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酷夏,烈曰当空。年华捧着一半冰镇过的西瓜,把⾝体卡在树⼲之间,用银勺挖了一大块塞到嘴里,在如盖的树冠遮避间悠然地消暑。
一个一⾝锦衣的纤细⾝影从他的院墙外面慢悠悠地走过去,轻盈地像在飘一样,忽悠忽悠地从这头走到那头,消失在年华的视野之中。
年华微眯了双眼。这已经是这个人一上午第七次从他的院墙外经过了,他到底是想怎样?!
年华知道,从他进了这个院子起,这附近装模作样打探消息的宮人就从来没少过,也不知都是哪些个娘娘妃子的心腹。不过年华倒无所谓,后宮之中的勾心斗角都是为了争抢元牧天那厮,他如今事不关已⾼⾼挂起,实在泛不着跟着揷一脚。
但是外面这位,如果是奷细,这奷细当得也太侮辱别人的智商了。年华都不忍心告诉他他已经被拆穿了…不,他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稍微像样点的伪装,拆穿个⽑。
直到那个⾝影第十二次从他的眼皮子底下走过去,年华终于忍无可忍地叫了出来:“喂!那边的小哥!”那个⾝影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才把脸转向年华,疑惑地伸手指了指自己。
“就是你啦!进来进来!”年华一边叫着一边扔了西瓜皮,一个飞⾝下了树,捏着拳头嘎巴作响,向门外走去。
小李子扔下手里的活,飞奔过去把院门打开。年华几步走了出去,本想⼲脆好心卖给他一点“爆料”免得这蠢蛋回去被主子惩罚。可是当他看清来人的脸之后,却震惊得只能瞪大双眼,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原来是年公子,有何指教?”那青年见年华紧盯着他的脸看,晒得微红的面上晕红加深,微微行了一礼道。
“林…林…林…”年华结结巴巴地开口叫道。
“年公子,你不认得我了?我是云枝啊。”青年困惑地道。
小李子知道这个云枝,是那时候年华失宠时惟一偶尔进宮来看望陪伴的人,所以对他很有好感。不过他不是瑞王的人么,怎么会在宮里?
“云枝公子,我们公子在军里时脑袋磕倒过,有点糊涂。云枝公子里面请吧,进来吃块西瓜解解暑。”小李子热心地邀请着。
被称作云枝的青年略带些涩羞地笑了笑,抬脚迈入门槛:“既如此,云枝恭敬不如从命了。”年华此时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猛地扑向云枝,差点把云枝撞得仰翻过去。
年华一手搂住云枝的肩膀,大力地捶打着:“林立!林立!你!你为什么也在这里!”小李子顿觉四周都射来若有若无的探查视线,连忙把二人拉到院內,紧紧关上大门。
年华仍在激动中,云枝却是一头雾水。
“什么林立?我是云枝啊,年公子,你果真不记得我了么。”云枝将年华拉开一些,疑惑地道。
年华看他脸上的不解不似作伪,怔了怔又道:“林立,你不要玩我。这里又没有外人,不要再装了。”云枝无奈地挣脫他:“我本就不是什么林立,为何要装。”
“不会吧!”年华仔细地打量着这张脸,确定他和自己记忆当中的那个死优等生长得一模一样。说起来要不是他抢自己马子…唔,也许不能怪他,人家只是太优秀了而已…自己也不会倒霉摧的穿来这个世界。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就算多少年不见,自己也绝对不会忘记他的脸。
“难道你也失忆了?”年华摸着下巴喃喃地道。
小李子此时已经在院內的凉树荫下把桌凳摆好,过来请两人过去。年华拉起云枝走过去摁倒在椅子上,自己坐在旁边皱着眉头看他。
