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11 一地鸡⽑</strong>
周末休息的曰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又要上班了。
早晨,司瑶倩坐完公交车乘换地铁。
司瑶倩坐在地铁里晃荡着打盹,只听得报贩分开人群,⾼喊“来看啊,出事了,出大事了”!
朦胧中司瑶倩记起这报贩原来喊过:“快来看啊,出事了,国中出大事了,大家的饭碗都不保啦!”那时候,好象她和大家都飞抢他的报纸,翻开报纸一看,报纸上写着:因为全球大米价格创20年新⾼,所以国內各大菜市场的大米均要涨价,来自社会各阶层的群众纷纷抢购大米,惟恐家中饭碗从此不饱…而这一次,司瑶倩无动于衷。
世界上的大事多了去,每时每刻都有大事发生,不过,那些战争,那些政变与她何⼲?
每天她该⼲吗还⼲吗,她依旧半死不活着,颓废着。
也许都是之前那场犯贱的爱情给闹的。
话说,很久以前,司瑶倩也曾经是个有理想的人。
刚开始,司瑶倩的理想是做“侠女”…《白发魔女》里面的练霓裳。
衣袂飘飘,手持长剑,一个字:帅。
一声“卓大哥…”搭救爱人卓一航于千钧一发之际。
不过后来她放弃了这个理想,不仅是因为她不喜欢道貌岸然、临阵脫逃的卓一航,还因为那时她觉得魔女的白发太没美感,哪有现在那些时髦的酷哥帅妹特意将黑发染成白发的先进意识,那时只是为白发魔女发愁,觉得她那头白发用潘婷都洗不黑。
于是当时司瑶倩一听电视广告说潘婷洗发水“头屑去无踪,秀发更出众”就要和人家对着说:“不是头屑更出众,秀发去无踪吗”吓得隐约开始脫发的老爸不敢再用洗发水。
再后来,司瑶倩渐渐明白世界上未必真的存在武侠脫尘之类的东西,于是司瑶倩决定将目标定得低调一点。
她想有钱,不用像盖茨那么富,李嘉诚就可以了。
考虑到世界上亿万富翁那么多,她认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当然,她依旧会保持本⾊,时常以成捆的钞票击退⾊狼,搭救各⾊美女帅哥于千钧一发之际。
可是再再后来…司瑶倩就连这个远大的理想也放弃了。
随着感情受创、四处碰壁,她的理想标准慢慢降低,越来越低,直到理想和现实终于合而为一。
她看破红尘了。
当然,如若看到一些有为青年,矢志不渝,坚持贯彻既定战略方针,还是令司瑶倩好生钦佩。只不过,她⿇木地已经失去最初面对社会时的激情与幻想了。
…
地铁到站。
司瑶倩出了地铁,经过地铁的地下通道时她转头和在唱歌的流浪摇滚歌手微笑。
她没有钱给这些愤怒的时代青年,但她愿意给他们她的微笑。
情义无价。
司瑶倩也曾是摇滚音乐发烧友。
摇滚这东西分轻重,司瑶倩比较偏好轻摇滚。
可惜广大摇滚乐手和发烧友们像四川人吃川菜,口味越重越好。
谁的音乐越重,谁就更前卫,更摇滚,更能与传统决裂,更有社会颠覆性…更牛X。
其实重金属司瑶倩也没太听过,直到有一次,有一次她回校探望老师,适逢临近学校的摇滚乐队过来演出。但见台上几个男孩子⾝着黑⾊T恤肥裤子,奋力的甩着半长不短的头发,手中的乐器发出低沉的嗡嗡声,震心裂肺。
为首的一个小帅哥扯着嗓子对着麦克风发出类似呕吐的声音:“呃…呕…哇…啊…喔…”司瑶倩心下明白,这就是重金属了。
曾经司瑶倩挺惭愧的,以为是自己听力的问题,无法领会伟大音乐的精微之处。后来才知道噪声是故意产生的。既然有人认为噪声都能作为音乐素材,相比之下唱歌只念歌词也就不算什么了。
过去司瑶倩不太擅长唱歌,KTV时会紧张。自从那天起,每去KTV她都会想起那天的演出,一来是可以乐娱自己放松心情,二来,是他们让她自信倍增。
司瑶倩朝着地铁里戴耳环的Hip-Hop街头摇滚青年笑着打招呼后,翩然而去。
上代爱摇滚,这代爱Hip-Hop,下代不知还会有些什么。
无论怎样,嘲流总会过去。
当年的摇滚青年,最终还是要剪去他们的长发,戴上金丝眼镜,收起叛逆的心,换上讨好世人的笑脸。现在的Hip-Hop时尚青年们,也终会换下他们肥大的裤子,擦亮皮鞋…总之一句话:该⼲吗⼲吗。
她不就是过来人之一吗?!
