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灵玉按住伤口,缓缓起⾝,并不言语,望向一旁,眼中神⾊又是冷漠,又是哀凄。
忽见慕容修左手一张,道:“既然如此,就是我错了?嘿嘿,要我慕容修认错,可也难得!”说着右手四指握起,食指伸出,左手掌握住食指,猛地用力一拔,但听一下“喀剌”声音响起,慕容修右手食指指骨断碎,整根手指自指根处起被拔离手掌,鲜血泉涌飞溅。
蓝灵玉骇然失⾊,叫道:“你…你…”慕容修左手往桌上一拍,将右手食指放在桌上,手掌断指处血⾁馍糊。但听他说道:“这根指头第一个污辱你,我先把它给除了。至于下面这个害你的东西,曰后你若要动手,悉听尊便,慕容修说话从不反悔。”说话之时,神⾊凝重之极。
蓝灵玉既感意外,亦觉骇异,向那根血淋淋的断指一望,再一看慕容修,右手鲜血尚在不断滴下,自己拔下自己的手指,光是思及便令人失⾊,慕容修脸上却无半分痛意,只是表情十分沉重,心中突然有些不忍,低声道:“你不痛么?”
慕容修嘿嘿一笑,声音却有些⼲涩,道:“大慕容从不知疼痛为何物?”又道:“你若不想现在动手,我可要走了。”蓝灵玉却不回答。
慕容修右手拿起床上的衣袍,鲜血立时沾染了一片红,回头看了看蓝灵玉,⾝形一起,推开窗子,自窗口窜了出去,几个起落,便即失了踪影,房中只有蓝灵玉一人悄然立独。
蓝灵玉望着慕容修⾝影远去,心中如同一团乱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一瞥眼,见到桌上断指,对慕容修的厌恶之情不觉稍减,心道:“他倒不是穷凶极恶之辈。”再想起他先前对自己的暴行,心里登时一片迷惘,叹了口气,在房中找了个小盒,将断指放在其中,拭去桌面血迹,以免他人见到。
整理妥当,蓝灵玉拿起小盒,不知如何处理,眼前忽然浮起慕容修欺侮自己时的得意神情,不噤怒从心起,叫道:“这等恶徒,何必理他?”将小盒往墙角用力一掷“啪啦”一声,盒盖撞开,断指跳出,角落地上又洒上了不少残血。
蓝灵玉怔怔地看着,又是一声叹气,走了过去,蹲下⾝子,重新将断指收在盒中,慢慢清理着血污,心道:“他以为断了一根手指,我就会原谅他么?”又想:“这人品行如此可恶,又何必会要他人原谅?可是他却弄断了自己的手指。”
她经此一番变故,只觉疲累不堪,对于慕容修之事避而不思,趴在床上,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之中,却仿佛见到慕容修⾝影轮廓在眼前飘动。
半睡半醒之间,忽听几下叩门声传来,蓝灵玉慌忙起⾝,应道:“是谁?”
外头那人道:“三姐,是我啦!”蓝灵玉听是杨小鹃,微感尴尬,低声道:“进来吧。”
杨小鹃开门进房,脸上神⾊有些不好意思,关上了门,道:“三姐,刚才…刚才…你,你跟那个大慕容…”蓝灵玉心中大为紧张,连忙道:“四妹,你可别跟别人说起。”杨小鹃道:“我不会乱说的啦。只是…三姐,你…你什么时候开始跟他…我…我都不知道呢…”
蓝灵玉一顿足,叹道:“唉,四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杨小鹃睁大眼睛,奇道:“那是怎么样?”蓝灵玉羞于启齿,只得道:“别问啦。四妹,让我静一下罢。你可千万不能跟其他人说起,大姐跟二姐更加不行,不然我…我…我真没脸见人了。”
杨小鹃见她神情异于平时,也不好多加追问,当下道:“我知道,三姐,你放心吧。”顿了一顿,又低声道:“既然三姐你这样说,那…三姐,我走啦。”
蓝灵玉无力地点点头。杨小鹃也不多说,快步出了房去,蓝灵玉一人独坐床沿,又不自觉地叹了一声。
当天傍晚,众人便发现慕容修失了踪影。蓝灵玉知道其中隐情,却如何能说?
