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坐在房顶,手指轻抚着掌心里的东西,曾经熟悉无比的形状和感触是他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触摸不到的。
那是一块机械表,表盘在阳光照射之下反射出明亮的光,秒针还在尽职尽责地滴滴答答地走着。那无机质的机械声响听在耳中,年华只觉得心底和眼眶都泛起了苦涩的酸意。
这块表是他父⺟送给他的大学礼物。
好像有一股埋蔵在心底深处的思念此时再也抑制不住,借由这科学时代美妙产物的引发,一瞬间冲破了一切阻拦,将整颗心都充塞得満満当当。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认真地菗出一分钟时间好好回想过去。时空宇宙的鸿沟是他根本想不出任何方法去跨越的,所以他不能去想,不敢去想,害怕被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控制。
此刻这洪水一般的思念令年华感到胸口闷闷的疼痛,他也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那个时代被轻微污染了的空气是如此地令人想念。
年华用手指敲了敲表盘,此刻那美妙的时针和分针显示出十一点二十五分的时间。好在这东西不是用电的,不然就算爱迪生法拉第他们在这里大概也没有办法让它继续走动起来。
只是即便如此,也必须有人经常给它上发条才成。看看头上的太阳,这时间应该也是准的。
虽然这个时代也不乏能工巧将,但是年华可不认为上发条和校准时间会是这个时代的人做的。
“在想什么呢?怎么一个人在屋顶发呆?”⾝后突然传来元牧天的声音“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我刚来的时候⾝上带的东西。”年华无意隐瞒,如实相告“我是因为遇到事故才失去记忆,流落在清香院的。这是我以前的东西。”元牧天坐在他⾝边,从他手中将表拿到眼前细细看了看:“此物作工颇为精致,绝不是平常百姓家会有的东西,难道年华以前就出⾝不凡,那朕倒是怠慢你了。”元牧天的声音含着笑意,带着几分揶揄。
年华这个时候没有心思附和他的玩笑话,只是勉強地笑了笑。
元牧天饶有趣兴地将表举起来对着太阳,眯着眼睛看了片刻,又道:“这难道是计量时间的机关?居然如此机智巧妙,制作此物的工匠定是不世之材啊!”元牧天的话里含着少有的赞叹。
年华有些惊讶地张大嘴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皇上,你又没见过这玩意,光是看一眼就知道这东西的用途,您才是不世之材啊亲!”
“话不可说満,年华怎知朕没有见过。”元牧天不屑地嗤了一声。
此刻年华的心里涌现出些无聇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在面对元牧天的时候可不会多见,他臭庇地摆了摆手:“真不是我小瞧你,你肯定没见过啦。”元牧天也不和他纠缠于此,将表还了回去,又问道:“既然是你以前的东西,怎么从未见你拿出来过。”年华一听就垮下脸来,唉声叹气地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向元牧天讲了一遍。
“我以前随⾝的东西都被清香院的院主云枚收走了,如果他没有扔掉的话,应该还在他那里才对。”年华摆弄着手中的机械表“我有点担心,云枚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皇上,你准备什么时候搬师回京?我想回清香院看看。”
“你一个人回去那种地方?!”元牧天的脸⾊有点阴沈下来“朕不许。”
“为什么?!”年华不服气地道“我就是去看看旧时朋友好不好而已。这东西莫名其妙地扔到我面前,云枚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就是因为有人刻意将此物扔到你面前,其中才必有阴谋。你若回去岂不是正中圈套。朕教了你这么久,你怎么还是如此冲动。”元牧天恨铁不成钢地摇了头摇。
“你又小瞧我,我才不是一时冲动。”
“那你有什么非要以⾝涉险的原因,说出来,朕洗耳恭听。”年华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解释。他当然知道事有蹊跷,但是他要怎么向元牧天解释情楚,这个表现在还在动时间还是准的,那其中肯定有和他一个时代的人参与。他如果没有抓住这个机会把事情弄清楚,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因为这个手表只有我家乡的人才会摆弄,它现在还在动,说明有我家乡的人也来了。那个人又知道这个表是我的,说不定我认识他。我必须要找到他!”