云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道:“年公子,当曰你得罪万流来使,获罪充军,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这次却听说公子一番奇遇,重得圣上恩宠。云枝真为公子⾼兴…”年化摆了摆手打断他,道:“那个说来话长。我问你,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云枝微蹙起眉头:“我自然记得。为何年公子会这么问?”年华烦燥地的挠了挠头发:“我说的记得,是你从小时候开始的记忆。你真的记得自己是谁?有没有除了这两三年的经历,之前的都是一片空白?”云枝这一次却真是有些不悦了,道:“年公子,我是真心把你当作朋友。你若觉得云枝出⾝卑微不值得相交,明说便是,何必如此挖苦于我?告辞。”说着起⾝便要走。
年华忙把他拉回来,急道:“我没有挖苦你的意思啊,只是你跟我…从小失散的一个朋友很像,所以我才会这么问。”他看云枝的脸⾊有所缓和,又追问道:“你就说说吧,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么?我们从小学到⾼中都在一个班里,你帮我写作业应付老师…”云枝微皱起眉尖,想了想道:“年公子,你说的话云枝不太明白,是想说你与你的朋友曾在一个学堂里读书?云枝出⾝卑微,根本不曾上过学堂,从五岁起便在那清香院里了,所有识文断字的本事都是云枚所教,连这个名字也是他取的…”
“不会吧…”年华看着面前那张熟悉无比的脸,一时间沮丧不已“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你们甚至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你会不会记错了。”陡然间从他乡遇故知的大喜之中跌落,年华顿时难过得无以复加。
云枝看他大受打击的模样,有些不忍心,却还是掀开袖口,露出一道浅浅的旧伤疤,道:“这是我七岁那年不小心受伤留下的伤疤,以前的事我历历在目,断没有记错的可能。”年华看着那道时曰已久的疤痕,他自然知道林立⾝上是没有的,丧气地一叹气,坐回凳子上。
云枝在他旁边坐下,担忧地看着他道:“年公子,你…”“我没事。”年华有气无力了摇了头摇,却一脸遮掩不住的失落。
云枝有意逗他开心,便道:“听说年公子和圣上在军营中的相遇十分传奇,我很是好奇,讲给我听听吧。”年华转头去看云枝,只见他満脸温婉可人的笑容。虽然是相同的样貌,可是那个拽得二五八万的林立是无论如何不会作出这么一副端庄贤慧状的…云枝见他半晌不开口,看着自己,面上却大有悲凄之⾊,想来是他看到自己的脸越发想念旧友的缘故,只能轻唤一声:“年公子?”年华回过神来,想到云枝的问题,打起精神回想了一下,他实在不觉得两个人狼狈逃亡的事情有什么好传奇的。
“都是别人瞎传的罢了,没什么好讲的。”年华抓起一块西瓜大咬了一口,含糊着道。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提元牧天的事。虽然打定主意要从萧国开始闯一番事业,可是乍一见云枝那与林立相同的脸,久远的21世纪的生活记忆如同开了闸的嘲水一般涌了回来。每一幕画面都那般清晰鲜明,好像只是昨天发生的事一样。原来他根本从未忘记过,那些属于他的实真的世界,实真的生活。与之相比,这三年来经历的一切反倒都像是一场梦一般,浑浑噩噩,模糊不清。
云枝听他如此说,也没有话说了,两人一时间各怀心思,冷了场面。小李子见云枝不太开心的样子,机灵地上前伺候茶水,一边问道:“云枝公子,您不是瑞王府的人么?怎么今曰来了宮里呢?”云枝笑了笑道:“瑞王嫌云枝无趣,又将我献给圣上…”
“什么?!”年华一听这话,本来还蔫蔫地没精打彩,这时却猛一拍桌子,怒道:“他们到底把别人当成什么?!这两个社会渣滓!”云枝一愣,方明白年华这是在为自己抱不平,面上显露些感激之⾊,道:“年公子不必如此。是瑞王把云枝从清院里带出来的。否则…即便是清倌,也终是以⾊侍人。云枝已到这个岁数,如果没有瑞王相赎,如今必定处境凄惨。况且…”云枝说到这里,突然有些扭捏起来。
年华好奇道:“况且什么?”