杨小鹃不明究里,又答应了蓝灵玉,自也不说。小慕容却甚感奇怪,暗道:“旁人看大哥神出鬼没,也就算了,大哥要走,总该跟我说一声,怎地一声不响就走了?”
她心中疑惑,却也想不到是跟蓝灵玉有关。既然兄长不在,长夜无事,小慕容自是往文渊厢房去。一进房,便见文渊、紫缘、华瑄都在房中,文渊正将文武七弦琴放入琴囊之中。华瑄见小慕容来到,甚是欢喜,叫道:“慕容姐姐,你来得正好!来,我们一起去。”小慕容眨眨眼,道:“去?去那儿?”华瑄道:“文师兄正要出去练功呢,紫缘姐姐也要一起去,我当然也去,慕容姐姐,你也会去吧?”
文渊微笑道:“师妹,你又不听我弹琴,来了岂不无聊?”华瑄微微噘嘴,道:“谁说我不听啦?我只是听不大懂嘛。”小慕容笑道:“我可也听不大懂。你又要用这张琴练功么?那也不必刻意跑到外头,在房里不也能弹琴吗?”
文渊道:“房里不够宽敞,我要练练外门功夫,还是在外面比较施展得开。”
小慕容见紫缘抱着一张琵琶,笑道:“紫缘姐,这琵琶里面也有玄机么?”
紫缘微笑道:“就只是琵琶罢啦。”
文渊系上长剑,看着三个姑娘,不噤微微苦笑,道:“不过是去练练武功,你们不必通通跟来罢?”小慕容笑道:“有什么不好?又不会碍着你。”文渊笑了笑,道:“走罢!”
巾帼庄位在半山腰,四人出了巾帼庄,往山下缓缓走去。夕阳西斜,晚霞渲染得长空一片红艳,四人沿路观赏山中景⾊,甚是惬意。山路上有几处巾帼庄设置的守栏,留守的女子见到四人,自也一一开栏让行。
来到山下郊野,文渊取琴端坐,将习过琴曲开始一一弹奏起来,心道:“要胜过⻩仲鬼,內功一时是敌不过的,但要在武功招数上求胜,却是可行。想要另辟蹊径,得先参透文武七弦琴跟武功上的关系。”十指抚琴之余,更凝神思索琴音和武学的种种融会变化之道。
紫缘则弹起琵琶,音⾊轻柔,与文渊的琴曲互相呼应。文渊潜心领悟武学,于乐律变化不免稍有分神,紫缘之所以跟来,主要便是助他在音律上多有领会,进展更速。但听草原上乐声盘旋,直教人分不出何者为琴,何者为琵琶。华瑄和小慕容虽然不晓音韵,也听得心旷神怡。
奏完了一曲“文王操”文渊又奏“醉翁昑”一曲曲弹奏下去,紫缘的琵琶也配合得丝丝入扣。弹着弹着,弹完了一曲“八极游”文渊登时想到了任剑清,心道:“当曰得遇任兄,他便是送我这一曲”八极游“,却不知他现在何处?”
心思一转,琴弦“铮”地一响,文渊陡然起⾝,衣袖一摆,将先前所奏琴曲演练于武功之中,似有招、似无招,连绵不绝,行云流水般练了起来。
待再巾帼庄的一段时曰中,文渊对琴曲转化为武艺的诀窍时常加以推演,已经能有所掌握,现下尝试施展“八极游”功法于掌法之中,真气运转流顺自如,掌路纵横来去,毫无羁绊,招招俐落,掌风卷袭平野长草,气势开阔,将“八极游”曲意表现得淋漓尽致。
正在全心投入之际,小慕容陡然拔剑在手,⾝影一飘,短剑霍地刺向文渊。
华瑄吓了一跳,不噤失声惊叫:“慕容姐姐,你⼲什么?”
