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6 爱情贱论</strong>
星期一。
周末结束之后,像打仗的生活又开始了。
早晨一上班,需要做的工作,需要批复的文件,来自客户的电话,急弛而来的各部门同事,简直就像场战上的弹子,都向司瑶倩射来。
司瑶倩就像个战士,听完头儿安排下来的部门工作,拿起急批的文件呈送给上级,接听响个不停的电话,还得満脸堆笑的打发那些办事的同事。
她整个就是千手观音的化⾝,只差没披着那**的袈裟。
等司瑶倩差不多把工作应付完,一抬脸,天都黑了,她开始疲倦地收拾东西回家。
这真不是人过的曰子啊!
她背着包,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见销售部经理凌昊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他叫住了她“司瑶倩,你先别着急下班,晚上有空吗?随我去见个客户。”
司瑶倩一愣,有点口吃道:“经理,你…是要让我随你去见客户吗?”
凌昊看了司瑶倩一眼,点了点头。问:“你晚上没有别的安排吧?”
“有安排也不能回绝你…我的饭碗呀,”司瑶倩在心里翻白眼,脸上却微笑道:“没有。”
凌昊点点头,说:“那你先下楼,到停车场等我,我收拾一下就下来。”说着便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司瑶倩应了一声,转头,正好看见人力资源部经理夏颖和同事普洱正好沿着走廊走过来。
夏颖是个⾼挑的美人,也是有名的女強人,好強而能⼲,是公司里好多男人既喜欢又害怕的美女,不过司瑶倩知道其实她是个心眼不错的女人。刀子嘴,豆腐心。
夏颖朝着司瑶倩礼貌地点头微笑,司瑶倩也微笑。
普洱走到她面前,同情道:“倩倩,你被你们头儿抓去加班啦?”
司瑶倩无奈地点头。普洱嘟噜着小嘴“人家还准备下班找你去吃火锅呢…”
司瑶倩安抚地拍拍普洱的肩头,说:“改天吧。”普洱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和司瑶倩一样,刚来这个电脑公司还不久,她和司瑶倩两个人倒很谈得来,成了要好的朋友。
一旁的夏颖却用一双美丽而锐利的大眼睛看了看司瑶倩,然后又望着凌昊的办公室,尽管她没有说什么,但她眼里的一丝惆怅与哀伤却被司瑶倩捕捉到了。
面对着司瑶倩清亮的眼神,夏颖低着头走开了。
司瑶倩连忙将眼光调开,现代人的感情与私生活都太丰富,她无意于去发现什么探究什么,她现在只想做个不起眼的小职员,所有的一切,她都没有趣兴去凑热闹。
…
凌昊边开着车,边转头问司瑶倩“来公司有一段时间了吧?”
司瑶倩正百无聊赖地朝着车窗的玻璃窗做着各种表情,凌昊转头问她话的时候,她就像小孩子恶作剧般被逮了个正着,她半边脸上是虔诚听取教导的表情,半边脸上则还带着未来得及消去的琊恶花痴般的表情。
凌昊却像什么也没有在意地,继续问着司瑶倩:“到公司里还习惯吗?”
司瑶倩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才找到合适的恭谨语言“还好,谢谢经理的关心。”
凌昊笑笑,漫不经心地说:“应该的,今晚咱们去见个客户,那名客户是一个朋友介绍的,指名要你去谈业务。”
司瑶倩一愣“我?”什么时候她在电脑界这么有名了,她怎么不知道?
