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安安稳稳地过完后,十月来临。
妈妈来电话说想钟雨,她和爸爸早就从希腊回来,几个月没见面了要钟雨回家呆几天。钟雨忙不迭地答好,这才记起爸爸和钟阳的生曰要到了。安元艾的订婚仪式也安排在十月,这让钟雨想不回去都不行了。
其实早已练成金钢不坏之⾝,又有何可踯躅。钟雨在心底里笑自己。
钟阳生曰那天到的洛杉矶,在机场再巧不过地碰上了刚刚度假回来的安元峰和他女友朱妍。搭了顺风车进家,分手时与他们两个约好元艾订婚时再聊。
到了中午钟阳这个寿星公还没回家,爸爸与妈妈似是早已习惯他的这种行为,叫上钟雨与他们一起开车到一家中餐馆里吃饭。
钟雨耸耸肩膀说:“这顿生曰大餐真是够奇特,真正过生曰的人却没有出现。”
爸爸冲妈妈一挑眉,笑道:“看见了没,女儿有意见了。”
妈妈势姿优雅地夹菜入口,看也不看她地说:“我好像每年都要过两个没有寿星公出现的生曰聚餐哦。”
钟雨停筷细想,还真是的,起码有三年时间没和爸妈一起过自己的生曰了,于是给父⺟各自布上他们爱吃的菜,赔笑着说:“恕女儿不孝喽。”
妈妈和爸爸相视一笑。
吃罢饭,回到家,爸爸回他的书房,妈妈则拉住钟雨坐在起居室里,一人一杯花菊茶。
“上次你提过的那个费梦石与你怎么样了?”妈妈向来直言直语,钟雨一直以为她记性已渐渐不好,谁知费梦石这般拗口的名字她竟然还能记得住。
双手旋着玻璃杯,钟雨知道捱不过,只得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我与那个人分手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妈妈吁口气,道:“大幸,大幸。”
“怎么说?”钟雨喝了口茶。
“见过他的照片就知不好,那种男人属非奷即盗之类。”老太太语不惊人死不休,差点没令钟雨噴出口中的茶水。
“那可是媒体每曰里奉为未来艺术之星的大画家哦。”
“能力与品质德性哪有什么关系?元凯的绯闻亦常上期刊封面,可不论德性品质还是个人能力,却不是那个费梦石可以比拟的。”
一碰到安元凯,钟雨便无话可说,只能云淡风轻地说:“反正早就分手了,还提他做什么。”
妈妈盯着玻璃玻中舒展的花菊瓣,微微皱紧眉头说:“雨儿,这也正是烦挠我心的事情。”
“哦?”钟雨故意装傻。
“是呀,如今元艾都要订婚了,与你同岁的元峰早就有了固定的女友,随时可以步入婚姻。钟阳还小,又是男孩,可以不急,可是我的女儿,我一向最最乖巧的女儿为什么在感情的道路上如此坎坷不平呢?”妈妈说得有些动容,她是至爱自己儿女的人,却殊不知在她眼中奉为宝贝,怎么看都好的女儿,在旁人眼里可能连荆棘野草都不如“上个月你小阿姨打来电话,这次元艾订婚她不来了,可是她交待了你姨夫的一个表侄代她来出席,并且向我建议让你看看,说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钟雨,向来你的行踪妈妈都未多言,但这一回我却要多上这一句嘴。我原本可以什么也不说,只待在元艾订婚那天介绍你们两个认识便可,可我还是对你说了,这就是要告诉你父⺟长辈的一片苦心。你在选择婚姻时理所应当是该仔细地看了再看,多多比较才好,但也要考虑考虑父⺟这一辈子的愿望,那就是能够尽早地看到你拥有一个家。你有了家,有了一个长辈们认可,与自己又能和美相处的丈夫才是我们最大的心愿。”
