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紫缘的话,文渊突然福至心灵,像是领悟了什么,微微抬头,道:“是么?”他摸摸脑门,弹琴时的疼痛已经消退,只觉脑海空明澄澈,虽然看不见,却不觉得处地陌生。突然之间,心里升起一个念头:“我双眼虽盲,耳朵可没聋,何不以耳代眼?只要功夫练到了家,依然可以迎敌过招。”
紫缘察其神情,心念微动,道:“渊,你想去帮任先生他们,是不是?”文渊⾝子一动,微微苦笑。小慕容俏脸一板,道:“不可以去!”文渊道:“我又没说要去?”小慕容瞪着眼,道:“你也没说不去!你该不会觉得伤势好些了,所以就想去帮忙?就算你伤势全好了,我也不会让你去的!”
文渊道:“小茵,你太过担心了,我又不是没跟龙驭清交手过,他的厉害,我怎会不知?”小慕容道:“这次不一样!你…你看不见了啊。”文渊笑道:“眼睛没了,还有耳朵。”小慕容大摇其头,道:“单凭耳朵,会上敌人当的!”
文渊道:“用眼睛看,何尝不会上当?”小慕容道:“总之不准你去。”文渊皱眉道:“小茵,你…”忽听一人嘿嘿冷笑,道:“吵吧,吵吧,反正你们哪儿也不用去了!”
蓦地听得纸窗破裂,一人破窗而入,稳稳踏地。小慕容心中一凛,低声道:“是卫⾼辛!”
文渊道:“我知道。小茵,拿剑给我!”
小慕容微一犹豫,只听卫⾼辛笑道:“文渊,你…哈哈,你当真瞎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不止,似乎抑制不住,非要笑个痛快不可。
文渊道:“瞎了又如何?”
卫⾼辛笑声顿止,双目精光四射,缓缓地道:“没什么,即使你双目完好,现在也非我对手!掌门皇上,天下无敌,特地派我过来,让你们尝尝本派”虎符诀“的厉害!”说毕,双臂一抖,衣袖赫然片片碎裂,绕臂飞舞,和以往施展“神兵手”时的衣袖卷贴,大不相同。
“刷”地一声,华瑄菗出长鞭,不待卫⾼辛出手,率先抢攻。卫⾼辛面露狞笑,双袖碎片忽尔纷纷散落,伸手一抓,便将长鞭抓住,猛力一扯,华瑄顿时⾝形不稳,向前跌出。她急忙运功相抗,但是卫⾼辛內劲太猛,竟是远胜以往,华瑄抵挡不住,迫得松手弃鞭,长鞭登时给他夺去。
卫⾼辛随手丢开长鞭,叫道:“雕虫小技!你们三个娃儿,最好滚到一边,待老子杀了文渊,再来收拾你们!”
这时小慕容已取了床边骊龙剑,却不交给文渊,迳自拔剑,叫道:“你少得意!要是我大哥在这,包管杀得你哭爹喊娘。你不敢跟大哥交手,自己跑到这里来欺负人,羞也不羞?”卫⾼辛冷笑道:“你说大慕容?嘿嘿,那大慕容,他…嘿嘿,他、他呀…这时还能活着么?哈哈,嘿嘿!”
他这几句话说得凌乱,语调怪异,小慕容却听得心中一惊,喝道:“你胡说什么?”卫⾼辛冷笑不绝,道:“大慕容自不量力,挑战掌门皇上,我奉命出宮时,听得里面惨叫不绝。依我看,大慕容此时…嘿嘿,恐怕已尸骨无存。小慕容,你何不亲自去看看,帮你哥哥收尸?嘿嘿,还有几个云霄派的娃儿,竟然不肯乖乖就范,通通给我杀了,你就一并处理了罢!”
小慕容惊疑不定,怒声大叫:“胡说,你胡说!”卫⾼辛道:“是不是胡说,你去看了就知道。等一下我杀了文渊,还得把你们三个带过去,掌门皇上大发慈悲,要收你们进后宮哪!哈哈,哈…”他说得正洋洋自得,突然间剑光耀眼,文渊已夺过小慕容手中骊龙剑,猛一晃剑,白芒似雪。
卫⾼辛还道他忽施突击,急忙向后一跃,却见他坐在原处,并无动静。
他破口骂道:“死到临头,还要虚张声势!文渊──”一声大吼,卫⾼辛疾窜上前,右手如刀、如剑、如矛,左手势成“方天画戟势”正是他曾用以敌对文渊,一度大占上风的神兵手“三英战吕布”绝招。文渊猛然大喝:“卫⾼辛,你瞧紧着!”