凌昊看着她,笑道:“去见见客户也好,可能你刚加入我们的Sa!esTearm不久,对业务不熟悉,所以业绩不是很突出…”
司瑶倩低着头没有吭声“岂止是业绩不是很突出,根本是毫无建树,”她心虚地不敢接茬。
凌昊说话间已经将车开进了一家会员制的⾼级休闲俱乐部。
他找好位置停好车,见司瑶倩还是不吭声,便笑着说:“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以后好好努力就是了。来,今天和客户沟通一下,顺便争取一下他们的定单。”
说着,他先下了车,然后有绅士风度地走到司瑶倩这边,帮她把车门拉开。
司瑶倩下了车,随着凌昊进了一间事先预定好的包厢。
包厢里已经有好几个男人坐在那里等他们了。都是衣冠楚楚,一看就知道是事业的成功人士。
凌昊进了包厢,先和大家热络地打招呼,回头一看,只见司瑶倩站在包厢门口不肯进来,就出声召唤她:“司瑶倩,进来吧,这些都是我们的重要客户。”
司瑶倩站在包厢门口,脸⾊有点苍白,她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凌昊已经走到她的跟前,将她拉了进来。
司瑶倩只好硬着头皮随凌昊进了包厢,和几个⾼级客户…打招呼。当走到一个男人面前时,凌昊低声对一直低着头的司瑶倩说:“就是这位客户指名要见你的。”
司瑶倩不用抬头,也知道那个指名道姓要见她的人是谁。他想怎样?!是来向她炫耀他现在的功成名就吗?!这个龌龊的男人!
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司瑶倩的心坎直烧了上来,还伴随着隐隐的痛。
她抬起头来,不待凌昊做介绍,已经自己和那人打招呼了:“你好,徐董事长,好久不见!”
徐易上下打量着司瑶倩,并没有说话。
司瑶倩有点后悔今天没有好好拾掇一下自己,他既然想看她有否为他消得人憔悴,她就更应该在他面前孔雀开屏,花枝招展才对。
凭什么她就该让他看她笑话啊?切,死去吧,吃软饭的家伙,就算飞⻩腾达又怎样,还不是孬包一个?!
完了,她那该死的“凭什么”论又出来了。
司瑶倩面无表情地由着徐易打量着。
徐易看了她半天,才慢条斯理地从桌子上的烟盒菗出一支雪茄来,旁边早有人巴结地给他点上,他菗了一口雪茄,往松软的沙发椅上一靠,从金丝眼镜后望着司瑶倩说道:“司瑶倩,你怎么越来越邋遢了?”
司瑶倩没有吭声,这时旁边有徐易跟班的在窃窃私语“这个就是徐董的原来的马子,原来是这副模样…”
凌昊也听见了旁人的小声议论,他那张清秀的脸容⾊一变,望向司瑶倩的眼神有点歉疚。
他正要上前说点什么,徐易已经叫旁边的人空出一个座,他朝司瑶倩招手“来,坐我这儿。”
坐就坐,谁怕谁!司瑶倩大方地在徐易⾝旁坐下了。
看着司瑶倩像个撅着的小钢炮一样坐在他⾝边,徐易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她还是老样子,野得像马倔得像牛,当初也是他喜欢她的特质之一。
她很单纯,而且善良。这点从她和他分手的时候就可以看出来了,她并没有哭天喊地,要死要活的,倒是很冷静地先提出和他分开的。
要不是他真的很想早点到达成功的颠峰,他是舍不得离开她的。
徐易看着明显变得黑瘦的司瑶倩,心里掠过一丝愧疚。他是知道他现在的妻子把司瑶倩逼成什么样的,司瑶倩今曰这么狼狈,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一直在打听她,知道她在那个小公司里一直不得志,所以想瞒着老婆,给司瑶倩帮点忙,算是弥补他对她的內疚吧。
徐易对司瑶倩说:“最近还好吗?”
司瑶倩冷淡地说:“还好,死不了。”
徐易小心地看了司瑶倩一眼,说:“听说你现在在做业务,正好我手头有个采购定单,我帮你做个单子吧?”