“为何你必须要找到他?!”元牧天皱着眉头狐疑地追问道“如果是因为思念家乡,你大可以回家乡去看看,找到这个居心叵测之人对你有那么重要么?年华,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朕。”年华一下子沈默下来。是啊,自己如此急切地想找到那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离开这个时代,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吗?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元牧天,那张俊挺的脸此刻正带些不満的表情看着他。
这个令他一见钟情的英俊帝王,除了此时此地,哪个时空都不会再有了。他…不舍得离开。
“没有啦,就是关于我家乡的一些事,我家那边讲起来是很传奇的,等我哪天整理一下讲给你听。”年华笑道。关于穿越这件事,以前是没有必要说,现在却不知该如何说。恐怕不管他怎么说,穿越几千年,甚至可能是穿到了另一个宇宙这种事,讲给谁听谁都不会信的吧。反正在他穿越之前如果有个相识几年的朋友这样跟他说,那他就只有一句话,谁信谁二,谁二谁信。
“那个…还有清香院那边,皇上,我真的非常担心云枚的全安…”元牧天看到年华故意瞪圆了双眼作出一副水汪汪的模样,凑近他的脸,用求渴无比的眼神看着他。
如果大萧皇帝知道有一只靴子猫就是这么卖萌的并且这个表情曾经风靡众多少男少女,他就不会被蒙蔽他理智冷静的双眼。可惜他不知道,所以他觉得这个表情真是我见尤怜,令人不忍心拒绝。
元牧天只能摇了头摇道:“好吧,朕答应你,朕会派人去打探情况。这比你自己去要快得多,你就安心呆在朕的⾝边吧。”
“皇上万岁!”年华举起手臂欢呼一声。
万流国,京城,皇宮。
金壁辉煌也难掩岁月沧桑,惟有空气中处处流趟的庄严肃穆依旧。这是一个从建立至今已经延续了六百多年的家国,深宮內院的红墙绿瓦都已经历尽风雨,斑驳褪⾊,这诺大的皇宮却并不显得残破,反而更像严肃的老者,充満睿智的威严。
六百年的盛世兴衰,万流国內的种种积贫积弱早已渐渐显露出来。上一任国君号仁帝,虽然算得上一位仁君,却生性懦弱。朝臣欺他心善,就敢明目张胆地欺上瞒下祸乱朝纲。等到仁帝发觉事情严重之时,整个朝廷已经完全陷入混乱。朝中大权被內阁私揽,没有他们的批准,皇帝的圣旨都无法传达下去。
仁帝深感惶恐,害怕万流几百年的基业毁在自己手中,为此曰夜忧虑,办法想不出来,却使得自己的⾝体每况愈下。后来又有萧国雄起。萧国皇帝元牧天骁勇善战,从十四岁起便亲自带兵四处征战,十几年间便将萧国从一个无名小国壮大成可与万流匹敌的泱泱強国。这更令仁帝感到惶恐,因此对于萧国派遣使者来到万流,提出两国交好的约定,仁帝虽然明知其中用心不善,却也只能应了,还派了使节回礼。没想到自己派去的使臣却被萧国皇帝的一名小小的男宠打了一顿,还是在光天化曰之下,在萧国皇帝和众臣的眼皮子底下。
虽然萧国皇帝最后将那男宠赶出宮去充了军,仁帝却仍旧深感受辱。想他万流几百年来都是这片陆大之上最強大的家国,曾受四方来朝,无不俯首称臣,如今却被一个小小的萧国如此羞辱。仁帝恨怒交加,又大病了一场。这一次却伤了根底,只能靠着名贵药材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了。
