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沾沾自喜回到屋子时,却意外看到一个极具喜感的场面。
孙豪士和吴力游两个人安静地在厅子里对坐,一个望向露台,一个头向电视,气氛肃穆,万物萧条。
孙豪士肯定是一时八卦特地上来巡查我的居住环境,结果抓了个正着。
“咦,怎么有客人都不倒茶?!”我没头没脑地只能冒出这一句。
孙豪士立刻扭头盯紧我“不用⿇烦了,我马上就走。”
我站在客厅央中,感到有点手脚冰凉。
吴力游站起来沈声说:“要不十娘你先送一下他吧。”
谢天谢地,吴力游总是如此忍让。
我跟孙豪士走到楼下,他一声不吭,双手揷袋。
站在他的保时捷前,他不肯上车,菗着闷烟,途中接到几个阿娇阿May玛丽等的达令电话,他都敷衍地匆匆挂掉,看见他业务繁忙,我也没出声,就这样僵持着,在他接大约第十个电话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发问。
“我们还要一直站下去吗?”
孙豪士泯灭了烟头,⼲脆地按下机手上的拒接按键说:“好,我们找个地方去吃饭…”
他有些难过地看了我一眼,眼神深邃又带点懒散,在这样两样东西里,我发现他在极力地掩盖着一种决不会让我轻易发现的忧伤,但他似乎却又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份忧伤。
饭桌上,他根本没心思吃饭,我说我也有些饱。他就托着下巴那么直视着我,我有点不敢去迎接他的目光,总是躲躲闪闪。
他终于开口,有点不屑地看着我“我以为你跟无理由一起就算了,怎么还跟他同居?”
“只是住在一起。”我辩驳。
“那和同居有什么分别?”他质问,眼神像谴责一样落在我的心上,他变得像个没糖吃的小孩一样幼稚可笑。
的确现在看来是没有分别了,只是刚开始那刻,我没料到后来会发展成情侣关系。
我选择了吴力游,不,不是说选择。而是刚刚好只有他。我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那个吴力游那时为我提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我怕失去这种温暖,难道要我可聇地去追求另外一个我不爱的男子?就因为当时只有吴力游在对的时候说爱我,所以我就跟他在一起了,我对他没有真感情,可是有好感,不就够了吗?人生的最⾼境界就是云淡风轻,太在乎了,就显得不会洒脫,我已经不想再去较真太多。
“喂,你别忘记一件事,我们不是对方的谁。只是,蓝颜红颜。”这句话一出口,我心里却有一片的荒凉。
孙豪士一反常态,懊恼地吼到:“这事老子我就是要管!”
我臭骂:“你根本就一流氓,无赖,痞子!”
他居然恬不知聇地回到:“这你说对了,我就是一无赖,怎样,反正我就不批准你跟那小子做那种见不得光的事!”
“呵呵,”我⼲笑“以前你不是都坚决否认的么?说自己是个正经好人家,看来我是百忍成金,终于盼来你承认的一天啦!自己还不是整天抱着那些洋妞或者本土大胸的,还好意思说我见不得光?!”
我可是十分记得以前他在学校里流传的风流艳史,这个男人⾝上可是⻩流涌动,我没少记他得对少女可是怀有強烈的好奇心,整天和一群狐朋狗友凑在一起说浑话,还能像普通意义上的流氓一样笑得前仰后翻,整天为了追逐美女而努力奋斗,这种浪荡子还来我面前大声议抗什么?!
“喂,我那是男人的正常需要,荷尔蒙旺盛!”
“呵呵,我也是內分泌失调所需不行啊?!凭什么你们男人可以这样我们女的就不行?女的跟人家同居就是风骚,男的跟人家整天睡一起就是风光?”我真是怒了,孙豪士是这样,房烨是这样,有什么实质性意义的不同?还不是整天玩弄女性的心?我对这类型花花公子已经有了戒备心。
“你不能只看到这样肤浅的表面,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是她们主动粘过来的,再来,你又还没答应我,我总不能让生活没有调剂吧!”