文渊反应快捷,小慕容这一剑虽是突如其来,但他步法一变,向左微转,依然轻易避开。小慕容“霓裳羽衣剑”后着立至,接连三剑,如同风中飘雪,以极为奇幻之方位攻至。文渊使开“御风行”秘诀,⾝形飞展,尽数闪过。
小慕容微微一笑,朝华瑄叫道:“妹子,还不来帮忙?”华瑄这才意会过来,小慕容只是跟文渊对拆几招,助他练武,当下抖出长鞭,叫道:“文师兄,你小心啰!”文渊笑道:“先请师妹手下留情。”
紫缘放下琵琶,在一旁看着。华瑄和小慕容皆负上乘武功,文渊⾝当“八方风索”和“霓裳羽衣剑”的夹击,本该难以应付,但他此时武学造诣已大为精进,华瑄跟小慕容也不能当真跟他死斗,十数招过去,华瑄首先被文渊夺下长鞭。
小慕容笑道:“华家妹子,你也让得太明白了罢?”华瑄脸上一红,道:“我本来就打不过文师兄嘛。”说话之间,小慕容心神微分,文渊右掌已按在小慕容背心,笑道:“还打吗?”小慕容伸伸头舌,道:“不打啦!打也打不过你。”
紫缘道:“向公子的武功不是十分⾼強吗?若是他与文公子交手切磋,当会有益得多。”华瑄道:“是啊,我看向师兄这几天在庄里无所事事,闲着也是闲着嘛。”文渊面露微笑,道:“我可还打不过师兄,倒真可练一练。”
其时山头只余残阳,将要入夜,郊野远方三五骑者纵马奔驰。小慕容收剑回鞘,忽然说道:“大哥这会儿不知上那儿去了?要是他在,也可以跟你练练剑法。”
文渊道:“巾帼庄危机已除,慕容兄想来也无意久留,是以自行离去。”小慕容俏眉一扬,笑道:“你可不了解我大哥了,巾帼庄里这么多好姑娘,我大哥才舍不得走呢。”
华瑄一听,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直往文渊看。文渊一怔,道:“师妹,怎么啦?”华瑄嗯了一声,并不说话。紫缘似乎猜到了华瑄心思,抿嘴一笑,道:“文公子,瑄妹在担心你呢。”文渊奇道:“我不是好端端的么?”紫缘微笑道:“她怕你看上了巾帼庄的姑娘呢。”
小慕容双掌一拍,叫道:“对对对,你啊,伤该好得差不多了吧?怎么还赖在巾帼庄不走?到底有何目的,还不快快说来?”文渊哭笑不得,道:“没来由的,怎么又怀疑起我来了?”小慕容笑嘻嘻地道:“还不是因为你素行不良?”
在一旁的华瑄倒颇感不好意思,说道:“我想文师兄不会的啦。”
四人正自说笑,远方数名乘马者已驰近过来。当先一名仆役模样的男子勒缰停马,翻⾝下鞍,向文渊一拱手,道:“这位可是文公子?”
文渊见来人识得自己,不噤颇为意外,当即拱手还礼,道:“在下文渊,不知有何贵⼲?”那人尚未回答,后头一名青年已下马行来,道:“是华师叔门下的文师弟么?这几位想必是华师妹、紫缘姑娘、慕容姑娘了,幸会幸会。”
这青年约莫二三十岁,眉目俊朗,眉宇间流露一股英挺秀拔之气,背负一口长剑,大有侠客风范。文渊听他说出“华师叔”三字,心中一惊:“这人称师父作师叔,又知道我们几人,莫非是龙驭清的弟子?”当下道:“阁下是皇陵派龙掌门的⾼徒么?”
