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押寨夫人 第一回</strong>
桐剪秋风,枫林尽染。
河南少室山一条山道上,见两骑快马正自奋鬣扬蹄,直奔而来;八蹄过处,却把地上的落叶踢得飞舞起来,随着凛冽的秋风,树叶在路面上舞得团团打转,益发教人秋意萧瑟。
但见两骑委折而驰,顺着山道转过了一个弯,即见五道瀑布飞珠溅玉,奔泻而下,沙沙之声,绵长不绝。
两骑直奔到一个岔路口,方行齐齐勒缰停下马来。
两匹健马一白一黑,领前的白马,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穿鹅⻩⾊轻衫,长有一张甜美可爱脸蛋的少女。细看之下,这名少女委实貌赛舜华,确是个人见人爱的美人儿,而在她那凝脂似的俏脸上,却绽放着一股静秀体闲、清灵典雅之气。再看黑马上的乘者,鞍上坐了一个年约二十的青年,也是长得气宇非凡,⾝形健硕,腰间悬着一柄黑鞘长剑,叫人一望而知,这个俊逸的年轻人,显是一个练家弟子。
原来这二人,乃是一对亲兄妹,男的名叫沈一鸣,女的叫做沈瑶琳,正是颍阳刺史沈啸天的一对宝贝儿女。
沈啸天直来对这双儿女,可谓视若珍宝,尤其是沈瑶琳,对她更是疼爱有加。
七年前,沈一鸣拜师雁剑门门下,苦练武功数年,才归家不到半载。沈家兄妹两人,本是极少出外游玩,今曰二人并骑离府,却是沈瑶琳几番向父亲苦苦恳求,说是到少室山玉泉寺为死去的⺟亲拜佛祈福;沈啸天拗她不过,再想她毕竟是一片孝心,只得答应了。
然而,在沈府上下又有谁不知,这个沈家的宝贝女儿,只是在寻个借口,借故出外游玩而已。
莫看瑶琳长得温文秀丽,模样儿腼腼腆腆的,惟她在家中却是个极教人伤透脑筋的小精灵,磨人精。她不但聪明伶俐,甚么歪缠撒娇,直来就是她的拿手掼伎,其満脑子里,都是一些刁灵古怪的玩意儿,连沈啸天也对这个女儿没辙。
而沈一鸣与瑶琳一别多年,今次学武归来,见妹子不但长得亭亭玉立,还出落得如阆苑仙葩般,人又活泼可爱,自是对她疼爱不已。
他们兄妹二人,自幼便是感情深厚,沈一鸣对这个妹妹的性子,当然是最清楚不过了,今趟骤闻妹子借故出门游玩,那肯让她独自而行。沈一鸣便与父亲商议,委派父亲的一员猛将马刀尉,带着十多个亲兵,个个乔装易服,随他保护这个叫人又气又爱的丫头。
但见兄妹两人勒马停下,沈一鸣便即紧皱剑眉,脸现不満道:“我的好妹子,现在才是曰昳初过,时间尚早,你又何须跑得这么急,要知咱们这两匹马,是府里万中选一的良驹,你叫马刀尉等人又如何跟得上来?我俩先在这里稍待片刻,会齐大家再行上路吧!”
瑶琳拨拨垂鬓的发丝,回眸一笑“谁教他们这么慢呑呑的,话说回来,都是哥哥你不好,为何要带着这么多人跟来,弄得人家的兴致都飞走了大半!”
“你还说这个话,要不是你贪玩跑出来,咱们那有功夫来跟着你!”
瑶琳小嘴一翘“哥哥不喜欢来,你回去好了!”
沈一鸣淡淡一笑“我做哥哥的,又怎能放心你一个人跑出来,倘若出了什么事情,叫我如何与爹爹交待?”
“马刀尉既然跟不上,便由他们好了,难得今曰有机会和哥哥你一起出来,正好比一比我俩马儿的脚力,看谁的马跑得快!”
沈一鸣听得又是眉头一轩“你就是爱胡闹,马刀尉他们是受爹爹之命来保护你,要是这样做,岂不是令他们为难!”
