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strong>12 香尘</strong></strong>
皓月当空,微微月光下,山峦叠翠的景致只是一个个模糊的轮廓。
黑衣在迎面急速掠来的风中向⾝后翻扬。
脚下是飞叶轻花,踏过,便沉沉落下。
仿佛一个个寂寞的梦境,幽转于天地间,又终归于平静…
一缕琴音仿佛是黑暗的路途中一缕月辉,牵引着我,靠前,贴近。
⾼低起伏,展转的腾挪。
旋⾝于楼阁之间,辗转于林木之颠。
就在我即将扑向那盈盈绕转的琴音之中时,悠扬却嘎然而止。
停得有些仓促,那一缕末音消逝之前,分明的,韵势微抖。
皱眉,渐缓了前行的速度。
悄然贴近,附于那乐音传来之处临近的一棵⾼树之上。
凝目打量,是水桥暖亭。
岸边围湖而立的灯杆上各⾊琉璃彩灯静默的风中扶摇。
在水面照出魔幻的彩辉。
长长的浮木桥,从林木尽处,湖水岸缘一路通往湖中翘翅飞翼的红木八角亭。
红绸缎灯笼垂于亭角,透出昏暖的光。
将亭的倒影模糊的映于湖水之中。
是,香尘。
安然坐于亭內,面前一尾玉⾊的瑶琴。
本来,美人独坐是个很美的飘渺的丽景。(站于旁侍奉的小太监不算。)
偏偏,对面那个刚从夜⾊中淡出的黑衣人,却是——大杀风景!
我不自觉的侧耳倾听,充満——好奇。
看香尘那从容恍若不见的摸样,恐怕已非首次了吧。
“公子,请您,跟属下走吧!王爷,十分惦念您…”
“不必了。我早说清楚了,请王爷就当香尘已于月前——圣上赐酒时⾝亡好了。”
“可…”
“不必说了,你也曾是丞相的家臣,难道不知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吗?我若无故消失了,就不怕打草惊蛇吗?请王爷以大局为重好了。”
!香尘和王爷?大局为重?
“…公子,王爷很是忧心,九月事起,怕您再不走,就菗⾝难退了!”
“我是丞相之孙,成败荣辱,与家同存。”
很难想象,妩美的他,说出的话这样的刚強。
看着飞⾝而去的黑衣人,我心中迷雾渐起。
王爷,该是曾经香尘为其侍读的祥王吧。
奇怪,与他的爷爷丞相又有什么相关吗?
九月…
目送香尘与贴⾝小太监,一路踩着月光远去,静静的挪⾝,坐于树间,看远方,俯视湖面。
忍不住,轻笑。
好象,要有些事情发生了。
这个安稳的朝室,似乎也不太平。
裴易,曾经的护国将军,因为一场夺嫡战争⾝受重伤。
弃武从文,成为先帝宠爱的、信任的忠臣。
果然世事似乎总爱在传闻中,有些奇异有趣的偏颇。
香尘,果然是不是单纯吧。
曾经的文采绝世,佳诗雅赋的圣土佳才子,会甘心的作个区区男宠,会只是单单帮我管理个小小的安王府?
离⾝撤走,仰头看向府北最⾼伟的山峰,起⾝飞往。
在风中心绪渐开,迷惘的出路不是因循别人的旧路。
而是唤起心中真正的自己…
从醒来,到现在
不可否认的,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无论是在人前,还是独处,我都在——回忆着他,扮演着他。
几乎忘记了,我曾是那个桃谷中悠然,俗世中独有的——晴暄!
点选石岩,迈着轻幻的步法,在山峰之颠,停立、盘坐。
鸾音凤尾琴至于膝上,弦铮款按,轻灵的、静悦的琴音——流怈于指间。
尘世,是什么——遮住了世人的眼,看不清这万象不过虚谜云烟;
尘世,是什么——倾覆了你我的心,想不透这沧海转眼成桑田的变换。
我于尘世中,竟然也会失去了对命运的感悟,茫然、彷徨在这陌生的世间。
“清心善咒曲”抚松过草的声波流传,绕峰回嶂间复又回还。
月下仰首,展臂而笑——畅怀。
不错,从前、现在,我都是一样的外相柔弱娇怜,其实的灵魂呢?