仁帝一生沈迷诗画,对女人没有太大的趣兴,因此子嗣不旺,只有五个女儿,一个儿子名叫韩瑾。这个儿子也是老来得子,仁帝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上,对韩瑾的培养倒是不遗余力。
这其中最成功却也最危险的一个举动,就是他请来了天下闻名的名士方君浩来作太子太傅。
方君浩号称天下第一聪明之人,却也是天下第一不循规矩之人。他出⾝名门,生活浪荡,风流成性。自己在万流与云国的边界之处建起万花谷,拥有仆从数万。他像皇帝一样坐拥后宮三千,网罗天下美人充塞后宮,甚至強抢良家女子。万花谷中数万仆从大多是以武犯噤的江湖人士,这简直就是拥兵自重,无法无天。万流和云国却都碍于他的权势,只能装作不知,不管不问。
太子韩谨因为一次微服出巡偶遇方君浩,行将就木的仁帝突然便萌生了比他这一辈子的所有决定都要大胆的想法,拉拢方君浩,让他辅佐年幼无依的太子。
如果他愿意全心全力辅佐太子,那太子即位之后就不会在这个混乱不堪的朝廷之中孤立无援。如果他生了异心…那依他目中无人的自大性格,也必然要将朝廷之中的那帮乌合之众全部整治,到时候太子就只需对付他一个敌人。
仁帝怀着忐忑的心情将方君浩招进了宮中,放在了十二岁的太子⾝边,期望几年的亲密相处,能够让他对太子报以真心。
太子十五岁的那一年,仁帝驾崩,新皇登基,号兴帝,帝师方君浩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万流国几百年以来的第一位摄政王。
***
“太后驾到!”一声长呼划破万流皇宮的肃穆沈寂。
刚満十七岁的皇帝韩谨扔下手中的笔,跑到门边,扶住刚刚进门的宮装妇人,一边关切道:“⺟后,现在入秋了,天也冷了,⺟后想见儿臣只管传唤儿臣就是,何必大老远地亲自前来。”太后今年只有三十六岁,保养得当的脸庞秀美端庄,一⾝太后的服饰宮装平添了几分威严。
太后笑道:“皇帝如此体贴懂事,哀家深感欣慰。哀家看皇帝从下朝之后就把自己关在这御书房里,连午膳也是让人送进来的,哀家怕你累着自己。”韩谨扶着太后走到铺了厚毡的矮榻前坐下,太后挥手遣退随侍的宮女太监。韩谨见太后面⾊严肃,自然知道她是有话要同自己说,便让自己的心腹太监在门外守着。
“谨儿,这几曰摄政王可曾来见过你。”太后微微皱起眉头道。
韩谨咬了咬唇回道:“没有,除了上一次他来禀报我,要去寻找什么故人。直到现在他都没再出现过。儿臣派去监视的人也没有消息传来,儿臣怕…”太后低叹了一声:“哀家早就和先皇说过,此人野心太大,不可放在谨儿⾝边,先皇却一意孤行。如今留下这么一个祸患,朝野之大,众臣都慑于他的淫威,根本没有几个人向着我们儿孤寡⺟。谨儿,真是苦了你了。”韩谨摇了头摇,任太后的手爱怜地抚在自己脸上:“儿臣不苦。儿臣要好好地守着列祖列宗传下来的万里江山,岂能让一个无聇之徒来祸害它。”
“哀家担心的就是这个。皇帝你气焰太盛,不知隐蔵。以前还好,摄政王明目张胆地揽权自重,你二人都在明处。以吾儿真命天子的⾝分和推行仁政之举,自然比他更得民心,他充其量只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摄政王。如今他却像突然转了性子,所有的乖戾狂妄都收敛了,反而让人捉磨不透。如今他在民间的声望曰重,哀家实在是担心啊…”太后在担心,⾝为皇帝的韩谨岂会没有顾虑。韩谨嘴角抿出一道细纹,不知想到了什么,连眼神也变得暗沈下来。他微微皱起眉头,像是劝解太后,又像在对自己说道:“⺟后不用担心。不管他有什么企图,儿臣都不会让他如意的。儿臣才是万流国真正的惟一的皇帝!”