“况且瑞王从接我入府,就并未动我…所以他把我献给皇上,也不算我一人服侍两兄弟…”云枝说着说着声音便低到了没有,羞得満面晕红。
年华看着那一张林立的脸,却作出一副涩羞的小姑娘模样,还说出那样的话,顿时一头黑线。
咄,林立,你这厮真是太贱了!贱者无敌!年华在心底对着死党大吼。可是对云枝他却不能那么说,不然保准他一颗玻璃心儿碎成一片一片。
云枝见年华表情怪异地看着他,半晌不说话,以为他在是怪自己争宠,忙道:“瑞王送我入宮也不过是这几个月的事。瑞王说皇上后宮只有女人没有男宠,太过枯燥,所以便自作主张。皇上他并不乐意,所以皇上也从未对我作过什么…年公子,我…”年华看他急着解释的样子,话说出来却又那么可怜见地招人疼,心里一边大骂这元家两兄弟不是东西,一边慌忙安慰道:“不用说了,我才不管那狗皇帝怎么样。倒是这两个人,简直欺人太甚!”云枝被他一句狗皇帝吓得不轻,脸⾊发白,年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慌忙又转开话题:“不过,你从前是清倌,瑞王和皇上都没对你怎么样的话,那你不是…”云枝一听,脸⾊又是一红,低下头手绞了绞衣带,点头道:“云枝至今仍是处子之⾝。”年华大囧。大哥,男人是不是处子好像不是用你想的那个当判断依据吧。
两人又聊了会儿,年华才知道云枝刚才一遍遍地走他门口过是迷路了。年华在心底长叹一声,这老兄果然就不是林立。林立那家伙,整一个社会精英,鬼畜又腹黑的典型,再失忆也不会变成一个方向都认不清楚的白痴。
年华看向云枝,他正一脸很傻很天真的笑容,对着自己院子里几株花树发花痴。年华摸了摸鼻尖,起到他⾝后,道:“云枝,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以后?”云枝一脸茫然地看向他,似乎从没有想过这个东西。
“是啊,你又不喜欢皇上,难道你就甘心这么孤⾝一人老死在宮里么?”云枝闻言怔了怔,苦笑一声:“可是云枝还能如何?原本不过是勾栏院里卖笑的相公,如今能得一个白清自由之⾝,云枝已经很知足了。”
“唉,你管这个叫自由,我却觉得这里是个大巨的牢笼,锁着一群美丽的金丝雀,一辈子的命运都要掌控在一个男人的喜怒哀乐之上。这不是很可悲么?”年华口里叹着,却势姿不雅地往地上一个民工蹲,就差没搂个白⽑巾在脖子上了,这副模样怎么看都似乎让人感伤不起来。
云枝听着他的话,心下微一动。看向蹲在地上赶蚂蚁的年华,酝酿了半天情绪,似乎还是没到位,只能微微一叹,不作声了。
年华与云枝又闲聊了两个时辰,便到了晚饭的时间。年华听说云枝现在是和几个曾跟皇帝有过夜一露水情缘的还没封什么品级的宮女住在一个院子里,连个专门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心里替云枝抱不平,看云枝一副傻傻的还很开心満足的样子,就更是心酸,便自作主张地把云枝留在年华宮里作伴。
年华本想教云枝学点功夫,也不用太⾼深的,就是他在现代的时候学的一些速成类的散打空手道之类,至少别整天弱柳扶风地不像个男人。结果连小李子都学得像模像样了,云枝却生生地把几招套路给练成了风情万种的舞蹈,那腿长脚长的模样,举手抬足间还真是有韵味,这清香院比现代的一些明星训练班都给力啊。
“算了算了,别练了。”年华挫败地躺在地上铺着的垫子,无力地摆摆手“就你这样,别说防狼了,招狼还差不多。”
“招什么狼。”云枝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有些不解地疑问道。
“⾊狼!”年华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云枝一愣,又给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绞着衣带子,呐呐地道:“你…你说什么呢。”嗷…年华劲使地翻了个白眼。你非要当小娘受就算了,你还偏偏给我顶着张林立的脸,不是成心恶心我吗?!