坚定的,不会为谁而被动的改变。
王爷的荣耀,⾝世的不凡,又与灵魂何⼲,要变迁?
舒适的安逸,宁静的繁华,冥冥间,无意的被枷锁牢拴。
不必再掩饰,无须不轻狂,我的本⾊,没什么对错深浅。
展眉冷笑,从前的安王,已经死了,效仿怀念?——我只是我,才是——晴暄。
闭目深深的呼昅倾吐,灵诀变幻,灵气缠绵,转旋,聚散间纳入胸田。
盈盈动转,活力,跳动的丹元,水、火、土、木、金——虹光弥散。
修真者之大境,借天地灵力而将己⾝升华,顺宇宙之规律,而助我成仙。
上纵天,下至地,扶摇而云端,悠曳而海下,我心而想,意而达,⾝而往…
清灵而空漠的心境,自我至此,已有多少曰子无此等体悟。
这个世界的灵元优裕而清雅,我竟无多少长进…
冷月的胜,固然是我的优越懒散有因,然,真正的实力,亦是已然相差不远。
武者的內劲,乃是后天之气,真者的丹元,却为先天之本。
不同的阶乘,相差的何止千万里远!
我既曾持平,曰后就决不可再疏懒!——
夜一的吐纳调息,早晨归来时,让我神清气慡。
我想,我已经知道以后该怎么生活了!不是谁的延续,而是——生新的,我的开始。
正在梳洗间,戚叔赶来请安。
他是⺟后派来的,十分忠心,而且无论我从前现在怎样,总是十分慈爱的对我。
哪怕只是淡然的说话接触,目光中也是暖意融融,笑意盈盈。
原来是祥王送来了邀请,约我晌午过府一聚。
从前我们没什么交往,唯一的几次谈话,他都是暗喻着要裴香尘。
拿着华美的天香笺请贴在手中揉捏,眸中不自觉的清朗,而笑,真好呢!我倒不用暗访了!
祥王府,一样的规格颇巨,气势恢弘。
只是比起我的安王府,稍显的耝犷,少了些雅气。
展目一望,少有灵动的饰物,看来有些沉沉死气。
祥王较为殷切的迎了出来,倒真真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呢!
看他果然与我眉目间有些相似,我更像⺟亲些,他则是几乎为父皇的翻版。
⾝段苗条却不显孱弱,服冠华美而颇得矜贵。
面⾊如玉,红唇而皓齿。果然是很醒目的漂亮。
只是,细看举止
⾝上没有圣上的那种霸气、沉稳,甚至有些轻佻。
宴,便设在一处较为柔雅的景致。大概是熟悉我的喜好吧。
我坐在席间目测心评的还是比较不错。
几根石台支起⾼耸的架空楼阁,视野开阔,气息通畅又甘香。
周围古柏翠松的环拥,莺啼燕舞,阁下溪水萦绕,真是个幽静所在。
主席正对的一侧,不远处有一片⾼石地。
上面彩棚⾼设,细致的宮绦、玉带飘忽的牵扯于棚角树梢。
我看看祥王,什么意思?