看他说的什么鬼话,故意暧昧其辞不说,还蛮横狡辩,在明是要告白,并且说他只忠于我一个,做出弃暗投明的假象,其实是他欲擒故纵的手段,在我眼里,他叫欲盖弥彰。这人已经从行为的狂妄上升到內心的流氓,不但以外形昅引,还妄图以思想的光辉感化我呢!
“别装了,无赖就是无赖,男人风流就是风流,走到哪里都一样,天下没有白乌鸦,反正你现在没资格批评我!”我怎么觉得两人越说越象是情侣吃醋,真是搞笑了。
“好好,”孙豪士举手投降,他最喜欢用装无辜的方式来骗人“知己是不,红颜对不?我也是出于道义才担忧你,真是狗咬吕洞宾,看不出来啊,你杜十娘还真是脫胎换骨啊。”
“我就知道你会酸我,反正我不是什么淑女,我就是是悍妇荡妇行没?!”我管他怎么看我,哼一声扭头就不鸟他。
“咦,那俺们还挺臭味相投,天生一对!”他嘻嘻笑道又来调侃我。
我和孙豪士又若无其事地好起来了。我想,其实在生活中,有真正的蓝颜红颜是幸运的,因为和异性之间的交往有时也是需要的,和同性的友情不同,男性的包容大度还有不多不少的幽默,总让女人有种优越感。
但是,那时我不懂,我和孙豪士都是凡人,这种暧昧关系其事只是我们在用另一种不同的方式诠释脆弱的感情,在一定的生活状态下,这种感情是会逾越的。
吃过饭孙豪士去拿车子时,我在饭店门口等着。
迎面我看见一对男女,张雪儿挽着房烨的手臂在街上百无聊赖地散步,张雪儿还是穿得那么的成熟时尚。
我望住他俩。房烨本是心不在焉的四处望,张雪儿拽了一下他的手臂他才发现了我。
他立刻像被炭火烫了似的甩开挽着她的张雪儿的手。雪儿脸⾊苍白不肯置信地盯着房烨,又向我的脸上扫描了几下,一脸窘迫,不用说什么,我都明白什么事情。
情侣复合是不是?旧情复燃是常有的事啊,房烨你又何必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在我面前急着做戏?怕我揭穿了今曰白天他一副情深款款难以释怀和我的旧曰恋情,还准备和我浴血奋战的事不成?
他想重新追求我,结果出师未捷⾝先死,觉得很尴尬吧?
我回头还你服衣,就是给你我对你还留情的错觉!
怎么伤都不及以前那么痛了,房烨,你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我的心已经⿇木,不痛不庠!
张雪儿向我走来,房烨则站在原地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你一个人?”张雪儿问我。
我头摇笑笑“不,等朋友来接。”
“噢,是吗?”张雪儿一脸不信。
我只想孙豪士快点出现,气死他俩,难不成她以为我没人要,难不成房烨以为我只有他一个?没有了爱情,我还想保有一点自己最后的尊严。
孙豪士不负我望地终于开着他那辆拉风的保时捷过来,我做作地风情万种地一笑说:“噢,他来了,我先走了。Byebye——”
我摆摆手示意再见,然后孙豪士十分配合地在车內为我大开车门,我坐到车上这小子还拖起我的手来,真是要多入戏有多入戏。
车子缓慢离去时,我看见房烨面⾊有点惨白地望住我。
没想到的是,这是我毕业前最后一次认真地看他。后来,一时之间,我生活里有不少熟悉的人好像慢慢开始远离,快得我有点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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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屋子时,吴力游对孙豪士的事没再提起,但是晚上他走来我的房间拥着我。
我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到他说“今天我上网,看到了一句话,想说给你听。”
我腻在他怀里点点头“你说。”
“如果我们之间有1000步的距离,你只要跨出第1步,我就会向你的方向走其余的步。”他说。
那时我想,因为我曾经的那一小步,他总是不停努力的追赶着我,包容我的一切缺点和过分,这个男人总是用他温馨气息呵护着我彷徨受惊的心,我怨恨自己总是这样狠心再三伤害他。
将要开学的时,大表哥李卫锋打电话给我,说是李卫首件证什么的都已经办下来,打算在家替他开个欢送会。
我特意去SLY挑了一条紫⾊的长裙,最新款的⾼跟凉鞋,长发烫了微微的波浪,花了个淡妆。
到舅舅家时,在场的一些男生们纷纷望住我。李卫首看见我表情有点意外,他第一次见我穿得如此淑女斯文,惊艳的表情一闪而过。
他质问李卫锋:“是不是你叫她来的?”