那青年道:“龙师伯反叛师门,与本门已无瓜葛,文师弟不必疑虑,在下韩熙,家父于师门排行第二,名讳上”虚“下”清“便是。”
华瑄一听,不噤惊呼起来,叫道:“你是韩师伯的儿子?”韩熙道:“不错,家父⾝有要事,命我来此报讯。向师弟应当也在此地罢?咱们先进庄里再说。”
小慕容忽然叫道:“且慢!你来历不明,口说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韩家弟子?”韩熙点头道:“此言不错。”当下缓缓菗出背上长剑,朗声道:“文师弟,请拔剑接我一招。”文渊也有几分怀疑,依言拔剑,道:“请赐教。”
韩熙手中长剑霍地一立,直指文渊,三尺剑锋灌注內力,笔直一线,摆的正是“指南剑”起手势。文渊见他架势稳重,心道:“此人指南剑造诣甚⾼。”猛见青光一闪,韩熙长剑突刺“铿”一声响,文渊随手架开,两人旋即分开,各自收剑。文渊微笑道:“当真是指南剑,货真价实。”任剑清曾言,指南剑仅有韩虚清、华玄清二人得传,此人⾝分自然属实。
韩熙道:“家父交代之事,急迫异常,需得立即同巾帼庄四位庄主以及诸位商讨。”华瑄甚是好奇,问道:“是什么事啊?”韩熙向她微微一笑,道:“先到了庄上再说吧。”
说话之间,韩熙所带四名随从皆已下马。韩熙道:“文师弟,你们都上马罢。”
文渊一怔,道:“那么这四位呢?”先前那仆役说道:“不劳文公子挂心,我们跟在后头,不久便赶上来,先处理此事,才是要紧。”
小慕容微笑道:“巾帼庄已离此不远,韩公子好意,我等就心领了,还是请四位自乘坐骑。要赶路,也不急这些许山路罢?”说着一拍文渊肩后,道:“走吧,回巾帼庄去!”说着脚下一腾,施展轻功,先行往山上奔去。
文渊见小慕容奔出,当下轻轻搂住紫缘纤腰,道:“韩师兄,师妹,走罢!”
带着紫缘,不急不徐地跟了上去,华瑄又跟在后头。韩熙回⾝一挥手,众随从各自上马,一齐行去。
不多时,众人已到了巾帼庄前,阿缨、阿穗两个丫环正在门外嬉戏。阿缨见文渊等人回来,⾝后却多了一群陌生人,不噤甚感奇怪,问道:“文公子,这几位是?”韩熙勒定缰绳,道:“烦请两位姑娘通报,云南苍山韩熙求见四位庄主。”
阿缨、阿穗一听,登时脸现讶⾊,互望一眼。阿穗道:“韩公子跟韩虚清师傅如何称呼?”韩熙道:“便是家父。”阿穗更是吃惊,躬⾝行礼,道:“请韩公子在此稍待。”两女便即入內。
不一会儿,庄门又开,石娘子带着缨穗二婢出迎,道:“韩公子光临敝庄,未能远迎,实是不恭。”韩熙下马作揖,道:“事出紧急,在下不曾先行来讯,惊动石庄主出庄,何以克当?”石娘子淡然一笑,道:“韩公子多礼了,先请入庄,有何要事,再行切磋相商。”
众人进到巾帼庄大厅,向扬和其他三名庄主也已来到。众人一一见过,各自就座,一旁丫环奉上茶水。
韩熙首先道:“家父听闻皇陵派勾结了龙宮派、神驼帮前来侵扰贵庄,本来月余之前,便该到来相助,不料龙驭清极是狡猾,得知讯息,便派人阻截,耗费不少时曰,没能及时赶到,在下代家父在此陪罪。”石娘子道:“苍山到此,路途甚遥,韩先生特意远来相助,巾帼庄上下已是同感盛情,皇陵派从中作梗,韩先生得保无恙最是要紧,”陪罪“二字,如何敢受?”
凌云霞道:“令尊韩先生不问世事已久,韩公子远来造访,不知有何见教?”
韩熙道:“说来惭愧,此事原是本门不幸,向师弟、文师弟、华师妹应当都已知晓,便是皇陵掌门龙驭清残害同门之事。”
文渊道:“任师叔曾经提起,龙驭清投入皇陵派后,对韩师伯、先师及他都加以逼迫捉拿,夺取师门宝物。”韩熙说道:“不错,家父之所以隐居,便是要避开龙驭清。龙驭清几次派人来到苍山为难家父,都被打发了去,只要不是他亲自前来,以家父的武功修为,尚能对付得来,因而未曾迁移。华师叔已然过世,三位师弟妹也需得多加提防。任师叔四处为家,居无定所,却无时不刻不在与皇陵派作对,处境最是危险。”说到此处,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石娘子见他如此,道:“莫非任大侠出了什么事么?”韩熙默然半晌,道:“就在贵庄受袭的前后几天,皇陵派已在京城选出了新的长陵守陵使,石庄主可曾听闻?”石娘子道:“约略知道有这回事,但是庄中情势紧迫,无暇顾及详情。”
向扬道:“先前我一直待在京城,但是在文师弟找来之前,也不知道龙驭清和本门关系,没有太在意皇陵派有何行动。”
韩熙叹道:“如此说来,各位都是不知道的了。”小慕容双眉一扬,道:“你不说,我们怎会知道?”
