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这之前震天喊杀声叫了半天的山坡终于彻底恢复寂静。
沿着半山腰一路向下,暗红土地再一次经受鲜血洗礼,偶尔有几朵原本洁白的野花,碾碎于尘土中,染着殷红胭脂。其上除了先前已经僵硬的⾝着制式铠甲的士兵,又添了许多⾝穿简陋兽皮的尸体…血气冲天,引得不少食腐飞禽前来,不过因为下面还有活人走动,它们只能暂时盘旋于空中,不时发出焦急长鸣。
那些所谓的活人,其实就是一个个手持长枪的士兵。他们在尸体旁四处巡视,像是在打扫场战。当然不是收集那些看起来无用的兽皮、铁棒,而是看着如果有哪个尸体还在菗动,有半口气没咽下的,一枪刺去!
这个工作还是很简单的,之后就是搬运尸体,只搬一些同样手持长枪的尸体,并没有几个,所以很快一个长得像竹竿一样的⾼瘦军官从场战退出,抬头向山上看去,那里有几十个布兰士兵站在防御工事的壑沟里,一动不动,怔怔的看着这边。
⾼瘦军官挠了挠头,走到工事旁一个同样发愣的雄壮大汉⾝前,简单的敬了个军礼,顿了下,有些苦恼的样子“埃、埃什么…恩,营长大人,我是竹竿…呃,只是绰号。我来是想问下,你们需要打扫场战吗?”摊了摊手“如果需要,请抓紧时间。我们这边有几个兄弟受伤了,得尽快回去接受治疗。”
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雄壮大汉如梦初醒。一脸复杂神⾊:“好、好啊。需要的…”
做了个客气手势:“哦。请便。”
“等等…”雄壮大汉忽然开口,见到⾼瘦军官诧异转头,迟疑了下,还是问道“你们,恩,灰衣军啊?”
“呃?当然。”被这有些无厘头的问题弄得稍怔,随即再次摊了摊手。⾼瘦军官脸⾊有些古怪,不会是刺激太大,吓傻了吧…
…
看着⾼瘦军官离去背影,埃尔特深深昅了口气,勉強庒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这都是帮什么人啊…
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埃尔特当然不会就这么被吓傻,当然,也的确是被惊到了。就以之前的局势来看,他相信就算是有十个指挥官过来。其中九个都会采取他说的防御战术,至于剩下的那个。要么就是不知天⾼地厚的学院派新人,要么就是各军团里出类拔萃的猛人!
前者新人没什么好说的,每年场战都会出现几个这样的蠢货,成为众人的笑柄。至于猛人,埃尔特倒也是见过的,军团大小指挥官无数,总会有这么几个天赋出众,战功闪耀到让人嫉妒的家伙。埃尔特的性格大大咧咧,但还是比较务实的。他知道所谓的猛人,那大都有着自己特殊之处,屎狗运这东西并不是随便就能踩的。最起码,他们必须要受过相应教育,有着极⾼的战术素养基础等等。但是灰衣军…说不好听的,那就是群泥腿子出⾝的平民,出现猛人的概率几乎可以忽略!
但是现在这満地蛮人尸体,以及宛若梦魇般在眼前不断浮现的战斗场面,都在告诉埃尔特一个事实,这群泥腿子里面确实是出现猛人了…
之前双方士兵靠近,战斗一触即发的时候,埃尔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尽量快速冲出去,然后看能不能杀掉一个蛮人,把本赚回来。但是这边随便拉出个青年,竟然就这么一箭将对方指挥官射死了…随即等士兵冲锋的时候,他就这么傻愣愣的待在原地,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战斗中击杀对方指挥官,这是种常用战术,效果也是极其的好。大大打击对方士气不说,还 直接破坏了对方指挥系统,令其战斗力直线下降。但关键是虽然谁都能想到这点,但实际能做到的则少之又少。
战斗时,指挥官要么坐镇中军,要么⾝先士卒。一般来说,前者更多些,想要一举击杀也是难如登天。后者相对而言较少,但也是有的,尤其是低级军官。但就算是要击杀这些⾝先士卒的家伙,也未必会如想象中那么容易。毕竟敢这么做,自⾝多少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那蛮人指挥官就待在后方,因为个头矮小,就这么一直跳啊跳的观察前面情况,样子有些滑稽,也有些挑衅,埃尔特他们之前在交战的时候,心里就有着一箭射死对方的痛快想法。事实上,他们也确实这么做过,毕竟虽然是重剑营,但斥候手里还是有弓箭的。不过对方⾝前有那些人⾼马大的蛮人阻挡,再加上这矮小的家伙也颇有点脑子,每次都选择不一样的地方跳起,转瞬即逝的瞬间,根本没人能把握住这机会。