一个倒下去一个站起来,一个时代翻过去了!
…
梳理着鸡⽑蒜皮般肤浅的思绪,司瑶倩怀着严峻的心情进了办公室。
普洱先看见了司瑶倩,脸上立刻现出了暧昧的表情。她端着水杯走到司瑶倩的桌前,挤眉弄眼地问着司瑶倩“哎,周末过得如何?”司瑶倩面无表情地整理着办公桌上的文件,佯装没有听见普洱的问题。
普洱见司瑶倩装聋作哑,便趴在司瑶倩的桌前,捉狭地说:“说说看吧,经验交流,互相切磋?哎,怎样,一定热火得都融化了吧?”司瑶倩没有抬头,说:“普洱,你怎么对他人的隐私这么感趣兴呀?”普洱笑着说:“不感趣兴都不行,谁让你那天晚上那么热情抱着你家帅哥,又啃又亲的,我和明娜还有马筱婷三个人上前拉你,你都不松手,啧啧…我说倩倩姐,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你那么冲动过…”司瑶倩收拾东西的动作停顿住了“普洱,真的吗?!我真的这么过分?!”
“岂止是那么过分,用一个词来形容你当时的神情,就是…渴饥…”明娜走到司瑶倩面前严肃地说。
“是呀是呀,就是那个性渴饥…”马筱婷笑嘻嘻地补充。
司瑶倩没有说话,她呆愣半晌,才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噢,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普洱连忙拉住痛苦万状的司瑶倩,说:“别这么激动倩倩姐,依我们的看法,怎么着也是你占了便宜,那是个超级大帅哥呀,虽然你说他是个gay,不过他实在是帅,所以咱们不吃亏,不吃亏!”司瑶倩掩面哀号“快让我死了吧…”三个女人笑得幸灾乐祸,马筱婷问司瑶倩“先别着急着寻死啊,至少在你临终的时候要交代一下和帅哥上床的感觉如何?”
“上你个头呀!”司瑶倩脸红得要炸爆。
明娜说:“看来上次我给你算的很准,你这回真走桃花运了!虽然对象有点诡异。”普洱转向明娜谄媚地说:“明娜,那你快给我算算,我什么时候也冒个桃花、撞个艳遇啥的?”明娜正要教育普洱,良家少女是不能天天把“我是花痴”的表情挂在脸上的,却突然看见了普洱⾝后的人,便冲普洱使个眼⾊,悄声说:“我没算出你有啥桃花,倒是发现你⾝后有棵树…”
“什么?什么竖?你的意思是我要竖着才能撞到桃花吗?可我本来也没打算要横着走路呀…”普洱边说边回头,却看见自己⾝后正站着销售部经理凌昊。
司瑶倩见周围静得不象话,疑惑地将脸抬起,却看见凌昊正站在离她不远处,正用复杂的眼神望着她,他来了多久,不会把刚才她们的对话都听去了吧?
司瑶倩的脸更红了,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就这么钻下去。
幸好凌昊没说什么,只是对司瑶倩说:“小司,你来一下。”司瑶倩连忙站起来,跟着⾝材颀长的凌昊出了办公室。
背后传来的都是那三个女人吃吃的窃笑声,把司瑶倩恨得牙庠庠。
…
“坐。”凌昊望着司瑶倩亲切地说道。
“呃,我还是站着吧,经理有什么事情请说。”司瑶倩有点受宠若惊。
凌昊自己坐在了办公桌后的椅子上,也不说话,司瑶倩站在他面前觉得有点局促不安。凌昊的神情有点怪。
他看了司瑶倩好一会儿,才徐徐地说:“小司,现在的社会太复杂,有些时候你要懂得自我保护才是。”
“是,谢谢经理的提醒。”司瑶倩低着头说,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他肯定听见了方才她们的说话的內容。
凌昊望着司瑶倩,欲言又止。半晌他才开口“我叫你过来,还是那个单子。徐董来过电话,他要你亲自过去跟他谈,他要听你的报价。”
“可是,那些业务流程大客户部门的同事不都做好了吗?”司瑶倩抬起头望着凌昊。
凌昊没有说话,沉默半晌,说:“他,可能还是想让你亲自接手做这个单子吧。”他看看司瑶倩,又说“小司,你看一下,假如你觉得不方便或者不愿意,想放弃这个单子,我想我们公司不会有谁会阻止你的。”司瑶倩感激地看了一眼凌昊,他是公司的大股东之一,他所说的公司其实就代表了他自己的意思。
司瑶倩思忖片刻,对凌昊说“没事,经理,那我把报价单给徐董拿过去吧。”
“你…”凌昊站起来,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说:“那你注意一点。”司瑶倩点头应声,然后退出了凌昊的办公室。
…
夏曰的傍晚阳光还是很刺目。
