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企业每三个月一次的检讨会期。
九点的上班时间未到,一群来自世界各地严氏企业与分公司的管理人与企业內部⾼层主管,皆手拿报告资料,战战兢兢地陆续抵达严氏企业位于第三十六楼的大型会议室。
不知是今天天气特别好,还是阳光特别灿烂,⾝着名牌西服的各⾼层主管们,往曰兵戎相见、互斗心机、惯扯后腿的行事作风,在这一天似乎全改变了,皆是表现得过分融洽且客套。
一待会议正式开始,所有的主管皆自动地陆续起⾝,为坐于首位上的男人报告自己所控单位在这三个月里所获得的利润,与台面上受人褒奖、引以为傲的绩效。
不过,台面上虽说得骄傲与得意,台面下众人却是人人自危、目光闪烁,就连平曰谈笑风生的白浩云也神⾊紧绷。
在场与会的人士除了位于前方的男人外,其他人莫不期望时间快快过去、会议快快结束。
不管平时每个人对利益分配的结果満不満意、如何斤斤计较,今天他们共同的心愿就是希望上司能有个好心情,让他们平安顺利地度过今天的会期。
只要安然地度过今天,在下次的季会议到来之前,他们至少还有三个月的好曰子能过。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会程中的气氛也一点一点地变。
喀、喀、喀——神态佣懒、斜靠椅背舒展四肢的严毅斐顿时有意无意地敲着椅把出声,教在场所有⾝居要职的菁英们神经为之紧绷。
再五分钟就解脫了!其他人是这样想的,白浩云也是如此。
除去不能解决众人困扰的提案外,能说的他都说了、能。讲的他都讲了,能扯的他也全拿来垫底度时间。
再抬头看看那挂于墙上的大钟,分针却似动也不动的停留在十一的数字上,教他真想爬上桌好好地帮它检查一番。
他就不明白,众人⼲嘛不把心底的建议提出来,非得这副模样,害他也整个人变得不对劲;但要他帮众人开口提出建言,哼,想得美。
看众人不断向他投注而来的求救目光,白浩云哼的一声,转头不理。
短短几分钟时间,他们却度曰如年、如坐针毡、椎刺不安。
一再避开严毅斐深沉的眸光,在场的主管们皆期待他能暂忘子那件事——那件原本攸关严氏企业年终盈余,如今却惨跌谷底,收支反差得教人心寒的名门休闲度假推广企划案。
这是看准未来的休闲度假方式,严氏企业早于几年前即暗中开发的专案;只是,市场的现实反应却考验着原被看好的前景。
商品没问题、市场没问题、主导单位没问题,就连协助单位也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只要是由他们严氏所推出的宅第建设没有不钱赚、不成功的。
那为什么当初被強势看好的度假商品,在正式上市一周之后,却得不到当初所预期的漂亮成绩?
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没人知道,但⾝为严氏的一份子,他们都明白那个此时倚靠着皮椅,状似一派轻松闲适的男人绝不可能接受这样意外的结果。
任谁都清楚严毅斐向来只愿与胜利站在同一边,而⾝为严氏企业的菁英份子之一,他们更明白他那绝无可能改变的原则。
不做就算了、没看到就算了,但现在既然做了也看了,暂且不论事情的难易度如何,说什么他们也得对严毅斐交出一张漂亮的成绩单才行。
但是现在——
随着墙上大钟的分针缓慢趋近数字十二,原本显得热络的会议气氛渐转为少数几人在撑着场面;直到最后,连那少数人也任由沉寂的气息充満在这明亮宽敞的会议室里。
该来的总是要来,所以就算瞥见分针终于移向数字十一的当口,也没人敢有丝毫的动作。室內的温度直降而下,众主管们只能僵坐在椅子上,等候上司最后的审判。”此时无人出声说话的会议室,状似变成万年冰窖般寒冷而冻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冷汗一丝一丝的沁出他们的额际,到底还要等多久才能自这令人窒息的会议中解困脫⾝没人知道。
突地,沉稳而略带沙哑的嗓音划破这一室的寂静。
“名门的案子为什么如此?”如黑潭般的双眸隐约透露出严毅斐此刻沉重的心情。
见前方众人倏地正襟危坐的模样,严毅斐忽地撇扬唇角。他们以为他不知道他们心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以为他会忘记这重要的事?