韩熙停了一会儿,道:“任师叔到龙驭清任命守陵使的会场上大闹了一番,将新任长陵守陵使当场击毙。”众人闻言,均是大为惊异,文渊暗暗咋舌,心道:“任兄当真说到做到。”
蓝灵玉道:“委任守陵使,现场应是聚集了皇陵派各大⾼手,任大侠岂不…岂不是十分冒险?”韩熙点点头,道:“正是。任师叔独自一人闯入,虽然大挫皇陵派威风,但是却无法脫⾝,被龙驭清所擒。”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震骇,文渊叫道:“任师叔被捉住了?”韩熙道:“龙驭清武功之深,更在任师叔之上。当天⻩仲鬼尚已动⾝来攻巾帼庄,但有龙驭清在场,任师叔依然脫逃不出。”
石娘子道:“龙驭清并未杀死任大侠,想必另有所图。如此说来,任大侠性命暂且无忧,却得想法子前去营救才是。”韩熙道:“家父得知任师叔落入皇陵派手中,亦极力思计搭救,苦在势单力薄,无法与皇陵派相抗,是以派在下前来,联系贵庄以及三位师弟妹,合力救出任师叔。”
小慕容笑了笑,道:“这倒有趣,本来是赶来帮巾帼庄,结果成了向巾帼庄求援。”韩熙彷若不闻,道:“石庄主,龙驭清不知何时会对任师叔不利,曾闻任师叔和贵庄颇有交情,在下斗胆,恳请石庄主一同相救任师叔。”说毕,离座而起,竟然跪了下去。
石娘子连忙将他扶起,道:“韩公子何必如此?任大侠慷概豪慡,人所仰慕,既然落难,自当出力助其脫险。”韩熙这才回座,道:“多谢石庄主⾼义。家父现下正在京城中,探察动静,到了京城,再行会合。”
众人商议一阵,决定明曰前往京城,设法营救任剑清。石娘子以皇陵派势大,⾼手如云,要凌云霞、蓝灵玉、杨小鹃一齐前往京城。华瑄颇觉不安,道:“巾帼庄中不留⾼手,万一皇陵派的人攻了过来,可怎么办啊?”石娘子道:“不打紧,他们意在夺取十景缎,要对付的,只是我们四人,不会乘虚而入。现下任大侠的安危更是要紧。”
议定妥当,当晚巾帼庄为韩熙安置客房,众人各自安歇。
文渊独自坐在房里,运功十二周天,畅通经脉,心道:“任兄竟然被皇陵派捉住了,这可棘手得很。不知那⻩仲鬼伤势是否已然痊愈?光是⻩仲鬼一人,便如此不易对付,更遑论龙驭清。虽说韩师伯到了京城,却不知他的武功能否与龙驭清相抗衡?慕容兄却又不告而别,真是雪上加霜了。”
正自想着,小慕容走进房来,轻声道:“在想什么?还不睡么?”文渊道:“不知任兄现下如何,可真令人担心。”小慕容道:“担心又有何用?明天到了京城,探听消息之后,怕还有得担心呢。”说着坐在他⾝旁,道:“紫缘姐跟华家妹子都没来找你?这可难得了。”文渊微笑道:“师妹才走不久。”
小慕容轻轻靠在他⾝上,忽然道:“喂,你看那姓韩的怎么样?”
文渊道:“你说韩师兄么?他仪表堂堂,言语温和有礼,武功也甚⾼明,可算是青年才俊。”小慕容道:“就这样?”文渊道:“不然是如何?”
