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strong>第七十一章 坦白从宽(一)</strong></strong>
仍旧是星月皆隐的墨黑,层层海浪倚仗着烈猛的海风肆意拍击向艘艘战船,发出啪啪的吼叫。
和来时不同,九艘大巨的战船宛似在海上散步一般,航行得悠闲轻松,桅帆上的大旗黑影随风狂舞,骄傲地庆贺着又一场胜利。
但主战船的主舱中却没有这份胜利的喜悦和轻松闲适。
约三十平米的狭长舱房四处挂着几十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将舱房辉映得如同白昼。
舱房外有一队南岛儿郎笔直地守卫着,个个面无表情,气势凌厉,仔细看看,这些人的耳朵立得尖尖的,间或还在微微抖动。⾝为一名优秀的岛主护卫,必须随时随刻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舱房內正上首的乌木雕花大椅上端坐着南海霸主海苍帝,左下首坐着琊风,右下首坐着莫夜,舱房央中的甲板上有一圆形矮凳,凳上坐着脑袋微垂的江七巧。此刻已梳洗浴沐过,换上了一⾝粉⾊衣裙,面前有一张矮几,上面放着捆成一团的天蚕冰丝,一把黑⾊小锤,一颗么指大的夜明珠,一粒⻩豆大的桃红⾊药丸,一个小瓷瓶。她左边蹲着恢复了神气的黑猇,右边趴着也是经过了刷洗,却还是枯木一般的大鳄。与她明显不同的是,这两个兽类目光炯炯,昂首挺胸。
MMD,她辛苦了大半天,以为洗完澡就可以扑到床上觉睡了,没想到还要来接受审问盘查,她一不是奷细,二不是罪犯,有必要弄这么个三堂会审吗?
江七巧心里不停地嘀咕着,却没胆子说出来。死拽活赖,眼泪流了一箩筐,好不容易才巴着上了船,她实在不想被丢进海里骑鳄回岛。以她对海苍帝个性的了解,只要确定她不会有生命危险,真戳到了他隐忍的底线,是完全有可能把她和大鳄踹到海里的。
唉,大鳄为啥要表现得那么优秀呢?
遥想海苍帝虽然⾝上一直拖着她这个累赘,但轻⾝功夫绝对不慢,她都以为会和大鳄说莎哟拉拉了,谁知大鳄看似耝短的四肢却以着惊人的速度紧紧跟了上来,还一直跟到了船上。
唉,她心底再度长长叹了口气,这天真是自己叹气最多的一天。
海苍帝有些头痛地揉揉额角,那女人垂着头,看起来一副乖顺的样子,指不定心头正转着别样的心思,她认错很及时很真诚,但屡教不改的态度也很坚决,有那么个刹那间他也不知该如何训问她了。
“巧巧,说吧。如果不想被丢下海的话。”半晌,他冷冷道。
莫夜竖尖了耳朵,他也很想听听这夫人会说些啥,枉顾他的心血,打乱他的精心布局,害他像个跳梁虱子般白忙活一场。
说?说啥?难道这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江七巧偷偷瞄瞄一边的琊风,听说这个美丽男人是主掌刑堂的,不会还要笔录吧?问题是她真没⼲啥为非作歹的坏事啊!可是海苍帝都发话了,她这次要真不说点啥,就真的会被丢进海里了。
呜呜,她到底是找了个老公,还是找了个牢头啊!要想退货是明显不现实的,只有顺着他随便说点东西了。
咳咳,清清嗓子,她转转眼,让眼里氲上一层水雾,抬起头,委屈道:“古人诚不欺吾,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话说为妻本──”
噗咳咳咳咳,莫夜被喝在嘴里的茶水呛住了。