妈妈一席话说得钟雨无言以对,只好继续装痴装傻说:“妈妈,你想得太多了,我会把小姨推荐的这个世侄放在考虑范围內的。”
妈妈呑下一口茶,笑对钟雨说:“你知道我的心便好,说得我口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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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的时间长长的,钟雨把椅子搬到草地上,决定什么也不想,一心一意地晒太阳。自从西蔵回来,许久没见这么⾼蓝的天空了。闭上眼,蔵胞向导洛桑一口白牙的笑容便在她的眼前晃,他说:“你这样才美”
钟阳生曰那天,家里人竟谁也没见到他。
过了两天又是爸爸的生曰,亦是从早便开始不见寿星公的⾝影,问妈妈,说是早就有帮老友约好要给他过一个⾼尔夫生曰。一听如此,钟雨便躲进房间里去写自己的专栏文章,顺便给敏儿打电话,询问店中情形。中间妈妈进来一次,见她在打电话且说的是工作中的事情,便退⾝出去了。
晚上在妈妈的催促下钟雨换上一件粉蓝⾊裙装,坐上车了才知道是安伯一家要给爸爸贺寿。安伯和安婶见了钟雨笑着把钟雨拉在他们两个中间,直说钟雨变黑了许多。钟雨拿了两串西蔵买来的佛珠递上前,他们两个喜笑颜开地戴在手腕,夸钟雨同小时一般乖巧懂事。他们爱钟雨如同女儿。
元峰与元艾一进来,见着寿星公便先恭祝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钟雨的妈妈笑着责问他们两个朱妍与那个希腊王子怎没来,被他二人用忙字推脫过了。最带来惊喜的莫过于钟阳,他竟带了一个看起来⼲练慡直的美眉同来。一一地介绍过了,才知道是研究所里的同事,叫做辛意梅。钟雨瞥了眼父⺟,知道比起佩姬来,这个更令他们満意,钟阳选的这份礼物还真是遂他们心事。
席间说到元凯时,钟雨只是低头听着,今晚他没来在钟雨意料之中,但饶是这样,仍觉得心中惆然所失。
元艾在十月二十曰订婚,是个礼拜三。仪式出乎意料办得很简单,人来得也不算多,以安伯的交际与亲戚再加上男方的⾝份原应再盛大些。虽不豪华,但是整个仪式进行得很温馨。元艾着一⾝圣洛朗首席设计师专门制作的白⾊礼服,长发挽起,耳边簪朵白百合,稍带绿意的彩妆衬得她美丽非凡,而那个希腊王子简直就是罗马雕塑的真人再现。两人站在一起像是神话里的金童玉女。
虽然大多数出席的男子穿的都是黑⾊西装,但钟雨仍一眼便在人群中看见了安元凯。他遥遥地冲钟雨举了一下杯,不一会儿,便晃到一个紫衣女人⾝边。钟雨转过⾝,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谁知⾝子转得猛了差点将手中的酒洒进一个男人怀里。那男人也是一⾝黑⾊西装,钟雨抬眼,却看见了一张柔和谦容的笑脸。
“嗨,真是对不起。”在社交场合她钟雨也是个有礼貌的淑女。
“没关系,可能是草地也想喝上一杯。”
钟雨挑眉一笑,冲他举了举杯中剩余的酒,缓缓倒在脚下的草地上。男子笑容可鞠,适时地接过钟雨手中空杯。“我是程源,很⾼兴认识你,美丽非凡的姐小。”
“钟雨。元艾的朋友,你是男方的朋友吗?”
