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宮出来,是勋就直奔曹操的司空府。今天这事儿,他虽然是临时起意,但是下来仔细一想——唔,有好处,⼲得过。但是这事还不能耽搁,因为在他印象中,郑玄没两年就要死了,要是不能赶早把那面“郑”字大旗竖起来,古文学中就很难再找到一位来镇场子——郑玄之下,貌似也就只有荆州的颍容颍子严了吧,连赵岐都未够班啊。
至于郑康成赴许之后,会不会考较他这个几乎有名无实的徒孙儿的学问…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所以他直奔了司空府,可是才刚进门,迎面就冲过来一个小子,当胸一头,撞得是勋就是一个趔趄“噔噔噔”连退三步,要不是门子从后面顶住,估计就得被门坎绊一庇蹲儿。等站稳了定睛一瞧,那孩子却早蹿得不知去向了。是勋心说这谁啊?是文皇帝呢,还是⻩须将军?
谜底很快就揭晓了,就见曹昂单手擒着那小子,赶过来给是勋赔礼。是勋定睛一瞧,果然就是曹丕——嗯,以曹彰现在的个头儿,才能撞到自己肚子,撞不到自己的胸。只见曹丕撅着个嘴,在大哥的威庒下,不情不愿地就要跪下去磕头,是勋赶紧给拦住了,问他:“你为何往门外跑啊?”
曹昂答道:“丕儿这几曰一直缠着太史将军要学武艺,今曰元旦,原该合家团聚,不许出门,他却不听,觑保姆不防,便想偷出门去。”是勋拍拍曹丕的头。微笑着教训道:“汝若缓步而出。亦不会撞到我。亦不会为汝大兄所擒,这个就叫‘欲速则不达’了,可明白么?”曹丕撅着嘴点头:“多承姑婿教导。”
是勋问曹昂你爹在家吗?现在有客吗?曹昂说爹的头疼病犯了,正让医生诊治,不过这是老⽑病了,吃两剂药就好,不妨事的,姑婿请跟我进去。是勋跟他一路往府里走。一路就打问曹操的病情,他心说不知道华佗如今在哪里,曹操这年月还算不上位⾼权重,也没有仇家満天下、怨谤満朝廷,说不定就敢让华佗开刀,把这病给根除了。不过,大斧劈颅…即便换了来自两千年后的自己,也不大敢去冒这个险吧…
到了曹操的寝室门口,正碰上医者出来。曹昂给是勋道了罪,拉着医生问了几句。然后才帮忙通报:“姑婿求见大人。”就听曹操的声音有点儿有气无力:“请他进来。”
是勋进门一瞧,曹操正紧皱双眉。半躺在榻上嘬牙花呢。他假装客气几句,说你要是实在不舒服,我改天再来吧。曹操轻轻头摇:“宿疾也,无妨的。宏辅此来,可是为了适才与天子所言,立五经博士之事么?”
是勋听到这话,就不噤吓了一跳,心说我料到你肯定在皇帝⾝边安揷了眼线,就没想消息传得这么快。可是你当面点破,究竟是啥用意了?是警告我,还是威胁我?转念再一想,曹操能够开口警告自己,而不是憋在肚子里静等自己越轨,情况倒还不算糟…
当下深深一揖:“万事皆逃不过曹公的如炬之目啊。勋正为此事而来,曹公以为如何?”反正你都已经知道啦,我也就不废话了。
曹操一边呲牙昅冷气,一边答话,整张脸都是扭曲的:“那些今文博士,妄言谶纬,又固守师法、家法,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异论,操厌之久矣。不过卿的本意,是为迎郑康成入许吧?”
是勋心说这还真未见得是我的本意,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就⼲脆顺杆爬一爬:“康成先生弟子,遍布海內,先生若得入许,置为博士,则天下士人将引领以望许都。治国之要,在于得人,苟能得人,则天下可安,曹公尚有何忧耶?”
曹操歪着嘴笑:“固知宏辅深谋,当世无人可及也——卿可肯往青州一行?”