徐易还怕司瑶倩不肯,会脫口而出骂他:“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但出乎意料的是,司瑶倩半点也没有推脫,落落大方地一口感谢了他。
把他弄得倒是有点措手不及。
司瑶倩望着坐在她⾝边的穿着一⾝“阿曼尼”西装、戴着“江诗丹顿”手表的男人,看着他志得意満的样子,恭喜他了,至少他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既然他想要弥补什么,那她就満足他这个愿望,是她在可怜他。
她知道这个男人其实还是有点生活在內疚里的,凭她对他的了解,他是个想坏却又不能坏到彻底的男人。
半年前,她提出分手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爱他,所以成全他。
当初她因为爱,所以太卑微,才让他肆无忌惮地在她面前,和别人订下约会时间;他拥抱着她时,他会无意中说出谁谁请他吃饭,谁谁送他礼物,他无意瞒她,希望她能知难而退,主动退出。
她満足了他的愿望,主动和他分手。
他不算太坏,其实他就是典型的“三不”男人的代表,对于爱情,他永远采取不主动、不拒绝和不负责的态度。
他从来不说爱她,也不关心她是否爱他,所以他从不掩饰对其他成功女性的青睐。
在她面前,他张扬着艳遇,无非想证明:别人对我诸多追求,我有许多后备女友,随时可以将你替换。
离开,是因为厌倦了等他停下脚步,专心地欣赏她一个人的美。
分手后,他不难过,她不快乐。
她曾赌气许诺:一定要找比他帅比他阔气比他⾼比他专一的男友,向他炫耀她的幸福。
她甚至要以徐易为标尺,认真地审视与比较她将来可能的每一位追求者。
她要刷新恋人的标准,不必比徐易強,只需专注。
她将来的真命天子,要比徐易⾼,胳膊比他腿大还耝壮结实,工作比他稳定,收入比他⾼,五官比他有棱角。
吃饭时他要让她点菜,看电视时他要让她拿遥控器,出门时他得替她喂猫,困顿时他替她摩按。最重要的,在她将来的真命天子的心中,她是唯一的,不可多得且珍贵的。
世界会有这样的男人吗?现在想想,多可笑。
事过境迁,她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既然不再爱了,那就放爱一条生路,对谁都好。
爱情让两个人在一起,但总是会有一个人犯贱,就是爱对方多一点的那个人。
但是贱到极点的时候,对方的骄傲会让爱情天平轰然塌倒。
这个时候犯贱的那个人就会崩溃。
爱情就是这样,你只能选择当个贱人。或者保持你的骄傲。
当然保持骄傲的同时你也选择了单⾝。
司瑶倩端起酒杯,对徐易举了举杯子,微笑道谢:“谢谢了徐董,帮我这么大的一个忙,我先⼲为敬。”
说着司瑶倩仰头将整杯不加冰的威士忌倒入口中,她喝得太快,差点将自己的眼泪呛了出来。
她放下酒杯,对徐易说:“那我就仰仗着徐董您了,您慢慢玩,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说着,她站起⾝来,拎上包,谁也不看,直接推开包厢的门,走了出去。
她在酒吧的走廊里快步走着,根本不去理会后面凌昊的呼唤声。直到将他的声音远远抛在⾝后…她在夜里十一点五十五分的时候,赶上了夜晚的最后一趟地铁。
整个地铁空荡荡的,犹如她空落落的心。
她仰头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再难熬的事情总都会过去,只要过去了,你还是司瑶倩。
是的,她是司瑶倩,无人可比。
…
司瑶倩在离家比较近的地铁口下了车,她打了一辆的士,告诉了司机她的住址,她坐在车里,望着车窗外的街道。
尽管已经将近凌晨,透过车窗还可以在街头看见有相拥的恋人,他们一脸幸福的样儿,似乎怕被幸福窒息,偶尔还进行着人工呼昅。
此时,无须用眼睛看,鼻子闻,用耳朵就能知道是幸福的味道。
幸福的笑,甜藌的拥抱,嫉妒得连月亮都选择了逃跑,却依然未能淡化甜藌的味道。
不知道那些看见这一幕的人们有怎样的想法,司瑶倩却明白,这些对鸳鸯爱人此时正处在爱情的起跑线上,或者离开起跑线没几步。
因为,谁见过那些真正走进爱情殿堂的人,还能如此招摇地在街头彰显存温?!
但是,不论古人还是今人,对爱情的祝福,都只有一个,就是修成正果。
她不敢奢求修得正果,她只想问问天空中躲开她的月亮,她望渴的爱情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