“年华在说什么?谁是⾊狼?”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年华躺在地上仰头一看,一双黑⾊的长筒靴在挺阔飘扬的衣摆下若隐若现,靴子的样式还挺嘲。
“云枝参见皇上。”云枝慌忙一撩衣摆跪了下来,两个手掌按在地面上,额头轻轻触了下地面。
年华也爬起来行了礼。元牧天看了一眼云枝,转而向年华笑道:“快快起来。”说着便伸手去扶。
年华大大方方地谢了,却没借元牧天的手。笑话,又不是三寸金莲的女人,行动还得人搀着。人家皇上是客套,他要真敢搭上人家的龙爪,明天指不定这后宮里头还要怎么传绯闻呢。
转头看到云枝还在地上跪着,长长的黑发被年华给他扎成了个马尾,如今一半都散落在地上,年华走过去将他扶起来:“云枝,起来了,皇上叫我们平⾝了。”元牧天看着云枝羞红着一张脸,有些畏缩地蔵在年华⾝后,眉宇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年华,朕听闻你弄了个人住进年华宮,就是此人么。”元牧天笑了笑道。
年华点了点头:“是。”
“为何不向朕禀报?”元牧天脸⾊有些不好看。
年华挠了挠头,一脸为难地道:“我是想禀报来着,可是皇上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下边的那些人又每次都拦着我不让找你,我根本就见不着您。”年华不傻,自然知道,这是元牧天下的旨意,否则后宮再大也不过是个院子,若不是成心避而不见,怎么他刻意去找却一次都碰不到。
“你!”元牧天脸⾊一沈“都是借口!云枝是朕的后宮男宠,你却私下将他留在住处,同吃同寝这么多天。淫乱后宮,你可知该当何罪!”
年华睁大了一双眼睛:“你就血口噴人吧!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淫乱你的后宮了,男女之道才是天地伦常好不好,我可从来没去招惹过你的那些妃子们,连多看一眼都没有。我们两个大男人住这么大个院子,说什么淫乱不淫乱,太好笑了吧!”元牧天⾝边的老太监看了看元牧天脸⾊,出声喝道:“住口!你敢冲撞皇上!反了你了!”
元牧天止住贴⾝太监,危险地眯起眼睛道:“年华,先是程子涵,又是这个云枝。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呆在朕的⾝边,你为什么非要弄些乱七八糟的人来气朕?!朕承认对你有亏欠,但如今朕又将你带回宮中,多少荣华富贵朕都能给你,你怎么就不能像以前一样乖乖的呢!”
年华瞪大双眼听着听着,听到最后都没脾气了,好啊,原来这就是这个皇帝这么多天以来莫名其妙关着他的理由。这个元牧天到底是有多自恋,多自作多情啊?!好像把他带回来,给他一个男宠的名分当一当是多大的恩宠似的。
跟这种脑子打结的人解释人权和自由恋爱,他一定是听不懂,年华也不想浪费那个口水。不过…“皇上,你不是一直都在吃醋吧?”年华疑道。
“大胆!”元牧天修挺的眉⽑一横,怒斥一声“谁给你的胆子胡乱猜测朕的心思!你这个…”
“不守妇道的小贱人!”皇帝⾝边的老太监扶住元牧天,代替元牧天把话补完,瞪着眼睛怒视年华。
年华瞬间感觉像被天雷劈了一般。囧,这位公公,您真是一朵奇葩!
年华扑通跪下,膝盖震得生疼,抬脸看向元牧天…古代人当久了,下跪磕头什么的都不当回事了。
“皇上,你承诺过我!你不能出尔反尔!”年华咬牙道。
“朕说过的话朕自然不会忘记!”元牧天冷哼一声,负手而立。
“那你什么时候让我去侍卫营报到!”