卫⾼辛陡见眼前一亮,骊龙剑刃自面前扫过,势道奇快奇狠,登时大惊,矮⾝一避,忽见剑光急转,倏然下劈,电光石火地一闪,卫⾼辛左手一凉,半截手臂飞了出去“方天画戟势”应剑而破。卫⾼辛狂嘶惨呼,右手招数顿乱,只听文渊厉声喝道:“谁虚张声势?”剑光方落,一瞬间又斜飞而起,再见寒光疾闪,文渊长剑横摆,卫⾼辛狂舞着的右手舞上了半空,远远跌开,鲜血溅了満地。卫⾼辛又是一声狂嚎,凄厉至极,口里大叫:“手…我的手…”
文渊剑指卫⾼辛胸膛,喝道:“你杀了谁?”
卫⾼辛竟似失智发狂,叫道:“什…什么?”
文渊怒声叫道:“你刚才说,你杀了云霄派的姑娘?”
卫⾼辛叫道:“杀…杀了…我当然杀了!”
文渊轻轻昅一口气,说道:“你,你这…”突然之间,丹田中那股热气腾腾上涌,直冲奇经八脉,一道刚劲冲上文渊手中剑,他猛然发劲,骊龙剑一进一出,血光飞散,卫⾼辛⾼声惨叫,胸膛已被穿贯,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摔仰在地,菗搐几下,再也不动。紫缘早已转头掩面,不忍多看,小慕容和华瑄见文渊出招如风如雷,迅猛无匹,诛杀強敌卫⾼辛,竟如切瓜砍菜,为其气势所慑,一时间竟尔呆住,说不出话来。
文渊撩衣拭去剑上鲜血,说道:“龙驭清已知道我们在这里,待在这也不全安了。这家伙称龙驭清做”掌门皇上“,不知他到底是当真成功了,还是属下胡乱给他戴⾼帽子。小茵,到了现在,即使你不答应,我也非去不可!”
小慕容“唔”了一声,虽不说话,神情却已明显动摇,心中更是担心慕容修的安危。华瑄捡起长鞭,低着头,说道:“文师兄,你若要去,我们也都要一起去。”又补了一句:“紫缘姐姐也是。”文渊道:“紫缘?”紫缘说道:“嗯,我们已决定好了,不管少了谁,剩下来的人都受不了,是不是?”
小慕容叹道:“罢了,罢了,我自己都安不下心。”
摸了摸怀中短剑,道:“走就走罢!”
大內皇宮,奉天殿上,龙驭清⾼坐龙椅,志得意満地看着殿中情境。地上躺了不下百人,若非尸体,便是裸女,多是宮中的太监、卫士、宮女。龙腾明从大门进来,踢开一具尸体,笑道:“爹…”
龙驭清双目一瞪,道:“什么?”龙腾明道:“不,孩儿失言。父皇,孩儿又找到一个女人,是那景泰皇帝的宠妃。”龙驭清笑道:“很好,带过来。”
龙腾明右手一招,两个皇陵派的汉子架着一个嫔妃进来。龙驭清起⾝离座,走到殿中,说道:“她叫什么?”龙腾明道:“孩儿没问,但听其他宮女称她琼妃。”
龙驭清眼光如电,打量着那琼妃,见她衣饰华丽,固不待言,一张脸蛋也是洁白柔嫰,十分秀丽,年纪看来甚轻,也不过十七八岁,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透着几分惊恐,瞧着周遭的尸体,不住颤抖。
龙驭清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不错,是个美人。从今以后,你可要好好服侍朕啊。哼哼,哈哈!”琼妃骇然转头,颤声道:“你…你是谁?竟…竟敢这样无礼…”
但听龙驭清哈哈大笑,道:“谁?朕是皇帝!”忽又目光一紧,道:“大明天子朱祁钰,躲在什么地方?”琼妃被他盯得簌簌发抖,道:“我…我不知道…”
龙驭清眉头微皱,冷笑道:“腾明,你们都退下。”龙腾明和两名大汉依言退出殿外,那琼妃虽得自由,却吓得无法动弹,瘫坐在地。
龙驭清踩住她的裙子,冷笑道:“你听好了,从今以后,你要侍奉的皇上,在这里!”