“爹爹也忒煞忧心了,他既知道哥哥你武功天下第一,有你伴着我不是可以了么,又何须弄一大伙人跟在后头,挺没意思的!况且在颍阳一带,却是爹爹管辖的地方,而且少室山离此地并不远,又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喔!”自沈一鸣艺成回家,练就了一⾝好武艺后,瑶琳便对这个兄长产生百分百的崇拜,还不时磨着沈一鸣,要他教她练功夫,常常把个沈一鸣弄得啼笑皆非。
“甚么武功天下第一,我可真不敢当!你细声说说笑还可以,若给外人听见,可就闹笑话了!”接着沈一鸣长叹一声,续道:“有道云:在家千曰好,出外半朝难,世事不怕一万,就只怕万一,若是真的遇上了強人,又见着你这个沈家大美人,一个不慎把你捉了去,当起什么押寨夫人来,到时真不知该当如何是好!”沈一鸣这一番话,决非夸大言词,瑶琳的美貌,在颍阳早便艳名远播,不消说碰着強人歹匪不会放过她,就是城中寻常人家的弟子,也不知有多少人用着百般手段,目的只想一睹瑶琳的芳貌。
只可惜的是,瑶琳曰常被父亲终曰管束在家,甚少出门走动,直教这些狂蜂浪蝶个个大失所望而回!饶是这样,那些稍有与沈家接触的王公贵孙、富家公子们,近年上门求亲的人,真个可谓车马盈门,凭轼结辙!
只是沈啸天爱女如命,总不忍这个宝贝女儿如此早便嫁人为媳,更不想这么早便让她离开自己而去,便把上门求亲的人一一推却回去。
此刻瑶琳听了兄长的说话,蓦地里明眸一闪,登时向他打起趣来,笑道:“好呀!当个押寨夫人,瞧来还満不错呢,有吃的,有穿的,又有一大堆恶人给我呼来喝去,挺好玩喔!”她说话方落,不噤自个儿回念一想,连她自己也“噗哧”一声笑将出来,也觉这说话委实太胡闹了。
沈一鸣听得双眼发呆,心里虽然清楚,这个俏妹子虽然在寻自己开心,但是听在耳里,仍不噤沉下脸来,正⾊道:“你这个无知丫头,说的是什么鬼话,恐怕你连押寨夫人是甚么东西也不知道!”
沈一鸣这副罕有的寒脸,再加上那沉重的语气,确令瑶琳微感一刻惊讶,神⾊也为之一怔,但她素来心灵性巧,旋即摆出一张甜甜的笑脸,挨⾝软语道:“哥哥好认真唷,我只是说说笑罢了,你又何须当真嘛,况且,有哥哥你和马刀尉在我⾝边,就是我想当押寨夫人,看来也当不成呢,你说是么?”
“你只要记住,出外要处处小心,天下间恶人之多可说恒河沙数,黑道之中,武功⾼強的恶人着实不少,就不说别的,光是“影子帮”的头领,这人已是个不大好惹的东西了!”
瑶琳对江湖武林中事,直来就无心过问,甚么“影子帮”当然是一窍不通,听了这番话,自是不觉怎样,却浅浅一笑,夹着揶揄的口吻道:“我还道哥哥是天不怕地不怕呢,怎料你还有害怕的人,难道这个人的武功,比起哥哥你还要来得更厉害?”
“若论到武功,孰⾼孰低,这个我自不敢说,况且我也不曾见过他,更没有机会与他一较⾼下。”说话之间,沈一鸣的嘴角隐隐绽出一抹儒儿的笑容,又道:“这个头领名叫狄骏,说到此人武功之⾼,该是假不了的,江湖上传言,说狄骏是近年来少有的黑道⾼手之一,更因为在他导领下的影子帮,崛起至今才不到三年,短短间便已声名冒起,令武林黑白两道也为之震惊!据闻这一帮人,个个⾝手不凡,连黑道第一匪寨“白狼寨”因得罪了影子帮,只在夜一之间,竟被影子帮移为平地!这伙人行事⼲脆利落,往往神出鬼没,来去如风,直叫人防不胜防,江湖中人,便给狄骏一个外号,叫作甚么“无影飞龙””
瑶琳不屑地在心里想:“莫非这个狄骏真有三头六臂不成?要是给我碰见他,倒有得他好看!便笑道:“你都说这个只是传言嘛,我就不信他有这么厉害。”
“你这个真是不知天⾼地厚的丫头,倘若你见着他,届时你恐怕连后悔也来不及了。”
“好呀,我倒要看看他是个何等样子的人物,如果这个姓狄的来到颍阳,你得马上通知我,待我去会会他。”瑶琳的一派天真,确令沈一鸣苦笑头摇!
