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我说,这的确不可能。明明是在李卫首班际篮球赛时我才认识孙豪士的,不是我主动引勾他的吗?
“我初一的时候,有次你来找李卫首,记得吗?是我在门口替你传话的。那时候我就记着你了,是不是很可笑?我居然对一个小生学一见钟情,我一直和李卫首套近乎,就是想要认识你。可惜你表哥很保护你啊。你常说我很不认真,我这样还叫不认真吗?我一边又怕自己冲动吓怕你,一边又被你说我吊儿郎当,我对你真是没辙了。”孙豪士的手扣住我的肩膀,摇晃了我好几下,想要把我摇醒,却把我摇得更加乱糟糟的。
“杜名媺,我爱了你九年了,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怎么办?。”
这是在做⻩金档的港台肥皂剧吗?一个风流公子对女主一往情深的经典告白场景,我有点吃不消。
“这又有什么用呢?”我摆摆手有点不知所措“我已经有了吴力游了,他对我很好。”
孙豪士叹口气说:“十娘,你不够爱他,一看就知道。你不觉得你只是一直在找一个相处下去的理由吗?”
他的话让我迎头挨了一闷棍,味道冲得有点让人回不过神来。
是,我想,我是个被爱情伤得杯弓蛇影的女人。
就象我第一次吃芥末时,觉得刺激好玩便也尝了尝。当那股呛人的味道直冲鼻腔的时,我难过得捂着鼻子愣着,眼泪从张大的眼睛里流出来。措手不及的辛辣让我从此以后对芥末敬而远之,想起那股很冲的味道便心有余悸。
爱情于我就象芥末,我是等得累了怕了的俗气女人,遇上吴力游那种适时出现的温柔男人,我就接受了,其实不过只是退而求其次,并不是就是非他不可不是吗?我不再希望自己的感情多么地轰轰烈烈,随便只要两个人谐和地,怡然自得就好。这又有错吗?
爱是没错,可是没有爱的相处,到底又是谁的错?
“即使我不够爱他,那难道我又爱你吗?”我茫然地问。
“是,你就是怕爱上我。你慢慢地已经习惯了生活中有我的存在不是吗?如果哪天没有我的消息,你是不是会魂不守舍,做什么都心不在焉?我告诉你,我也是!有时候直到你发来信短或者在msn给我留言,哪怕只是那么两三个字,我就会踏实下来。你呢?我记得如果我哪天有事没上网也没给你发信短,你还不是焦急地打来电话质问。”
是的,我总是在不知不觉间限制他的生活,对他有那么強烈的占有欲却没有办法爱上他,而他却因为爱我,所以迟迟不肯离开。
我一直把和他之间的情分当作知己红颜。“友谊”是个仪表堂堂的词,听起来冠冕堂皇、一脸清⾼,既沾不上爱情里那种芥末的冲鼻,也没有陷入不⼲不净的情人泥淖。
可是,当不由自主想念他时,我扪心自问:难道这份牵挂仅是友情吗?我们之间的情愫难道真的那么月朗风清、天⾼云淡?
面对这份感情,我不敢很⼲脆地保证它就如我想像中那般纯洁和洒脫。
可是,我已经不该再有异心。我的爱情已在房烨那里枝繁叶茂,在李卫首那里枯萎掉落,在吴力游那里找到了支撑,在孙豪士这里,根本连萌芽都不可以。
他当然不是那种让人讨厌的男人,相反,他还十分招人喜欢,尤其招女人迷恋──风度翩翩,幽默智慧,家境殷实,和他交往是享受。
他还是个非常细心体贴的男人,我不经意的话,他都能记在心里,常常还带给我惊喜。有他做蓝颜,为我的人生中添了许多靓丽的⾊彩。
但我没有忘记,在跟茜希和邓蕙讨论第三者的问题时,我曾气愤填膺地表示恨死第三者,我曾那么鄙视和唾弃对爱情不忠的人…我若厚颜无聇地去接受这份感情,我看不起自己。然而,我更确定不了这份感情的航向。
突然,我就哭得淅沥哗啦的。
孙豪士一见我流泪,便束手无策,揪起衣袖就往我脸上擦“喂喂,你不用感动成这样吧?”我没告诉他,我不光是感动,更多的还是心痛,为自己,为吴力游,也为他。
我推开他,昅了两下鼻子,稳定了情绪说:“我只想我们就保持现在的状态,并持续下去。”
孙豪士黑眸里波光流转,他抱住了我,然后又双手紧紧托起了我的头颅,吻亲我的唇。无奈而又痛苦的长吻。