但那灰衣军持弓青年在得带命令后,轻松抬弓,写意松弦,就像弓箭训练时做的那样。但就是这样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的一击,却射速极快,将将穿过蛮人头顶,直接将那露出半个脑袋的矮小蛮人当场击杀…这一手不说埃尔特自己,就连那些蛮人也没有反应过来,有的在向前走了几步后,才莫名转头,发现他们指挥官已经被送到山脚下了…
刚要决战,指挥官却被击杀,这突然状况就连蛮人也有点发懵。不过那弗雷却像是早有所料,箭枝刚出,一声令下,灰衣军士兵端着长枪直接冲锋。
一边回头张望,大惊失⾊。一边蓄意攻击,悍然冲锋。这带来的效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蛮人组成的方方正正矩形阵,瞬间就被撕开了道口子,灰衣军锋矢阵型的尖锐前部突了进去。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埃尔特有着短暂的回神,但瞬间又被眼前这战况给震住了。本来嘛,虽然出其不意占了先机,但蛮人不是布兰士兵,他们战斗意志极为強悍,就算主将被击杀,士气低落,但本⾝的战斗力还是在的。
但事实情况却不是如此,那突进去的布兰士兵宛若下山猛虎,将蛮人打得节节败退,很快就将那道口子撕的更大,形成拦腰斩断之势。老实说,埃尔特有点被吓到了,他甚至怀疑眼前这群异常狼狈的蛮人还是不是刚才与他们交手的那一批,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凶悍势头嘛。
不过埃尔特到底是营长,瞬间就发现了关键所在。首先,作为锋矢箭头的那十来个人,有持枪的弗雷,手持大剑的壮汉,以及刚才过来打招呼的那个下手狠辣的⾼瘦军官等等,战斗力极为強悍,间或有斗芒冒出,几乎没有一合之敌。正是他们的強势突破,才引得后面士兵蜂拥而入,势不可挡。
不过光凭这十几个人自然是没法决定一场战斗胜负的,令埃尔特更为震惊的是那些士兵。训练有素,突入阵型后,迅速找到自己的战斗位置;配合默契,长枪交替递出,攻击、防守如行云流水,颇有番疏密章法;纪律严明,不折不扣完成各自战术动作,绝不贪功,也无丝毫畏惧。
相对于弗雷他们凭借自⾝实力打开局面的举动,⾝为营长的埃尔特无疑更为惊艳于这些士兵的表现。毕竟决定最后战争胜负的,永远不会是一个人,而是千千万万战斗的士兵。
如果我有这样的士兵…看到这里,相信不管哪个指挥官都会有如此念头,埃尔特自然也不例外。对比着先前自己这边被百多个蛮人轮番攻打,毫无还手之力。再看看眼前这对阵全部蛮人,仍旧犹如砍瓜切菜一样的士兵,埃尔特那叫一个眼热,心中羡慕不已。
…
“哟,受伤了!拜托,以后出去千万不要说是跟我混的,丢不起这个人!”
“老大,不过是擦破了点皮罢了…”
“还敢顶嘴…这次破皮,下次就破相你信不信,信不信…”
哦,还有那个有点神经的家伙…看着那个叫唐恩的大声嘲笑着面前黑甲士兵,埃尔特嘴角菗动,不由自主的回忆先前一幕。
其实刚才没冲出去的不只是他,这个叫唐恩的家伙也没有杀出去,就这么在战斗边缘一直闲溜达,像是在观察着什么。之前埃尔特以为对方是怕死,想捡便宜。不过就在他刚要移开鄙视眼光时,这家伙却蓦地在原地消失,⾝形在个就要得手击杀士兵的蛮人⾝前闪现了下,随即又回到原地,一脸若有所思。
这瞬间的动作直让埃尔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不过在不由自主的转过视线后,却见那蛮人定格着⾼举铁棒的势姿,一片血幕蓦地从脖颈噴出,黑⽑覆盖下的脸庞満是茫然的倒下了…
回想这一幕,埃尔特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头皮一阵发⿇,对了,这家伙好像还过来拍了拍自己肩膀说了什么…哦,说的是,呃,蛮人果然是个人…擦,这个神经病!
甩了甩头,同时也甩去这些杂乱思绪,埃尔特用力的抓了抓头发,转头,对着一脸木呆表情的手下:“还愣着⼲什么,打扫场战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