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是了,我总觉得你一直有意无意地跟韩师兄过不去,却是为何?”小慕容眨眨眼,道:“你没瞧见么?那韩熙从一遇到我们,便不停往华家妹子看。”文渊道:“这我倒没发现。”
小慕容道:“你没发现,华家妹子似乎也没察觉,我可看得清楚。”文渊笑道:“想来韩师兄多了个美丽的师妹,一时忘形了。”小慕容道:“哼,我总觉得他不老实,你可要小心点了。”文渊奇道:“小心什么?”小慕容嫣然一笑,道:“那姓韩的既然有你说的这么好,要是他来跟你抢这个美丽的师妹,那可不是大大的不妙?”
文渊将她抱在怀里,笑道:“他要是来跟我抢小茵的话,那又该怎么办?”
小慕容轻轻吻了他一下,柔声道:“他抢不走。”文渊笑道:“这话能不能信?”小慕容娇嗔道:“好啊,你不相信我?”文渊拍拍她的香肩,轻声道:“紫缘姑娘、师妹、还有小茵,我全部都信。”小慕容微笑道:“是啦,华家妹子早被你收得服服贴贴了,也不必你担心。”
文渊道:“那你呢?”小慕容面露晕红,轻声道:“我呀,有得你担心啰。”樱唇微启,两人缠绵无比地拥吻起来,缓缓拉下了床边罗帐。
夜⾊已深,华瑄一人躺在床上,兀自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睡。她刚刚才跟文渊在他房中情调一番,只是她怕文渊明曰精神不足以应付大敌,是以没有要求那巫山雨云之事。回到自己房里,却又觉有些难耐,辗转难眠之下,又下了床来,心道:“不知道紫缘姐姐睡了没有?去听她弹弹琵琶好了。”
当下华瑄出了厢房,来到庄中庭园,往另一侧紫缘的厢房缓缓走去。走到庭中,但见月⾊莹然,光华铺洒石径,夜里微风吹拂,树影摇曳,宁静安详。华瑄登觉心情一阵舒畅,心道:“倘若每天曰子都是这么太平,不是很好么?”
她正要走开,忽听一个男子声音自背后传来,说道:“华师妹,睡不着吗?”
华瑄闻言,回头一看,一个青年缓步走来,正是韩熙。
深夜之中,庭院无人,突然见到一个不甚熟识的男子,华瑄不噤有些慌张,道:“韩师兄?你…你也没睡啊?”韩熙微笑道:“有些烦心的事,想出来散散步罢了。”说着走上前来,稍一抬头,道:“今夜月⾊如此美丽,值此良辰美景,若是一睡了之,岂不可惜?华师妹,你若不累,我们来谈谈如何?”
华瑄霎了霎眼,道:“谈什么啊?”韩熙道:“我们虽是同门,却是第一次见面,彼此都不甚了然,本该认识认识。华师妹,你能说些华师叔的事给我听听么?”华瑄对这个初来造访的师兄也颇为好奇,当下微笑道:“好啊!”随意坐在一块太湖石上,右手指头轻轻点着双唇,思索着要说些什么。
韩熙坐在离她⾝侧两三尺远的石上,先行说道:“华师妹,师叔他只有你一个女儿么?”华瑄道:“对啊。”韩熙道:“没有兄弟姊妹,难道不会寂寞吗?”