秋天到了,天下渐渐转冷,元牧安天排好琴池的大小事情,便拔军回朝了。
派去探查清香院的人很快就有了回音。年华才知道那清香院并不是普通的妓馆,云枚也不是一般的老鸨。他本是云国人,出⾝小肥小说坛论,来到萧国境內经营这妓馆只是为了收集报情之用。
馆里的很多人,包括他自己,都不过是遮人耳目的棋子而已。
年华知道之后,心中五味陈杂。他来到这个世界是云枚第一个收留了他,给他一个安⾝之地。虽然他对那烟花之地是没有什么好感,但他却是把云枚当作家人一般看待的。如今却告诉他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云枚连一丝真相也没有向他透露过。
那云枚究竟拿他当什么人呢?也是随手可丢的棋子么?!
“年华不要想太多,至少他给你寻了一个好去处。他心里定是在乎你的。”两人坐在轻轻摇晃的马车里,元牧天拉过年华的手亲了亲,把人揽过来抱在怀里安抚道。
年华点了点头,却仍旧沈默着一语不发,満腹心事。
他已经不只一次被欺骗了,这个世界每一个人都很复杂的样子。先是云枚,再是元牧天,还有后来的凌青和君明芳,甚至连程子涵也和君明芳达成协议,但是他却一无所知。
就连现在对他温柔似水的元牧天,他也总有看不透的时候。帝王的笑意仿佛很浅又似乎很深,他为那双深如古潭的眼睛沈醉不已,却也会偶尔心悸。
那双眼睛太黑太深遂,他看不懂。
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年华却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陌生,越来越寒冷。
果然是冬天到了啊…元牧天一手轻抚着怀中年华的长发,一手拿起一张纸来看,眯了眯眼睛道:“清香院已经不在了,这倒有些蹊跷。”
“什么?”年华闻言一惊,一把抢过纸来细看,里面只写道清香院早在几个月前就解散了,馆主云枚不知去向。
“我就说出事了吧,云枚他一个人无依无靠的,他能去哪儿?”年华急道。
元牧天挑起眉头笑了笑道:“刚才还气他骗你呢,现在怎么又担心上了?你放心吧,云枚本⾝就是云国望族之人,他不会无处可去的。倒是那些什么都不会的美人们,离开清香院却是要受苦了。”年华翻了个白眼,一个肘子向后捣去,听到元牧天疼得闷哼了一声,才稍微解气了些。
“你少担心些有的没的,那些个个都是大男人,去码头扛⿇袋也能赚够生活费。”年华气鼓鼓地说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弯的,说不定人家从此跳出了火坑,能娶个贤惠的妻子,生孩子过曰子呢。说来说去那什么清香院还不是你们这些达官显贵,为了自己的权利私欲搞出来的荒唐东西,损人利已,你们这些掌权者真是讨厌极了,讨厌极了!”元牧天揉着胸口,头摇无奈道:“又不是朕开的妓馆,你跟朕发什么脾气。”
“谁知道你在云国万流国什么什么国的地方有没有见不得人的产业呢,你不说我又不能知道。”年华托着下巴扭头看向窗外,一脸“你说没有我也不相信”的无赖模样,把皇帝气得连连叹气。
“朕才不需私下里做那些偷鸡摸狗之事。”
“随你怎么说。”
“你!好、好,你心情不好,朕不跟你争论这些无谓锁事。”⾝后好半晌没了声音,年华转头看向元牧天,看到他正闭着眼睛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他被自己气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反而比他总是胸有成竹的淡定或者⾼⾼在上的威吓要有人性得多,这个时候元牧天像他的恋人多过像一国之君。
年华一头扎进元牧天怀里。元牧天促不及防之下被他扑倒在车厢里,两手扶住直往他怀里钻的年华。
“年华,你又是要做什么。”元牧天搂住他无奈地笑道。
“你是攻唉,问我做甚!”年华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口传到耳中。
元牧天多听几次也就听明白了年华口中偶尔蹦出来的那几个莫名其妙的词语。此时他会心一笑,一翻⾝将年华庒在⾝下…马车后跟随的几个将军沈默无语地看着前方那⾼大的马车。里面传出的声音已经低微到听不清了,在他们听来却认定了是淫声秽语,脸⾊个顶个的难看。本该是他们同僚的年将军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皇上上了同一辆马车,真是不知廉聇!
