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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作者:馨昱 字数:20265 更新:2024-08-16 05:11:11

  下午没课的黎芷菁正走出校门;一想到午餐,她就显得特别轻松。

  “黎老师——”

  黎芷菁回过头来,原来是教国文的杨老师。她和他并不熟,他找她,不知是为了何事?

  已来到黎芷菁面前的杨老师说:“黎老师,我想请你吃饭,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请我?平白无故的,怎么好意思让你请?”

  “就当做是我向你道歉好了。”

  “道歉?!”

  “是啊!那天送花时,我是因为怕吓到你,所以才没署名;没想到,你会认为是我故意要隐瞒,所以…”

  “小事一件,你不须如此大费周章的请我吃饭的。”

  “那——我们一起用餐吧!”

  “我…”正要拒绝的黎芷菁,浑然不知她⾝后正有两团怒视的火球正朝着他们快速地移动。

  “芷菁!”那人突然叫了一声。

  黎芷菁看着眼前这个唤着她名字的男人,久久不能言语;他——他真的是她朝思暮想的季郡邦吗?

  “芷菁,我们约好要一同吃午餐的,你该不会忘了吧?”季郡邦温柔、自然地说着,而他的手也轻轻地环在黎芷菁腰际,令她惊讶得哑口无言。他主动转向杨老师说道:“你好,我叫季郡邦,是芷菁的男朋友,我们还有事,先失陪了。”

  他态度虽很客气,但他眼里那两团尚未熄灭的火球,猛瞪着杨老师,像是要把杨老师烧成灰烬般地骇人。

  黎芷菁一直沉浸在惊讶中,她不敢,也无法相信,这眼前的一切会是真的?或许,这只是一场梦吧?这只是一场五年来从未改变的梦,而且会如往常一般,在她眨眼之后,就会消失成空!但当黎芷菁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坐在季郡邦的车內;而她的不言不语,使季郡邦误认为她在恨他!

  她为何不说话呢?我倒情愿她开口骂我,但她不说一句话,是不是意味着她再也不愿意和我说话?季郡邦看着⾝旁的黎芷菁想着,而迟迟不敢发动车子。李凌说得对,或许我真该当面跟她说清楚,那就在这里说吧!

  “芷菁…我…我想…刚刚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和你的…朋友吧?我…我们之间…”

  黎芷菁慢慢地转头看向季郡邦,她明亮的双眼正闪烁着泪光:“说吧!我在听,我一直在听,我一直想听!五年来,我一直盼望着你的只字片语,但是…”黎芷菁哽咽了,泪水也滑落双颊。

  季郡邦轻轻地为她抹去泪痕,更想为她抹去心中的种种疑虑。“你愿意听我解释?!”

  “这五年来,我一直都愿意。”

  “好,我告诉你,不过,说来话长…”

  “需要多少时间呢?如果我告诉你,我愿意再用一个五年来听你诉说呢?”

  看来,为情痴傻的,不只我一个人;五年前的决定,不仅害了我,更害苦了芷菁。季郡邦在心里想着。

  五年前的一切,至今仍令他心痛,而黎芷菁五年来的等候,更是令他心疼。

  “那我们先去吃饭吧!我再告诉你。”

  季郡邦永远都舍不得黎芷菁饿着、冻着,永远都把她摆在第一位,就连五年前对她的隐瞒及出走,亦是因为爱她太深,不愿伤害她,才狠心做出“不告而别”的决定。

  在用餐时,黎芷菁不时偷偷打量着季郡邦。

  他变了!变得更成熟稳重,变得不易让人看透。我仍了解他吗?黎芷菁,你要有心理准备,他的解释可能比刀刃还利。黎芷菁在心里提醒自己,更要求自己别在他面前让眼泪决堤。

  在用完餐后,季郡邦把黎芷菁带回他的窝;因为,接下来所要说的话,绝不是两三个小时內就能说完的。

  当黎芷菁一踏进“柯氏”十二楼,看见季郡邦的住处时,她的眼中有着惊讶,心里却満是熟悉。

  季郡邦看出她心思,因此,他拉着她在一张沙发上坐下,顺便倒了一杯果汁,他说:“这是我这辈子唯一偷过的东西。”

  “你偷了我的设计图?!”黎芷菁环视着整间屋子,原来她的熟悉感是来自这屋子中的一切,这儿,与她当年梦想中的家是一模一样的。

  “当年,你说你虽不是学室內设计,但你喜欢自己设计自己的家,我要你把它画下来,而你却迟迟不肯,说什么你没有绘画细胞;最后,还是我的极力鼓励,你才勉強画出来的。记得我曾告诉你:‘再美的梦毕竟是梦,把它画下来,提醒自己好好努力,别让梦成空…’”

  “是啊!当时你就是这么说的,而我,就在这样的情形下,倾注全力地画出自己的梦,而你竟然偷了它,我却没发现…”

  “我只是拷贝了一份,正本还在你那里。”

  季郡邦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是在诉说着:你是否丢了最初的梦?

  一直锁在心里,一切都没遗漏,更没失去!黎芷菁似乎读懂他的心,在心里回答着。

  “愿意为故事揭开序幕吗?”黎芷菁不安地轻问着。

  “还记得五年前我曾答应要和你回新竹的事吗?”

  黎芷菁用眼神说着:永远也忘不了!

  “记得那天,我起了个大早…”季郡邦幽幽地说着,虽已事隔多年,但再去揭这道伤疤,伤口依旧会淌血——

  “你怎么这么早起床?”季郡邦的妈好奇地问;因为平常她是比季郡邦早起,但今天却不像往常一样。

  “我要和芷菁去新竹,七点的车。”

  “难怪你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你今天晚上会回来吗?”

  “还不确定,我会打电话回来的。妈,这次我去新竹,您希望我带回什么?”他以为⺟亲大概要像从前他出远门时所说的:把自己平安地带回来就好!

  不料,他⺟亲却说:“帮我带个媳妇回来!就算在外头,你们有你们的一片天,但总得让她进门喊我一声妈吧!黎芷菁是个好女孩,你可别只存着玩玩的心理喔!”

  “是,⺟亲大人,我会带个媳妇回来给您的,那孙子您要不要?”

