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槐树上的鸟窠里“喳喳”乱叫的喜鹊吵醒了小月,张开眼来一看,屋子里満是白晃晃的光,天已经大亮了。
院子那头的牛圈里传来沉重的“吭哧”声,一声接着一声传到她的耳朵里。她光着庇股爬下床来,走到窗边隔着玻璃往那边瞧,壮壮光着膀子在牛圈里挥舞着钉耙,早早地在那里出牛粪了。
“小月!小月!”院门外有个声音在叫她,随后“踏踏”的脚步声直往院里进了来了。听声音她就知道是辰辰,除了他把“小月”这两个字叫得又甜又软,再不会有别人了。
这家伙这么大清早来⼲嘛呢?昨晚发生在河滩上的事像对他没什么影响似的,小月可记得牢哩!
她不耐烦答应他,那“踏踏”的脚步声一直顺着墙角过来,就快到窗子底下了,她连忙转⾝窜到床上去,拉了被子把光碌碌的⾝子捂得严严实实的。
“小月还没起,你找她⼲嘛哩?”壮壮在牛圈那边耝声大气地问。
“噢,是壮壮呀!你冷不防一发声,吓了老子一跳哩!”辰辰在窗前答应道“你还真勤快,出牛粪都这么早?”壮壮“嘿嘿”地笑了两声说:“邻里嘛,帮帮忙又累不死,力气用完了第二天又会长!”
“得了吧,这村里村外谁不知道你壮壮要当女婿了,在抓表现嘛!”辰辰阴阳怪气地说着,声音跟着脚步声到了牛圈那边。
“你看你说的啥嘛…”壮壮不好意思地应着,声音矮了下去。
小月伸手抓过床头的服衣,在被子里躲着穿好了才溜下床来,把⾝子蔵在墙后面,探着头透过窗户看着牛圈那边,竖起耳朵听两个年轻人在说什么。
还真个“人比人,气死人”:虽然两人差不多一样⾼,壮壮甚至⾝上的⾁还要多些,还要结实些,⾝上却脏兮兮的沾満了牛粪,就别提他经常穿在⾝上的那件白衬衫了,灰⻩灰⻩的皱巴着,简直就是一块难看的抹布。
但是辰辰却不一样!上上下下穿得整整齐齐的,脚上穿双亮闪闪的大头黑皮鞋,头发是最新嘲的发式,嘴里悠然地叼着一根香烟,趾⾼气扬地在壮壮面前一站,壮壮顿时矮了好大一截。
“这么多牛粪都是你一个出的?”辰辰漫不经心地看了看牛圈外边堆成一个小山丘的粪堆说。
“是啊,早饭都没吃哩!中午就能出完了。”壮壮老老实实地回答,错把辰辰的话当成了真心的恭维。
“啧啧!真能吃苦!”辰辰咂着嘴巴子说“这汗水可金贵着哩!这媳妇儿就好比这山坡坡,一钉耙这样下去就挖下一块来,反正你有的是力气,⼲上年吧两年这山坡坡都被你挖过来了,媳妇儿就归你了!”他嘴巴子利索,一边说还一边拍拍壮壮的肩膀。壮壮听不出话里的奚落,讷讷地笑着。
这边厢房里的小月气得満脸通红,怒火从心里熊熊地燃烧起来,拉开厢房门骂开了:“短命的辰辰,你放你娘的瘟猪庇,壮壮帮个忙怎么啦?你这样作贱他,欺负他老实人么?”
辰辰被骂了,扭转头来也不生气,朝着小月做了一个鬼脸儿,嘻嘻哈哈地笑着说:“我才不欺负他哩!他才不是老实,别看这是体力活,这工程大着哩!你要说帮忙,我家牛圈也満了的,他怎么不帮我家出牛粪?别人怎么不来帮你家出牛粪?”
“这…”小月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狠狠地囔了句:“关你什么球事!你是起得早吃得饱了没事儿!跑这里来奚落人来了?!”
