万岁!汉朝皇帝去吃屎狗!我也一样吃屎狗!——英雄~~饶命~~啊!”
管亥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然后转头望向沈元⾝边的是勋:“狗才,轮到你了。”
生死关头,每个人的表现都不一样:有些人吓成了一摊泥,有些人还能活蹦乱跳;有些人脑袋彻底昏了,有些人还能分析事由、权衡得失;有些人听到个“死”字就斗志全消,有些人则想:“反正都要死了,老子还有啥不敢⼲的?!”
这时候是勋已经站起了⾝来,他就琢磨啊,自己要是喊了那要命的口号,这些⻩巾贼真能放了自己吗?为了能活下去,别说喊“吃屎狗”了,就算真让吃屎狗,也只好捏着鼻子当是怪味巧克力啊。可要是喊了张角万岁、皇帝吃屎啥的,就算能活着回去,在士人当中还能混得下去吗?沈元好歹是县令的內侄,说不定还有机会蒙混过关,自己又算啥了?自己终究不是是仪的亲儿子,而只是一个数月前才初次见面的堂侄罢了…
死有什么可怕的?在这个动乱的年代,要是不能往上爬,活着也了无生趣吧。自己好不容易冒名顶替、李代桃僵,混进了士人的圈子,难道就此必须全都得放弃吗?难道还得过回到穷坳里那种今天不知明天死活的要命曰子吗?贼老天哪,还真是不敢对你抱有任何奢望哪!
“刷刷刷”那一瞬间,脑袋里冒出了无数的英雄人物来:⻩继光、邱少云、董存瑞…思前想后,他一咬牙,一跺脚,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喵的好死不如赖活着,老子就喊了吧!
而且跟面前这些⻩巾贼比起来,貌似自己才是腐朽阶级,是反动派哪,跟封建地主站在一起,顽固地抗拒农**动…董存瑞会从坟里跳出来掐死自己吧…
决心已下,才待张嘴,突然间又一个念头瞬间闪过脑海——唉唉,老子应该还在装哑巴哪…究竟是喊是不喊呢?
就这么一犹豫,管亥的眼珠子就已经瞪起来了。是峻是个好样的,赶紧闪⾝挡在是勋⾝前:“某七兄因心伤家翁之逝,已难言语矣。”
管亥又歪过头去问:“这东西又在说啥?”旁边人再给解释:“他说他这个七哥因为老爹死了,哭哑了嗓子,说不了话了。”
“说不了话?”管亥“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只可惜老子不信。”说着“当啷”一声,从腰间子套环首大刀来,⾼⾼举起:“老子就砍下你的狗头,看你说不说得出话!”大刀挟着一道寒光,就直奔是勋脖颈而来。
眼看脑袋就要掉了,不由得是勋不扯开嗓子,当场就打算激情昂扬地⾼呼口号:“大贤良师万岁!汉朝皇帝去吃屎狗!我也一样吃屎狗!”可是大概是装哑巴装得时间久了,他光出了口一个“大”字,喉咙就被一口气给塞住了,急得是一缩脖子,一闭眼睛。随即就觉得后脖子上一凉,心说完蛋,也不知怎么的就顺嘴而出:“大你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