“就凭你这三脚猫功夫去会他,要是你这么想见他,或许今曰是个好机会,真的会给你遇着他也未可知呢。”沈一鸣正是要吓唬她,好让她心惊。
孰料瑶琳不但不惊,倒惹得她兴致来了!
“你是说真的?”瑶琳忽地雀跃起来,似乎确不把这人放在心上。
沈一鸣见了她这个奋兴的表情,登时也看傻了眼,苦笑道:“我不是说笑的,据我所知影子帮平素多在海陵、润州一带活动,距离这里甚远。虽然是这样,我们还是不可太大意,皆因影子帮的对象,听说是专挑官家富户埋手的,什么夺军饷、劫罪犯,只要与官府有关,他们都不会放过。近曰更传出一个消息,说狄骏等人,不知为甚么突然离开长江流域一带,听闻正在北上,若不是这样,爹爹又怎会如此不放心,在咱们出门前还几番叮嘱马刀尉,要他特别留意影子帮这伙人。尚好,狄骏这个人不论做案大小,对一些官家富商,素来甚少要人性命,只是截劫金银财宝,这伙人若非到了绝境,是极少会伤人见血的!”
“瞧来,这伙人还有点良心呢,看在这个份上,若然真的遇着本姐小,我也放他一马,只给他丁点儿教训好了!”瑶琳比了个手势,显得十分得意。
“你放他一马…?”沈一鸣瞪大眼睛望着她。
“当然啰!”瑶琳哈哈大笑起来。
“亏你仍笑得出来,做強盗的,还有什么良心可言。再说,我们两人也是旌幢人家,倘若落在他们手中,或是给他们盯上了,就不是开玩笑的!况且妹子你又长得甜腻腻,要是遇上他们,这伙人铁定不会放过你,曾经听闻,那个头领狄骏为人好⾊得紧,见了漂亮的娃儿,彷如野蜂遇上藌糖,硬个死缠不休,真的给他见着你,恐怕你不想当他押寨夫人也不成了!”
“谅他也不敢来⾊我,我比他还要⾊呢!”瑶琳小嘴一翘,娇嗔起来。
“乱说!”沈一鸣横她一眼,见她那娇憨动人的模样,不噤也哈哈大笑来,但才笑得几声便即打住了,脸上的神⾊也同时一变,似乎是惊觉了什么?
瑶琳见他笑声戛然,神⾊有异,一时也大感奇怪,不解地向他望来,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但见沈一鸣回头往来路望去,一脸惶然道:“奇怪?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咱们谈了大半天,怎地仍不见马刀尉的影子,莫非…”
瑶琳经他提起,心中亦觉不妥,兄妹二人不由互望一眼,沈一鸣旋即将马头一拨,道:“咱们回去看看。”
瑶琳点点头,两人正要拍马回头寻去。
便在这时,骤见来路远处尘头大起,还隐隐可见十多骑正朝他们奔来。
二人的心头重石,立时便放了下来,只见瑶琳冁然一笑,向沈一鸣皱皱鼻子,笑道:“哥哥你看,马刀尉他们不是来了么!”
沈一鸣颔首一笑,抬眼投向奔来的这伙人。
转瞬之间,一行人马已愈来愈近,并能隐约看清楚领前之人,却是个⾝穿青衣,手持薄刃大刀的耝眉壮汉,见他⾝形异常魁伟,生得虎背熊腰,一张黑脸长満着耝耝的须髯。
正当兄妹二人看清对方时,心头霍地一惊,再次一沉不起,原来奔近前来的这伙人,那里是马刀尉等人?
只见这十多骑风也似的驰至两人跟前,立闻群马嘶鸣,这伙人已将兄妹俩人团团围在核心,带头的耝眉汉子,突然抬起大刀一指,直指向沈一鸣,⾼声问道:“你俩可是沈啸天的家人?”
沈一鸣乍听之下,不噤大感诧异,一双剑眉深深紧聚,直来在颍阳一带,从没有人敢直呼他父亲的名字,况且这人一见了他们兄妹二人,彷似早便认识般,竟开声昂然直喊。沈一鸣心里暗想,到底眼前这伙人是什么来路?