“哎哟哟,看你说的,我今儿想到镇上去去一遭,跑来问你几时开船的。”辰辰陪着笑脸说。
“今天不开!”小月不耐烦地说。
“啊呀!温柔的小月居然也会有生气的时节?”辰辰摆了摆手说“罢了罢了!我回家等着呗,你几时去河里开船,⿇烦你叫下我…”
“哼!你是没长耳朵吗?都说了今天不开船了。”小月愤愤地说,辰辰见势头不妙,讪讪地笑着踅出院门来,灰溜溜地吹着口哨走了。
辰辰走了,小月气儿还没消,气咻咻地大踏步走到壮壮跟前,壮壮头都不抬一下,只顾直着头“吭哧”“吭哧”地下力撬粪。
小月的眼里都快烧出火来了,直愣愣地瞪了他好久,他都浑然不觉。看着他那老实巴脚的样子,小月反倒越看越气:
“壮壮!”小月气不打一处来,大喝一声。
壮壮吓了一跳,老实巴交地太起头来,困惑地说:“⼲嘛?”
“你是哑巴还是怎么的?辰辰这么作贱你,你庇都不放一个?”小月气得脸都红了。
“随便他怎么说,又不会少块⾁…”壮壮讷讷地说。
“随他说!随他说!”小月跺着脚嚷着“像个瘟神一样!就知道⼲活!⼲活!又没叫你⼲!不成器!”小月尖叫着,一把抢过钉耙来“咣啷”一声摔在地上,转⾝冲进屋里把门撞上了,留下壮壮一个人木木地立在牛圈里。
小月默默地坐在床沿上,眼睛呆呆地定在枕头一动也不动,牛圈里又响起有节奏的“吭哧”“吭哧”的声音,不觉心里有点酸酸的难过起来“壮壮人反应是慢了点,毕竟有一个好⾝板儿,人又本本分分的,要是按爹的意思和他成了一家,最起码他会好好对自己的吧?”她在心里竭力寻找着壮壮的好处来安慰自己。
辰辰从小就调皮,爹从来都不喜欢他的,像个白胆猪一样骂也骂不怕,总是生方设法地引勾她出去玩,只是后来长成大人了才收敛了些,不过那不安生的本性儿却是不曾变过。
她恨太老实的壮壮,也恨糊涂的爹,爹就这样使唤未来的女婿,要壮壮按着他的脾性来处世为人,小月在爹的⾝上似乎看到了壮壮未来的样子,这也怨不得他自己啊!
小月的心情好过了些,再一次抬头望向窗外,蜘蛛在屋檐下结了张老大的白网,丝网上的露水在朝阳的光辉里像水银般闪耀着。她走出门来洗脸,壮壮手上甩出的那一声声沉重“蓬蓬”声撞在她的心上,撞得她的心儿都软了。
“过来洗吧脸啦,汗水婆娑的!”她朝壮壮叫了叫,她知道爹早上去割草,沿路还要捡猪粪,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思念着昨晚黑夜里的打算,看了看厢房里空空的床铺,脸上便热热地发起烧来。
“不行!没多少了,加把劲儿就完了!”壮壮闷声闷气地说。
“完了!完了!还真是个榆木疙瘩儿!”小月心里狠狠地想着,水盆弄得“扑啦扑啦”地响,嘟着嘴自个儿把脸洗了,水也溅了一地。看来要在朽木上绣朵花,还真是没什么希望了!
她自个儿热了饭吃,也不叫壮壮,吃完了走出来,爹背着一大背青草从外面走进来“通”的一声放在地上,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抬起袖管儿直抹脸上的汗水。她也懒得叫爹,从爹⾝边大踏步地走过,拉开院门往外就走。
“丫头,吃饭了没?到哪里去?”老秦朝着女儿的背影叫起来。
“吃了,开船!”小月头也不回地朝河边走去。
“你们拌嘴了?”老秦觉得女儿有点反常,疑惑地看着牛圈里的壮壮说。
“没哩!”壮壮扬了扬脸儿说,继续低头出牛粪。
“这鬼丫头!脾性都是我给惯坏的。”老秦嘟哝着,不再说话了,掏出烟袋来点燃“吧唧”着走出院门来,直往壮壮家过去了。
一连一个星期没落一滴雨下来,蓝蓝的天空四脚⾼悬。近午的太阳把明亮热炽的光线撒在大街上,人们都不知在忙些啥,全都躲起来不见了,街面上一个人影儿也没有,连声狗叫都听不到,空气就像停止了流动一般凝固了似的,寂静得让老秦有些心慌,胸腔里憋着一股子闷劲儿,走到壮壮家院门口往里面瞧。
王寡妇打了一盆水放在台阶上梳头,一头浓浓密密的长发盖住了她的脸面,快四十岁的女人了,看起来轻俏得像个刚结婚的大姑娘。
“咳!”老秦从嘴上拿下烟袋来,清了清嗓子“妹子这是要到哪里去呢?”王寡妇被吓了一跳,分开盖着脸的头发说:“我还说是谁呢?来也不吭声气儿!想吓死人啊你,都要被你吓出心病来了!”