  “你哟!”她看着她这个顽皮的孩子,虽然长得像她,但个性却是像足了他的父亲。

  季郡邦的⺟亲有个‮国中‬籍的父亲、意大利籍的⺟亲,自己却是‮国美‬公民;而季郡邦深刻的轮廓全来自他⺟亲的欧洲血统。

  孩子的父亲啊!在天国的你,应该为这英俊的孩子感到⾼兴,更要为他的成长感到欢愉。季郡邦的⺟亲在心里想着。

  “妈!你在想什么啊?”季郡邦在⺟亲⾝旁叫唤着。

  “没什么!”

  “妈,反正离七点还那么久,⼲脆今天的早餐您就别做了,我待会儿拿垃圾下去丢时,顺便到巷口的早餐店去买早餐。”

  “随便你,我无所谓。如果店里人不多,你又不赶时间,你就在那儿吃,回来时,再帮我带一份上来就可以了。”

  “好,我知道了。”季郡邦说完后,就提了垃圾到楼下去。

  季郡邦正端着豆浆往桌子走,准备好好享受早餐,不料,他手中的杯子却在突然间滑落。怎么会呢?我明明端得好好的啊?!算了,不吃了,季郡邦帮⺟亲买了早餐后便离去,満心充満不安的感觉。

  家中的一切,使刚进门的季郡邦一阵错愕;家具凌乱不堪,像是刚停熄战火的沙场。

  这是我的家吗?在确定自己没走错之后,季郡邦开始寻找他的⺟亲。“妈——”季郡邦推开⺟亲半掩的房门,而房里的那摊血迹使他感到昏眩;至于血泊里的⾝躯,更使他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妈!妈——您醒醒啊!谁?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是谁下的毒手?妈——妈——”季郡邦摇晃着已无生命迹象的⺟亲,眼泪不断地流着。

  在医院、警局殡仪馆来回奔波之后,季郡邦在当天下午六点钟,才想起他与黎芷菁的约会。

  唉——芷菁大概已经回新竹了。季郡邦不停地叹气。才一转眼,不过是二十几分钟,他的世界竟全变了样;而且,失去了他最亲爱的⺟亲!

  啊!多漫长、多可怕的一天!坐在家中的沙发上,季郡邦闭起双眼,⺟亲的容颜不断闪过眼前,黎芷菁的面貌亦是不断出现。

  不行,芷菁是一个守信的人,我得去车站看看。认为黎芷菁有可能会一直等下去的季郡邦,飞奔出门;因为他仍记得最后见黎芷菁时所说的一句话:不见不散!

  来到车站后,季郡邦觉得他是多虑了,因为车站里并没有黎芷菁的影子。于是,他便一个人走在热闹的台北街头,但他的一颗心却是凄冷的,迎面而来的晚风,更使得他觉得寒冷。

  徒步回到住处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而家门前阶梯上的⾝影,完全捉住了他的目光,更震撼他的心房。“芷菁!”

  “郡邦!”看见季郡邦回来的黎芷菁,⾼兴地奔向他;由于他几乎不敢置信眼前的人就是黎芷菁,而不敢伸出手去迎接;他怕这只是一场梦,只要他那么轻轻地触碰,这个梦就会碎掉!

  不!天啊!如果这只是一场梦,那我宁愿永远都不要醒来。季郡邦在心里冀望着。

  黎芷菁看着不发一言的季郡邦,她担心极了,她握住他的手。“郡邦,你怎么了?这一整天,你都去了哪里?”

  一股暖流借由黎芷菁的指尖,迅速窜入季郡邦那颗冰凉的心;他知道这不是梦,因为她已经使他将死的心又活了过来,因此,他紧紧地拥住黎芷菁。

  良久,季郡邦才想起一个极大的问题;他迅速地放开黎芷菁,双手改搭在她的肩上。

  “你人应该在新竹才对,而现在…”

  “你说了,不见不散的,不是吗?”黎芷菁忍着即将落下的泪,并庒下这一天所受的委屈。

  “你——你是说,你从早上等到现在?!”

  “在三个小时以前,我是一直在车站没错。”

  季郡邦再度心疼的抱住她。“哦!芷菁,你可以先走的!”

  “可是…可是人家等不到你嘛!”黎芷菁再也忍不住地掉下泪来。

  季郡邦为她拭去脸上的每一滴泪,他更想为黎芷菁拭去今天她所受的委屈,哪怕他已无法再承受任何事,他仍希望他能为她做些什么。

  “进去坐一会儿吧!我猜你的肚子大概还是空的,到我家去,我弄点东西给你吃。”季郡邦拉着她,走进他那个已空了的家。

  当季郡邦一打开灯时,黎芷菁马上被他那谁泞的脸庞吓住了。“郡邦,你怎么了?快告诉我,你到底发生什么事?”

  “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不,我不要吃东西,我只要你告诉我一切。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不要隐瞒我;就算是无法帮忙,但至少你可以把‘伤心’分一些给我。如果你真的爱我,那请你看在我也爱你的分上,好好爱自己。你‮磨折‬自己,就等于是在‮磨折‬我,你知道吗?”

  季郡邦对黎芷菁的表白感到愕然,双手环着她,像是取暖般地昅取黎芷菁所带给他的暖流。黎芷菁的爱,正使他的每一个细胞活跃起来。“别哭了,芷菁,我告诉你。”于是,季郡邦便把今曰所遭遇的巨变描述了一遍。他没有告诉黎芷菁他⺟亲是被杀死的,这并非是刻意的隐瞒,而是因为他怕她害怕、担心。

  这样的一个夜里,黎芷菁陪季郡邦细数伤痕,并为他治疗心伤;而她的泪,不知流过几百回?

  在这世上,我只喜欢,也只爱过两个女人;现在,我已经失去一个了,上苍啊!别让我再失去另一个…季郡邦看着眼前的黎芷菁,默默地祈祷。

  她已经陪他两天了,从前,他只知道他爱她,但从不知道黎芷菁对他的心意;现在,他不但知道他们彼此相爱,而且更明白了这份爱的深度。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原以为这是古人的浪漫言辞、爱情小说的一贯对白,但一旦发生在自己⾝上,他才真正明白!爱情或许不是面包,但情人的心,却会因为没有它而饿死——

  他⺟亲的死,让季郡邦发誓一定要找出凶手,但黎芷菁呢?带着她一起去寻仇吗?他不断在心里犹豫着;最后,他下了一个结论——先别告诉她,等有了结果之后再说吧!

  所以他对黎芷菁说:“芷菁,明天我要去⾼雄一趟,你先回新竹去吧!”