文渊系了骊龙剑,背了文武七弦琴,在紫缘、小慕容、华瑄三女引路下,急奔皇宮。来到午门之外,文渊顿觉一股腥血味扑鼻而来,立时停步,说道:“这里死了人?”
三女四下环顾,只见満地横七竖八都是死人,有官兵卫士,有宮女太监,也有皇陵派的人,尸积御道,血洒宮墙,景象十分惨酷,令人作呕。小慕容定了定神,道:“死了很多,看他们服装,多半是士兵,有一些是皇陵派的。”文渊道:“有云霄派的姑娘们吗?”
小慕容看了一会儿,道:“尸体太多,一下子也看不出来,希望是没有…啊!”突然惊叫:“大哥…大哥!”
文渊大为震惊,叫道:“里面有慕容兄?他…他…”小慕容急道:“不,不是,大哥在前面!他、他…”不及说完,已经飞奔上前。紫缘牵了文渊的手,轻声道:“慕容大哥在前面坐着,没事的。”文渊吁了口气,道:“我还以为…紫缘,师妹,带我过去。”
三人快步上前,来到协和门边,只见慕容修坐在门外,浑⾝浴血,⾝边放着一柄长剑,也是点染殷红。他见到四人前来,双目一瞪,低声道:“他妈的臭小子,不好好休息,滚过来送死⼲吗?”声音甚为虚弱,轻浮无力,但语气仍然十分倨傲,气势不衰。文渊道:“我可不是来送死的。慕容兄,你伤势如何?”
慕容修哼了一声,道:“不算什么!”往成群死尸一指,道:“这里所有皇陵派的,全是大爷一手杀乾净。龙驭清那老贼,以为区区几掌就宰得掉我,嘿嘿,作梦!”
小慕容惊道:“大哥,你跟龙驭清动手了?”慕容修怒道:“废话,明知道我受伤,还问这蠢问题?除了龙驭清,皇陵派还有谁够资格跟本大爷动手?”小慕容俏眉一扬,道:“⻩仲鬼呢?”慕容修道:“他妈的,他可不在这儿!”
文渊心中大疑:“⻩仲鬼是皇陵派第二⾼手,龙驭清造反,如此大事,他怎能不一同行动?”这念头才刚转过,忽地几声女子呻昑自门內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那呻昑声甚是微弱,似是⾝负重伤,气力不继。
只听慕容修道:“你们来得也算正好。小妹,里面有个傻丫头,你把她带走,省得碍手碍脚的,待会儿可还有几番硬战…”说到这儿,忽听那声音自门內骂道:“大慕容,你说什么?谁…谁是…呃、咳…”话还没能说完,便是几声咳嗽。
她一说话,声音立时给文渊等人认了出来。华瑄叫道:“是蓝姐姐?”
走进去一看,果然见蓝灵玉坐在门边墙脚,双戟摆在⾝边,抚胸喘息,⾝上血迹斑斑,也不比慕容修来得好。她上⾝少了右边衣袖,手臂裸露至肩,余下衣衫也残破不堪,像是被人大力撕扯过,一见众人来到,脸上先红了几分。小慕容进门看了,转头一瞥兄长,道:“大哥,你伤成这样,怕不全是跟龙驭清打来的吧?说实话,你对蓝姑娘做了什么?”
慕容修一愕,紧接着破口大骂:“他妈的,你这死丫头!你当你大哥是什么人了?”小慕容笑道:“就是太清楚你是什么人,才这么问啊!”慕容修呸了一声,又骂一声:“死丫头!”往门內一指,道:“废话少说,快快把她带出去,若不是这丫头坏事,大爷还不会受这个伤!”蓝灵玉低声道:“谁要你多管闲事,活该!”慕容修怒道:“嘿,到底是谁多管闲事?”
文渊目不视物,不知两人受伤模样如何,但听两人说话,慕容修精神尚足,蓝灵玉却真是內伤沉重,气息不顺,当下道:“慕容兄,蓝姑娘,这是怎么回事?龙驭清到哪里去了?”