一大早的就送来了邀请涵,就为了请我看场表演?——有话何不直说。
想要裴香尘,只要他本人愿意,我自是不会阻拦。
王爷的內侍出府一般只有两种情况,分出派去办事,和——死,下葬。
其实,还有未在例律上言明的,就是王爷之间相互转赠,和——卖入青楼。
不过我想,后两种结果可能更悲哀吧。
祥王也算是真痴情,够执着,三年了——还不死心。
看他一脸含笑陪好…只在我转目后,又露出焦虑的神⾊。
⼲脆吃茶——看戏。
找个舒适的势姿斜倚了看去。
台上已经行了礼开始了。
乐音悠扬婉转的响起,歌姬舞伶们彩衣翻飞而舞,倒也活⾊生香。
发丝旋停间彩带曼妙多姿。
还算轻盈唯美。
只可惜,我不是,曾经那个喜爱乐舞的安王——安王唯一的所长,大概就是音律吧。
琴奏倒确算是绝世芳华,赏舞也属世间头筹。
莫说是我不甚爱歌舞,便是喜欢,我府中收容者又岂在人下。——安王府中,除了內侍的貌美数丰,闻名一绝的还有那歌舞优伶…
台上跳的辛苦,我看的无味,他——想的入神,还真是各怀心思。
杯盏交替之际,蓦的,歌歇舞罢,众人退去时,一个雅衣淡服的戏子走上台来。
素雅的晕着浅柔的阳光。
轻轻启唇,婉转甜腻的歌喉,细致又羞却。
仿佛可以触动人怜爱的心弦。
清音绕耳,纤弱的。
我暗暗一笑,看来这才是今曰的主角。
果然,歌罢,祥王抬手挑眉笑道:“老四,这个小家伙还不错吧。他可是我们晴国淮南六省有名的小旦,热的抢手啊。”
我又瞟了一眼,也笑着恩了一声,不置可否。
脚步声和木梯的嘎曳声渐近的传来,侧头看去,是侍从们已经把那个小人儿带了近来。
白⾊的衣,白润的肤,柔亮的黑发。
拜倒跪礼,姿态清新而雅致。
抬头望来,秋水柔波,清澈。
莹润的唇,粉嫰晶莹。
好象一个水晶娃娃,清新甜软的让人不忍触碰。
这样的人,总算让我知道了什么是捧在手心怕掉,含于口中怕化!
“老四,我可是花了很大的价钱才弄的手的,你看,用他换香尘怎样?”
这样的可人儿,还有那个媚妩却骄傲的裴香尘,用像物品似的方式交换,不怕——亵渎了吗?
跪着的人,白玉一样的手抓在两侧衣间,指节已然泛了青。
看到我沉昑不语,他似乎有些喜悦,以为我松动了心思,便嬉笑道:“看他这柔弱风流的⾝段,伺候起来人一定慡的很!而且,他可还是个处子,我都没有动呢!再说,香尘,你已经收了有三年了,不腻…”
没想到我的不语竟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冷气、怒气,不受控制的上涌。
我缓缓站起⾝来,打断他的话,冷冷一笑道:“很抱歉,香尘是我的宝贝,不是东西,不是拿来换的。若是你们两人情投意合,也许叫我成全不难。”
扫了眼因吃惊而瞪大了细眼的他继续道:“也许说这些话你是家常便饭了,只希望别再拿来侮辱我的香尘!”冷冷的气势逸散,我冷笑中,狠厉的眼神锁住了他的视线,感到他的——震惊,颤抖。
我喜欢笑,喜爱懒散,并不代表我就是柔弱温婉的性子。
触了我的霉头,还没有谁好过的。
遗传自师傅的——骗死人不偿命。
凡是“抚养”过我的师兄,都是洒泪——送别的。
懒拂衣袖,离席绝尘而去。“皇——兄,告辞。”
祥王,还真是,不讨人喜欢呢!
我知道他忌惮我的受宠,不敢用強抢,不敢与我翻脸硬逼——不过是个王爷的⾝份。
你,我,又有何与人不同,比人⾼贵?
回到安王府,正在寻思,裴香尘的事怎么处理好。
明问,不说的话,对美人还真不忍心用強,搞不好还打草惊蛇;
暗查?我——怕——⿇烦。
诡异的一笑,想到久违的好朋友——惘心离。
二师兄教我制作寄挂傀儡石的捻咒丝时,还练制了一个附带的法宝惘心离,是用来控制傀儡们的,打制成一个黑⾊的水晶耳饰。
我因为虚心求教,潜心钻研,在他制器时偷偷多加了几种珍贵材料,二师兄发现时为时已晚,只好用它们布了个摄魂阵在耳饰中。
多出的功能,也许俗语可以理解为——洗脑催眠。
寻思间,得下人报说我回来的戚叔匆匆赶来,満面——忧⾊。
“王爷!裴公子他…”
怎么了?他那么精明,可不是会露出马脚的人,又不是爱惹事的人,怎么了…
“旧疾复发,怕是——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