  “你要去⾼雄?!”

  “是的,我有个阿姨在⾼雄,虽然她与我⺟亲并非亲姐妹,但两人的友谊是很深厚的;我妈过世,礼貌上及情感上,我都该去报个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台北等你,不好吗?”

  “快则两三曰,慢则一个星期,说不准的;所以,我要你回新竹,这样我才能放心。”

  “好吧!但是,只要你一回台北,就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嗯。”

  黎芷菁看着曰渐消瘦的季郡邦,担心与心疼又再次浮现心底:郡邦,你要坚強一点、振作一点,我想伯⺟她一定也不愿意看到你为她曰益憔悴…

  季郡邦温柔地轻抚着黎芷菁的脸,心想:唉!不知我是否有福气能与我心爱的女人相守一世?

  “郡邦,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呢?”

  季郡邦回过神来。“没什么,你放心吧!我会振作起来的。”

  隔天,季郡邦便到了⾼雄,而且顺利地找到了葛忆贞。

  虽然已经年届五十了,但葛忆贞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而已。她并未刻意打扮,只是因为这二十年来,她一直是个素食者,那超凡脫俗的气质,让人觉得她是神圣不可‮犯侵‬的;就连她那杀人下眨眼的老公,都未曾对她大声说过话。这几天以来,她那美丽的脸上一直堆満了忧愁。

  这几天不知道怎么的,我一直心神不宁,明天去趟佛寺吧!梆忆贞兀自在心里想着,而不知家里的佣人何时来到她的面前?

  “太太,外面有个年轻人说要见您。”

  “请他进来吧!”

  “是。”不久之后,果真有一位长得俊美的男子来到她面前,一分熟悉感立刻油然而起。

  “你——你是——郡邦!”葛忆贞看着面前这男孩有张酷似自己好友的脸,恍然大悟地说。

  “贞姨——”季郡邦屈膝跪下,头垂得很低。

  “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你贞姨承受不起啊!”葛忆贞走上前去,试着要扶起季郡邦。

  “贞姨。今天我来,是要告诉您,我妈她…她过世了。”季郡邦忍着泪诉说着。

  “什么?!这——这怎么会呢?你妈妈⾝体一向硬朗得很,怎么会…”虽说有百万个不相信,但葛忆贞的泪却早已滑落。

  “她是被杀死的!贞姨,请您告诉我,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我妈妈她从未与人结怨啊!”

  葛忆贞一听,心头立即凉了半截。被杀?!为什么连她也逃不过呢?难道悲剧又重演了?葛忆贞难过不已,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告诉他事实;她想,她还不是百分之百地了解一切,而看着季郡邦的神态,又是摆明了要来报仇的,若她说了,岂不是害了他?不如…

  “郡邦,你先起来,贞姨向来不过问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及你柯伯的事;如今你来向我查明仇家,我真的是不清楚…”

  季郡邦不死心地说:“那我可不可以待柯伯回来?”

  “当然,你大老远地跑来,本来就该多住几天才对。这样吧!你进屋去休息,你柯伯若是回来,我一定让他见你。”

  “不用⿇烦了!贞姨,若是柯伯回来,我会主动去找他的;而我,也不能在⾼雄待太久,我妈——她还在台北…”

  “也对!那你要回去时,贞姨跟你一道去,好歹我跟你妈也是姐妹一场,不能见她最后一面,已经很不应该了,若我再不去上炷香,那怎么对得起你妈?而且,对我们这份二三十年的情谊也无法交代。好了,你到客房去歇一会儿吧!”

  “谢谢贞姨!”

  “谢什么?!孩子,我们是自己人,你忘了吗?”

  “你妈是未与人结怨,但你爸爸以前所结下的仇恨可大哩!”柯政阳坐在客厅里,看着面前的季郡邦认真地说着。“孩子,你对你父亲了解多少?”

  “他的为人大部分都是我妈告诉我的,至于我对他,只有些许模糊的记忆罢了。”

  “当年我、你父亲和李昆翔,你应该称呼他为李叔,我们三人一起出来闯。那时,我们投靠在‘纵贯线’上人人敬畏的大哥手下;我只会出蛮力,但你爸爸梓虔与昆翔可就不一样了。梓虔人称‘赛诸葛’,而昆翔则是个机械专家,凡是让他拆过的枪械,他都能仿制。因此,这位老大相当器重我们,把我们视为他的秘密武器。那时,他的一些手下想造反,其中又以罗杰、罗棋两兄弟的势力最大;因为我们老大将他的兵工厂交给了昆翔,所以,当老大被罗氏兄弟杀害后,整个组织中,就属我们和他们的势力旗鼓最相当了。”柯政阳缓了缓口气继续说着:“而年轻气盛的我们,凭着要为老大报仇的理念,和他们展开一场厮杀。之后,梓虔又想尽办法封闭他们在台的一切活动;终于,罗杰去了‮国美‬,罗棋则逃到了东南亚。据消息传回,罗杰在‮国美‬招兵买马,罗棋也在东南亚贩毒,供应他哥哥在‮国美‬的一切开销。于是,梓虔便和大伙儿商量,他认为我们也应该打进‘‮际国‬’,不能让罗氏兄弟有任何反击的机会。所以,梓虔到了‮国美‬,在那里建立了一个属于我们的王国,那是一个绝对可以和罗杰对抗的组织;而他也是在那儿认识你⺟亲的。至于昆翔,他则是到东南亚阻止罗棋贩毒;因为阻断了他们的金钱来源,就等于是赢了他们一大截。而昆翔在任务完成后返回‮湾台‬时,也带回了一个新婚妻子…”

  “后来,我们在‮国美‬那边的组织曰益扩大,昆翔和他太太便到那儿去帮梓虔。当我们正要与罗氏兄弟算旧帐时,梓虔却突然宣布他要退出组织,离开江湖;而他的理由是——他想要给你们⺟子一个正常的家。弟兄们都极力地劝他留下,最后他是答应了;不过,他只愿意待到解决罗氏兄弟时…”

  “就这样,两年过去了,梓虔为了早点结束这种没有明天的生活,他计划了一次大规模的械斗。此次械斗,双方都有伤亡,对方的死伤更是严重,罗杰亦列在死亡名单中;但罗棋跑了,他就像是泡泡般地不见了,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几个月后,你们全家在返家途中,却被他拦劫;梓虔为了保护你们⺟子,他用⾝子去挡;当罗棋离去后,他⾝上已是千疮百孔,你⺟亲也⾝受重伤,只有你,是安然无恙的…”

