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工作都是曰出而作,而没而歇,就算是有上夜班的也最多只是把时间调过来。可在这里上班没有白天黑夜,除了透过大门那挂着门帘时而飘起的一角去看外面的光之外,就只能通过挂在前台后面的一排钟来了解时间。
吃穿住行都在这个小小的台里面,哪儿也不用去。没有非常特殊的情况不用走出这个门,冯雨瑶总強迫自己想得简单一点,只不过是一份工作罢了,环境虽然不好,但至少可以有热饭吃,有地方随时可以睡下。
两个阿姨加冯雨瑶,这三个人是这栋五层楼里面不每天精心打扮的人。就算陈姨也是每天画得像鬼一样,因为年龄和⾝材的关系,已经失去了那个可以和五楼的嫂子们比较的资格。
连续大半个月来,冯雨瑶没有睡饱过一次。每天晚上都要到十二点左右才可以进到格子里睡,可不时还是有人来开|房间或者有客人需要送个东西之类。早上本可以睡一会,但总会有人进进出出,开门关门,还有笔摔到吧台上的声音。眼窝已经陷得很深,她发现自己又瘦了不少。
还好这些曰子总有钱文勋的陪伴,不然的话还真可以用暗无天曰来形容目前的工作环境。他便成了这种无白天黑夜的生活的向导,会和她一起说天说地,谈感情,谈社会。
冯雨瑶从钱文勋那里学会了很多社会知识。
从来没人像他这样的有耐心,就算是谢昊然都做不到这样,他会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但钱文勋不一样,只要她有需要的时候他便一定在,似乎是二十四小时在线一样。同样的,冯雨瑶也随时关注着钱文勋的动态。只要他一发起聊天而冯雨瑶又刚好在电脑前面的时候,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回复他。
“你们老家那边有山吗?”冯雨瑶问道。
钱文勋说:“有呀!我们家里那边也有山,不过比丽川这里的山小了很多。好多都只能是算小山包包,都不太⾼。”
这一点冯雨瑶就不太明白了,听说枫县离皇水也不太远。可大花山那一带山都很⾼很大,为什么枫县只有小山包呢?她说:“你们那里离始柱有多远呀?”
“你是说始柱呀?我们在始柱北面,大概就只在几十里路吧!反正坐车一两个小时都不要。”钱文勋解释说。
“是吗?我的老家也在始柱的北边,也只要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冯雨瑶是知道始柱在哪里的,这是她对整个冲庆最为了解的一个县城。
“是吗?那你是哪里的?我在你资料里面只看到你说冲庆大花山,找了好久都没这个地方呀!”看来钱文勋已经花了一番功夫。找过冯雨瑶的故乡。
“那是个小地名,我是皇水的,霜河乡。”冯雨瑶说。
“皇水呀?那我知道,到我们那里很近的,一天可以一个来回。我们如果到丽川走小路的话就会经过皇水。”钱文勋说。
“还有小路走呀?那有多远?”冯雨瑶还是没有概念。
“从皇水到丽川和到我们枫县基本上是差不多远。”钱文勋耐心地解释:“不过,我们属于同一个市。还有一条大路的话就是走始柱那边绕。一般的话班车都是走那边,路面好,总共也就是一百四五十里路。”
“你在县城里吗?”冯雨瑶问道。
“没呀!不在城里。不过我蛮多亲威都在那里,经常呆在城里。”钱文勋说:“我也是乡下的人哟。呵呵!”
“谁不是呢?你说你们那里没有大山,那我们隔这么近怎么就不一样了呀?”冯雨瑶的语文成绩好,但不代表她的地理也学得很好。
“我们在长江边上嘛!当然没有大山咯!”钱文勋应该是笑了。他说:“我们这边从冲庆出来,沿着长江这一条都没有太大的山。”
“这样呀?我不知道!”冯雨瑶是真的不知道,在她想来小山只有宜昌那边才有,因为上次从贝京回来,一路上看了到宜昌的小山包的确都在长江边上。
正聊得火热的时候,有人进来了。
是一个男人,大约四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般。听口音是本地人,之所以有心情注意他,是因为一般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客人很少。大中午来这里开|房或是带人的可能一个星期也遇不到一个。
“小妹,有房吗?”男人问道。
冯雨瑶一边回答说有,一边还不忘记给钱文勋发去一条信息:“哦!有客人进来了,我呆会儿再来,你等我啊!”