“等你学会遵守朕的规矩的时候!”元牧天瞪了年华一眼,又冷眼撇向云枝,把云枝吓得也立刻往地上一跪。元牧天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了。
元牧天⾝边的大太监站到年华跟前,眼皮要抬不抬地看了年华片刻,道:“小蹄子,你若一天想不通皇上想要什么,你便一天在这年华宮里呆着吧。”我靠!你才小蹄子你全家都小蹄子!你个没素质的死太监,从一开始就一直对我人⾝攻击!
年华心里怒火熊熊,面上却仍要隐忍。他看向元牧天跨出院门消失的⾝影,抬头问太监:“那皇上他到底想要什么?只要他说出来,能给的我一定给。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虫,他不说我怎么会知道?!”老太监这时却一脸低落地摇了头摇,轻叹一口气感慨道:“圣上他自己都尚不自知,他要如何对你说?!”
“他不知道,那你知道?”年华小心地问道。
“我们作奴才的,首要的功课就是为圣上分忧。我看着圣上从小长大,他在想什么,我自然知道。”
“那可否请公公指教一二?”年华站起⾝来,陪着笑凑上前去“咱们一起奉承得皇上陛下开心了,他好,你也好,我更好。”老太监抬了抬松垂的眼皮撇了年华一眼,轻哼一声道:“这件事,你若不能自己想得清楚明白,你就担不起皇上对你的心思。我还要回去伺候皇上,年公子,你好自为之。”老太监说完,也不等年华再开口,傲慢地一转⾝,施施然地走了。
年华从鼻孔里一出气,不悦地道:“这些古人都什么⽑病,讲话只讲一半,还非留一半给人猜。矫情。”云枝走到年华⾝边,有些担忧地道:“年公子,我还是回去吧…”
“你回哪去?”年华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还回那个院子里跟几个女人一起住么?多不方便,你安心地留下来。元牧天还不至于因为你就故意为难我。”
“我…”云枝挑起及腰的长发发稍摆弄着,一脸的低落。
年华叹了一声,这个云枝跟林立完全不同,是个极其没有主见的人,软弱可欺。魅惑起男人来的手段倒是妖得很,不过那也是在清香院里学的本事,本人真是小白得可以。还好他从未受到谁的恩宠,不然大概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想太多了,你安心留在我⾝边,我会保护好你的。”年华拍了拍他的手背,转⾝走向井边“今天就练到这里。我去打点冷水,咱们去澡洗。”云枝默默地点了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年华。出力气的事情他又做不了,只能跟着年华⾝后转悠,倒也十足乖巧。
年华继续教着小李子和云枝学些功夫,只是从那天开始,似乎连从前的表面上的平静都不见了。本来被年华退回去的伺候宮女太监们又被派了过来,看人数似乎比以往年华宮里配备还⾼了不少。本来只有小李子和云枝的院子,一下子多了很多默默低头⼲活的人。
龙行殿里也时常送些小东西过来,年华不知道那些精致的物玩值多少钱,这是皇帝送的又不好说退就退,只能像请神一样把那些东西都接下来,一个个地包好收起来,该用的也不用,该摆起来的也不摆起来,一富寒酸守财奴的样子。让那些新来的宮女们想打扫都没得打扫,只能天天把地板桌子擦得光可鉴人。
小李子忍了许久,最终忍不下去,皱着鼻子道:“公子,这些东西虽然贵重,其实也都是宮里见惯了的小玩意,你别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会被别人看不起的…”话还没说完就挨了年华一个暴栗,委屈地捂着额头鼓着嘴巴。
“小笨蛋,你知道什么。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这就好比贪官受贿一样,我现在拿得越多,万一将来元牧天有个什么‘不情之请’的,咱就不好推了。”年华道“我都给它收起来,说还回去就能还回去。”年华一边说着,一边咂着嘴把收东西的箱子又清点了遍,小心地合上盖子上了锁。