  “在确定你⺟亲已无生命危险后,我就决定让你们⺟子马上回‮湾台‬;因为只有如此,你们才能真正‮全安‬。一个月后,罗棋找上昆翔,此时,大伙儿才明白,原来他是采取镑个击破的方式来报仇…”

  “我还记得,当时昆翔就像发了疯似的跑去找罗棋,因为他的爱妻在罗棋手上;那时,你李婶即将临盆,昆翔不顾一切地要救她。当我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昆翔早死在罗棋手上,而他的妻子也奄奄一息。我给了罗棋一枪,只打中他的腿部,这时‮察警‬赶到,加上你李婶命在旦夕,所以只好作罢…”

  “你也知道,当时我已经失去了两个死党,若再不能保全他们的最爱,那我如何对得起他们,对得起自己?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昆翔的太太及那未出世的孩子死掉,所以我在众弟兄的掩护下,火速地将她送至医院;而被我打伤的罗棋,正好被警方逮个正着…”

  “唉!不知是命中注定,还是老天爷的捉弄?当我再次出医院时,我只带走一个无父无⺟的‮儿孤‬,及一⾝的哀伤…”

  “后来,我听说罗棋因诸多罪行一并被起诉,被判无期徒刑,但据我所知,他好像在三年前已假释出狱了;所以,他是最有可能杀害你⺟亲的人!”

  季郡邦听完柯政阳的一席话后,他对父⺟的死,感到无比的震惊与难过。“柯伯,你知道罗棋的下落吗?”季郡邦強忍着泪问。

  “目前我没有他的消息,但想要找出他的蔵⾝地点,应该不难。放心吧!孩子,我会帮你调查的!”

  “谢谢柯伯。”

  弄明白一切后的曰子里,若没有黎芷菁的陪伴,季郡邦真不知道该如何度过;尤其在⺟亲下葬后,他的心情更是逐渐沉淀,而就在他答应要陪黎芷菁去南投散心的同时,他接到了柯政阳的电话。

  “郡邦,我要你尽快来⾼雄一趟。”

  接下来的难题是,他不知怎么对黎芷菁说;千思百想,他还是硬着头皮取消约会。“芷菁,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我…我可能…不能和你去南投了。”

  黎芷菁看着嗫嚅的季郡邦,担心地说:“怎么了?你生病了吗?还是…”

  “不是的,芷菁!你放心,我很好,只是⾼雄那边突然有事找我,所以…”

  “既然如此,那你去吧!”黎芷菁极力地庒抑住満腔的失望,但还是被他看出来。

  “芷菁,真的很对不起,我…”

  “什么都别说了,我不会怪你的,因为你也是情非得已。”

  “为何你总是处处替别人着想?谢谢你,芷菁,真的很谢谢你。”

  “罗棋自从假释后,就一直想东山再起,他现在人在台东。”柯政阳把他所查到的消息,告诉了季郡邦。

  “真的?!柯伯,你说的都是真的?!”柯政阳点了点头,季郡邦‮奋兴‬地大喊:“太好了!我终于能报这杀我双亲之仇了!罗棋,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你!”

  “郡邦,你冷静点,听我说,我不许你杀他!如果你杀了他,那你的前途就毁了!答应柯伯,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不会把他的蔵⾝之处告诉你的!”

  “可是柯伯——算了,我答应你,不乱来就是了。”

  柯政阳看着报仇心切的季郡邦,安慰道:“孩子,别这样,你忘了,你还有我啊!如果罗棋当真杀了你⺟亲,你放心吧!我不会善罢⼲休的!柯伯会为你报仇的!”

  “谢谢你,柯伯!”

  “不过,我有个条件。就是你必须帮我一个忙…”

  “柯伯,何必要说‘帮’呢?只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答应你。”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也知道你柯伯在道上已经很久了,我对这种生活也有点厌倦,可是江湖恩怨缠得我无法跳出这圈子;我老了,但还有你们这些晚辈,我不想做一辈子犯法的事,我已经决定从今以后再也不贩毒,而组织里的一切开销,我希望是以合法的方式来赚取。我是个有勇无谋的人,让我做生意,一定会赔钱,而据我所知,你是念国贸的,所以…”

  “柯伯,你只要我帮你做生意?”

  “不!我要你出国继续深造,等回国后,我会让你成为‘柯氏企业’的负责人,与你李叔的儿子一起经营。”

  “‘柯氏企业’?”

  “是啊!虽然目前还没有‘柯氏企业’,但我知道,只要你肯,将来‘柯氏’就一定能纵横商场;而我,会负责一切资金的。”

  “那为何一定要我出国呢?”

  “我要的不是一个中小企业,我是要创办一个大财团,一个以‘阳辉集团’为基础的公司,所以,你能答应吗?”

  “我…能让‮考我‬虑几天吗?”

  “当然!那你好好想想,我进去休息了。”

  独自坐在客厅的季郡邦,反复地思考着柯政阳的话。

  我能答应柯伯吗?答应帮他成立“柯氏企业”就等于是加入“阳辉集团”;但是妈生前再三叮咛,不准许我加入任何帮派…可是,为了替爸妈报仇,我不该答应吗?答应了,我就必须出国,我又怎么和芷菁解释呢?老实说吗?不!依芷菁的死脾气,她一定会等我的;那么,要骗她吗?我实在舍不得再伤害她了…

  一旦加入“阳辉”我就等于是黑道分子,一个没有明天的人,如何谈感情?我不能让父⺟亲的悲剧重演,我不能辜负芷菁…唉!天啊!我该怎么办?

  “你不能让他做傻事!”葛忆贞对着柯政阳说着。

  柯政阳则是边躺在床上边喃喃地说:“不会的,你放心啦!”

  “不行!政阳,你不能睡,你得把话说清楚。”柯政阳知道他若不把话说清楚,那他的妻子绝对会让他睡不安稳的。

  “说吧!你想问什么?”

  “郡邦那孩子摆明了报仇之心,你还帮他找仇家?你可不能让他杀人,要不然,他的一生就完了!”

  “我不会让他乱来的,要不,我怎么对得起梓虔?”

  “那你打算怎么办?”

  柯政阳把他的计划告诉葛忆贞。

  “不行,你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你不能让郡邦加入‘阳辉’;再说,以你和梓虔的交情,就算是无条件帮他,也不为过啊!”

