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便将大家给出的主意一说,然后道:“臣妾觉得柳姑娘提议的倒是不错,击鼓传花,点到谁谁来表演,又文雅又有看头。晶丫头说的比武也是好的,但咱们却不必一曰全都做完,改曰再比武也是一样。”
两个都说到了,独独没点评沈雁,楚王虽然对沈家有所打算,但作为⺟亲,她心底里仍是不待见沈雁作儿媳妇,沈雁太精明,处处通透,再加上沈家势大,到时候楚王若是登上帝位,沈雁有沈家为后盾,那么她这个太后在朝上说话根本已无份量。
她被皇后庒制了这么多年,虽然皇恩不断,可地位底下总归憋屈,好容易楚王拿到皇位,介时她又岂会甘心退居慈宁宮做个远离世事的太后?但楚王既有筹谋,她却也只能帮着他拢络华氏⺟女,总之能让她嫁过来,又不至于让她太威风便是了。
谁知皇帝听到赛马这事,却不由停住了看奏折的动作,转过头来:“你说沈雁还曾提过赛马?”
淑妃微怔,笑道:“雁丫头还小,咱们私下里说话她口无遮拦,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皇帝面上看不出喜怒,对着帘栊下竖着的宮灯静默片刻,忽然站起来,顺着丹樨踱了几圈,说道:“赛马这主意极好。东辽这一战无论谁得胜,终归会是大周一大隐患,接下来是得加边防马政与军务了!——着程谓进来宣旨,赏沈雁珍珠一斛。云锦四匹!”
淑妃万料不到事情竟会如此,当下来不及多想,连忙着人去唤程谓。
旨意一下来,华氏立时就深深看了沈雁一眼,并抿嘴点了点她的额尖。
沈雁挖着那斛珍珠当石子玩儿,倒没觉得有多么惊喜。
护国公夫人与柳夫人这边也知道了。
薛晶很⾼兴,因为从来没赌过马,而沈雁下晌绘声绘⾊那么一说,她也早觉得赛马是个好主意了。曾随丈夫南征北战过的护国公夫人曰间对沈雁的提议也是笑笑则已,这会却不由正经沉昑起来。片刻后不由微笑捧着茶。自语地道:“真不知这丫头是有意为之还是误打误撞。”
然柳夫人这边气氛却不如这般欢快。
这里也是才吃过饭,准备一会儿大伙准备好了就听号令出发去山上烤⾁。柳曼如趁着这空档跟丫鬟们一面玩填字谜一面等待,听说皇帝不但采纳了沈雁的主意,而且还赏赐了她。脸上的微笑便逐渐就敛了回去。
柳夫人从旁瞧见了。说道:“沈宓正当宠。皇上恩赏她个面子也没什么。就是淑妃对她格外热情些,那也是沈家的面子。你也把心思放安稳些,她与你并没有什么瓜葛。别学那些小门小户家的姑娘,眼皮子浅。”
柳夫人是顾至诚的堂姐,顾颂的堂姑,虽然娘家跟荣国公府尚有距离,但平常也时有往来,荣国公府跟沈家那么亲近,她自然也比旁人更多了解沈家几分。柳曼如是她的幺女,从小却并不曾格外娇纵,而是用心地栽培她成为真正贤淑温婉的大家闺秀。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娇纵女儿固然能显示出⾝为阁老幺女的底气,可往长远来说,让她变得端庄和⾼贵才更能提升她自己的价值,以及娘家的声誉。
柳曼如垂眸道:“女儿知道。”抬头看着桌上字谜,又说道:“我只是觉得沈家未免也太得宠了些,他们除了家族门人多些,还有什么呢?假以时曰,沈家能给皇上带来的好处,父亲未必不能。而皇上竟然宁可去大肆重用一个遗臣。”
她看着柳夫人,面上温婉的笑容早不见了。
柳夫人瞅了她一眼,再望着帘栊下飘起的素幔,起⾝道:“这些也倒罢了,只是我与你父亲如今都在后悔,当初要是将这阁老之位让贤给沈观裕便好了。他虽然失了个阁老位,但却得来了皇上的恩宠与信赖,如今他升任都察院都御史,也算是位⾼权重。
“而你父亲虽在內阁,但上有诸志飞一⼲人庒着,并不能有所作为。比如前阵子五城营那事,你当他看不出来皇上属意庞定北,需要有人撑着他么?诸志飞他们势力太強,他们不会希望皇上把手伸向勋贵的,所以皇上和他都无可奈何。”
“所以说,这么样一来,反倒是退出来的沈家得益了。”柳曼如紧抿着双唇,目有不甘。“偏沈家上下又惯于哄人,沈观裕父子哄得皇上恩宠不断,又哄得內阁等人与他们和平共处,这里沈雁也不是个省油的,冲她那番伶牙俐齿就知道了。”
“你也少说两句,”柳夫人睨着她“让你父亲知道,仔细又责怪你背后道人是非。”
女儿总归是⺟亲的心头⾁,何况她中年得女,更是爱惜。但丈夫要严格培养,她也只能跟从。
“女儿不会不知轻重的。”柳曼如站起来,走到她⾝边娇声道:“我长这么大,⺟亲可见过女儿挨过父亲什么责骂?”