那个味道,带点威士忌的苦涩,却又有他独有的清香。我无法得知他此时心內的想法。
但我跟自己说:十娘,让它结束了吧。
后来,他还是没勉強我做任何事,送我回家。
在家门口分别时,在他的保时捷上,他的手却紧拉着我,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夜已经很深了。
终于,我还是先开口“说再见吧。”
“再见了。”孙豪士别有深意望着我。真的要再见了,他要回英国,那里自有他的世界。
我打开车门出去时,他却又依依不舍拉住我:“不,还是跟我说晚安吧,别说再见。”
我能理解,这种时刻,说再见总是有再不相见的恐惧。
“恩,孙大少,你晚安了。”尽管我心情有点唏嘘,但仍是強撑着不忘顽皮。
“小媺,你也晚安。”
我们的那颗心,也一起晚安。我不难过,真的,我们之前的爱情是迟暮,有的只能是蓝颜红颜。
回到出租屋时,大厅的落地灯还亮着,吴力游又站在露台外。永远的,我不回家,他也从不肯先去睡。
他转过头来,温柔地对着我笑“回来啦?玩得累不累?”极能温暖人心的笑容,让人定安的声线。
孙豪士回到英国后,我们真的就断了联系。
开学后,我才发现房烨已经辞职,新来的摄影老师是一个老伯伯。
而我和吴力游则相安无事地在一起了两年多,李卫首偶尔给我寄一两张明信片。
曰子就这样暧昧地过去。
每年冬天,出于专业需要,我都会去看市里的摄影展。在展览馆央中的那堵专门用来挂第一名作品的墙上,一定是挂着房烨的相片,备受瞩目。
那相片里的我总是让我有点模糊不清,那是多么漂亮纯真的我,镜头里的我仿佛被房烨视为珍宝,而大相片下总有那么一行小字标题: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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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簌簌地飞,无法回头。虽说时间是个常数,但它也是个变数。
在我不变的生活模式中,有些思想和感情正在悄然改变。
有人说,大学里恋爱的男女就像是一壶架在火炉上烧着的水,等毕业后,有些人会化作水蒸气飞走,有些人还留在水壶里作为水而存在,而化作水蒸气的水和留在水壶里的水再也不会有交集。
而我和吴力游,则不知道到底谁走谁留。
他他依然如故地关怀宠爱着我,还像以前那样傻呵呵,腼腆的,老实的,全安的。可这些,已经无法満足逐渐长大的我。
在李卫首孙豪士的离开后,突然间没了生活重心的我,一下子参加了许多社团活动,一向得过且过乐得自在的我,突然象是长了个光环,⾝兼数职,校园生活变得多姿多彩,非得每天累个半死,回家就下趴。
茜希常常说我是突发性神经,自讨苦吃。
不知大家有没有这种感觉,在大学里,要么你是一心只读圣贤书,要么就混个生学社团⼲部,要么就谈谈恋爱牵个手,不然你绝对可能因为空虚至死。
我这人平生最耐不住寂寞,别提要我静坐静着研究理论,所以我选择去参加多些实践型活动活跃活跃⾝心,全⾝心摆在“工作”上。
大三时我便荣升做学校新闻中心的记者团团长,曾经有个暗恋我的师弟跟我说:“师姐,你这样忙,要不我做你男友照顾你吧。”
经他一提,我才赫然发现,明明自己是恋爱中的人,为什么却一直没有恋爱的感觉?原来我一直強逼自己忙来忙去,不过是想逃避与吴力游相处太多带来的烦闷。
大四毕业的这一年,开始面临了许多现实问题。
广州可以说是个牛蛇混杂的大城市,外来人员也多,人口流动大,想留在这个城市工作,除非你是⾼⼲或者富家弟子,否则大可以收拾包袱回家乡贡献了。所以在这个时刻,到处都笼罩着离别的伤感气氛,情侣们大都劳燕分飞,理想⾼低不同,家庭背景问题等也是影响,反正没多少对能冲破世俗。
在就业指导大会上,我难得地跟宿舍的人都聚在一起,当然还有张雪儿。
“我和他都几乎闹翻了,我妈让我回去做老师,但他却打算回家里投考公务员,要我着他发展。”邓蕙哭哭啼啼的,她与生学会主席男友已经濒临毕业分手的阶段。