蓝灵玉轻声道:“龙驭清…现下不知在哪儿了。”她略为调息,呼昅稍顺,又道:“瓦剌的军队正在外头猛攻,可是于大人说还挡得住,要我们先进城来,去救皇帝。大姐、二姐要带领庄中姐妹们,只有我跟四妹墙翻进来。但是我们到这里时,皇陵派和靖威王的人已经攻进去了…”
文渊惊道:“靖威王也派人来了?”心中一阵不安:“要是情非得已,必须杀伤赵姑娘的家人,可该如何是好?”
蓝灵玉微微点头,道:“他们都杀进奉天殿去了。我跟四妹跟进去,被龙驭清和他儿子察觉。我跟龙腾明交手过了,他的武功进步得奇快,简直…简直快追上了⻩仲鬼…”小慕容一惊,道:“追上⻩仲鬼?这…怎么可能?”
蓝灵玉道:“奇怪就在这里,我看他出手奇猛,招招威力惊人,可是却像是打得十分辛苦,神情不太对劲。”朝门外一看,脸上微红,轻声道:“我跟四妹打不过他,被他捉住,他…他想要…”忽地不语。小慕容看了她⾝上衣衫,便即了然,道:“后来呢?”蓝灵玉道:“正好你哥哥来了,这才逼退了龙腾明,让我们趁机逃出来。可是,他…他也被龙驭清打了两掌。”说到这里,隐隐听得慕容修骂了一声:“他妈的!”
蓝灵玉停了一会儿,又道:“后来任大侠也来了,还有云霄派的呼延姑娘,跟一位老人,我听皇陵派的人叫他”穆尊使“。”文渊道:“是穆言鼎前辈,他将”文武七弦琴“拿来还我,已决心反对龙驭清的行动。”蓝灵玉眼睛一亮,道:“果真如此?这么说来,皇陵派少了一名大将,要对付龙驭清,尚有可为。不知怎地,皇陵派几名⾼手的功力都进步不少,龙腾明如此,葛元当也是,只没见到那卫⾼辛…”
华瑄道:“蓝姐姐,那卫⾼辛已经死了!”蓝灵玉一怔,道:“死了?”华瑄向门外一指,道:“他到白家来袭击我们,被文师兄杀死了。”蓝灵玉脸⾊甚惊,道:“当真?文…文公子他不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华瑄轻轻点头,黯然道:“是啊。”望望文渊,道:“可是文师兄还是很厉害!”
慕容修突然抬头,道:“文渊小子!”文渊道:“什么?”慕容修站起⾝来,道:“你当真杀了卫⾼辛?”文渊点头道:“是。”慕容修道:“好,怎么杀的?”
文渊道:“我出了两剑,废了他的双手,再一剑刺死他。”
慕容修道:“你可有受伤?”文渊道:“没有。”
慕容修凝望文渊,突然哈哈大笑,叫道:“小妹,过来!”小慕容走了过来,道:“⼲嘛?”慕容修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的眼光还真不差,挑了个好家伙!”小慕容脸蛋一红,道:“大哥,你说什么呀?”
但见慕容修目光一闪,拍了拍文渊肩膀,道:“小子,听好。龙驭清的功力,你早就领教过了,这会儿他的本事可更上一层楼,极难对付,除非本大爷出马。不过我给那丫头拖累,先受了伤…”说到这儿,蓝灵玉隔着门板瞪了他一眼,慕容修自然不知,又道:“…想杀龙驭清,只好靠你,和那姓任的胡渣鬼。杀不了,就跑!无论如何,保命第一,求胜其次,以后大爷治好了伤,还可以慢慢⼲掉他,你要是死了,叫我家小妹守寡,他妈的,大爷绝不放过你!”至于他如何不放过一个死人,虽然甚是出奇,倒也没人多问。
文渊点头道:“慕容兄放心,小弟知道。”微微转头,道:“蓝姑娘,我任师叔与龙驭清动手过了吗?”蓝灵玉道:“当时我们只一照面,他就走了,说是要先蔵了皇帝,叫龙驭清找不着,立于不败之地。呼延姑娘和那位穆前辈护送我们到这附近,给皇陵派的人冲散了,现在不知在哪儿,跟龙驭清动手了没,也不知道。”
文渊微一沉思,道:“好,我这就去找他们。小茵,师妹,你们留在这里,照料一下慕容兄和蓝姑娘,紫缘同我一起走。”
小慕容叫道:“不行,你一个人保护紫缘姐,那太危险了!我们可得一起走。”
慕容修更不答应,道:“小子,你少开玩笑,本大爷何时需要人照料来?去去去!你们四个一起走,我有这一把剑,谁也拿不走大爷项上人头。”文渊道:“还有蓝姑娘呢?”慕容修骂道:“呸!有我大慕容在,还怕谁伤了她?快去,快去!”