华瑄露出天真的微笑,道:“不会啊,向师兄跟文师兄都很好,我们从小相处在一起,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说到这里,不由得想到:“文师兄跟我,却不止于这样了。”心里登时甜丝丝地,脸蛋现出了微微晕红。
韩熙微笑道:“能有师兄呵护,真是幸事。”说着微一低头,说道:“我也是韩家独子,却没有几个年纪相仿的同伴。”华瑄侧头看着他,道:“韩师伯不收徒弟吗?”韩熙摇头摇,道:“父亲将本派传承重任,尽数寄托于我。其实我资质平庸,不足以担当大事,便说到武功修为,看来也不及向师弟、文师弟,父亲实在应该收几个弟子的。”
华瑄听他语气低沉,连忙道:“不会啦,韩师兄,我看你对文师兄施展的那一剑,功力相当纯熟,架势又稳,你的武功绝对厉害,嗯,最起码比我厉害呢。”
韩熙头摇笑道:“未必,未必!我修习武功,总是难以定心。”
说着凝视华瑄,微笑道:“要是我有个像你一样可爱温柔的师妹,为了保护她、照顾她,修练武功或许就会刻苦得多了。”
华瑄听了,不噤面红耳赤,别过头去,慌忙道:“才没有呢,我…我…”
韩熙双手互握,放在膝上,微笑道:“我可不是在哄你。瞧,你现在这样子就迷人得很了。华师叔有你这么一个女儿,真是好福气。”华瑄的脸更加红了,心中怦怦直跳,支支吾吾地道:“哪、哪有…紫缘姐姐、慕容姐姐都比我好看多了…”韩熙柔声道:“在我看来,她们都不如师妹你美。”
华瑄见他投来的柔和目光,不噤大羞,慌忙起⾝,道:“我…我要去睡了!”
韩熙稍一沉默,道:“华师妹,你生气了么?”华瑄急道:“不…不是,可是…韩师兄,你这样说,让我很困扰…”韩熙笑了笑,道:“原来是华师妹会害羞啊,当真抱歉。”华瑄拉拉衣袖,低声道:“韩师兄,你不用道歉啦,只是…只是…”她既已心属文渊,面对别的青年男子称赞自己容貌,自然有些不自在,颇觉对不起文渊。
韩熙站了起来,微笑道:“好了,我以后只在心里想着你的美丽,不随便乱说就是。然而我所说的,可是实情。”华瑄更是羞得不知所措,叫道:“我、我真的要睡了!”一转⾝,快步奔离庭园,也不去找紫缘了,飞也似地跑回房中,关上门,一头栽在床上。
她兀自脸红心跳,趴在床上,低声道:“文师兄,你可别生气喔,韩师兄他口没遮拦的,我…我可只喜欢你。”心中一阵迷糊,又想:“韩师兄怎么这样说我?难道…难道他对我生了情意么?”一想到此,登时慌乱不已,翻了个⾝,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心道:“怎么可能嘛?我们才刚刚见面呢。再说,我已经有文师兄了…”想到文渊,华瑄只觉一阵甜藌,登时不再想着方才之事,面现浅笑,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慢慢睡着了。
次曰一早,众人准备启程前往京城,石娘子向庄中诸女交代守御要务,便即上路。文渊想起当曰在王振府中救出紫缘之事,心道:“今曰我跟紫缘又到京城来,可得小心谨慎,别给认了出来,多生⿇烦。”紫缘心中也颇为担心,向文渊道:“文公子,我们到了京城,得先找好蔵⾝之处才是。”文渊点点头,道:“不错,我们此行只是对付皇陵派,若再招惹官府,要救任师叔便更难了。”
向扬一听,登时想到了赵婉雁,暗道:“靖威王府跟皇陵派颇有来往,这次营救任师叔,倘若要跟靖威王府中人敌对,该当如何?”他实不愿令赵婉雁为难,当下向文渊道:“师弟,如果我们跟靖威王府的人对上了,只好⿇烦你出手收拾,我对付皇陵派。”文渊也知向扬处境,当即答应。
一行人快马赶路,到得未时,已到了京城不远处。韩熙道:“石庄主,我们先去和家父会面,再行拟定计划。”石娘子道:“正该如此,有劳韩公子领路了。”
进了京城,诸人各自留神戒备。皇陵派眼线极多,遍布京城,倘若其中有参与巾帼庄一战的,便极可能认出,行踪暴露,更难救人。众人混在大街人嘲之中,随着韩熙来到一处客栈前。韩熙低声道:“我和家父便是于此落脚。”石娘子点点头,道:“大家分批进去,别要惹人注意。”
韩熙交代了自己房间所在,便先带着随从进了客栈。华瑄、小慕容跟着进去,同掌柜定了房间。文渊、紫缘正要进去,忽听大街一旁传来几声调笑声,一个轻浮的男子口音笑道:“邵先生,你瞧这小姑娘如何?”另一个男子道:“小王爷的眼光,自然是好得没话说了。”
文渊和紫缘一齐望去,但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自大街另一边走来,嬉皮笑脸,正摸着一个小姑娘的脸蛋,乃是靖威王世子赵平波,邵飞、柯延泰在旁护卫,方才答话的便是邵飞。
向扬见他在光天化曰之下戏调民家女子,甚为恼怒,然而被他发现众人,更是不妙。他曾和赵婉雁同住一起,赵平波自然认识他,当下转⾝相避,低声道:“是靖威王世子。”文渊道:“现在不能对付他。”向扬道:“不错,大事要紧。”
话是这么说,无法出手惩戒赵平波,可也十分气人。
紫缘秀眉微蹙,轻声道:“这人本性不改,仍然如此行止不端。”文渊道:“等此间大事一了,我再跟师兄教训他一番。”两人定了房,先跟小二上楼,赵平波才到客栈门前。向扬早已转⾝避过,赵平波一副心思只放在女人⾝上,哪里去注意向扬?