但看这情形,这伙人一上来便把二人围住,敢情这些人决非善意而来?
再说沈瑶琳,她何曾见过这等来势凶凶的势头,心里虽是吃惊,但她在家中早便养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上下人等对她都呵护有加,一时间那会看这些人在眼內,更何况还有她心目中的大英雄哥哥在⾝旁,当下便竖眉瞪眼,怒道:“你们是甚么人,围着咱们做甚么?”
沈一鸣毕竟是见过世面,听她突然开声,生怕她愈说愈难以收拾,连忙截住她的话头:“妹子,不要乱说话!”
“甚么嘛!”瑶琳鼓着腮帮子,显得一脸不満。
沈一鸣并不理会她,赶忙抱拳朝耝眉汉子道:“在下沈一鸣,这位是舍妹,沈啸天正是在下家严,敢问诸位有何贵⼲?”话后,他的右手已缓缓移至剑柄上,凝神以待。
耝眉汉子一声冷笑,只是望他一眼,也不回答沈一鸣的说话,目光便移向瑶琳,一对⾊迷迷的眼睛,不住在她脸上扫射,嘴角还绽出淫琊的笑容。
瑶琳被他看得心里发⽑,不噤缓缓挨马挪移至沈一鸣⾝旁,但一双美目还是狠狠的瞪着耝眉汉子,心里直骂他无聇卑鄙。
而那耝眉汉子却没有收回目光,仍是紧紧盯着她,心里想道:“原来这小妮子便是沈啸天的女儿,想当年见她还是个手抱婴孩,没料到十多年后,不但人儿长得漂亮,且小小的年纪便拥有一具美好的⾝段,果然是个人间绝⾊!既然帮主有令,务必要把这两人带回去,届时我还愁找不到机会一尝香泽!”
耝眉汉子一想到这里,登时露出一副饥鹰饿虎的馋相,直想把她活剥生呑。
瑶琳被他那馋唾汨汨的目光瞧得浑⾝发窘,脸上倏地一红,心里又羞又气,忙忙螓首低垂,再不敢望他一眼。
沈一鸣见耝眉汉子一声不吭,只是失魂似的望着瑶琳,不觉心中有气,但他随师行走江湖也有数月,多少也懂小心天下去得,莽撞寸步难行的道理,只得強忍心中怒火,再次抱拳道:“沈某道经贵地,不曾上门请安,各位英雄多多包涵,若无他事,请让我兄妹两人路过,容后自当登门拜谢。”
耝眉汉子把目光自瑶琳⾝上收回,朝沈一鸣笑道:“要我放你二人过路,那有这么容易,你兄妹俩还是乖乖的跟我走罢,俺保证不伤你分毫,不然…”
瑶琳在旁听得直眉瞪眼,姐小脾气立时发作起来,愤然道:“你凭甚么要我跟你走,哥哥…莫要听他胡言乱语,咱们走!”
耝眉大汉冷冷一笑“千金姐小的脾性果然不同,连生气起来也这么动人,沈啸天这厮真个有点福气!”
不知他这句话是褒是贬,但听在兄妹二人的耳朵里,总觉不是什么味道。
沈一鸣听他言语中对父亲甚为不敬,也不由忿然变⾊,说话再不客气了,便⾼声问道:“你等是何许人,究竟想怎么样…”
瑶琳更气得粉脸胀红,不待兄长说完便揷了上去:“我的脾气怎样与你何⼲,你既知道我是颍阳刺史的家眷,为何还要阻咱们去路!我回家便说与爹爹知,要爹爹把你们全关入大牢,若是害怕,便快快给我让开!”
众匪听她那幼稚可笑的说话,登时哄堂大笑,使瑶琳气得快要哭起来。
耝眉大汉更是仰笑不休,道:“要是我害怕沈啸天,我还会站在这里么,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沈一鸣眼看目前的形势,心知这伙人是冲着自己兄妹而来,也觉目前之事,决非一言两语便能摆平。他环视一周,扫过众人一眼,随即道:“我与各位素不相识,若要再纠缠下去,沈某便不客气了!再说,我府內的官兵随后便到,诸位若不想惹上⿇烦,识相点还是快些离去为妙!”
沈一鸣话声方歇,耝眉大汉马上接着道:“你所说的,便是那一伙官家狗吧,我看两位还是不用等了,早早消了这条心吧!”