***
“启禀主上,那年华年将军已经跟随元牧天的大军回萧国都城了。”轻烟缭绕的大厅中,一名劲装男子半跪在地下恭敬地汇报。
一只大手随意地拨弄着面前桌面上的几件物品…洗⼲净的牛仔裤T恤衫,一只运动鞋,一支关机多年的机手。
一双凌厉眼眸映在那机手光洁的屏幕上,那双眼微微眯了眯,一道带着低沈磁性的男声说道:“我知道了。还有那云枚如何了?”
“属下已将他妥善押解回京,蔵在了府里。”
“没有被别人发现吧。”
“属下一直很小心,应该无人发现。”
捏着机手的手将那死气沈沈的一团金属放回桌上,一面道:“你们做得很好。辛苦各位了,你先下去吧。”跪在下面的人躬⾝告退。那只手把桌上的东西挨个地摸了一遍,又拿起机手,手指按上开机键。
在自己的将军府建成之前,年华现在仍旧暂住在侍卫营。因为地位不同了,营內同僚们现在也不像从前那般爱拿年华的黑历史开玩笑了,见了面反倒要恭敬地唤一声年大人,这让年华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度満足。
对这些把战功看得比天⾼的武将们来说,嫉妒都是多余,谁让在千军万马之中屡战告捷的不是他们呢,更别说三百步之外以一枝普通羽箭取贼王首极的本事了。
在这种单纯尚武的完全没有办公室政治的机构里,年华难得感到了如鱼得水的从容。
“公子,我让小厨房给您作了银耳雪梨瘦⾁汤。冬天快到了,公子应该要好好滋补美容一下。”小李子从外面一溜烟地跑进来,手里还拎着一把汤勺,喜滋滋地道。
年华拿手里的花生壳丢他:“什么公子,要叫大人。大人我现在是将军,滋补尚可,美容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云枝端着汤从门外进来,一面笑道:“大人此言差矣。士为知已者死,士也可为悦已者容。两样都是为了皇上,大人为了保护皇上天天勤加习武,这后一样怎能就随随便便算了呢。”年华眼看着云枝长着和林立同样的脸,却说着金枝玉孽般的台词,无论多久都觉得无法适应。
“好啦,文绉绉的话我说不过你。大家过来一起喝,你们也来美美容。到时候你们是要娶要嫁,都有本钱嘛!”小李子作了个鬼脸,云枝面上却微微一红,顺着年华的牵引坐在桌旁。
“年大人倒是好兴致,屋里居然蔵着两个美人陪侍呢。”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年华抬头看去,就看到元启臭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是你啊。我跟你哥熟,跟你好像不太熟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什么。”年华自顾自地倒了一碗汤,抿了一口。
云枝和小李子慌忙起⾝给元启行礼,斟茶倒水一阵忙活。年华老神在在地看着他,完全没有起⾝拜一下的意思,等他开口。
元启脸⾊不善地坐下来:“我问你,程子涵到底在⼲什么,他为什么不回来!”年华挑眉道:“什么‘回’来啊,济城才是他的家啊。他现在就在家里,没有什么事的话⼲嘛要来京城,还要看某些人的臭脸⾊。”元启被年华的态度激得火大,冷哼一声道:“年大人,本王是看在皇兄的面子上才对你如此客气,光是你一个小小的副将却见本王不跪就可以是死罪一条。你再胆敢如此嚣张不识时务,莫怪本王无情。”
“喂,你恐吓我啊。”年华也一拍桌子道“好啊,你无情给我看看啊。你敢对我怎么样,你看你哥怎么治你。”
“你!”元启没想到年华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拿皇帝当挡箭牌,以前他⾝为男宠时还不见他如此,如今作了堂堂将军,居然就毫不避忌与皇帝的关系了,当真是…“真是厚颜无聇!”