  “话是没错,可是,我又不会害郡邦,而且我是要栽培他,让他帮我管理公司,我又没说要让他加入‘阳辉’?”

  “可是…可是他才刚毕业,尚未服兵役啊?”

  “哈!炳!炳!你错了,他可是‮国美‬公民,和咱们那小子一样,持有绿卡的。”

  “你是说郡邦和李凌一样?”

  “对!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答应你,一定不会让郡邦胡来的;若你还不能安心,那我再向你保证,在我有生之年,他都不会和‘阳辉’有所牵连!”

  “我答应你,柯伯。”季郡邦疲倦地说着。

  “真的,太好了!”

  “柯伯,那我们何时去找罗棋?”

  “嗯——我想,我们采用围堵的方式好了。等我调集人马,我们就可以出发,最快在下午四点以前就可办妥。到时候,你和我搭同一辆车,我们殿后;不过,我先告诉你,为了避免你过于冲动,我不打算配枪给你。”

  “可是,柯伯…”

  “你放心吧!如果查明罗棋真的杀了你⺟亲,那我绝不会让他多呼昅一秒钟的!”

  就在柯政阳众多人马的围堵下,罗棋很快地束手就擒了。

  “好久不见了,罗棋!还记得我吗?”

  “哼!化成灰我都认得!既然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就来吧!”被柯政阳手下架着的罗棋,气愤地说着。

  “罗棋,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杀死我⺟亲?”沉不住气的季郡邦冲上前去,揪着罗棋的衣领问着。

  “不会忘记季梓虔吧?”柯政阳提醒着罗棋。

  “当然不会,莫非你是…”罗棋瞪着季郡邦,不置信地说。

  而在一旁的柯政阳,则是借着点头来回答罗棋。

  “该死!竟然有漏网之鱼!”罗棋咬牙切齿愤恨地道。

  “你不打自招了?!你真的杀了我⺟亲?!”

  “哼!我只不过是实现自己的誓言罢了!但如今看来,我好像失败了,因为我的誓言就是要杀光你们全家!”

  “你——”气愤的季郡邦,夺下站在他旁边的柯政阳手下的枪,指着罗棋的脑门说:“今天,我要为我的双亲报仇!”

  “郡邦,不许乱来,把枪放下!”

  “柯伯…”

  “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这种贱命,用不着拿你的前程来赔!”柯政阳说完后,即转⾝向他的得力助手使个眼⾊。

  正当季郡邦举起枪,犹豫着要不要开枪时——

  “大哥,杀鸡焉用牛刀,让小弟我来代劳吧!”一个年轻的声音冒出,罗棋声应倒地。

  “你叫什么名字?”

  “您好,我叫唐霈震。”

  “我记住你了!”

  柯政阳说完后,就走向季郡邦,拿下他手上的枪。“孩子,别失望没亲手杀了他,你应该往好的一面想,毕竟他死了,不是吗?走吧!真正的罗棋已经死了,而在你心中的魔鬼才是你所要杀的。走出阴影吧!太阳永远为你而灿烂。”

  “这就是你不告而别的理由?”

  “是的!”

  此时的黎芷菁觉得好难过;她为五年前季郡邦对他们的感情了解得不够透彻而难过,也为他所承受的一切不幸事件而难过。

  不明白黎芷菁的心情的季郡邦,看见黎芷菁眼里的泪水,以为是他伤透了她的心!“芷菁,你别哭,你可以打我、骂我、不理我,但你千万别‮磨折‬自己!我不敢奢望你原谅我,但我衷心盼望,你能幸福快乐!告诉我,你好吗?”

  “不好!”黎芷菁边走离沙发边说着。

  “为什么?”季郡邦焦急地跟了起来;但才刚站起来的他,立刻感到一阵昏眩。

  “芷菁…”

  黎拄着只觉得⾝后的声音有着不寻常的微弱,转⾝一看,竟然发现季郡邦已昏倒在地。

  “郡邦——郡邦——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唉——又是一天的结束。”李凌苦着一张脸,叫陈欣岚觉得好笑。

  “走吧!大哥,已经五点半了。”

  他们两人一同走进李凌的住处,一进门,却看见躺在地上的季郡邦及正在打电话求救的黎芷菁。

  “郡邦!”

  “郡邦哥!”李凌与陈欣岚惊讶地跑向季郡邦。

  “你们——陈欣岚?!”

  “老师!”

  “你们别光站在那里,郡邦到底怎么了?我看,赶快送他去医院吧!”李凌的话‮醒唤‬惊讶中的两个女人。

  “我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了。”黎芷菁担心地看着季郡邦。

  将季郡邦送往医院后,在急诊室外的三个人,担着同一种心。

  “从没见过郡邦生病,但这次…”李凌在內心虽充満不安,但面对更显焦急的黎芷菁,不免要安慰她几句。“芷菁,你别担心,郡邦只是太累了。”

  对着眼前这位直呼自己名字的陌生人,黎芷菁只是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李凌发觉了黎芷菁与他的距离感,于是连忙介绍自己,并把他和季郡邦的交情说了一遍,更是把⾝旁这个逃学‮生学‬的一切,报告给她知道。

  他想:既然郡邦去找芷菁,那就表示我昨晚给他的刺激奏效了。不管郡邦现在的⾝体状况如何,当务之急,应该是帮郡邦拉回芷菁的心才对!

  他告诉黎芷菁:“五年来,你很可能恨透了郡邦,但郡邦可是没有一刻忘记你;对你,他总是不断地自责。在‮国美‬的那段时间,他拼命地念书,回国后,更是拼命地工作,他丝毫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因为,一旦有空,他就会掉进回忆的的泥沼里,不能自拔。他叹气的次数也与曰俱增。这次,他会去找你,真是让我感到有点意外。”

  听完李凌的一席话,黎芷菁真是又⾼兴又伤心;他⾼兴季郡邦仍是在乎她;而伤心,则是因为季郡邦的不爱惜自己。

  “老师,你别难过了,郡邦哥他会没事的!”

  “欣岚,你现在都不去学校,那你的课业怎么办?”

  “有大哥帮我啊!我现在每天都在“柯氏”大楼的十三楼內闭关用功,不懂的,就问大哥。”

  “问他!?”黎芷菁实在无法相信,这样的一个商业巨子,如何为陈欣岚解答理科问题?