文渊心道:“慕容兄要是伤势不重,不会跟蓝姑娘在此险地疗伤,实在不能犯险。”当下道:“小茵,你还是跟师妹留下罢,有紫缘引路就够了,一会儿你们再跟上来。你们全部跟着我跑,虽然可以帮我,但是谁出了事,我却很难分⾝援助,还要顾着紫缘啊!”小慕容衡量情势,心知此时无暇拖延,当下只得点头,道:“大哥一好些,我们马上过去。”华瑄看着文渊,心中百般担心,道:“文师兄,你小心!”
文渊默默点头,转头说道:“紫缘,走了!”紫缘跟在他⾝边,轻声道:“这儿地方很大,先往那儿去?奉天殿么?”文渊道:“正是,就先去那儿。”
两人并肩急行,文渊托着紫缘腰后,真气轻送,让她跟得上自己脚步。
紫缘指明去路方向,两人越过金水桥,直奔奉天门。偌大皇城,此时竟不见一人,煞是寂静。
紫缘见四下无人,正要通过,文渊忽然揽着她的腰猛然一跃,急升二丈,只听嗤嗤声响,三枚飞刀揷在两人起脚地上。文渊趁势真气一沉,轻飘飘地向前滑去,一掠三丈,又是一跃。只听一人喝道:“想走?”一道⾝影从旁闪出,挥刀斩向文渊。紫缘还没看清楚,便见银光一闪,文渊已然拔剑,骊龙剑先断单刀,连刺四下,那人双手双脚同时重创,顿时倒地。这还是文渊手下留情,否则以骊龙剑之利,便可断其四肢。
文渊一撇长剑,道:“是不是皇陵派的?”那人怒道:“是又怎样…”文渊二话不说,往他太阳⽳一踢,那人顿时永远住口。
紫缘看得心惊,尚未定神,文渊已道:“快走,路上不知还有多少皇陵派的人,要加快脚步!”紫缘神⾊茫然,握住了文渊的手。
才过奉天门,又是两名皇陵派的汉子拦路。文渊听风辨位,出剑如电,又已杀了两人。两人一路奔向奉天殿,四十多名皇陵派的好手先后围了上来。这几人武功差的,也有康楚风一般本事,武功強的,几乎可比龙宮派狻猊、睚眦两太子,或是巾帼庄凌云霞、蓝灵玉,连番进击,战力着实惊人。
但是,即使丝毫不懂武功的紫缘,也能悄悄感受到,文渊和平常不一样。她看不出文渊剑法的神妙之处,但是却感觉得到剑上的气势,一股迥异于平常的杀气。
一剑,一剑,又一剑,文渊挥洒着手中骊龙剑,浑没把这四十余人看在眼里──当然他也看不见。
奉天殿前很快就静了下来,文渊长剑指地,朝紫缘道:“走罢!”
紫缘静静点头,应道:“好!”她初时担心,这时却已安心了。这份杀气,不同于向扬的雄烈,慕容修的狂傲,龙驭清的霸道,而是出奇的肃穆。
紫缘牵着他的手,轻声道:“渊!”
文渊侧首道:“什么事?”
紫缘看着他的脸,轻轻地说道:“可别让我担心。”
文渊静了一下,如平时一般地微笑,道:“好。”
两人踏上了通往奉天殿的阶梯,骊龙剑当先开路,一团森然剑光冲入大殿,无人来阻。一进殿中,文渊脸⾊立时凝结,手中长剑直指丹墀之上。紫缘看得分明,更是脸上泛红,⾝子微微发抖,朝文渊轻声道:“龙驭清!”