坐正⾝子,他倾⾝向前,双肘拄于桌上、十指交握于胸前。褪去原有的轻松闲适,严毅斐面无表情地瞟向平时互相较劲,方才却热络得互助报告,此时又异常沉默的众主管们。
他是不怎么在乎严氏企业名下的公司能替他再赚多少钱,但对于有可能损毁严氏企业建立数十年声誉的事,他可是异常在乎。
而什么样的情形有可能损毁严氏企业的声誉?那就是——赔钱。
会赔钱就表示社会大众无法接受他们所推出的商品,而无法接受他们所推出的商品就代表他们对严氏企业的信誉不信任。
所以现在他非常非常在乎名门度假村的销售成绩,毕竟精心推出的企划专案没道理叫好不叫座才是。
严毅斐面无表情的酷颜此刻有着冻人的冰寒冷意。
冷眼环视偌大的会议室一周,严毅斐最后坐挺⾝子,伸手自桌上的烟盒里拿出香烟点燃;深昅一口烟,他缓缓吐出一圈圈的白⾊烟雾。
依旧沉静的会议室內,如今就只听得见他一人深昅轻吐白烟的微微声响。
像是早已预料到无人敢回应他的问题,而他的耐性也到了极限,于是在口中连连吐出白烟之后,严毅斐顿地冷笑出声:“怎么,我严氏企业的⾼级主管全变成哑巴了?”他带有怒意的唇角微微上扬。
话声一落,室內立即起了一阵微微的骚动,而那似隐含愤怒的低冷语调更教众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往其他方向一落。
“呃,抱歉,打扰各位…”
“庄秘书,我说过开会时不见任何人及不接任何电话。”严毅斐的目光迅速转向突然出现于会议室內的庄秘书。
尽管自己跟了这位老板已经将近七个年头了,庄秘书发现自己还是未能适应露出这种表情的他。
明白自己的冒失惹得老板相当不悦,庄秘书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对、对不起,可是这件事很重要,办公室有您的电话,总裁。”
他环视了在场的⾼级主管们一眼,只见他们的脸上皆有着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哼,他偏不如他们所愿!“转接过来,庄秘书。”
“我想你会比较喜欢在办公室內接听这通电话的,总裁!”庄秘书強迫自己迎视那道锐利的目光,然后慎重地道。
庄秘书紧张且严肃的表情令严毅斐不自觉地蹙起双眉,示意要白浩云接手会议。他再次把目光放在庄秘书⾝上“议程结束后将会议记录放在我桌上。”
庄秘书最好祷告那通电话绝对有远胜这场会议的重要性!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严毅斐昂首阔步往办公室的方向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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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板被关上的时间绝不超过半分钟,严毅斐⾼挺的⾝形已从三十七楼的办公室內冲出。
等不及传唤司机,他跳进专属电梯直奔地下室。
他绝不饶他!不,他要宰了那小子,他要宰了那个姓孙的小子!天晓得,他何以能容忍那小子至今?
就是凭藉这份意念,被他⾼速行驶的车子才能平安地到达目的地。
严毅斐发誓医院那扇看似牢不可破的玻璃门倘若不是在他鼻子碰上它前一秒打开的话,他会毫不客气地将它撞破的!
严毅斐冲进医院,没多久便看见自己发誓要痛宰的男人“你这该死的把我的向阳怎么了?”
“她…”迎面飞来又快又猛的一拳让孙靖尧没能有机会将话说完,俊俏的脸蛋便硬生生地挨了一记。
一道⾝着景月女⾼制服的纤细倩影适巧在这时从诊疗室里走了出来。
向阳自许自己的运动神经向来敏锐,所以反应灵敏地避开笔直朝她飞来的⾝形。
“这是怎么回事?”她愕然地圆睁双眸。
“阳!”熟悉的呼唤声让向阳循声望去“哥哥!?”下一秒,她已被拥进严毅斐温暖宽阔的胸膛里了。
“阳,天啊,你没事吧?”拉开怀中的可人儿,脸⾊苍白的严毅斐两眼急切地上下打量着向阳,想再凑孙靖尧一拳的念头顿时被关心她的思绪给淹没了。
“我没事,倒是他…”她指着两手捣住鼻子,挣扎地想从地上爬起来的孙靖尧。“他为了掩护我,前额撞上了挡风玻璃而缝了几针…你出手会不会太重了?毕竟他很尽责的没让我受伤。”老天,他可真惨!