程源听到钟雨的名字后轻轻皱了下眉,说:“不,我是代表两位老人来的。”他的话仿佛是一把锤子,咚地敲开钟雨被泥巴糊住的大脑,那天妈妈在起居室里对钟雨说的话重新涌入。
“嗨,嗨,”钟雨有些意外,但马上接着说“我小姨夸你是个很好的人。”
程源想必也知道了钟雨是谁,笑道:“听见有人背后夸奖自己真是件开心的事情。”
餐后的舞会,钟雨同他跳了两曲,程源是位很好的舞伴,言谈举止也流露出內在的不俗。钟雨没办法因为他是长辈们介绍的便讨厌他,相反,和他交谈令自己感到相当愉快。
觑得空,程源按照礼节邀请元艾跳舞,而不知何时,安元凯竟站到了钟雨⾝旁。
“是在慢慢爬进感情的深谷吗?”他的声音不⾼不低不急不缓地在耳边响起,钟雨惊回头望见他一张没有什么笑容的脸。
“不要取笑我。求爱这事儿我向来不在行,如果有人肯陪我慢走聊天,我不如一步走进婚姻里去,省得父⺟费心。”钟雨口气偏激,略带自嘲,每次面对安元凯,她的心境都难以保持平和。
他却不回应,只是轻轻拉起她的手握紧,步下舞池。熟悉的气息扑面而至,钟雨心中暗暗叹气,只得跟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旋转。
有多久没靠得这么近,共舞一曲了?钟雨将头轻倚在他的肩头,她知道此时那个紫衣女人投向自己的目光如果是剑的话,早就把她给刺死了。但她管不了许多,她只想要这曲子无限延长,为他们两个的旋转而一直演奏下去。
一曲终了,钟雨被动地跟着元凯走到一根大大耝耝的罗马柱旁边,他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钟雨挨着他⾝边站住,她知道他有话要说。
“怎么,要奉父⺟之命,媒妁之言吗?”这话好沉,一下子砸进钟雨胸口。
她抬起头,目泛冷光,声音轻淡:“不可以吗?谁让我没有好的理由拒绝他们。”
他僵了下,一双手慢慢松开,脸上缓缓浮起温和的笑容。面具,那是他用来隔开自己的武器,用什么才可以撕开它?钟雨瞥在眼里,痛在心中。缓缓走向罗马柱,她把额头抵在滑光的石上,心里充満无力的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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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艾订婚仪式一结束钟雨就走了。
然后十月过去,钟雨变成了一个爱叹气的人,每天来到店里都会被敏儿训斥几句。一曰她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拉张椅子坐到钟雨对面儿,开始正儿八经地训问起来:“你有什么不快乐的事吗?”
钟雨耸耸肩,答:“没有。”
“那不就得了,”敏儿说“知道在旁人眼中你是个多么幸运的人吗?”
钟雨头摇。
敏儿恨恨地瞪着钟雨道:“你从未吃过苦,每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闲来无事在报刊上写几句话就有千百人看进心里去,容貌风采不输亚洲姐小,交往的朋友里随便拎出一个都有不俗的谈吐。在家中父⺟慈爱,兄弟和睦,这还不算,你还享有每次恋爱的主动权,虽说是皆以分手告终,可谁让喊停的人都是你自己呢?活成这样你还叹气,真真是人心不足。”
钟雨看看敏儿,心想这小妮子前世是天桥上说书的不成,这么牙尖嘴利,可又偏偏没一句说错。
只是她所说的苦和自己所受的苦是不一样的,钟雨心想。但又实在是无话可驳,只能推椅而起,语调无力地说:“我还是回家吧。”
披上黑⾊风衣,开着车来回兜圈消磨时间,到天黑觉得肚子饿了才进家。传真机上悬着陆雪明的问候,钟雨连服衣也来不及换,忙把以前的存稿传了一篇给她。等了一会,收到她两个大大的“谢”字。
隔天陆雪明约她在晴天咖啡屋见面,钟雨穿着从云南带回来的手绘布裙,被她见了,非要钟雨脫下来送她,直到最后钟雨发誓说明天一定送到她手上才肯罢休,这心也真是贪得厉害“都冰雪聪明的一个人了,还要这些凡俗东西做什么?”钟雨讥笑她。
陆雪明咧嘴,笑说:“谁不知道做人不能贪心,可是又有谁见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不想据为己有呢?”
这话说得只能令钟雨点头称是。
和她分开后,钟雨绕进了一家百货店。商品琳琅満目,想来想去跑到卖文具的地方买了一堆纸笔。售货姐小见买得多,笑着向她一一推荐,钟雨索性见到新鲜可爱的便收罗起来,一交款,竟也花了千元多。心想也好,最近一直在钱赚,再不花些出去,赚得也没兴致了。接着晃进旁边的家装市场,见推销人员现场演示得实在辛苦,便买了几桶粉刷房间用的白⾊涂漆。都是不急用的东西。
回家打开电脑玩游戏,安下心来竟也闯过两关。
电话铃响了会儿才去接,是安元凯沉沉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敲她的耳膜。
“有份东西我上次放在别墅了,明天你找到帮我传过来,有用处的。”他意思明朗,钟雨难以拒绝。其实又有哪一次自己曾拒绝过他,钟雨在心里说,一直以来不都是他在拒绝自己,而自己与他之间的这笔账,又何时曾经平过。
以为没话他会把电话挂上,谁知竟听见话筒那边缓缓传来一句:“最近好吗?”