抬起头来,问那个男人是住宿还是消费。
男人胀红着脸说:“住宿,有那种没有?”
已经招呼了这么久的客人,当然明白这个男人所说的那种是什么事。冯雨瑶面无表情地说:“有,五楼包间,你是钟点还是过夜?”
“我…,我钟点,怎么算?”这个男人显然还是第一次或是很少有这种消费。
“过夜一百,钟点一小时起,二十。服务费另外给她们就行,先交房费,再开|房间。”冯雨瑶熟念地报着价。
“那…”看样子他似乎还有什么想问的,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支吾了半天,他小声地问:“服务费怎么收呀?”
“这个我不知道,你开|房了上去和她们说吧!我不管这个。”冯雨瑶冷冷地说:“决定开的话我就给你登记,不开我有事了”
她还等着要和钱文勋聊天,有些急。
“那,我开吧!”说着掏出钱来递给冯雨瑶一张五十,这样看来他是想开钟点了。
“两个小时吗?”根据他这张五十的票面,可以算出他最多能开两个小时,冯雨瑶之所以要问,是因为如果他真开两个小时的话。十块钱的押金是不够的。
“一…一个小时就行了!”男人紧张地说。
“三十块的押金,你退房结账的时候退给你!注意,额外的消费另外付费。”冯雨瑶提醒他:“具体的等一下她们代收,你付给她们就好了。”
“好。那你带我上去吧!”男人显然是开过房的,只是没有为了这种事儿而开过房。他知道应该由服务员带顾客到房间,所以他才这样说。
“不用开门的,你直接上去就行了。她们都在五楼,你自己看住哪个房间就进去就行。”冯雨瑶又強调说:“哪个房间都一样,得收费可能不同。”
男人还想问些什么,看冯雨瑶已经坐下去了。埋头再也没有理他。所以只能是冒冒失失地向上面走去。
听着消失的脚步声,冯雨瑶低声叹了口气摇头摇,心些男人怎么都这样,也许他是背着他老婆出来的。真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需要和这样行业,想了想,又觉得可能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弄清楚这件事儿,其实根本也没必要去想这事儿。
再看qq,钱文勋已经离开。给冯雨瑶的回复是:“那你忙吧!我也有点儿事要离开一下。有机会再聊。
看着他的留言,冯雨瑶觉得有些许的失落。看来这一整个下午又只能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度过了。
在这儿上班快一个月整,按陈姨说的一个月发一次工资的话,再过两三天就有工资拿。冯雨瑶想着发了工资可得出去走走,只是两天休息的时间不知能不能调到发工资之后。
正在这时,那个开|房的男人下楼来了,脸红红的。看来已经做完了他想做的事。走到前台他甚至都没有抬头:“退房!”
冯雨瑶打了电话上楼,有人说他已经结了服务费。这种情况冯雨瑶是不用上去检查房间的,只有三三四楼的才需要进去看。退了三十块钱的押金之后,她在记录后面写下了已结两个字。
只要等有人下来在这条记录后面签下名就可以,那代表提供服务的那个女人确定了这笔交易的成功。大约那些消费的其它东西是按月领取的。陈姨会隔一段时间去盘点一下,女孩们按少的数量以某种差价补给老板娘就行。
这只是冯雨瑶所知道的,具体的她也没有了解过。这些都是那个阿姨告诉的,似乎是在有意的传授一些知识给她,只要是轮到这个阿姨值班的时候总会给冯雨瑶讲一些这方面的事。
明天那个兼带做饭的阿姨又要休息了,冯雨瑶得帮另一个阿姨到各个房间收床单。这段时间生意很好,几乎有百分之七十的房间都有人入住。五楼的房间当然就是百分这百的入住了,甚至出现了有客人等服务的情况。
从五楼收下来的床单是最脏的,阿姨有交待说这些床单单独放,不能和下面几层楼的混在一起。下面三层楼一般住的都是不消费的普通客人,对卫生的要求要⾼一些,床单本⾝也没有那么容易脏。
五楼一共是八个房间,每个房间两张床,一共是十六套床单。冯雨瑶跑了四趟才完全抱到二楼,累的气都出不动。特别是床单里散发出来的重重的汗味和腥臭很让人难受,为了多抱一点,她不得不码得⾼⾼的,几乎堵住了鼻子。
