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沅珊睡得格外浅。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明曰,林氏就会派人过来给她送衣物,食物,然后望渴亲情的自己就会感恩戴德,然后⺟慈女孝的场面任凭是谁都会感到欣慰不已。
可惜,如今的沅珊已经不是一个真正的九岁小女孩儿了。
第二天,天气格外晴朗,往曰清冷的迎松院也变得格外热闹。
“劳烦钱嬷嬷亲自过来一趟,女儿不孝,⾝体一直不好,无法在⺟亲膝下尽孝。嬷嬷是⺟亲信任之人便是珊儿的长辈,哪有小辈受长辈之礼的道理。嬷嬷快快请起。”
虽然知道眼前这妇人不过是行虚礼,沅珊还是假装一脸惊恐地忙把她扶了起来。
“是。”那妇人嘴上尊敬道,倒也不客气,顺势就站了起来,示意⾝后丫鬟把夫人吩咐的东西放在房间里唯一的方桌上。看到沅珊眼底的惊喜,満意地点了点头。这正是夫人想要看到的。
她并不知道这都是沅珊刻意为止,毕竟任凭是谁都无法相信那么小的孩子就已经有了那么深的城府。更没有人会相信重生这种事情。
“烦嬷嬷转告⺟亲,表达女儿的谢意。”看着眼前这一幕熟悉的场景,沅珊心中冷笑。嘴上却受宠若惊道。
钱嬷嬷是林氏⾝边的老人,自然是知道沅珊⾝份的,只见她表面上不动声⾊,心里却暗暗吃惊,这四姐小与昔曰的三姐小可真是像,不但是这眉眼,就连这未长成的⾝姿也像,若不是感染了风寒脸⾊差些,恐怕会更像。将来指不定是个怎样的惊世美人。真是可惜了!
虽然极受用沅珊刻意的讨好与尊敬,但沅珊毕竟是阮天择的女儿,是这府里名副其实的姐小,钱嬷嬷作为林氏⾝边得力之人,这点定力还是有的,嘴上说道:“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夫人一直记挂着四姐小,知道姐小的孝心,很是欣慰。姐小前儿才感染了风寒,得好生养着,⾝子要紧。”
“是,嬷嬷说的是。想必⺟亲那边事多,珊儿就不烦着嬷嬷说话了。咳咳咳…”
“四姐小留步。”
“嬷嬷慢走。”钱嬷嬷的⾝影刚消失在门口,沅珊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看了一眼方桌上的东西,果然还是那些东西。
一只精致的食盒,里面全是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点心糕点,两件袄子,一件浅绿⾊,另一件是鹅⻩⾊的。都镶了兔⽑,倒是好东西。另外还有两匹颜⾊粉嫰的织锦,一篓银碳。
除此之外还有自己这个月的月银。府中的小主子都是老爷的孩子,每个月都是有月银零花的。其实若是得宠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会自己的私房钱,可怜自己九岁了这还是第一次拿到实实在在的银子。五两的零花。
上辈子没有细想,现在想想,林氏为了博取自己好感的可真是煞费了苦心。先不说那两件镶了兔⽑的小袄,单凭那两匹今年帝京时兴的织锦就足以令一个望渴亲情,而且爱美的小女孩儿对她感激涕零,好感倍增了。
不过这些东西虽然令人难以拒绝,但是如果当年自己多长个心眼儿也不至于落入林氏的温柔陷阱中。试想一想,林氏若是真关心她,大可以给她请个大夫,治好她的病才是要紧。
“姐小,这夫人怎会突然厚赏,姐小…”
“我知道,除了银子和银碳,其他的都收起来吧。”沅珊相信这个时候林氏是断然不会害自己的,但是一想到林氏本来就不怀好意,沅珊就不愿意吃她送来的东西,但银子和银碳却是她此时最需要的东西,她也没必要和林氏假客气,直接用就是。
“那这些糕点…”
“悄悄地埋了,别叫人发现了。”
“是,姐小。”
虽然没有像上辈子一样真的欣喜地接受林氏送来的东西,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按照上辈子的记忆,自己本来应该是午后就去向林氏谢赏的,不过这次沅珊决定明天一早去。
虽然只是时间上的一点点变化,不过在沅珊看来却有很大的不同。她不愿意自己再按照上辈子的老路走。
等若华悄悄埋了糕点回来,却见沅珊一个人坐在妆奁前,也不知道在摆弄什么。“噗嗤!我的姐小长大了,知道爱俏了。”
“啊!姐小,你,你,这脸是怎么了?”
若华被沅珊脸上惨不忍睹的红斑吓得不轻,连手上的食盒都扔了。
也只有若华才会如此紧张自己。沅珊赶紧把自己的打算细细说给若华听,免得她着急。
这些红斑自然不是画上去的,而是一种带毒性的毒草造成的。
沅珊清楚的记得上辈子大约是明年的这个时候,阮沅瑜在后院玩,不小心沾染了一种两叶短茎的野草汁液,当天晚上就全⾝长満了红斑,就连脸上都是这种连片的红斑。
这种毒自然没有什么大的要紧。但是对于爱惜容貌胜过一切的阮沅瑜来说无疑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后来林氏给她找了一个大夫,喝了一副清热解毒的药汤下去第二天红斑就全退了。后来在后院就再也找不到这种野草了,自然是林氏为了她的宝贝女儿,把这种野草都拔除⼲净了。
那个时候,她就特别羡慕阮沅瑜能有一个这么紧张她的娘亲。林氏那个时候虽然对自己也很好,但是阮沅瑜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若华听罢红着眼说道:“姐小这又是何苦。”话虽如此,也只有若华才知道自己的姐小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父亲不疼,祖⺟不爱,嫡⺟更是乐得假装不知道这个人,就连生⺟都不管不问。府里也不是没有其他庶出的姐小,大姐小,二姐小,五姐小,都是庶出的,但哪个不是被她的姨娘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
唯有她的四姐小,秦姨娘这人说也奇怪,怎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冷淡?
好在姐小有她,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姐小那一年,她只有七岁,那么小小的一个玉人儿,却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看上去比她家里最小的只有五岁的妹妹还要瘦。
她小时候家里穷,由舅⺟介绍签给一户富贵人家做下人,原本说好的签十年,结果不知怎么地就变成了终⾝的了。
后来那户人家搬到了帝京,她也跟着来了帝京。到了帝京之后那户人家才发现他们家的那点财富在帝京根本不够使的,于是就把一部分下人转手卖了。
主⺟见她长得好看,怕长大后是个狐媚的,就把她也给卖了,后来她就被阮府买了回去拨给了四姐小。虽然一开始她也埋怨过命运的不公,同样是奴才,为何别人就能伺候一个好主子,月银多,工作体面,自己却只能跟着这么个有名无实的姐小。
但是慢慢的,她就把姐小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姐姐照顾妹妹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姐小,难为你了。”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加重要。”这一刻若华觉得自己的姐小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软软糯糯的什么都需要自己担心,什么都需要自己保护的姐小了。
但是在若华看来,姐小永远都是自己的姐小,而且,这样的姐小,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