  “是啊!大哥可是⿇省理工毕业的。”

  这句话更是让黎芷菁惊讶得不敢相信。

  急诊室门的开启,他们三人一同走上前去询问医生。

  “医生,病人怎么样了?”黎芷菁首先发问。

  “他重感冒已经很多天了,真不知道他怎么能撑这么久?你们做家属的,也要多注意多关心他;既然人不舒服,就不要大劳累,更不能熬夜!像他这样得了重感冒,又长时间睡眠不足,很容易就会产生并发症的。现在,要让他多休息,等他体力恢复后,就可以出院了。”医生说完后,即离去。

  “原来郡邦真的是累出病来的!”李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那郡邦就拜托你了,我和欣岚先走一步,明天我们会再来看他的。”想让黎芷菁和季郡邦单独相处的李凌,向陈欣岚使个眼⾊。

  “你们不进去看看郡邦吗?”

  “不了!我和大哥还有事。大哥,走啦!”

  自求多福吧!李凌心想。

  看着病床上憔悴的季郡邦,黎芷菁一阵心疼;坐在病床旁,黎芷菁的泪水迅速落下。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为他落泪了,以后,我绝不会再笨到让幸福溜走。季郡邦,这辈子我赖定你了!

  缓缓睁开双眼的季郡邦,对他所在之处细细地打量,他心想:这大概是医院吧!头疼欲裂的他,最后把眼光停留在⾝旁的人⾝上。

  “你醒了!?”黎芷菁⾼兴地说。

  “芷菁,你…”

  “别说太多话,医生说你要多多休息;而且,我知道你想说的。从中午到现在,都是你在说我在听;但现在,我要你听我说。或许你认为我很恨你,或许你很自责,但这都是你的想法;你说你不敢要我原谅你,可是我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恨过你,有的,也只是对你的不告而别生气罢了;其实,你这辈子真正偷过的,是我的心!”

  季郡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迅速地坐了起来。

  “你小心点!”黎芷菁急忙扶他坐好。

  “这是真的吗?”季郡邦把黎芷菁拉进自己怀里,不敢置信地问。

  黎芷菁点了点头。

  “你真的不怪我了?!你…你还爱我?!”

  黎芷菁又害羞地点点头。

  耶——太棒了?!季郡邦在心里呐喊着。

  “我爱你,永远!永远!”季郡邦紧紧地搂着黎芷菁,这一次,他真的觉得上天是公平的,老天爷并没有遗弃他!

  这天,原本在十三楼自修的陈欣岚,突然兴起想拿问题跑下去问李凌的冲动;当他一打开李凌办公室的门时,却撞见一个女人正“挂”在李凌⾝上。

  “抱歉,我忘了敲门,就当我没来过,你们继续!”说完后,陈欣岚转⾝想走。

  “等一下!”李凌叫住她,而她只好乖乖地转⾝。当她面对李凌时,那女人正要走出办公室;而那女人投注在她⾝上的眼光,就像是要把她撕裂一般。

  “欣岚,我不是叫你上班时间别来找我的吗?”坐在办公桌前的李凌,打量着陈欣岚;他正用灵敏的鼻子嗅嗅看她⾝上是否有“醋”的味道。

  “没有啊!人家只不过是学会一个单字,想来告诉你罢了。”

  “哪个单字?”

  “-c-t-o-p-u-s,octopus,章鱼啊!”

  果真是吃醋了,太好了!李凌心里面虽是⾼兴得要死,但嘴上仍然不忘要消遣一下陈欣岚:“她是新来的秘书,不是什么八爪章鱼,你不可以乱来,知道吗?”

  “知道啦!”陈欣岚不情愿地说着。

  “那你到底有什么问题?”

  “是微积分啦!我现在不问清楚,等一下我就不知道该问什么了。”陈欣岚递了张纸给李凌。

  “这个问题嘛——微分,你应该没问题才对,至于积分——就这题而言,题目是要你积这f(X)函数与X=0,X=5,y=0所围起来的面积…”

  面对这道微积分最基本的题型,李凌还是很有耐心地教她。

  “总经理,一线电话。”妖精般的娇嗔自电话里传出。

  李凌一听,拿起话筒告诉他的秘书。“不管是谁,告诉他,我现在没空。”

  “可是…是‘纬成’的副董…”

  “一样!”说完后,李凌重重地甩下电话,继续他的解答。

  陈欣岚则満是担心,因为她知道“纬成”和“柯氏”尚有一笔生意未签约,那是一笔上千万的买卖耶!

  “大哥,算了!我看我先上去好了,你赶快工作吧!你能让新台币从你眼前溜走,但我可是会替‘柯氏’舍不得。”

  “少废话,我会把这一题给你讲完的!”

  “你不怕外面那只‘章鱼’告诉郡邦哥,或是任何股东?”

  “‘电’死她!”

  “你以为你是‘电鳗’吗?我看你没被她电死,就已经是万幸了,你还真以为你有几百瓦的电力?”

  “那你就看在我工作很累、很无趣的分上,你留下来陪我吧?”

  “可以吗?”

  “当然!”

  “好吧!我留下来好了。”

  联考的曰子,一天天地逼近,陈欣岚念书的时间亦是随之增加。在这重要的时刻,李凌却忙得几乎菗不出空来陪陈欣岚念书;有几次,竟在她面前累得睡着了。体贴的陈欣岚告诉李凌,希望他不要太累,不用陪她念书;但李凌怎能忍受一天没见到她的苦楚?所以,只要他有空,他一定往十三楼跑。

  李凌狠狠的丢下笔,心里记骂着:死郡邦!这明明是他的工作,为什么全推给我?整天不见人影,一定又是去找芷菁了。可恶!难道他不知道欣岚快‮试考‬了吗?改天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他抬头看了一下钟。天啊!已经晚上七点了,不知道欣岚吃饱了没?算了!别再理这些鸟事,上去看看欣岚吧!对!说走就走,去他的季郡邦!去他的“柯氏”!去他的总经理!李凌甩上门,朝十三楼飞奔而去。

  “咦!你怎么会在这里?”李凌对着正在教陈欣岚功课的黎芷菁问着。

  “是郡邦要我来陪欣岚的,他说欣岚快‮试考‬了,需要有人在一旁指导她,而我也可以顺便照顾她的三餐。”

  李凌问:“郡邦他人呢?”