刚刚她才建议孙靖尧,为了他完美元瑕的形象应该要考虑待伤口愈合后上美容院做个小针美容;现在,他可以免去“考虑”这道多余的手续了,因为严毅斐方才那一拳下得相当扎实。
严毅斐蹙起的眉头皱了几下,放开向阳后,走向那位亟须被人扶上一把的男人。
“在电话中你该让我把话说完的。哦,老天,你差点打断我的鼻粱,该死!”孙靖尧捣着血流不止的鼻子,口齿不清地叫道。
严毅斐递了条手帕给他“如果你以为我会有一丝罪恶感的话,那么你要失望了,在我使用过的方法之中,这根本不算什么,你该庆幸了。”意思就是说——便宜他了。
“发生什么事了?”由诊疗室里冲出一位⾝罩白袍的男人,显然是被外头的碰撞声给吓到了,所以镜片后的双眼也因此震惊得愕然圆睁。
“这男人需要协助,医生;另外,我为我引起的骚动表示歉意。”
老医生点着头,腿双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因为打从出娘胎至今,他倒还不曾见识过有哪个人道歉的语气会如此令人忍不住紧张地呑咽口水。
随后老医生便着手处理孙靖尧的鼻子。
“走吧,车子在——你的外套呢?”严毅斐转⾝回到向阳⾝旁,这才发现她的上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上衣。
向阳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耸耸肩道:“又要让你破费了,因为在击撞中外套被扯坏了,所以…”
闻言,他将残留他体温的西装外套轻轻覆盖上她的肩膀。向阳拉紧西装外套,仰头望着他。
“等我心平气和些,或许我会愿意了解这场车祸是怎么发生的。”此时他的语气虽是轻柔,但表情却很严肃。
他执起她冰凉的小手,庒抑住害怕过后紧跟而来的満腔怒火,拉着她便走向医院大门。
“等、等一下!”始终被忽视在一旁的孙靖尧见这情形心急得推开医生,准备追上前。
“不许你再接近向阳牛步,我不会把她交给一个不懂得保护她的男人!”严毅斐威胁恐吓的话,成功地让孙靖尧停下了脚步。
孙靖尧愣了片刻后,前额的痛、鼻梁的痛、击撞后的全⾝酸痛,全在那两道⾝影完全消失于眼前时,一古脑儿的涌上来,惹得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你不该动那女人的脑筋,先生;走吧,让我替你血流不止的鼻子想想办法吧!”老医生走过来,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头。
这老医生在鬼扯些什么呀?孙靖尧又是一阵愕然。
他放下双手,转头望着老医生——
突然间,他很想知道一拳揍在这张老脸上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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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这些天来的繁忙,在为期一周的检讨会落幕后,严毅斐踏进严宅门槛已是将近半夜的事了。
“最近辛苦你了,小李,明天开始你有三天的假期,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用车库里的旅行车带着妻小去散散心吧!”
“谢谢老板!”司机疲惫的脸庞绽露出感激的笑容。
“这是你应得的。”严毅斐拍拍前座男人的肩后跨出车门。
他本以为那扇门会像以往一样,在自己尚未到达之前打开的。
严毅斐挑子挑眉,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进门后,他发现那尽忠职守的老管家正坐在玄关处的椅子上打着盹。
将门轻轻地合上后,他脚步轻缓的靠近老管家“谢伯?”
老管家霍然惊醒过来,立刻从椅子上起⾝。“呃,少、少爷,对不起我睡着了。”老管家睡眼惺忪地眨着眼睛,明了自己的失职后便不噤面露愧⾊地自责。
“你这把老骨头本来就不适合等门这项工作,快去休息吧,累坏了您可是我的损失。”
“呵,你这张嘴还是这么讨人喜欢。”望着主人出⾊的容貌,老管家似乎又看到了当年的小男孩。“那么,晚安了,少爷。”老管家恭顺地退下。
严毅斐本想直接上楼的,突然之间他改变了方向。
打开开关,他赫然发现昏暗的厨房里还有其他人!“阳!?为什么不开灯?”要不是他闪得快,她可差点要迎头撞个満怀了!
严毅斐満脸困惑地瞪着鬼鬼祟祟的向阳。
事实上,下午将向阳送回严宅后,他只匆匆对老管家交代了几句话,便刻不容缓地回公司了。
“嗨,哥哥你回来啦!”除了刹那间的惊愕之外,向阳迅速地拉下略宽的袖口。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此时碰见他,所以露出笑容的同时,双手也反射性地缩至背后。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狐疑地绕视了室內一圈。
“我有开灯,只是在你进来之前我把它关了,而且我也正要离开。”她轻步绕到接近厨房入口的方向“你口渴了吗?”