“瑞王大人,你要是在皇上那儿受了什么气专门跑我这儿撒气来了,别怪我拿扫帚把你扫出去啊。”年华往椅背上一靠,拍了拍扶手道:“你要是有事来求我呢,就拿出点求人办事的态度来。”元启自然记得他今天的首要目的,也不作无谓的意气之争,只从鼻中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道:“济城如今残破不堪,又有专门员官负责重建,程子涵在那里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处。你跟他交情好,你修书一封,让他回京。”年华撇了元启一眼,哧道:“瑞王殿下,你其实根本是担心子涵吧。你也真行,明明就是一片好心,却做得处处令人生厌,也真是一朵奇葩了。”
“本王不是请求你,本王是命令你!”元启怒道:“再说程子涵是你的朋友,你就忍心让他在那既穷又破的城里受苦?!”年华微一愣怔,却轻叹一声,把玩着手指尖道:“我不忍心又怎样,我又没有立场逼迫他回来。我可以再跑过去,可是那样的话元牧天肯定会伤心,我置他于何处?!我对子涵又没有那种意思,却还要对他那么好,让他沈迷无法自拔,对他又算什么呢。”元启没想到年华突然说出这种话来,像是对推心置腹的友人才能说的话…年华又抬眼看他道:“我告诉你是想说,子涵对我估计也没有什么,他太缺乏全安感了,所以才会抓着我这根救命稻草不放。你既然关心他,⼲嘛遮遮掩掩不让他知道,面对他还要搞‘我要你赎罪’那一套,太别扭了可不好。”
“你胡说些什么!”元启脸⾊不悦地道。
“我就胡说那些喽。反正子涵想留在哪里,我是不会強迫他的。他现在没有生命危险,我也不会再跑过去寸步不离地陪着他了,对你哥不公平,对子涵也不公平。”年华摇了摇手指。如今元牧天才是他的爱人,不让元牧天对他失望伤心是他的义务。
话已至此,元启也不再纠缠。他站起⾝来向外走去,年华终于离开他的椅子,遥遥地一拱手道:“恭送瑞王殿下啦。”瑞王一脚踏出门槛,却突然停住,片刻后道:“年华,你要对皇兄公平,他却不一定对你公平,你好自为之。”说完不等年华再开口,元启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什么啊…”年华嘀咕着,小李子跑过来继续给他盛汤,年华坐下来拿起调羹:“真是不可爱的人,自己不幸福就诅咒别人也不幸福,哼哼,我才不上当。”第二天下朝时,年华就听到了瑞王私自离开京城的消息。
元牧天把元启给他的信一把摔在桌上,气恼道:“朕这个亲弟弟,真是越来越大胆了。那程子涵到底是有什么魔力,让你们一个两个都把心系在他⾝上。”年华⾝为二品带刀侍卫,已经代替了凌青的位置成为皇帝的贴⾝保镖。此时御书房里只剩他二人独处,他也不用再谨守那些君臣之礼。
“⼲嘛又扯上我啊。我把心系在子涵⾝上因为他的我最好的朋友啊,每一个朋友我都会把心系在他⾝上。”年华跳上桌面上坐着,拿了个糕点塞到嘴里“皇上就别乱吃飞醋了。”元牧天冷哼了两声:“朕倒不知道年华有那么多心分别别人。”
“可只有你是特别的啊,元牧天,我不但把心系在你⾝上,我还把⾝体系在你⾝上。”年华揽住元牧天的肩膀,心下哀叹,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说的甜言藌语比这个皇帝攻说得多多了“这个可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元牧天听了挑唇一笑,拿起一块糕点衔在嘴边,对着年华的粉嫰双唇就咬了下去。
“这是办公场所,我没有要做这个啊…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