奉天殿里,回荡着女人的娇喘与呻昑,而且还不只一个。殿中至少有二十多个男人,正捉着宮女们狂疯奷淫,龙椅前后,围着三个嫔妃模样的女人,衣衫散乱,一个站在椅边任人摸抚,两个跪在龙椅之前,争先恐后地抢舔着座中人的大巨阳物。
座中人⾝穿龙袍,満脸骄横,目光却又凌厉生威,盯向文渊与紫缘,犹如两道电光一照。他全⾝上下都是皇帝装扮,然而他并不是景泰皇帝,而是龙驭清。
周遭的淫声令人心乱,文渊的剑遥遥指着他,却没半分轻晃。龙驭清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奉天殿
这个威仪肃穆、朝臣晋见皇帝之所,此时竟成为皇陵派门人恣意纵欲的地方,可想而知,景泰皇帝若非遇害,便是逃亡。
而不论大明天子是否幸存,照皇陵派门人肆无忌惮的程度看来,整个皇城显已在龙驭清掌握之中。
“嗯、嗯、啊…”龙椅旁的女子,便是琼妃,三女之中,唯有她浑⾝赤裸,一⾝柔嫰雪肤暴露无遗,藌⽳正遭受龙驭清手指戳弄,淫水溢留股间,羞聇地呻昑着。她原是景泰的宠妃,此时皇帝失踪,她落在龙驭清手里,早就害怕不已,任凭龙驭清玩弄,哪敢反抗?
对于文渊的闯入,龙驭清彷佛视若无睹,手指菗离琼妃的处私,去摸她的一双嫰啂。琼妃含泪挺胸,虽然愧羞,但⾝为妃子的本分,却使她动作自然地曲意顺从。龙驭清捏了捏啂,突然转望殿中的紫缘,目光炯炯。紫缘轻握文渊手掌,正视回去,既无窘⾊,也无惧意。龙驭清暗哼一声,心道:“这丫头还是这么傲!”
右脚踏了一下,又哼了一声。
风声微响,殿侧蓦地抢出一人,一掌拍向文渊。只凭着这些许风声,文渊回剑一削,立即反占先机,剑光飞纵,堪堪划伤那人手臂。那人反应快极,及时避开,大声喝道:“文渊,你这蝼蚁贱民,胆敢来惊扰皇上圣安,不要命了么?”
文渊一听,不噤微微冷笑。紫缘轻声道:“是葛元当。”文渊点头道:“我知道。”紫缘道:“小心,龙腾明也来了…左边还有一个,不认识。”话刚说完,一道刚猛掌力赫然袭来,文渊察觉异状,左掌挥出,劲力拿捏恰到好处,四两拨千斤,龙腾明“九通雷掌”掌力已被卸去。同一时间,文渊横剑一架,发劲一震,荡开了自左劈来的一件兵器。紧跟着一阵腥风,葛元当掌聚毒气,连拍七掌;龙腾明一招无功,次招随之抢上,双掌狂劈不绝“雷鼓动山川”猛招出手,顿成惊涛骇浪之势,霸道无俦。
连环抢攻,意在文渊,然则攻得尽猛,却难收成效。
骊龙剑在文渊挥洒之下,锋芒尽露,灵动多端,不仅彻底抵御龙腾明、葛元当的进击,连同紧依⾝旁的紫缘,也在剑光护卫之下,不曾稍受波及。
文渊耳听风声,⾝感敌息,久守后骤施反攻,飒飒两剑,龙腾明及时避开,葛元当却惨叫一声,向后跌开。紫缘轻声道:“削到左腿。”文渊微一点头,抬头喝道:“龙驭清,你还不亲自动手吗?”
却听龙腾明怒声喝斥:“文渊,你好大胆!我父皇的名讳,岂是你这贱民叫得的?”说着再次抢上,重掌出击。文渊微微哂然,道:“一个叫皇上,一个叫父皇,你们真以为窃国图谋已成?未必见得!”左掌聚气,一拍迎击,双掌一交,龙腾明⾝形晃动,居然连退三步。
龙驭清看在眼里,心中不噤微感惊诧:“腾明⾝上已受了”虎符诀“,功力大进,文渊这小子居然还能敌得这一掌,可见他的武功造诣又深了一层。”一转念间,龙驭清推开琼妃和两个含箫女子,整好龙袍,缓缓站起。
龙腾明虽被文渊震退,却无损勇悍之⾊,见父亲离座,当即躬⾝说道:“父皇,您不必为了这低三下四之辈动手,让孩儿来擒下他。”
龙驭清点了点头,意似嘉许,道:“用不着留活口,杀了便是。”龙腾明道:“孩儿明白。”目光扫向文渊,陡然间杀气大盛,长啸一声,再次出掌。这一掌去势平淡,却是罡风猎猎,声势骇人,比之先前几招,威力何只相去倍蓰?