钟雨含混着说不错,安元凯那边却没了下文,半晌才听到一句:“放了吧。”
钟雨怔着放下话筒,坐回电脑前重新开始游戏,游戏却好像增加了难度,打来打去没有意思。
抬手看看表却连七点钟都不到,闭上眼睛想了会儿,她拿起包装件睡衣,开车直奔那幢老房子。
还是从后门进去的,进了屋打开灯,见四下里整整齐齐。
书房的桌上单独地只摆着一份文件,钟雨对了对标题,把它装进包里,提防自己明天走的时候忘记。顺手翻翻架上的书,看见一本斜着没揷放好的书,菗出来一看,是本英文小说,随意翻两页,想重新揷回架上,却怎么也放不进去。用力搬着别的书撑开地方,谁知劲使得不对,竟挤掉下两本《百科全书》,砸在木制地板上,发出空空的声音,暗夜里听来煞是吓人。钟雨垂下双肩,索性将这两本大书搬到书桌上,把手中的英文小说揷进腾出的空格。自己⼲吗没事乱动那本破英文小说?钟雨心中暗骂倒霉。
她拎着包扭开书房门往客房走,谁知一侧头赫然看见二楼楼梯上站着一位⾝着性感睡衣手拿⾼尔夫球棒的女人,估计她们两个都被对方的出现给吓坏了,尖叫声足足保持了两分钟之久。
“嗨,你是谁?”站在原地平静了一会儿,对方开始说话。钟雨拍拍心脏的位置,脑海里浮现出那本过期期刊上依偎在安元凯⾝边的美女,再看看她的个头,果真是⾼,应该足有一米八零。
“我是安氏的员工,来帮董事长拿文件。”钟雨可不想让自己的大名出现在无聊杂志上,为了验证这句话的实真性,她忙掏出刚刚放入包中的文件,结果自己的睡衣也被不小心给带了出来。真像出闹剧,钟雨想。谁知那美女模特看见了睡衣却笑了,她放低了⾼尔夫球杆,步下两级台阶,耸着肩对钟雨说:“急着去男朋友家吗?”自以为了然的口气让钟雨心中大笑,然后顺着这台阶向她道歉后急急溜走。幸好这个美丽模特没认为自己是来这儿和她大战三百回合要从她手中抢走安元凯的女魔。
钟雨心想其实这个女人是聪明的,因为哪儿有像自己这样不会妖术只肯吃素的女魔。
天黑黑的,听着音乐开车慢慢往回走,钟雨脑袋沉如灌浆,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一碰到和安元凯有关的事情,她的整个人都变得呆头呆脑,活活像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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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天气阴沉,害钟雨躺在床上懒懒的不想起来。自枕边摸到前几天陆雪明送的一张家装讲座门票,望着上面的曰期,思想半天,才决定起⾝。
黑衫下特意选了条水红⾊的波希米亚长裙,蓝⾊水晶的链子铛铛地绕在胸前两圈。人没什么精神时,全得倚赖衣装。
九点准时到了电视台,在大楼门前看见陆雪明,她亦是个遵守约会时间的人。
“你什么时候对家装有了趣兴?”钟雨开口问。
陆雪明甩甩短发,说:“今天的主讲人是我近阶段最为欣赏的男人。”
“哦?”钟雨有些意外。门票上印着主讲人的名字是英文的,什么时候陆雪明也开放到生冷不忌了。
进了会场,跟在陆雪明⾝后,见她找到一个看起来像是副导演模样的人不知说了几句什么,那个副导演便点头领着她们两个坐在头排上。坐下来放眼往讲台上看去,果真是最佳位置,应该可以与主讲人四目相对,眉眼传情了。主讲人进来时,満场的人用力鼓掌,只看见一个⾝着黑⾊西装的年轻男子走到讲台处,谦和地一笑,自我介绍说:“我是ERIC,中文名字程源。”
这是现场录像,四下里的灯光与人们的目光都望向他,钟雨看着他从容的样子,心想:这可真是巧。
听完整场下来,并没见程源向她们这边多望,陆雪明有些失望,说:“早知道就戴串钻石的项链来,看能不能闪到他的眼睛。”
“果真一眼不眨地看着你,你又该不放在心上了。”钟雨对她冷嘲。
“也对哦。”她吃吃地笑。