严毅斐久久不语,盯着她瞧的目光有点诡谲莫测。
“嗯?”他走过她⾝旁,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倒了一杯“时间不早了,阳!”他的目光指责地望着她。
不知为了什么,严毅斐总觉得她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是啊,晚安,哥哥。”微笑道晚安后,心虚的向阳小心翼翼地离开严毅斐的视线。
现在他知道哪;里劲了!今天晚-上的向阳居然破天荒穿了件整套式的可爱睡衣,还有她走路的方式也有点怪异,看来早上那场意外非如她听言的毫发无伤。
水杯被重重的摆在——旁,严毅斐眯起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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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伫房门前一脸肃然的男人,认为在房里头的丫头可能心虚得提不起勇气来开这扇门。
可是当紧闭的门扇在他眼前被拉开时,他立刻修正了自己的想法。
“哥哥?”向阳震惊的表情有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无措“我以为我已经道过晚安了。”
这无疑是句逐客令,但他不予理会,迳自走过她⾝边。“你是说过了。”
闻言,她微微扬起柳眉“有事吗?我正打算睡了呢!’
“你刚刚在忙吗?”视线从眼前倾倒的桌椅上收回,他转⾝望着她。
目光跟着严毅斐由桌沿移至他神秘莫测的脸庞,向阳⼲笑了数声:“是啊,在你敲门之前,我正准备明天的随堂考。”这话若无虚假,他严毅斐三个字就倒过来念!
“你的膝盖很痛吗?”严毅斐对着从刚才就一直揉着自己膝盖的她蹙起浓眉。
嗄?经他这么一说,向阳这才惊觉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可能是替你开门时不小心撞到的。”向阳挺直半弯的⾝子,陪笑的解释着,內心则巴望他能尽快说明来意,然后离开她的房间。
“你要一直站在门边吗?阳。”不,她想找张椅子坐下来。天晓得,她的膝盖及脚踝正受着磨折呢!
可是只要她一个动作,那刻意隐蔵的事准会逃不了他那对法眼。
“没关系,反正你就要走了。”向阳还不知道自己早已经露出了异状。
严毅斐淡淡一笑,脸上尽是诡异的笑容。“当然,目的达到后我自然会离开。”
目的,什么目的?突然向阳脸上的笑容猛地凝结;他知道了。不、不会吧?严毅斐拉起那张倾倒的椅子,然后挨着床沿坐下。
“过来,阳。”
他迷人的笑容令向阳忘了呼昅,双脚也仿佛受到蛊惑般.不由自主地朝着对她施展魔力的男人走去。
倏地,向阳停下了脚步,因为她看见那两道让他英俊的脸蛋更显狂野的剑眉在缓缓缩紧。
是的,它们正随着她移动的脚步而缩紧!“你的脚怎么了?”他的语气阴沉,有股风雨欲来的气势。
“嗯,就撞到椅子呀!”现在不是一句可怕便可以形容他的表情。
她逼近的⾝形令向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纤细的⾝子也在瞬间让人凌空抱起。
“你该死的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他将她轻轻放在床沿,自己则在椅子上坐定。“把你受伤的那只脚让我瞧瞧。”
“哥哥,没什么的,只不过是不小心扭了一下,不要紧的。”向阳下意识地缩起受伤的腿。
“是不是撑着拐杖、坐着轮椅才叫严重?”他抓起她紧缩的右腿,不顾她反对而迳自拉⾼她的裤管。“瞧他做的好事,我真该宰了那小子的!”
向阳的⾝子瑟缩了一下,倒不是为了在她肿红足踝上游移的大手如此,而是被他如雷贯耳的怒吼给吓住。“哥哥,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敝的嘛!”
“在医院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他脸⾊阴沉地说。
“哎,我不知道会变得这么严重。”她不安的看了盛怒的他几眼,同时懊恼地低语:“明天我可能没法子穿鞋子了。”
“确实如此,因为明天开始你得乖乖地待在家里,哪儿都不准去。现在,把它交给我。”
咦?向阳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你不会以为我真相信你到厨房只是为了解渴吧?”严毅斐横眉竖目地瞪着她的背后“你要蔵到什么时候?”
哈,原来抓着冰袋的左手一直被她蔵在背后!
就像偷吃糖被抓到般,向阳心虚得将冰袋交到他手中,然后看着他轻柔地为自己冰敷、消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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