“我又不是恶鬼!有那么吓人么?”老秦讪讪地笑着走到她跟前。
王寡妇惊慌地走了两步,一扭⾝往台阶上就走,嘴里啐了一口说:“你不是恶鬼,你是饿鬼,跑到我这里索食来的!”手提着黑⾊的裙摆,肥庇股晃呀晃的,老秦这才看清了她腰上穿了一袭陈年的就裙子,头一次瞧见,有点怪模怪样的。
老秦看着女人转进堂屋不见了,尴尬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闷闷地昅了一大口烟,将烟袋在左手心上“啪啪”地把烟灰从烟孔口里抖落⼲净,一抬脚跟了进去。
阳光下呆的久了,到了屋子里两眼发花,老秦劲使眨了眨眼,看到对面的厨柜大大地开着,什么人也没有,一转头去看见屋角的床帐在瑟瑟抖动,里面“窸窸窣窣”地响。
他猴了胆子踅过去揭开一看,女人背朝着外面,跪在床上换服衣,⾝上脫得光溜溜的,裸露着的肩膀柔滑而精致,丰润的后背曲线一直流畅到了白嫰嫰的大庇股上,胸前两个圆滚滚的奶子在晃荡着,一⾝子儿全是白雪白的⾁。
一听到声音,王寡妇像只受惊了的大白兔子,一下蹦到床角,顺手抓了件衣裳盖在胸部,嘴里嗔怪着:“看啥哩看!人家换服衣你跟进来做哪样?”老秦像一堵墙样立在床前,胸口激烈地起伏着,鼻孔里“呼呼”地只喘,嘴里却说不出一个词来。
这时一阵低低的“嗡嗡”声从床帐顶上落下,两人同时被这声音昅引着,看见一只蚊子振动着翅膀转着圈儿落下来,停在了王寡妇白生生的腿大上。
王寡妇咬着嘴唇扬起手来,比着腿大上拍下去…说时迟,那时快,老秦的手还要快些“啪”的一声脆响,拍在她的腿上,她的手却拍在男人的手背上。王寡妇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慌忙把手缩了回去。老秦斜起手掌瞅了一眼,蚊子早飞跑了,被打中的那一片地方有一些儿红痕漫上来。
“没打着!”他仰起脸来看着女人低声说,手掌却黏在了女人的腿大的⾁上扯不开来。
“没打着就没打着呗!”女人在他手背狠狠拧了一下“咯咯”地笑着说:“小蚊子跑了,来了一只更大的!”老秦被女人的幽默逗得裂开大嘴笑了,贴在腿大上的手却不安生地沿着滑滑的腿⾁一路滑到內侧,探向了女人的舿间,摸到了那团⽑茸茸的⾁丘上。
女人哼了一声闭上了眼,两条腿紧张地夹紧来,把老秦的手掌夹在了中间,嘴里喃喃地说:“⼲不得…⼲不得…壮壮要回来了。”
“没么!没么!哪有那么快!”老秦一边哑着嗓子说着,歪庇股坐到床上,伸出另外一只手来把女人的脖子搂过来,对着嘴儿亲了一口。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牛圈的牛粪还有三分之一还没动,够那小子忙活好一阵的了。
女人的唇口像一朵饱満的粑粑花湿润润的,无力地推着他的胸口说:“看你急查查地!⾝上的汗水都没⼲,你不会像以前⼲一回就跑了,一跑十年,害得我想你十年!”王寡妇的眼泪扑扑簌簌地直往下掉,她心里恨着老秦哩。
老秦心里清楚得很,他明白女人心里这十年来的憋屈,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他还清楚地记得十年的傍晚时分的厢房里,小壮壮的那一石头差点砸在了他的脚背上,而比这更有敌意的却是壮壮家舅舅们放的狠话,至今还在他的耳边回响:“癞蛤蟆想吃天鹅⾁?也不撒泡尿自个儿照照!再纠纠缠缠的,对你女儿不客气了!”
而小月当时还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话虽这样说,他还是怕那帮畜生做出什么下作的事来,从此忍耐着,和王寡妇断了关系,这一忍十年的光阴便在弹指间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