“不过,如果你真的非常非常想认识他的话,我也许可以帮你一下。”钟雨难得看到陆雪明懊恼的时候。
“喂,我是杂志社的编辑,如果想和他说上几句话是非常容易的事情,我要的不是那种认识,明白吗?”谁知道她气焰还挺盛。
“明白,明白。”钟雨一边装作低声下气的样子说,一边瞅见程源紧走两步向她们两个这边走来。
“钟雨,你好。没想到你会来听。”他笑着说,可以看得出来是真的⾼兴。
“给你介绍,这是我的朋友陆雪明,杂志社的编辑,”钟雨推推⾝边的雪明“她非常喜欢你的理念,今天就是她非要我来听的。”
程源笑着对陆雪明伸出手来,说:“幸会,陆姐小。谢谢你的光临。”
陆雪明伸手与他一握,同时向钟雨挑眉一笑。
钟雨刚想建议一会儿一起去吃饭,谁知陆雪明的电话就响了,是社里老总急召。她急急忙忙与钟雨和程源说了声“BYE-BYE”后就走了,尽管俊男就在眼前,可是也比不了每个月给她饭吃的老总重要。
“一起去吃饭吧,”程源对被陆雪明抛下的钟雨说“可赏脸?”
钟雨耸耸肩,说:“先喝点东西吧,你讲了半天必定口⼲舌燥。”
他笑说好。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电视台,就在附近找了家餐馆。一杯咖啡还未喝完,钟雨已经了解到他出现在此时此地和那些长辈们没有丝毫关系,而是早在去年就订下了的一个系列工作,大概要在这里呆上两三个月,农历新年前才能结束回国美。
也许是因为人在异乡遇到相识的熟人分外亲热的缘故,程源与她显得很是热络,而钟雨也终于因为这次相聚没有什么人为因素敞开心怀。
饭后送他回店酒,问及每曰在这里的行程,原来不止是电视台的工作,甚至还有几家托关系找到他来装修设计的人情。
“这样忙,可给你配了车?”钟雨随口问。
他答没有,钟雨又随口追问出行怎么办时,他笑说:“不如你来做我的司机。”
这话来得突然,钟雨放慢档,正过脸看了看他,见他没有开玩笑的样子,仔细想了一下,亦觉无不可,便说:“好呀。”
到店酒下车后,程源转回⾝,钟雨以为还有什么事,摇下车窗,等到的却是一句:“钟雨,小心驾驶。”
钟雨笑说知道后,掉转车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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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店里见着敏儿神⾊萎靡不振,便沏杯茶递到她手中,看见她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怎么了?”钟雨问,心里却已猜出七八。
“分手了。”三个字一经吐出,脸上的泪又多了两行。
钟雨拿出纸巾递过去,她接在手里胡乱地抹擦一张粉脸。
“为什么?”
“因为我想和他结婚。”眼里的泪仿佛止不住的水坝。
钟雨拉过椅子坐下“他说不肯了吗?”
“可他也没说同意呀,这种事情稍稍有些动作表情的就能一目了然。”敏儿堵着气说。
“你了然什么呀,是将自己的想法強加于他⾝上吧?”这是女人的通病。
“才怪!我提结婚,不过是想试他的反应,谁想到他竟是个只恋爱不结婚的人。”
“喂,既然知道如此,那还有什么好伤心的。他喜欢恋爱,便和他恋爱,没有婚姻,你们两个不仍是天天腻在一起吗?”
敏儿瞪着她哭肿了的眼,说:“可是现在来不及了呀,我已经说分手了。其实,其实只要天天能和他在一起,一辈子不结婚又有什么,现在话已经说出了口,他再也不会来找我了。”说罢竟呜呜地哭出声来。
钟雨叹口气,把一盒纸巾扔到她怀里。
“不然再去找他说说看。”钟雨试着出主意。
“去说什么呢?”敏儿鼻塞的声音听起来分外得可怜。
“就说你爱他,没他不行,愿意为他做一切事。”钟雨知道自己的话幼稚得很。
但敏儿似乎一点也没听出来,扬起脸,认真地问她:“他如果说已经分手了,就算了,怎么办?”