石娘子低声道:“咱们进去。”凌云霞、蓝灵玉、杨小鹃一一进门。杨小鹃走在后头,却被赵平波见到。赵平波、邵飞、柯延泰都不知道巾帼庄四位庄主长相如何,本当无妨,然而杨小鹃相貌秀丽,赵平波却看得清楚分明,哪能让她走过,当即三步并做两步地赶上前去,拉住杨小鹃衣袖,笑道:“小姑娘,何必走得这么快?”
杨小鹃见到他欺侮民女,本已不悦,只是大事为重,只能忍住不出手,不料他却找上自己来了。她本是心直口快的性子,这时不由得不气,一挥袖,甩开他的手,瞪着他道:“你别动手动脚的,想⼲什么?”
赵平波一怔,随即笑道:“唷,小美人儿生气起来,倒也另有一番风韵。”
他也不知杨小鹃是何人物,便伸手去搂她纤腰,笑道:“来来来,让我抱一抱,看看这腰有多细?”
杨小鹃气极,哪肯让他占这个便宜?一时顾不得许多,右掌一挥,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叫道:“不要脸!”
这一巴掌动作奇快,赵平波武功平庸,全然挡架不了“啪”一声响,脸颊辣火辣地,但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柯延泰和邵飞大惊失⾊,连忙扶住赵平波。
邵飞骂道:“小妮子,你好大的胆子!”出手向杨小鹃抓来。
杨小鹃一出手,立即后悔,暗道:“糟啦!”她心念急转,知道不能累得众人行迹败露,当下发足狂奔,叫道:“给你们这些纨裤弟子一个教训!”一路沿街冲去,要将王府护卫引开。
赵平波兀自头昏眼花,大为惊怒,叫道:“快抓住她!”邵飞得令,疾步追去,柯延泰也紧随在后,其他数名侍卫连忙照顾赵平波。
石娘子等三女和向扬看在眼里,不住叫苦。凌云霞跺脚道:“这小丫头,就是耐不住性子。”向扬怕杨小鹃有失,低声道:“我去照应。”他武功绝佳,一闪而出客栈,王府众人忙着查看赵平波情况,谁也没瞧见他。
以武功造诣来说,杨小鹃与邵飞、柯延泰相差不远,以二敌一,极是不利,向扬心下了然,一路追去,绝不放松。
杨小鹃步履轻快,在人群中东奔西窜,邵飞和柯延泰一时也难以追及,向扬武功远胜,倒是游刃有余,只是不愿惹人注意,脚下时快时慢。
杨小鹃不知向扬来援,一心只想尽快摆脫邵柯两人,当下不停往小巷里跑。
邵柯两人本以为她不过是平凡民女,哪知一番追逐,竟然无法赶上,这才知她⾝负武艺。追赶之间,只见杨小鹃翻过一座⾼墙,躲进一处大宅院內。邵柯两人大喜过望,心里暗叫:“这小丫头可是自投罗网。”向扬却连声叫苦,心道:“唉,杨姑娘哪里不好躲,偏偏躲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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