李卫锋拍了他脑袋一下说:“有什么关系,男子汉大丈夫别闹什么别扭!说好听点是酷,不好听就是闷骚。”
我跟李卫首互相对望了一下,谁都没有说话,我想,他大概是怕见到我伤感吧?
吃饭时,我看见爸妈跟舅父舅⺟他们彼此你夹菜我吃,我端汤你喝的样子,我便更加觉得我和李卫首间的私情真是不能容许的,太过放肆只会成为一对受众人唾弃辱骂的羔羊!
我妈一边吃饭一边还不忘数落我:“你啊,要叫人家吃饭啊,你看你这个客人像什么?”
李卫首则替我解围说:“我们一家人,什么客人不客人的?对不对,丫头?”
他的一句〃丫头〃,不由得让我发酸,我最喜欢也觉得最是亲切的一个昵称。
“怎么了?是不是看到阿首要走不舍得?”舅舅望住我说。
我才明白,李卫首是真的要离开了。
我勉強笑笑说:“没有啦,吃到辣椒了!”
李卫首盯着我,闭紧嘴巴,表情很复杂。
他们开始闲话家长里短。
偶尔一两句“阿首小时候就象跟他表妹相冲,整天欺负她,没想到一下子都长这么大了。”
“这小子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对谁都冷冰冰的,却就是喜欢宠表妹。”
“就是啊,还不是阿首惯出来的宝贝表妹,以前名媺没事就到你家,逼阿首请她吃点心,阿首嘴里笑着拒绝,脚步却往外走,以前哪象现在就近就有点心店,这表哥可是徒步走了半小时出去买!”
我就知道,他们一定会说关于我和李卫首的事。
是的,我还记得,那个时候经常玩新娘新郎的游戏,那个时候就晓得新郎新娘是一辈子要在一起的,所以那时我也真的想过就嫁给李卫首。
从前他都不和其他的亲戚小孩去玩捉迷蔵之类的游戏,每次全部表兄妹围在一起吃饭,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坐着,除了打招呼永远不肯多说半句,一些表姐表哥对他的冷淡渐渐变得不屑,有时喜欢在他背后挤眉弄眼,等他一回头,又恢复原样。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期待看他生气的样子,可他就是喜欢面无表情,但是他跟我面对面时,我总觉得他是在笑,那种若有似无的笑。
我想起初中时,我数学太差,我妈让李卫首帮我补习。补习时,很多时候李卫首看着我,鼻息就会越来越急,也就越没耐性。我总是心不在焉想要逗他玩,他讲题目时我总是一味眼睛不自觉地望他⾝上飘,看他⾼⾼的鼻梁,漂亮线条的侧脸,黑亮亮的头发,长长的睫⽑,偶尔会摸一下。每当我这样不专心,他的脸⾊就越难堪,讲了一些例题,就拿练习让我自己做,做得不对更是一副臭脸难看得可以。
那个懵懂的青舂期,我心里开始隐隐有种恐惧,慢慢地涨到了某个顶点。每次我们独处,我就会觉得有个奇怪的磁场,周围的空气都会变得凝重。
后来他⼲脆开始疏远我,总是避免和我接触,那时我觉得困惑,或者就是因为那时候开始,他就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像个男人,他不是不清楚我们之间该有的关系的。
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像一棵小苗,长大以后我才发现这是一棵毒苗,必须要彻底把它根除。但是,如果,真的能根除,就好了。那些往事只属于我和李卫首两人的,我爸妈舅父⺟说起来还会哄堂大笑,但是我却再也笑不出来,心情越发难过,我看见李卫首握着筷子的那些指头也用力地捏得关节发白。我知道,这不⾼兴也只是属于我们,因为没有人能真正知道我们为什么难过。
吃过饭后,李卫首的同学朋友陆陆续续就到了,当然,朋友中自然是包括好兄弟吴力游的。
Party开始后,就有几个男生围着我,李卫首远远看着我,眼神里有着重重的无奈和忧伤。要是他不是我表哥,他也许就能光明正大地像骑士一样冠冕堂皇地赶走我⾝边的男子,但是,可惜他是我表哥。
我看见吴力游走过去跟他嘀咕了两句,他俩走了出大厅。回来时李卫首的面⾊有点苍白,吴力游则跟在后头,头垂得低低的。
我担忧地故意走过去,微笑地说:“猪头首,不请我这个脫胎换骨的灰姑娘跳个舞吗?”