钟雨无言,呆了会儿,说:“那就告诉他机会是稍纵即逝的,每个人都要善待爱自己的人,哪怕自己并不爱这个人。”
敏儿垂下头“是我先说分手的。”
“可你是女人呀,女人不是有这种出尔反尔的权利嘛?”
敏儿撇嘴“我不想再要这些权利,如果他不和我分手的话。钟雨姐,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像喜欢他这样喜欢过别人,从来没有。”她又开始流泪“可是我又不能让自己委屈着变得不再是自己,我,我为什么要去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呢?”
⼲吗要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呢?这句话听在钟雨耳中似带回音,在空中反复回荡。
太阳下山了,敏儿仍是伤心地呆坐,钟雨待其他店员都光走了才和她从后门出来,送她回一个人租住的房子,本来不放心要让她到家里与自己同住,谁知止了泪水的她静静地头摇,说没事。
“果真没事?”钟雨问。
“生平最恨因情杀自的人了。”敏儿说。
钟雨这才放心与她说再见。车开出路口,想起还有话未说,便拿起电话打给她,很快就有人接了,是敏儿鼻塞的声音,听钟雨说让她放假歇两天,她幽幽地称谢。挂了电话,钟雨耳边又响起那句“⼲吗要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呢”车往前开,钟雨在一个公用电话亭前停下,下车、投币、机械地拨了一串号码,电话那边嘟嘟地响了两声便被接起,安元凯低低沉沉的一句“你好”听进耳中,手却慢慢地放下话筒。其实是想向他要那句咒语来着,因为在这夜晚霓虹的冷光下,钟雨忽然觉得自己似瑟瑟的秋叶,已经冻得快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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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家门,打开所有的灯,钟雨把音箱的声音扭至最大,然后倒在床上。
回忆似水,轻柔而细密地钻入脑海。
一池蓝蓝的水里,十六岁的自己⾝着红⾊泳衣游得开心,然后,是元凯渐渐走近,手里拿着大盒的礼物。开心的自己悄悄潜游至池边将尚未站稳的他突然地拉进水里来,砰然落入池內的他,砸起无数水花溅得自己睁不开眼。
竟敢偷袭我!他说,一边蹬掉鞋子,脫下泡在水中的湿衣。她笑着朝他撩水,但他仍能左避右闪游到她⾝边将自己困在池子的角落。说吧,怎么求我。元凯得意地笑着。
喜欢你。这是真心的表白,可他却不作他想。
还有呢。他接着逼近她。
阳光照在两个人的头顶,从他怀里传来的气息令人头晕。
我要嫁给你。言语如誓,晶晶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他,他像受到盅惑般,头慢慢低下,将唇轻轻印在自己微颤的唇上…
音乐缓缓响起,意大利歌剧中女⾼音的花腔涌出。尖声划进耳膜,曲调激越紧张。
喝杯热茶,泡个热水澡,人才对了劲。
从包里找到程源留下的电话号码,拨过去,一阵无人接听的嘟嘟声。放下电话,十分钟过后有电话打进来,是程源。
钟雨上来便说对不起,弄得他有些莫名。
将店內主管要休假而自己在未来的一周恐怕没有时间给他做司机的事情一说,他忙说没有关系。然后又道:“咱们两个还算是同行呢。你装饰人,而我装饰房子。哪天到你店里去看看,可以吗?”
钟雨笑着说:“随时欢迎。”
将店的地址告知给他,听得见他在电话那边仔细地记录。对于别人的重视,钟雨的虚荣心得到満足。
“一个人在家吗?”他问。
钟雨称是,以为他会邀钟雨出去坐,正想该如何拒绝才不落痕迹,谁知话筒里传来的竟是一句“那就早点睡吧”的晚安祝语。钟雨心內暗笑自己,也对他道晚安。
和这个人交往,只觉着舒服,难怪连陆雪明那样品味刁钻的人都对他大加褒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