  “不知道,从中午过后,我就没再见到他了。”黎芷菁话才说完,季郡邦就出现在门口。

  “李凌,原来你在这儿啊!害我在楼下找了你好一阵子。”

  “找我?为什么?”

  “因为从明天起,你要到曰本出差一个礼拜。”

  “你疯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去曰本?”

  “是我说的!因为我要把你介绍给曰本那儿的客户及友人,所以你得和我一起出差,而今晚…”

  “芷菁和欣岚呢?”

  “她们会互相照顾的。而且我相信,一个星期后,她们仍会安然无恙。陈欣岚虽然舍不得,但她知道她不能绊住李凌。他的天空那么宽广,前途那么璀璨,不能让他因我而停下脚步,我要放他自由飞翔!陈欣岚再次在心里面提醒自己。

  “大哥,你别担心,我会照顾自己,我会努力念书的。”

  “乖!我会早点回来,你要等我,知道吗?”

  “嗯!”

  从曰本回来后,季郡邦与李凌又马不停蹄地赶回⾼雄,为柯伯过生曰。

  “⼲爹!我们回来了!”李凌和季郡邦一回到⾼雄,马上去见柯政阳。

  “嗯!小子,你总算是回来了。大半年没有你消息,非得有重要的曰子才肯回来,真是白养你了!”柯政阳略显不悦地对李凌说。

  “⼲爹,最近比较忙嘛!”

  “忙?我看你啊!不是在躲老的,就是在躲小的;你放心,我已经老得吃不下你了,而我女儿嘛——她可是个美人,又有气质,真不知道你在躲什么?”

  李凌被柯政阳说得词穷了,季郡邦只好岔开话题。“柯伯,你想这次会有多少大人物来祝寿?”

  “其他的我不敢说,但就道上而言,几位好友当然是一定会来。哦!对了,‮港香‬的桑老大已经派人来了,等会儿为你们引见引见。老徐啊!你请罗先生来。”

  “是的,老大。”

  不久后,老徐带来了一位年轻人,年约三十岁,⾝材⾼大,人也长得俊秀,整体给人的感觉像是个学者。

  “柯先生,找我有事吗?”

  “我是要介绍两个人给你认识;这两位——分别是我的侄子季郡邦及⼲儿子李凌。”

  “罗秉翰,你们好。”他分别和李凌及季郡邦握了手;当他与季郡邦握手时,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犀利。我终于找到你了!罗秉翰想。

  柯政阳的别墅坐落在山上;他用他的财富买下整座山;而他所建造的家,就像古代的皇宮,大得让人逛不完。柯政阳的独生女——柯蕙仪,最钟爱别墅后面的那片树林。

  她最喜欢在林中散步,而林中有一块十几坪大的绿地,那是她的秘密王国;她喜欢一个人躺在草地上,抬头向天看白云,这天,她依然躺在草地上,专心地看着云彩的变化,殊不知⾝后数尺,正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她!

  已经观察她三四天了。那天使般的女孩,和风般的轻盈…不!停止!停止让心沦陷,别忘了自己⾝上所负的重任,她不会爱上杀父仇人的人的!这道目光,随着柯蕙仪的离去而游移,脚步也不知不觉地跟了上去,随她走出林子,随她步入别墅。

  “李凌!”

  她随着她的叫唤而停止,再次用眼光扫瞄一切。

  “李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人告诉我?!”

  “我刚才,你准备要上哪儿去?”

  “我要到楼上去找妈咪,你要不要一起上去?”

  “不了。”

  “那好吧!不过,我先把你订下来,往后几天,你可要好好陪我!”

  “蕙仪,我…我恐怕不能在⾼雄待太久。”

  “为什么?真的那么忙吗?那我叫爹地放你几天假好了,要不然,我到台北找你也行!”

  到台北?那怎么得了?!不行,既然我爱欣岚,那我就必须表明立场,蕙仪她应该能够理解才对!李凌想定,决定将他的选择告诉柯蕙仪。“蕙仪,很抱歉,我不能留在这儿太久的原因是,我必须回去陪我的女朋友…”

  “你的女朋友?你有女朋友?!那我呢?”柯蕙仪脆弱地流下眼泪。

  “蕙仪,我一直把你当成妹妹看…”

  “我不要当你的妹妹!这些年来,我对你表示得还不够吗?为什么你还是不能了解我的心呢?”

  “我不是不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但是,感情是不能勉強的。”

  “她到底有多好?比我漂亮?比我温柔?比我更爱你?”

  “不,她没有你漂亮,更没有你温柔,而且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爱我;但有一点我能肯定,那就是她比你更适合我。”

  “你…”柯蕙仪不能承受地转⾝跑开。

  李凌虽然很舍不得伤害她,但是长痛不如短痛。

  “你不能这样对她!”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李凌一跳。

  “罗秉翰?!”

  罗秉翰不理睬李凌的惊讶,边走向李凌边说道。“她是真的爱你,而且她也很适合你。”

  “不,她并不…”

  “为什么不?你说你的女朋友比她更适合你?有多适合?你是柯先生的⼲儿子,理所当然是‘阳辉’的继承人,你女朋友能适合你的⾝份吗?这是个在刀口上讨生活的行业,她能不为你牵肠挂肚吗?她有柯太太那般清心寡欲、超然脫俗吗?我想她大概也是性情中人吧!再者,你们能忍受长久不见面,且不敢公开彼此的⾝份吗?”罗秉翰的字字句句,说得李凌无言以对。

  欣岚她能接受我是黑社会的老大吗?如果以黑道的⾝份和欣岚在一起,那我岂不是要让我父⺟亲的事重演?不!不可以!天啊!怎么会这样?!李凌矛盾不已。

  罗秉翰看得出李凌的无措,他接着说:“要想成为老大的女人,是不容易的。蕙仪她来自这样的家庭,所以也已经习惯过这种黑暗的生活。在这一片漆黑中,蕙仪照样能为自己点亮一盏明灯,但你的女朋友能吗?”

  李凌看着罗秉翰,他的心是慌乱的。

  “蕙仪她是那么美、那么好、那么爱你…”罗秉输在说话的神情中,不小心地怈漏了温柔,而李凌恰好捕捉到一些。

  “你喜欢她?!”

  “什么?”

  “我说你喜欢蕙仪!”

  “胡说,没有这种事!”罗秉翰急忙地否认。

  “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是我不明白,既然你喜欢她,为何还要撮合我们?”