“唉,幸好我没有男朋友。”程茜希在一旁说风凉话。
我瞥她一眼“滚一旁去。”
“十娘,听说新闻中心那边介绍你到省电视台做记者,你真的决定了?”茜希问,生性活泼,大大咧咧她,决定跟她姐夫学做生意。
“是啊,做记者挺富有挑战性的。” 我并不喜欢约束自己,不停追逐新鲜感的性格使然,当许多我们系的女生选择舍弃记者这一行时,我义无反顾地要走这条路。
“人家有个模范男友在⾝后支持嘛…”邓蕙揶揄我。
早我一年毕业的吴力游,现在据他说是在做一份店酒管理的工作,收入颇为丰厚,但经常隔三差五就彻夜不归。问了两次他都找藉口推搪,我就不再自讨没趣,反正乐得自在。偶尔他会来我学校找我到处逛逛,看看电影,只是彼此谁也不提离别,没提将来。
散会时,一直在旁不作声的张雪儿叫住了我。
她悄悄拉我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说是有重要事情跟我说。
“早阵子,我在街上碰见你和你男友,你们仍在一起吗?”她的表情有点空白。
“嗯。”我点头。
“想不到你们能一起这么久啊。”她叹口气。
“你是什么意思?”我皱起眉头。
雪儿摆摆手,说:“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有点意外。因为一直看不出来你有那种恋爱中的感觉。”
“是吗?”我无奈地笑笑,不置可否。
“你还想着他吗?”张雪儿忽然问“他有找过你吗?”
“为什么要问我?”我有点愕然。
她的脸上立刻浮起失望的神⾊,喃喃自语:“我还以为他至少会找你。”
我呵呵笑两声“我算什么。”他房烨来去自如,擅自出入各种女人的感情世界,何须跟我们交待?
“他起码每年为你信守承诺。”
“这只是他为了减轻內疚,又或者不过是作为纪念吧。”谁知道他的心思呢,又或者如果他家里死了一只宠物,他也会那样做。
“可是他没为我做过什么。”她悲凉地说,然后点起烟,手势相当熟练。
“他最后不是选择了你?雪儿,你只是得不全而已,别贪心就好。”我呢,当年我可算是为了爱房烨,葬掉了整整的一颗心。
“谁说的?”张雪儿苦笑“房烨一句话都没跟我说就走了。”
“什么?”我瞠目“你说房烨也没跟你联络过?”
张雪儿没回答我,她只是问:“你知道房烨离职的原因吗?”
我摇头摇。
“是你,你父⺟来告状,说房烨不收师德,和生学乱搞男女关系。”
“别开玩笑了。”我茫然地说,是因为我?因为我?
“真的,十娘。” 雪儿说话的口气十分苍凉,表情戚戚然“有时我还挺后悔和房烨在一起的,由始至终,他都只是想着为了你。”
“我?”越说我越出奇。
张雪儿说得十分恳切:“所以我就说你是幸福的小公主。你以为谈恋爱几句甜哥哥藌姐姐就拉倒的?还有很多现实的问题要去面对,房烨离开你,是因为他真的想到以后。他这么做,其实是对你负责。你生在好家庭,长在充足富裕的环境里,房烨一个生计并不算稳定的摄影师,你以为你这金枝玉叶能承受得了吗?他其实只是不想牵累你。”
我不理解,难道那样就成为他再三背叛我的理由?但他从来不肯正面讨论过这种题。
张雪儿继续说:“你知道为什么房烨为什么和我交往?因为我们都属于那种很看得开的人。一开始我们就说明”合则来,不合则去“,在一块起,图的就是开心。后来我便发觉自己越想越深入了,我是彻底栽在他手上了,而房烨,也算是栽在你手上。”
爱情要相互了解。原来跟一个人在一起,光有爱不够,要真的去感觉对方存在。原来一直以为是房烨负了我,张雪儿的一番话让我分不清,两个相爱的人之所以分开,到底是谁在方式上出现了问题。
关于爱情,我们到底想要什么?我以前一直是为了爱而爱,牵个手在林荫道走一段就已经甜藌无比。但是到了后来,我竟然发觉那些最初的感动和憧憬,并不能持久不变的。人越大,爱情这种东西只会越来越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