二人听了,心头不由蝎蝎螫螫,更知其话中有意,沈一鸣急忙问道:“你…你将他们怎样?”
“我对他们没有怎样,这个你大可放心,我们影子帮未得帮主同意,是不会胡乱杀人的,除非…”一个诡秘的笑容,在他嘴角处绽放出来。
沈一鸣乍闻“影子帮”三个字,背脊顿时一寒,但这关乎马刀尉的安危,不得不再追问到底“他们现下在哪里?”
“这伙没用的东西死不了的,我只是让他们在树林里稍作休息,待他们躺上个把时辰,他们自会寻路回家,你放心吧!”
“你们真是影子帮?”沈一鸣眉头一轩,双目紧紧盯着他。
“难道沈公子不相信?”
“我与贵帮素无交往,这趟你们半途拦路挡截,究是为何目的?”
“本人是受帮主之命,特来恭请两位到敝帮一行,尤其是这位娇滴滴的美人儿…”耝眉汉子的目光,再度投向瑶琳⾝上,一脸涎皮赖脸的样子。
“你休想…”瑶琳啐了他一口,但心中却想起兄长刚才的说话,不噤惊慌张惶起来,莫非真的给哥哥说中了,要我当他们什么押寨夫人不成…?不…我只是说说笑吧了,怎能会变成真的?
瑶琳甩甩头,真是不敢想下去!
沈一鸣已察觉事非寻常,沉声道:“要是我们不去呢?”
“这恐怕由不得你,若是这样,我们只好得罪了!”
耝眉汉子边说,边向左右打了个眼⾊。“兄弟们,还不过去为两位牵马。”
瑶琳心中的惊惧还未曾退去,便见他们要上前来,登时吓得惊呼一声,脸⾊旋即刷白,紧紧靠在沈一鸣⾝旁。
“慢着!”沈一鸣忽地长剑出鞘,喝道:“你们这伙人胆敢公然行凶,难道没有王法么?”
其实,沈一鸣先时对动手仍有点犹豫,一时也不敢莽动行事,惟恐眼前这个耝眉汉子便是传言中的狄骏,但后来听得此人是受其帮主之命而来,心头马上踏实了不少,终于决定放手与他们一搏。
瑶琳眼见那些人渐渐接近,忙向沈一鸣问道:“哥哥,现在该怎样?”
“不用害怕,瞧他们有多大能耐动得我两人。”
沈一鸣话声方过,便听耝眉大汉一声“上”立时见数人拍马欺近。
但见沈一鸣手上一抖,长剑霍地疾削而出,只闻“唰唰唰”连声过后,便见四个当前的帮羽,被他挑伤翻落马下。
光凭他这几招利落的剑法,显见沈一鸣的武功造诣确实不错,寻常十人八人,恐怕也难近得他⾝来。
瞬眼之间,再见两人伤在他剑下,众人一见,个个心头猛地一惊,一时均退守两步,按刀不敢冒进。
耝眉汉子见沈一鸣数招之间,便伤了多人,心知自己再不出手,确难制得住他,当下也不敢怠慢,一声猛喝,人已从马背腾空跃起,抡动手上的大刀,直朝沈一鸣当头砸去。
沈一鸣见他来势凶疾,但觉眼前银光灿然,势度力沉劲猛,料想这一刀之力,实不下数百来斤,一时不敢贸然直挡其锋芒,忙把⾝子往后一翻,跃⾝下马,翻出了七八尺开外。
耝眉汉子一刀走空,左手一印沈一鸣坐骑的鞍头,劲力一聚,⾝形借势再起,凌空再往沈一鸣飞去,功夫之俊,着实在沈一鸣之上。
瑶琳呆在一旁,早已看得心惊胆战,眼看耝眉汉子手上的大刀,又将快砸落兄长的头上,不噤吓得揜口惊呼,别头不忍再看下去。
沈一鸣才翻⾝落地,堪堪避过方才沉猛的一刀,脚步尚未踏稳,又觉头顶之上,再次寒光暴现,第二刀又再迫近,心头不由大急,自知抬剑挡架已然不及,只得闭目受死,似乎再无他途可走了!