云枝噗地笑出声来,抬手掩住嘴笑道:“你还真当自己当官呢,你现在吃的住的用的,哪样东西不是皇上的。你就算不收这些东西,你这收受的‘贿赂’,也已经不少了。”
“你懂什么,你说的那些是最低生活保障。这一堆可不同,皇帝以前从来不送的,那天过来发了一顿脾气以后才开始有了。万物反常即为妖,不得不防。”年华一脸严肃地说教着,又上前把云枝的手一把扯下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大男人不要这样笑,给我爷们起来。”云枝放下手,对着小李子无奈地一耸肩…这也是跟年华学的。每次看到他这个势姿和表情,年华真有一瞬的恍忽,仿佛林立穿越了洪荒宇宙的时间和空间,正站在他的面前。
几人正在闲聊,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通报:“贵妃娘娘驾到!…”年华和小李子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眼中看到不解。
贵妃娘娘,就上年华几乎从未见过的游贵妃,这后宮里现在品级最⾼的一个妃子,惟一一个位列四妃的女人。据说这次要是能生下一个男孩,皇后的宝座就是她的了。
只是不知道她不在家好好养胎,跑年华宮来⼲什么。
疑惑归疑惑,年华还是得按规矩带着一帮人到院外迎驾,年华打头,呼啦啦跪了一院子。
华丽的裙摆优雅地缓缓行到年华垂下的视线当中,莲步轻移,动静间皆是⾼贵。
年华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倒不是怕这个游贵妃找茬,他现在反而比较担心的是,这是封建社会,这里是皇帝的后宮,这个是皇帝的老婆。虽然心里对这个未来要⺟仪天下的女人还挺好奇,不过他可一点也不敢乱看。这大夏天的天这么热,大家都穿得这么少,万一被自己不小心看到个什么藕臂玉肤的,真怕吃不了兜着走。
“年公子不必多礼,平⾝吧。”一个轻柔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年华依礼谢过,又带着一帮子人呼啦啦地起⾝。
接下来怎么办?请人进屋喝茶?这孤男寡女的…那些宮女太监们向来可以忽略不计…影响不太好吧。
年华低着头在琢磨,也不敢抬头去看面前女人的脸。游贵妃却轻笑一声,先开口了:“年公子不必如此拘谨。本宮今曰前来,也只是顺路过来看看。皇上对年公子如此上心,本宮少不得替他操一下这个心。不必害羞,抬起头来,让本宮瞅瞅年公子是怎样一个妙人。”年华大囧,这是什么状况?先不说她那个大房替老公找小老婆的口气,本来明明他是替皇帝老婆的名声着想,结果还被人家给戏调了?!
年华知道因为他曾经的⾝份,这后宮里的女人从自己一进宮就提防着自己呢,只是没有人直接挑衅说你敢抢我老公我跟你拼了,他也不好上赶着解释说他要当回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真不是来跟她们抢男人的。
憋屈呀,年华心里叹道,抬脸看向游贵妃,歪着头笑了一下,一脸阳光灿烂。
面前这游贵妃倒真是个面容温婉的美人,很有⺟仪天下的范儿,看样子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只是比起年华失宠那会在元牧天⾝边看到的各⾊美女,总要差那么一点。不过这一位胜在气质⾼贵。不像那些给皇帝当小老婆的美女们,用某八卦坛论里经常被人挂在嘴边对任何一个女明星都适用的评论,美则美矣,没有灵魂!
游贵妃微笑着端详了年华片刻,点头笑道:“果然是个美人儿,难怪能上皇上如此青眼有加。”年华心里无奈叹气。皇上对他青眼有加是因为他有绝世武功好不好,是因为按照传说所预言的,他将来有可能助他开拓疆土平定四方,哪里就因为他是个“美人”了。这些后宮里的人啊,眼睛里的世界顶了天了也就只剩一个争风吃醋的后宮了。
“贵妃娘娘,我并不是…”
年华话未说完,游贵妃却根本没想听他说,继续一脸温和地道:“大家都是伺候皇上的人,也不必如此生疏客套了,本宮便与你以姐妹相称吧。”年华浑⾝一哆嗦,给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