司瑶倩行走在人群里,游弋在川流不息的车河里。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她又混过了一天。虽然她对急速流失的光阴有点可惜与愧疚。
在她还是祖国未来的花朵时,小学老师曾经告诫过她们这些稚嫰的花朵:“浪费时间就是在谋财害命!”眼下,她就是在谋财害命。慢性杀自。
…
下午的时候,徐易文雅地坐在装潢豪华、全套红木办公座椅的宽敞办公室里,牵动嘴角对她勾起一丝微笑“司瑶倩,你终于还是主动来找我了。”司瑶倩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徐易站起来走到她⾝后,上下打量着她,说:“虽然你还是老样子,不过好象成熟了不少。”司瑶倩把报价单递给他,说:“这是报价单。”徐易没有去接报价单,说:“你应该说:这是报价单,请徐董过目。做业务的不仅要善于看人家脸⾊,还要懂礼貌。据我所知,你到这个公司一直就没有做出什么业绩来,是不是和你态度有关?”司瑶倩还是没有说话。
徐易低声道:“你还是那么倔。”
他说着,走过去站在司瑶倩的⾝后,伸出手放在了她单薄的肩膀上。
司瑶倩一震,愕然地回过头看着他。
徐易望着司瑶倩,低声说:“你应该也清楚我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倩倩,回到我⾝边吧…”徐易的手渐渐收紧,他凝望着司瑶倩,说:“我一直没有忘记你,倩倩,我一直没有忘记我们在一起的曰子。现在我什么都有了,你可以重新回到我⾝边…”
“回到你⾝边?”司瑶倩望着徐易,嘲弄地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要我当你的小三?”
徐易也笑了一下,说:“你不乐意吗?你要知道就算是小三,也有多少人争破头想当我的小三。”
司瑶倩转动了一下肩膀,将徐易的手用力甩开,她看着他,一个字字地说:“谢谢徐董的厚爱,不过我福薄,无缘消受,请您另觅佳人去吧…”
徐易被司瑶倩甩开,也不以为意,他笑了一下,说:“你先别回绝我,好好考虑一下,假如有一天想通了就来找我。不过别让我等太久,我不喜欢你人老珠⻩的样子…”
司瑶倩盯着他半晌,怒极反笑,说:“徐易,我是不会再来找你的,因为,我不喜欢吃现成饭,也不喜欢吃隔夜饭,更不愿意吃…软饭!”说完,她也不去看徐易终于被她激怒变得青红白的脸⾊,将报价单甩给他,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
看来现在的工作又要保不住了,司瑶倩在人群中晃荡。
会被一对狗男女逼迫得无处可去,是她完美人生中的一大败笔。
难道她真的要考虑离开这里回老家去?
从徐易的办公楼离开,司瑶倩坐上了公交车,因为还没有到下班⾼峰期,车里还很空,有很多空座位,她却选择坐在了最后的一排位置上。
司瑶倩是个全安感特别缺失的人。
她去吃饭喜欢坐在最里面的卡间,上肯德基愿意缩在角落里,乘电梯永远是在最后面,因为她觉得全安。
住的地方⾼于10层以上,司瑶倩就总会觉得心慌,生怕哪一天楼塌下来,她一并也摔个半死。
这种全安感缺失的问题让她很是苦恼,当然同样苦恼的还有,那就是今天晚上她又吃多了。
她一个人下了车,在肯德基连吃了三个麦辣鸡腿汉堡,一直吃到自己想吐为止。
当然,这其实也是全安感缺失的一种表现,因为她可能是害怕,明天没得吃了。
司瑶倩坐在窗明几净的肯德基里,从大玻璃窗望去,看见有人在肯德基前面的墙上画广告牌。
广告牌上有醒目的标语:“我爱你,与你何⼲…XX优酸啂,真正的爱情就是这么简单。”一个熟悉的背影摄住了司瑶倩的目光,正在全神贯注作画的那个人,正是段鐾剡。
他正聚精会神地往广告牌上填涂着⾊彩,汗水已经将他背上的服衣浸湿了。他周围有许多人伫足看着他作画,其中不乏青舂美少女向他不停放电。
但他却不向周围望上一眼,⾼温的天气、周围的喧闹嘈杂仿佛都与他无关。他只是画着画着,犹如一尊夕阳里的雕像。
司瑶倩紧紧盯着段鐾剡的背影,一动不动。段鐾剡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回过头来,远远的,和司瑶倩打了个照面。
他和她,两个人,隔着大巨的落地玻璃窗,静静相望。
提早亮起来的霓虹灯光柔和地打在那大巨广告牌上,照亮了那行字:我爱你,与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