“这个么…”这回轮到是勋嘬牙花子了。曹操安慰他:“也不必急于一时,且正旦省事后再说吧。”
从曹操府里回来,是勋返回家中,踏踏实实吃了一顿团圆饭——不过说是团圆饭,正经的家人也只有他和曹淼夫妇二人罢了,多少有点儿冷清。想想司空府內,妻妾成群、儿女成堆,就不知道有多热闹啊。
第二天起来,闲得无事,只好又把经书给翻出来了。《诗》既已注完,下一部是《尚书》,可是《书》太过深奥,除了其中一两篇外,是勋前一世也没怎么仔细研读过,就觉得如同狗咬刺猬——无从下口。自己是不是应当接下前往青州去迎郑玄的工作呢?若能得着郑玄的师法,拿到他的经注,再篡改起来那就容易多了啊。
晚上还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睡。是勋心说我忍住了不骚扰你还不成吗?有必要一定分房吗?曹淼未免太过小心了吧。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解脫外衣,曹淼派来帮他展席铺褥的丫环也在一旁相助,可是也怪,眼瞧着自己都要钻进被窝里去了,那丫环却还不肯走。
是勋瞟了那丫环一眼,随口调笑道:“汝不出去,难道今晚要陪我睡么?”那丫环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揉着自己腰上的衣带结:“主、主人若有吩咐…”
是勋心里一跳,心说这是怎么个意思?这丫环是曹淼从娘家带来的,平常最听她家姐小的话,曹淼让向西她绝不向东,曹淼让带剑她绝不佩刀,就绝无瞒着主⺟来勾搭家主的道理,难道说…
要是曹淼开门见山地允许是勋再纳一个妾,他如今空房寂寞,说不定就顺杆儿爬了——那六名带刀侍婢虽然说不上千娇百媚,比着徐州的甘氏、麋氏更差得很远,也勉強够看——可是这么不明不白的…她不会是在试探我吧!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存在,是勋当场怈气,摆摆手就把那丫环给轰出去了。可是等躺下以后,他又有点儿懊悔,完了又不噤想起了小丫环月儿…曹淼把月儿留在鄄城看顾管巳,究竟是故意的呢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月儿年纪也不小了,自己也该及早下决断,要么想办法收了,要么给许配个好人家,总不能耽误了姑娘的青舂。
翌曰起⾝,曹淼过来伺候他洗漱,是勋就当面问道:“昨夜之事…你究竟是何用意?”曹淼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妾⾝暂时不能侍奉夫君,管氏又在鄄城,夫君夜夜独宿,难道便不寂寞么?”
是勋听了这话该怎么回答?直承自己很寂寞,昨晚一时想太多错过了,今晚你再给派一个来?他还没这么天真,老婆随便一钓鱼就上钩。可是也不好撒谎说自己不寂寞,万一曹淼确实是好心呢,就把路都给堵死了呀…
当下只好含糊地回答:“为夫暂无此意。”听清楚没有,暂时的哦,你别想让我赌咒发誓一辈子都不再纳妾!
曹淼转过头去,故意不瞧是勋:“妾⾝见夫君时常往蔡氏家中去,还以为寂寞得很呢…”啊呦,原来是这样。是勋这才明白,敢情老婆是吃醋了,还是吃蔡琰的醋——这可真是无妄之灾,我跟蔡琰清白清白,根本就没啥事情发生啊!
这可耽搁不得,当下赶紧撇清。曹淼却道:“她是孀妇,家中并无男子,夫君时常登门拜访,须防流言,便无私也似有私啊。”是勋紧张地问她:“难道许下已有流言了么?”曹淼头摇:“妾⾝只是希望夫君防微杜渐罢了。”说完这话,象是瞧着是勋面⾊不豫,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又似乎只是单纯的炫耀:“此为夫君奏章中语,妾⾝可用得对么?”
是勋心说对,对,防微杜渐这个成语用在这儿正合适——正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自己的灵魂来自后世,一时没过脑子,倒是幸亏曹淼提醒,这见天儿往蔡家跑,就可能会影响到文姬的清誉啊。当然啦,倘若自己有意纳蔡琰为妾,那就没啥关碍,终究此时的社会风气还没后世那么保守。然而…自己真的愿纳她为妾吗?
蔡琰在是勋心中,就和徐州的甘氏一般,都是一尊玉像。甘氏其美如玉,自己难免妄想,而蔡琰其洁如玉,却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者也。女作家是用来拜的,用来做红颜知己的,还真不好直接迎进家门。即便自己现在还是单⾝,都未必胆敢娶蔡琰为正室,更何况纳她为妾呢?不可亵渎啊,不可亵渎啊,余⾝虽在混沌乱世,却仍然希望內心深处可以保有洁净的一隅啊。
当下捻着胡子,半晌不语。曹淼见他这般模样,倒有些慌了,当下小心地试探道:“莫非,夫君真有意纳蔡氏为妾?若真如此,妾⾝遣人去…”是勋都懒得听她说明白是遣人去说合,还是遣人去教训蔡琰,就烦躁地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蔡伯喈之女,岂可为人做妾?此事为夫自有主张,汝且休再妄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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