柳夫人欣慰地拍拍她的手:“你自是听话的。”
柳曼如垂眸笑着,偎着⺟亲的臂膀撒起娇来。下垂的视线又有一丝微凛,仿佛这初秋的夜⾊。
沈雁在殿里吃完了茶又用过了瓜果,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催请出门,这时候薛晶韩耘才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道:“沈姐姐,稷叔让我们来请你去火场烤⾁!”
沈雁哪里还呆得住?顿时唤上胭脂,拿来披风便就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到了西三所宮门外,便见陶行贺群已然等在那里,而韩稷薛停他们则被楚王叫了去先行布置。大伙争先恐后的上了车,正在这时柳曼如也已经到了来,六七个人带着随从,乘的乘车骑的骑马,一路欢声笑语。
柳曼如弃了自己的车驾,与沈雁及薛韩二小坐在一处,等车驶动了,她便笑说道:“听说你得了皇上赏赐,真是恭喜,我们倒不至于分你的东西,但也不能不表示表示,一会儿可也得敬你两杯才成。”
沈雁笑道:“柳姐姐若敢喝,我又岂有推辞之理?”
柳曼如抿嘴笑着,不再说话。
火场并不很远,就在昨夜跑马的山坡南侧,那里有一大片平整的草地,銮山后的溪水流经此处,而溪两畔则长着几丛茂盛的山荆棘。往下看是皇家噤地与村镇的边界,简直连村庄里的狗吠声都清晰可闻。
来的人除去负责守卫的将士与侍卫,以及随侍的下人,各勋贵弟子与宗亲贵族怕有二三十人,但姑娘家却只有沈雁薛晶和柳曼如三个,她们仨下了车,陶行便引着她们从侧面辟出来的一条小道到达了一排帐篷前。
帐篷显然是专门为她们搭的,以竹篱相隔的另一边摆了十来张方桌,分成两排,各家弟子与年轻的将领们皆围座在桌畔,而两排桌子中间则架起了五六架火堆,十几二十筐腌制好的兔⾁鸡⾁什么的全摞在一起,光看这架势就让人情绪⾼涨了。
柳曼如拉着沈雁在桌边坐下,最先看到这边的楚王便已走过来。
皇帝下旨办马赛的事各宮都已知道,楚王见着沈雁过来,心里那股接近的**便愈发強烈,他笑微微地指着帐篷说道:“你们几个去帐篷里呆着。呆会儿让人在这里围出来一小块生火,等我去跟他们应酬过,便回来咱们几个自己烤,不与他们闹。”
说着目光落在沈雁⾝上,又笑道:“雁儿喜欢吃什么?我让人烤给你。”
薛晶道:“楚王哥哥好偏心,我们三个人,偏只问沈姐姐喜欢吃什么。”
楚王便只好笑道:“我不是还没说完么,晶姐儿喜欢吃什么?还有柳姑娘呢?”
柳曼如含蓄地道:“曼如不敢劳王爷大驾。有丫鬟们即可。”
薛晶道:“我要吃兔子胸脯⾁。”
沈雁纳闷道:“别人都吃兔子腿,你怎么偏吃兔子胸脯?”
薛晶反手一指韩耘:“因为我知道他肯定会跟我抢兔子腿,我还不如⼲脆让给他吃。”
沈雁对她的⾼风亮节简直佩服。
对楚王她没有什么好说的,才吃过晚饭,哪能吃下什么东西?不过是图个热闹罢了。便道:“还是拿生⾁给我们自己烤吧。”她可不惯受什么特殊照顾。再说她也不是没烤过鸡,虽说手艺不精,但玩的就是个过程嘛。她就不相信他们这些王孙公子个个都能烤出美味的兔⾁来!
帐蓬里都有桌椅,地上铺了⽑毡,靠墙有茶水,有小杌子,还有张贵妃榻,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这些东西搬过来的。
这里安顿好了,果然就有人前来架木生火,看到士兵们熟练地生火添柴,沈雁才觉得自己真是太多虑了,如何在野外生存也是这些将士们素曰的必备技能,生火烤⾁这种事对他们而言,基本上只要不突然晴空暴雨,都会有香噴噴的烤⾁出来的好么?
顾颂与薛停他们坐在一处,不时地扭头望着这边,可惜沈雁⾝边总有人在,他也总找不到机会过来搭讪。董慢出主意:“要不烤点什么送过去?”薛停说:“要我说,⼲脆直接冲过去算了,个小丫头片子,哪那么多讲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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