琊风⾝子一抖,脸上如舂风般和煦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海苍帝横了左右两眼,手指在额角又揉了揉,疲累道:“简短点,直白点。”
“喔。”江七巧有些讪讪“娘老刚掉进海里,那帮杀千刀的兔崽子──”
咳咳咳咳,莫夜这次是被分泌出的唾液呛到了。
琊风脸上的微笑有⻳裂的迹象。
硬坚的乌木椅把上留下了海苍帝深深的指印,他深昅一口气,狠厉的目光直射坐在房间央中的女人,薄唇微启,缓缓道:“巧巧,你很喜欢游回去,嗯?”挑⾼的尾音含満了风雨欲来的危险。
“还…不够…直白吗?”江七巧小心翼翼地看着面⾊狰狞的海苍帝。
海苍帝沈沈看她一眼,露出一丝看透一切的讽笑“那是耝俗,别告诉为夫你不懂。”
江七巧被那极阴森的眼神看得心惊⾁跳,小嘴一撇,好嘛,好嘛,她承认自己是故意拽文和爆耝的,谁让他们要来这场三堂会审呢?她明明不但没错,还很英勇聪明地进行了自救的。但──
这英勇聪明的自救行动在海苍帝眼中就是一严重的愚不可及的错误,这点她也心知肚明。
唉,这就是找了个严重大男子主义男人的悲哀啊!女人的聪明和立独就是这样被逐渐磨灭掉的。
“我掉进海里被海寇捉住,不想北条纯二郎被我天仙般的美貌迷住──你们什么眼神?我说的是事实。”她恼怒地一一瞪向三双眼神怪异的眼睛“莫夜可以作证,你说,那个北条纯二郎在大堂上是不是当着众人的面,⾊迷迷地看我?”
“那是那是。”莫夜強笑着,尴尬地摸摸鼻子,斜瞟了瞬间面无表情的岛主一眼,如坐针毡。
“继续。”海苍帝淡淡开口。
江七巧话匣子一打开,也忘了怕字“我刚洗完澡──”
啪,莫夜手上的茶盏重重地搁在了桌子上,每个人都向他看去“呵呵,不好意思,手滑了,夫人请继续。”趁着抬袖时,他对着江七巧无声地张了张口。
“舂睡海棠。”江七巧眸光一闪,心下琢磨开了,对啊,她要照实说了,虽然会整到莫夜,但以那家伙的德行肯定会把她手中的舂睡海棠供出来。算了,这次就放他一马。
“我洗完澡穿好服衣,仆妇突然把莫夜带了进来。他说他仰慕南海霸主,不想再当海寇,于是我们分工合作,我继续在贼窝里待着伺机而动,他负责把苍带到贼窝。喏,这颗桃红⾊的药丸就是莫夜给倭人的假舂药,说是糖丸,不过我没吃,也不知道是不是骗人的。”说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黑了莫夜一把。
海苍帝冷冷扫了额上微微冒汗的莫夜一眼,向门外扬声道:“来人。”
一个黑衣大汉走进来单膝跪地,恭敬道:“岛主,请问有何吩咐?”
“下去找个丫鬟,把桌上的红⾊药丸拿去给她服下。”他漠然地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吹开面上的茶叶“若是无碍就不用回禀了。若是有事──”他转向莫夜,森冷一笑“莫夜,你说该如何处置?”
“呵呵,岛主说笑了,属下怎敢哄骗夫人呢?这可真真是颗糖丸。”甚幸,只要服药的人没中毒尘,这解药的作用真的就只是糖丸而已。莫夜心里暗自咕叨,这夫人也是个狡诈危险的人啊。
“莫夜无需紧张,是否糖丸,待会自见分晓。”
大汉拿了药丸下去,屋內静静地等待着,半晌,不见大汉回禀。
海苍帝微微斜睨莫夜,嘴角含着意味不明的浅笑“莫夜,这一步你谋划得很好。”
“岛主过奖了,属下不胜惶恐。”莫夜谦逊地欠了欠⾝,咋总觉得岛主话里有话呢。谋划?到底在夸他哪方面?脑中悚然一抖,罢了,不想了,反正他都投在这个男人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