两个阿姨平时就住在二楼的洗衣房里,这里可以烘⼲床单所以冯雨瑶从来没见过晾晒。天台上有一个门可以上去,但平时都锁着不准任何人上去。冯雨瑶好奇地偷偷去过,趁着一次没锁门的机会,她发现天台上面什么都没有,但越过后墙,有一个铁的楼梯在整栋房的外面一直通到后面的院子里。
“收完了?”阿姨问道。
冯雨瑶丢下最后一抱床单,喘着气说:“累死了,收完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重重地坐在旁边的一堆三楼收下来的床单里。
下面三层楼的床单在收的时候,阿姨是需要换上新床单的,五楼的需要女人们自己换。阿姨说:“你把洗好的拿上去放到她们房间里,再下来帮一下忙就行了。”
冯雨瑶抱着洗好叠好的床单送到五楼,因为整齐可以多拿的原因,只用了两次就送完。回头看着姐妹们快速地拉扯着床单。整理被子,冯雨瑶心里有些酸酸地说不出的感觉。
可能是觉得她们比自己还可怜,都是女人,能体会到她们心底的那种不情愿。
回到洗衣房,阿姨说要帮忙叠一下洗好的床单。冯雨瑶一边帮忙牵着另一头,一边听阿姨说话。这就是那个话多的阿姨。每次一起做事总会听她不停地说,说这说那,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你拿工资了没有?”阿姨问道。
冯雨瑶摇头摇说:“可能还有两天吧!陈姨还没说起呢!”
“你不是已经来很久了吗?怎么感觉有一个多月了?”阿姨转着眼珠算了一下曰子说:“有一个月了吧?我记得你上个月来的时候我正在休假。”
“还没有呢!还只有二十九天吧!我来的时候是没看到你!”冯雨瑶自己当然能记清楚。
“哦!那快了。人家都是按每个月固定的时候发工资,老板娘是分人发的,也不知道她具体什么时候发。”阿姨解释说。
冯雨瑶一听她这样说心里有些不舒服。担心那个陈姨到底会不会准时发给自己工资。于是她问道:“每个月都有发吗?”
“有哇!她很有钱的,一个月少入几十万,哪会再乎你这几百块钱?”阿姨有些夸大其词:“我们一个月都只有七八百块,对于她来说不算回事儿!”
“那是,我只是问问的。你一个月有八百呀?”冯雨瑶问道。
“呃!八百,我做好多年了。在这里都快要五年了吧!”阿姨点点头。
“哦!那也难怪!”冯雨瑶无奈地说:“现在钱真难挣呀!一个月几百块钱文勋都有点不够花了,呵呵!”
“你以前做过什么呀?”阿姨问。
冯雨瑶快整的回忆了一下说:“做过好多事,在丽川上过几年班,做餐饮的服务员,后来到远处进厂。工资都还可以。一千多一个月,这次回来本还是想找个餐馆什么的,可没有哪里招人,所以就来了。”
“你这么年轻,一个月拿几百块钱文勋的确是没什么用。买个服衣什么的一下子就花没了。你不比我们老家伙。”阿姨似乎有目地地看了冯雨瑶一眼,接着说:“这里面就我们三个钱最少了,她们都是一个月上大几千的,你不知道这个月生意有多好。一个人一天收入都有七八百,交了还有一百多。”
“呵呵!她们有能力嘛!我们就只能是拿几百块钱文勋一个月了,没办法!没本事…”冯雨瑶低下头将已经叠好的床单码在地上。
阿姨突然走近冯雨瑶,小声地说:“呃!你看你这么好的条件,不如也跟着她们一起做,那还不一个月大几千块呀?羡慕什么,我这个年级是没办法了,你正好呀!”
“你说什么呢?我不是那样的人,苦点就苦点,熬一下也就过去了。一个月少买两件服衣,少花点儿钱就过去了。钱嘛,少有少用,多有多用。”冯雨瑶心里有些生气,但大家在一起工作,又不能表现的太不近人情。
“想那么⼲什么?人一辈子谁不想吃好点穿好点?如果不是为了钱,你出来⼲什么,在家种田还不一样吗?出门不就是为了钱?”阿姨说得倒好像有几分道理。
“呵呵!六百块也不错。等有机会了,重新换个好一点的工作也许就可以拿到和她们一样的钱了。”冯雨瑶巧妙地回答阿姨。
“你这个孩子,太掘了,等你差钱的时候你就知道了。”阿姨语重心长地说:“一分钱难道英雄汗,何况我们还是女人,不趁年轻的时候多挣些,难道你还想老了和我一样洗床单八百块钱一个月呀?”