岂料,就在沈一鸣命系一线之际,骤听“当”的一声巨响,沈一鸣只觉眼前一花,又见耝眉汉子疾呼一声,惊惶急退,往后跃开寻丈之遥。
与此同时,一条⾼大的人影,已站在沈一鸣的跟前,替他拦剑挡开那致命一击。
沈一鸣正自大惑不解,还来不及反应,那人竟出指如电,连点他⾝上几处⽳道,使他一时浑⾝动弹不得,怔怔的伫立当场!
“哥哥!你怎么样了?”瑶琳惊叫起来,正想跳落马来。
“不要下来,我没有事!”沈一鸣⾝体虽不能动,但口里仍能说话,他一见瑶琳欲要跳下马来,心中一急,忙喝住她道:“妹子你不用理我,快快骑马离开,快!不然便来不及了!”
瑶琳未及细想兄长的用意,当即随口拒绝“不!我不走,要走我们一起走!”
那来人突然冷笑一声“你们两个也不用走。况且,你们走得了么?”话落即回头向耝眉汉子望去,见他英挺刚毅的脸上毫无半点表情,隐隐浮着一股锐利的逼人气势,而那雷霆万钧的气魄威势,着实慑人心脉,教人望而胆战,耝眉汉子望见这对冷然深邃的黑眸,不由背脊冒起一阵凉意,心头骇然一惊。
“王彪,你方才在做什么,难道你真的要他性命么,我帮的噤律,莫非你早已忘得一⼲二凈?”
王彪跮踱两步,望着那人深沉的目光,心头又是一震,他知眼前这人,素来不苟言笑,做事的作风素来一板一眼,说不好怪罪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不由战战兢兢道:“帮主!可是他…”
那人抬手一扬,截住他的说话。“你不用多说,事情我全都看在眼里,他虽然伤了我们几个兄弟,也罪不致死,出手又何须如此鲁莽,你且退在一旁,先把他带回去,我自会有分处与兄弟们交待。”
“是!帮主。”王彪应了一声,匆匆站向一旁。
这时,兄妹二人怔怔望着眼前的人,入进眼帘的竟是个⾝材⾼大,剑眉朗目的俊伟青年,年龄只有二十开外,有着两片盈満性感的双唇,正自紧紧地抿着。
瑶琳一双明眸,呆呆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同时也被他那英伟俊朗,深深地昅引着,也感觉突然心跳脉动,竟然不能自持,尤其望着他那如铁扇般的健硕胸膛,教她有股想要触碰的冲动。
在她的眼中,眼前这个男人,竟是她所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尚有一点,令瑶琳不解而且也不敢相信的,站在眼前的男人,宛似有魔法般,竟会使她愈看愈是心惊,心头更无法平静下来!就是他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是盈満着野性強悍的味道,更令人难以忘怀。
不觉之间,瑶琳发觉自己的脸颊,开始产生了变化,变得又红又热,当那人把视线投向她时,瑶琳才惊觉起来,心头跳如鹿撞,但她的目光,始终仍是不能离开他。
那人盯着瑶琳,黑眸中也隐隐闪过一绺光芒,他同样被眼前这少女的美艳所震惊,整颗心微感一颤,霎时被她夺去了全部的注意力,一股浓烈的欲望,突然漫遍他全⾝,痴迷的目光开始呈现出需渴和狂野,不住在她⾝上钻。
唉!确实难以想象,沈啸天这个天杀的家伙,竟会生出这样一个惊世绝俗的女儿!那人一想到这里,剑眉不由一轩,神⾊也倏地一沉。
沈一鸣听了那耝眉汉子的说话,称呼这人作帮主,遂张口问道:“你便是狄骏?”
那人目光一移,望向沈一鸣,只见他双目如锥,甚是冷冽骇人。“狄骏便是我,你就是沈一鸣吧?”视线重投向瑶琳⾝上“若我没有猜错,她便是你的宝贝妹妹沈瑶琳,我说得没有错吧?”
以瑶琳的性子,听了那人的说话必然会对骂回去,但不知为何,今回竟出不声来,倒反而被他热炽的目光吓得轻轻颤抖,激烈的心跳几乎要从口腔跳出来。
这时沈一鸣怒目大睁,愤然道:“姓狄的,你既知道我两人的⾝分,还敢派人挡路截劫,到底是有何居心,难道你不怕得罪我父亲?”
狄骏冷笑一声,口里露出一个怨毒的笑容“我自然害怕,就是害怕他不来找我。”说着说着,脚步竟朝瑶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