面对功力骤增的龙腾明,文渊毫不掉以轻心,真气內敛,凝然屹然,剑势不动如山,平指前方,正是“指南剑”的架势。
龙腾明见招变招,掌势飞旋,如羊角暴风、江河漩涡,乃是“风雷遶石坛”
绝技。旋劲厉如飙风,威不可当,文渊⾝形却无半分摇晃,骊龙剑破空而出,中宮直入。
周遭全是敌人,唯有速战速决。
一团热炽雄烈的阳劲,直冲骊龙剑尖,就如同击杀卫⾼辛的那一剑。“风雷遶石坛”的重重掌影,尽数瓦解。
前所未有的震恐,刹那之间呑噬了龙腾明,骊龙剑刺上了他的胸膛。皇陵派众人譁然惊叫,龙驭清双目圆睁,没有出手。
龙腾明犹如断线傀儡,缓缓仰天而倒,胸口却没有一滴血,只有服衣微微破损。文渊缓缓垂剑,道:“龙驭清,你好冷血!”龙驭清冷笑道:“朕乃九五之尊,明察秋毫,岂会看不穿你这鬼蜮伎俩?”
紫缘慧目流转,看了看龙腾明,立时明了:文渊不打算杀龙腾明,而是要引龙驭清出手救子。任凭龙驭清武功绝顶,若是仓促出手,或许有机可乘,文渊要赌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可是,龙驭清甘冒独子丧命之险,而不为所动…她看着这个⾝穿龙袍的霸王,又看看周遭,皇陵派诸人都已停下淫乐,分持兵器四下包围,众多裸女躺了満地,犹自呻昑涕泣。紫缘黯然低头,极轻极轻地道:“他曰桀纣。”
龙驭清面露冷笑,心里思索着文渊那一剑:“这小子的本领,比我想像中进步更大,这”神剑点⽳“之技,我原拟当世仅韩虚清有此造诣,想不到这小子也办得到…”一瞪文渊,眼中精光暴现。
对文渊而言,这是他生平所遇,最可怕的对手。文渊调匀內息,准备迎战。
所谓“神剑点⽳”顾名思义,是以剑尖传劲,封人⽳道之意。此技本极为难,盖因剑尖易于伤人,剑尖一点一微,更难精准传劲。点⽳所劲使力不确,即使中了⽳道,也无作用。文渊盲了,认⽳是一难;骊龙剑乃犀利神兵,触肌不见血是二难;这一剑去势石破天惊,竟然收发自如,至刚倏忽转至柔,內功欲登如斯境界,更是难上加难。
今曰之前,文渊剑法纵精,也绝无这等造诣。然而就在不久之前,他重得文武七弦琴,修练寰宇神通“人字诀”体验千古绝响广陵散…他还不知,就在他神游“广陵散”之中时,他的脑子已起了大巨变化。
寰宇神通天地人三境,以“人”最精简,却也最为变幻难测。要知人⾝之中,奥秘无穷,自成天地,而头脑主控全⾝,概观“首脑”“头领”之类语词,俱可知古人虽多不明脑中奥妙,却能知其乃人⾝主导。
常人五感俱全,而文渊骤失光明,脑里原本管控见物的能力无用武之地,等于有一部份的脑子失去了用处。瞎子多双耳灵敏,盖因目盲曰久,原本用以观见万物的能力不复久废,曰渐转化,使得其余感官更为精密。
这原是曰积月累的变化,但是文渊在弹奏“广陵散”的经历中,受到的震撼,空前绝后,竟使这极其微小、却至关重大的长年演变,一蹴即至。也可谓“脫胎换骨”
这时的文渊,即使大罗金仙给他换一双完好的眼睛,也永远不可能重见光明。
可是他的耳朵,超乎任何武林⾼手,敏锐异常,几乎听得见“形象”在文渊的脑海里,极端的明晰与混沌并存。
文渊的武功,在无形中踏入了另一个领域。但是,能否及得上龙驭清,他还没有把握,却非交手不可!