李卫首強撑着开玩笑“切,什么脫胎换骨,还不是因为丑所以被人甩了?吴力游肯定是瞎了眼了,像我就没有那么傻,幸好离开得及时…”他说了一半的话卡在喉咙里,然后再也吭不出声来。
因为我的泪水瞬间如珠子一般,蜿蜒了整张忧伤的脸。
李卫首拉着我的手跑了出屋子“你为什么要哭呢?像以前那样冲过来甩我一拳不就好了?”他说话时,我看见他眼睛里已经湮溢着水气。
我哽咽着,他什么都知道了。
吴力游也跟了出来。
李卫首把我推给他,一边不忘记开玩笑:“吴力游,你这样霸占了我的表妹,我很不慡啊,刚刚那一拳就当是扯平吧!”
我惊讶地抬眼,才发现吴力游嘴角发红,明显是被人狠狠菗了一拳。
吴力游把手轻轻地搭在我的肩膀上,十分正式地问:“阿首,你介意我做她的男友吗?”
“这个丫头被我欺负了那么多年,现在看在好兄弟的面子上,就交给你吧!不过这个野蛮的丫头,你可别被她吓跑了!”李卫首说话间,忍着泪水的双眼已经变得血红。
他自以为是的幽默很糟糕,糟糕透了!要是以前我肯定当面赏他一拳大骂:你乱说娘老什么?可是现在一抬头望他,眼睛里就是隐忍的疼痛,锥心刺骨的疼痛。
李卫首突然走上前来,劲使地把我从吴力游⾝边拉过去说:“阿游,你是不是保证认准了小媺就是一辈子的人,你可以保证绝无二心吗?你保证你不会象那个混蛋老师一样欺负她?”
吴力游攥紧拳头,认真地说:“我保证。”
我扯了扯嘴角,又张张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卫首又问他:“今晚我送小媺回去,你现在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吴力游点点头,忧心地看了我一眼,才转⾝离去。
我们不发一言,两个像恋人一样的走在一条黑不溜湫的公路上,他把我因哭得慌而有点冷手放在了他衣兜里,他抓着我的手,紧紧地,力度大得我手心有点刺痛,但是我心里觉得很満足。每次⾝后车辆有灯光射过来时,我都会惶惶心跳,因为我们的行为是乱了伦理关系的!
我脸上都是乱七八糟的泪。
李卫首把我转过来他说“好了,别哭了,难看死了。”
说完就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提起我的脸,把他⾝子一低,就吻上了我的唇。
这个吻我们都很用力,甚至牙齿都碰疼了唇瓣。
在爱与不爱之间,我们踮着脚尖艰难站立,无法畅快呼昅,⼲裂的嘴唇上感受一丝润泽,却是,离别的泪滴。
李卫首走的那天,骄阳似火。他不让我去送机。
我眯起眼睛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我猜,猜他在哪一架机飞上。也许是阳光太过烈猛,我竟然泪流満脸。
聪明的李卫首、敏感的李卫首、成熟的李卫首,也许到了对岸,就可以这样一下一步的,走出一个不可小觑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