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的马蹄踏着泥水飞驰进了军寨,寨墙上已经是艰险万分。已经有百余名吴军的长戟兵突破了一段寨墙的防守,十几名栾氏的家兵与颜家的庄户死命的抵抗。不时有人倒在吴军士卒的长戟之下,栾玲犹如一头雌虎狂疯的砍杀。
一个不留神,脚下踩上一个战死庄户的胳膊。脚下一滑,咧斜着倒了下去。一名吴军的长戟兵,立刻持着长戟冲了过来。他也看出,这个⾝着红⾊衣装的女子是敌军的重要人物。
栾玲瞪大眼睛看着持戟冲过来的吴军士卒,整个动作好像是电影的慢动作一样。挥臂,刺杀闪着寒光的矛尖向着自己刺过来。
一枚弩箭的箭头从吴军士卒的胸口冒了出来,那名士卒惨叫一声坠到寨墙下。大大的眼睛看向弩箭飞来的方向,云啸正在紧张的摇着铁胎弩的摇把。
栾玲抹了一把汗水一个翻⾝起来,继续冲进战团厮杀。
匈奴汉子们冲进军寨,没有下马。从马庇股上摘下铁胎弩,开始向寨墙上的吴军士卒射击。效果出奇的好,寨墙的內侧没有城垛。没有丝毫掩护的吴军士卒就像一个个穿着铠甲的靶子一样。中箭的人纷纷坠落军寨,坠到寨里的被颜家的老弱妇孺围住殴打。
小白凌空叼住了一个吴军军卒的脖子,落地之后脑袋摇晃几下,便摇断了那军卒的脖子。
百余名冲上来的吴军士卒只两轮齐射便被射杀的七七八八。云啸心中一喜,没有想到匈奴人在城寨下面比在上面的效果还好。赶忙吩咐巴图不要上来,就在下面射击冲上来的吴军士卒。
项三秋气的直翻白眼,自己的骑兵刚刚冲出军阵。对方的骑兵却跑进了军寨,弄得自己的骑兵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寨门的人开始逐渐收缩,栾家的家兵迅速的退回寨中。登上寨墙支援已经险象环生的栾玲。
蛮牛是最后一个退回军寨的人,随着他的后退。一大捧三角钉从天而降,跑的快的吴军士卒踩中这些要命的东西,一个个捂着脚在地上打滚。结果⾝上刺入了更多的三角钉,混乱的场面阻住了后面的吴军士卒。趁此机会寨门咣当一声便关上,颜家的庄户手忙脚乱用耝木桩子顶住寨门。
弓弩手的损失十分的惨重,匈奴人只一个冲锋便斩杀了三百余弓箭手。城寨上的三弓床弩,也在不停的掠夺着弓弩手的生命。无奈的项三秋,只得命令骑兵下马。拿起弓箭射击城寨上的敌军,可是他们的准头根本无法与专业训练出来的弓弩手相比,射出的箭矢经常偏离目标,有些还射到了自己人的⾝上。
城寨下面的吴军步卒也没讨到好,往往是冲上城寨还没有机会搏杀,便被一弩箭射翻,接着便滚落到城寨的下面。围攻寨门的军卒更是凄惨,倾覆的热油浇在军卒的⾝上。那种人类极度痛苦所发出的惨叫声,让袍泽们胆战心惊。校尉一声令下,许多人冲上去想将受伤的袍泽拖走。
入手柔软滑腻,破碎的军装连着烫熟的肤皮肌⾁一起被扯了下来。露出白森森的腿骨,那些在地上拖行的吴军士卒大声的惨叫。耝粝的石子刮蹭下,一节节的脊椎骨暴露在外。透过胸腔的空隙,可以清楚的看见一张一合的肺子,蠕动的內脏还有不停跳动的心。
看着上面冒着青烟的油锅,再也没有人敢于向寨门靠近一步。这种死法太恐怖了,令见过无数死人的杀才都望而却步。人有千千万万种死法,但是谁都不想这么死。
数千人围着军寨像蚂蚁一样的进攻,可是除了尸体,吴军一个上午的进攻一无所获。督战的校尉带着督战队已经斩杀了百余败退的军卒,人头在他们的⾝前摆成了长长的一溜。越过这条线的人死,这是项三秋的命令。
校尉忠实的执行着将军的命令,无奈的吴军士卒只得⻳缩在城寨下面的死角里,再也不肯出来。
项三秋无奈的命令撤军,一个上午便损失了近两千人。这个伤亡字数是不能被接受的,五千步卒已经损失的七七八八,现在弓弩手加上长戟兵与刀盾手能战斗的合起来都不到两千人。
项三秋像一只无奈的老虎,在军阵中烦躁的踱着步子。马鞭随手的挥舞,军校们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这个烦躁的将军当做出气筒。
看着吴军狼狈的退去,寨墙上的人发出一阵欢呼。云啸无力的瘫软在箭楼里面,胳膊酸⿇的要命。今天一上午他发射的弩箭不下百支,射杀的吴军士卒也有二三十人。这是他有生以来亲手杀人最多的一天,杀人也是个力气活,云啸无奈的想着。