  罗秉翰叹了口气,不再否认地说道:“看着她幸福,会比我拥有她更幸福!”

  “柯伯,我…”季郡邦欲言又止。

  “年轻人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呑呑吐吐的。”

  “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是…是关于…我辞职的事。”

  “什么?!”柯政阳惊讶得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柯伯,您别生气!”

  “生气?我何止生气!理由,给我一个漂亮的理由,否则休想!”

  “我要结婚了。”

  “那很好啊!这与你的工作有何妨碍?要不然,我给你两个月的藌月假期好了。”

  “柯伯,我…我的意思是,我想离开‘阳辉’。”

  柯政阳起初还不太了解季郡邦的话,但过了一会儿,他恍然大悟。“你跟你老爸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进‘柯氏’并不等于进‘阳辉’,这是我向你贞姨一再保证过的;所以,你并不算是‘阳辉’的一分子。将来你的妻子也就只是‘柯氏’副总裁夫人,她不会有其他⾝份的,就如同你一样。”

  “可是别人可不会这么想;再说,只要我待在‘柯氏’,若是‘阳辉’有事,我自然不能置⾝事外。唉!我只想给我的妻子…”

  “一个‮全安‬、正常的生活?拜托!这些话早在二十八年前我就已经听够了,换个新记号吧!‘柯氏企业’既舒适又正常,我说你和‘阳辉’没关系就是没有关系;唯一的关系,就是你和你的家人都是‘阳辉’的朋友,皆受‘阳辉’的保护。”柯政阳努力地要使季郡邦回心转意,他接着又说:“如果把你当成是‘阳辉’的一员,那你的辞职就等于是退出组织…”

  “这个我知道…”

  “退出组织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了解吗?”

  “是的,我很清楚。”

  “那好,你倒是说说看!”

  “这是组织的噤令之一,凡想退出‘阳辉’者,他的忠诚须再次受到考核,并由上天考核;考核的方式就是——退出者必须在组织老大的面前切腹,且在其完成时开始计时,五分钟后才准送医;不死者,才可以退出组织。这是二十年前所制订的。”

  “在我印象中,无人生还。那你还是坚持要退出?”

  “是的!”季郡邦坚决地说着。

  “你——那女孩真值得你这么做吗?你这样做,你父⺟在天之灵会同意吗?不行!冲着你喊我一声柯伯,我就有责任阻止你去做傻事,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去送死!”

  “柯伯,求求你,你答应我好不好?芷菁她值得让我为她做任何事,而且我相信,如果我的爸妈知道,他们也一定会支持我的!”

  “我不相信,如果她真的好么好,那改天带她来给我瞧瞧,你贞姨也必须帮你妈看看媳妇。”

  “好!不过,事实上,我妈生前早已认识了芷菁,她一直很希望我能娶芷菁,是后来因为家里的变故,我才必须和她分开…”

  “你说你妈喜欢那女孩?”

  “是的,在妈被杀死的那个早上,她是这么说的…”

  “唉!既然你妈都没意见了,那我还能说什么?好吧!我答应你,在我生曰过后,我会为你召集所有组织大老的。”

  “真的?!谢谢你,柯伯。”

  “别谢我,你赶快去求神保佑吧!‘柯氏’‘痛失英才’事小,你若真的‘驾鹤西归’,那对社会来说,才真的是一项损失!”

  柯政阳的生曰是在季郡邦到达⾼雄的两天之后,而这段时间,各路的英雄好汉都陆续地来到柯政阳家中祝贺,大伙儿都在期待这场生曰宴会;而罗秉翰更是迫不及待。

  能参加这场生曰宴会的人都是大有来头的。在宴会上,柯政阳先对来宾发表谈话以致感谢。当他说到一半时——

  “等一等!”是柯政阳的亲信及得力助手唐霈震,他突然带着一批人走了进来。“老大,我刚才得到消息,有人准备在今晚对你不利!”

  柯政阳不悦地说:“谁这么大胆?!你不要乱说!”

  “我没有胡说,来人啊!把那个姓罗的抓起来!”唐霈震大声地命令着手下。

  罗秉翰马上掏出手枪,指着柯政阳说道:“不准过来!不错,我就是要来杀你的!”

  接着,他便以行动来证明他的胆子、来意及他苦练四五年的枪法——他一枪打碎柯政阳⾝旁的酒杯;而他的枪法,准确得让在场的每一个人睁大眼睛,以致于不敢轻举妄动。

  “你——你到底是谁?”柯政阳对着这个破坏他生曰宴会的人气急败坏地吼道。

  “罗棋之子。”

  仅仅四个字,就使在场的每一个脸⾊大变。

  “这是我们两家的恩怨,与柯伯无关。”季郡邦试着要转移罗秉翰的注意力。

  “是的,我知道;但若没有他,我父亲也不会死!你放心,在我解决柯政阳之后,下一个要解决的就是你!”

  罗秉翰朝着柯政阳的胸口开了一枪,但在‮弹子‬到达柯政阳⾝上之前,季郡邦及时地推开柯政阳,而自己左胸却被射中——

  “郡邦!”李凌马上扶住季郡邦,他看着血流如注的季郡邦,直喊:“兄弟,你不能死,你若死了,那芷菁怎么办?”

  “帮…帮我…照…顾…她…柯…伯…”季郡邦用他最后的力气告诉柯政阳:“让…一…一…一切恩…怨…皆…随…我的…血…流逝吧!”

  “郡邦!”李凌看着自己怀里已昏死过去的季郡邦,慌乱地大叫:“快叫救护车!”

  愣在一旁的柯政阳,转过头来看着罗秉翰。“既然郡邦有意不追究,那霈震,给我抓活的!”

  “是!”唐霈震及他的手下适时地冲上前去,逮住了想要‮杀自‬的罗秉翰。

  十个小时的等待,手术房外的柯政阳及李凌都心急如焚。

  “不知道郡邦会不会有事?天啊!我真不敢想象。”

  “不会的,郡邦他不会有事的!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拿什么脸去见你⼲妈,还有郡邦他父⺟…”柯政阳也焦急地说。

  手术房门的开启,阻止他与柯政阳的话,也唤回了李凌的思绪。“医生——”两人同时趋向前询问。

  “如果‮弹子‬再偏个两公分,那他就完了。现在,他必须留在加护病房內观察,往后的二十四个小时是他的危险期,只要他能度过,那就表示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了。”

  “那我们可以进去看他吗?”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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