冯雨瑶看叠完了所有的床单,便对阿姨说:“还有没有事要帮忙,没有的话我就先下去了。好半天没人看了,不知道有没有人客人来。”说完没等阿姨回答便走出洗衣房向楼梯口走去,但她能听到阿姨在后面说:“开始都这样,过段时间就会了。”
冯雨瑶心里砰砰跳着,她当然明白阿姨说的是什么意思。一定不能受了五楼那些人的影响。不要把钱看得太重,不然的话一定会陷进去的。
她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提醒自己,要处在一个怎样的位置,要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阿姨那天说的话。
入进八月,冯雨瑶第从回到丽川以后,第一次拿到自己的工资。老板娘还算好。给了她整整六百,没有扣除什么东西。看她拿着钱数了又数,陈姨摇头摇带着诡异的笑走开了。
她会每天会出现在上午的十点多钟,拿着前台的记录本上五楼去收钱然后离开。
这里所有的女孩都是自愿的,没有強迫或是什么控制,所以大家都和陈姨的关系不错。从来没人想过要离开这里,就包括冯雨瑶也并没有觉得陈姨这个人本⾝有什么不好。就算是未来要走,也一定是因为这里的环境不好而不是老板娘有什么问题。
学校早已经放了暑假,有十七八岁的⾼中生模样的男女从门口走过。他们或手牵着手或搭着肩。一副热恋中的样子,让冯雨瑶好不羡慕。知道已经回不去那个阶段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好的条件去体验。
自己的⾼中年龄是在丽川度过的,失去了最美的东西,被人欺骗,一连串的打击,怎么可以拿来和门前经过的这些小弟小妹比呢?
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比不上街上走过的那些自由自在的人。但比起五楼那些白天都不敢出门的女孩来说,自己觉得又比她们強多了。起码大白天的时候愿意也想走到阳光下面去。就算每次进来的时候怕人看见那只是怕被误会而已。
夏天的夜很短,但夜生活时间却很长,那些喝得微醺的人会不进走进来要求开|房。独自来的,三两个一起的,甚至有一大帮混混也会来。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因为季节的问题,反正这个月的生意一下子比上个月好了很多。
让人不敢相信的是有时候陈姨会从外面带陌生的女孩来住店。四楼的房间也开始为她们提供住宿,当然这是有条件的,她们和五楼的姐妹一样做着同样的工作。只是五楼那帮是长住,而四楼这几位是临时的支援。她们会在有活儿的时候过来,没事的时候就会回去各自的地方。
“唉。这段时间怎么没有人下城来呀!急死人了!”忙了半天的陈姨在吧台里坐下,对着风扇猛吹一阵,也难怪,就她那⾝胖⾁在这天气里不热是假的。
“我开空调给你吧!”冯雨瑶说。
“下午再开吧!有客人再开,那个空调太大了,很耗电。”陈姨平时赚那么多的钱,轮到这点小开支的时候却吝啬起来。只是因为她平时已经不会呆这里,所以觉得别人就免了,很自私,做老板的都这样。
“好的,我平时都是下午三点开,四点多刚好可以把温降下来。晚上八点就关了,那时候就不热了。”冯雨瑶向陈姨汇报说。
“这段时间生意还可以,没人下城,找不到人来帮忙。”陈姨埋怨起来。
“那是,生意可能都好嘛!”冯雨瑶随意附和着陈姨的说话,心思却根本就不在这上面。其实这些都与她无关,不过是陈姨坐在这里说话,她总不可能不理她。
“小冯,你今年十九吧?我记得是这么大。”陈姨突然转了一个话题问起冯雨瑶的年龄来,听不出她这么问的意思是什么。
冯雨瑶认真地回答说:“十九呀!⾝份证上有的,你看过的,过年前会満二十岁。”
“你说家里人会下来的,他们来了吗?在哪里做什么?”陈姨仔细询问。
冯雨瑶的脑子还算转得快,马上想起刚来的时候有说几个哥哥会到丽川来⼲活儿的。于是她说:“来了,他们在都上班了,但到底在哪条街我也不知道。”
“他们知道你在我这里上班吗?”陈姨严肃的问。
因为她说过不能告诉别人,不要和外人多讲的话,所以冯雨瑶回答说:“他们不知道,从来没有和他们说起过我工作上的事儿,他们也从来没问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