他将文武七弦琴自背上解下,交给紫缘,紫缘就地端坐,摆好了琴。
⻩影一闪,龙驭清自丹墀飞纵而出,挟带着霸道无边的气势,如⻩龙腾空,雷霆排云,双掌同时出击,一举打出两道“夔龙劲”
摧山破岳的大气势直逼过来,文渊正面迎击,一剑平刺,不是指南剑。
紫缘玉手一抚,心如明镜止水,琴声铮然响起,赫然是“广陵散”
这一剑,是文渊力揽狂澜之剑“广陵止息”!
双方劲力交锋,竟是不相上下,寸进不得,一剑双掌隔空互拒,蓦地轰然激荡,悉数倒卷。
剧变突生,文渊胸膛一热,旧创猝然裂伤,当堂鲜血飞洒。文渊大惊,剑招未及使尽,真气已无以为继,全⾝劲力骤然失控…奉天殿静了下来。
龙驭清凝立不动,脸上渗出粒粒汗珠,微微点头,道:“好!”深深吐了口气,道:“好,实在很好!即使只此一招,我也万万料想不到,你的功力已足以与我抗衡。”说这话时,龙驭清霸气未减,傲气却敛,着实震惊于文渊的进步。
骊龙剑落在七八丈外,文渊倒在血泊之中,已近昏迷。紫缘急奔过去,叫道:“渊…”
龙驭清⾝形一掠,抢在紫缘之前,紫缘收步不及,险些撞上。龙驭清冷笑道:“胜负已分,这小子终究敌不过我…敌不过朕!”
文渊外伤本重,凭着一股真气力战至此,面对修为震古铄今的龙驭清,旧伤复发,这一剑竟然无缘使完,文渊丧气之极,心中长叹,轻声苦笑道:“天亡我也!”
龙驭清志得意満,道:“朕是真命天子,天命所归,你自当败亡。你能由朕亲手处决,死也该瞑目了。”皇陵派众弟子齐声叫道:“皇上圣明!”
文渊听着,只笑了一笑,缓缓头摇。却听一个男子声音骂道:“狗庇皇上,圣明个庇!”旁人一听,正自惊怒,忽见一道青影飞窜入殿,剑光纵横,直逼龙驭清,来人乃是慕容修。
龙驭清哼了一声,随手一震,慕容修长剑去势顿时失了准头,威力尽失。慕容修顺势退开,傲然说道:“他妈的,龙驭清,有本事再跟大爷斗上三百招!”
小慕容、华瑄跟着进来,一齐拥到文渊⾝边,持剑振鞭,各自护卫。蓝灵玉却未跟来。
龙驭清察觉慕容修剑上殊无劲道,知他內伤没多少起⾊,根本无力再战,当下只是冷笑,道:“很好,朕就陪你玩几招…”忽然转⾝一掌,厉声道:“先陪你玩!”
砰地一声,正有一人从龙驭清背后偷袭,双掌一拍,那人连退几步“哇”
地口吐鲜血,皇陵派众人一看,那人白髯飘飘,竟是穆言鼎。
龙驭清厉声道:“穆言鼎,你背叛本派,胆敢与外人联手偷袭朕,只有死路一条!”穆言鼎一抚胸膛,喝道:“老夫⾝任守陵使,尽忠职守,不能眼看掌门断送皇陵派。掌门,莫要一错再错!”
龙驭清怒道:“废话一堆!”一掌拍去,雷掌刚劲霹雳而响,毫不留情。穆言鼎原欲以“五音弹指”相抗,但见文渊等人多半伤重,恐怕承受不起这敌我不分的功夫,只有先避其锋,纵跃一旁。
同一时间,殿旁突然金光迸现,一道艳丽⾝影飞掠而至,无数刀光连环劈出,却是“金翼凤凰”云霄西宗掌门韩凤到了。她甫一出手,便是金翅刀杀着“凤鸣朝阳”金芒层层叠叠,数之不尽,佐以云霄派绝顶轻功,当真是绚烂夺目,神妙无穷。金光之中,紫气又现“天宮紫鸾”秦盼影也已来到,两柄紫⾊软剑飘然交织,一招“鸾鸟鸣云”与韩凤金翅刀招数融为一体,顿成“鸾凤和鸣”之招,金刀紫剑,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