“渔老统计一下损失。”
云啸有气无力的说道。
战损的结果让云啸大为头痛,栾家的家兵几乎伤亡殆尽。能拿起刀剑继续战斗的只有几十人,连苍熊大铁锤与蛮牛都是伤痕累累。匈奴汉子们倒是只有几个人受了箭伤。因为他们一直在军寨的里面,用弩箭支持着城寨上面的战斗。
颜家的庄户伤亡也不小,军寨里面到处是妇孺的哭声。
墨家弟子伤亡是零,军寨的箭楼完美的保护了他们。看看木质箭楼的外面揷了多少支弩箭便知道,这种保护是多么的有效,而吴军是多么想⼲掉这些家伙。
听了渔老的汇报,云啸艰难的站起⾝子。这个时候自己必须站起来,给大家打气,这是一个将领的责任。
怀里摸出一块冰糖递给哭哭啼啼的孩子,用耝⿇布轻轻帮助伤员包扎伤口。与那些抹眼泪的妇人做些许保证,云啸带着苍鹰走遍了军寨。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让人看在眼里。他的每一个微笑都给这些人以信心,他们可以挺过去,外面的吴军进不来。
栾家的家兵伤亡最惨重,因为他们冲在了第一线。没有人有怨言,因为云侯的手下也都在亡命的拼杀。骑兵冲出军寨的时候,谁也没有把握他们可以再回来。而在城寨里面的火力支援挽救了许多人的性命,云啸安慰着受伤的栾氏家兵。亲自将一碗盛着⾁块的米饭端给了栾氏的家兵。
“多吃些,别怕。吴军的伤亡是我们的十倍,该哭的是他们。”
这个家兵大概只有十几岁,下巴上还只是一层软软的绒⽑。云啸摸了摸他的头,将饭碗递给他便走向下一个人。
“云侯,我们能活下来么?”
男孩瞪着眼睛问道,眼神里面満是求渴。
“相信我,我们会活下来。那些杂碎进不来,窦大将军的援军到了,我们一起操翻他们。”
“嗯,操翻他们。”
男孩裂开嘴笑了,大口的呑咽着猪⾁和米饭。
猪⾁⼲菜炖豆腐,大锅的米饭随便的吃。咕嘟嘟冒着热气的大锅,云啸尝了一口,又放了一大勺的盐巴,看的伙夫直咧嘴。
“打仗体力消耗大,不放多些盐他们撑不住。你的口味是按照平时家里面的,现在不一样。”
云啸一边用勺子将盐化开,一边耐心的告诫厨子。这个时候必须有耐心,他的一举一动城寨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在看着。
栾玲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昨天爷爷的人头被举起的一幕不时浮现在脑子里。一切都是本能在指使着她,木然的吃饭木然的战斗,木然的看着那个侯爷安抚自己的家兵。
云啸盛给她的米饭泡満了汤汁,肥瘦相间的⾁块口感很好。栾玲吃着米饭就像是在嚼一口蜡,嚼了半天都不知道下咽。
“想给你爷爷报仇就多吃点,不吃的饱饱的就不能给你爷爷报仇。你看看他们,他们都有老婆孩子都有家人,你的爷爷将他们带出来。你有责任将他们带回去,交给他们的家人。
你栾家的事情我管不了,但是想活下去就要吃饭。”
栾玲好像听进去了,低着头大口的往嘴里扒着饭。当抬起头的时候,嘴里満是米饭,脸上満是泪水。肥腻的猪⾁,弄得鹅蛋似的脸庞脏兮兮的。但栾玲还是不停的往嘴里扒着米饭。
云啸无奈的站起⾝子,心灵的创伤只有用时间来医治。
“你会帮我报仇么?”
⾝后传来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云啸甚至感觉一些饭粒被噴到了自己的⾝上。
“我爹爹死的早,小叔叔和哥哥都不成器。家里的家兵都被爷爷带出来了,爷爷死了栾家完了。”
云啸没有回头,他不想面对那双充満了希冀的眸子。这件事情说穿了还是他贪财引起的,对于⻩金执着的热爱才引来这场滔天大祸。栾布的死自己要负上全部的责任,云啸有时候真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栾玲。某种程度上说,栾布是被自己害死的。
“我会,无论对方的主将是谁。我都向你保证,他死定了。”
无奈的云啸只有拿对方的主将当替罪羊,毕竟是他下的手。
“他叫项三秋,爷爷告诉过我。”
栾玲一字一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