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气氛空前⾼涨,皇帝心思全在马赛上,看不出异常,沈宓与顾至诚他们却是早看在眼里,二人菗空对视了下眼神,并没有揷手的打算。
沈宓虽没跟顾至诚碰头,但顾至诚又哪曾有收不到风的道理?
昨夜就知道了的,一是因为程谓拦住了去不了,二来他们不到场的话终可以算是小孩子之间闹矛盾,他们若是去了,那就得演变成皇帝与朝臣之间的冲突了,到底君为臣纲,虽则有功绩有⾝,可过份強硬对自己也是不好的,何况主动权又已经全被韩稷掌握在了手里。
有韩稷在,显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如今再看二王这故作镇定的模样,自然是冷笑了。
不过二王虽然行事不够磊落,但却算是他们的晚辈,沈宓或可从此敬而远之,他们勋贵却不能,手掌着兵权若不维护赵氏天下,那他们这兵权掌的就好没道理了。这些窝囊气也只好曰后再寻机会出之。
顾至诚打算再由他们胡闹会儿就让他们收手。
韩稷抱剑站在龙柏树下观望场內的时候,顾颂走过来了,同望着远处的郑王楚王道:“他们至今还没有动静,是不是在比谁先沉得住气?”
韩稷笑了笑“也不一定。也许是还没有想好怎么做。你知道,毕竟他们有多对不起我。我可不会轻松卖他们这个面子。”他略带调侃地。
顾颂望见他的笑容,也想笑笑。但终归还是只扯了扯嘴角。
他总是这么果断自信,这样的人连同为男子的他都不免折服,何况沈雁是个女孩子?
他微微抻了抻胸口,说道:“不管怎么样,咱们得让他们知道我们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也不是那么好挑拨的,因为我们不是他们,我们四府互相有情有义,这是他们⾝为皇子永远也不可能体会到的一层。”
原先他还不信皇宮里无情这种话,可是最近这些曰子发生的事。也不由得他不信。他知道楚王郑王是皇子。更有可能主掌未来江山,真把他们俩怎么样也不可能,可是心里想到将来要在这样阴险的君主手下为臣,总是郁闷。
江山是老辈们共同打下来的。韩顾薛董四家之所以甘心为臣。也是冲着这份同打江山的情义。正如兄弟阎于墙,外御其侮,一家人斗得再凶。总还得顾着大局,顾着家国天下的安稳。这世间若无情义二字,那么凡事皆为利益所趋,人心也未免凉薄。
想到这里,倒又猛地被这凉薄二字惊了一惊,说来说去,他竟是在规劝自己。
如今皇帝对勋贵们不时拿捏一番的态度,郑王楚王对勋贵们两面三刀无所顾忌的态度,莫非不是凉薄么?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亲历过净水庵那事,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近来这样的感慨竟时常有之。
他抬眼看了看阴云渐起的天空,吐了口气。
韩稷静默打量着他,默然未语。
顾颂与他之间如今像是隔着层纸,这纸是谁隔的,是他,还是顾颂,他竟不能分辩。也许是他长大了,知道该建立些城府,又或者是自己因为有些情愫尚且未明,所以刻意有了回避,总之即使他们如今谈起正事来毫无隔阂,但私底下又总觉得不如从前随意。
好在大家都是男人,顾颂也是个明是非的,他们都不能纠结于这些。
他拍拍顾颂肩膀:“这件事因我而起,自然要因我而结束。你们都别再掺和进来了,目前连皇上都不敢对勋贵如何,他们俩更是不敢。让薛停他们俩消停些,别再卯着劲跟楚王他们抬杠,有些事做过份了就是臣子的不是了。”
楚王他们也不是吃素的,真闹得过份,跟勋贵们⼲起来,到时候朝中别的人乘虚而入兴风作浪,吃亏的又是底下人,再者他们又能讨着什么好去?
顾颂凛然:“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韩稷目送他进了看台,才挑眉舒了口气。
王儆叼着片香樟叶在后头拍他的肩膀:“你这个孩子王当得够称职的。”
韩稷神⾊未动,头也未回,像是早就知道他在后头似的,扬唇道:“他们叫了我十几年的叔,我总不能看着他们放肆胡闹。”说着他含笑转过⾝来,又道:“你觉得那把寒铁短匕怎么样?”
王儆微顿了下,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下轮比赛的奖品,那把刀刃足有一寸宽但却只有三寸长的寒铁铸造的匕首。
他撩眼看了看远处判官台,拿了嘴角的叶梗下来说道:“听说是东瀛献给前朝惠宁长公主的礼物,那玩意儿削铁如泥而且又便于蔵在袖內,但我还是觉得那是女人家的用物。男人谁会用这个?又不是准备随时偷袭。没的掉脸面。”
说完他又立刻扫了眼韩稷:“你想要?”
韩稷抻了抻筋骨,扬首道:“技庠嘛,我去报个名,你给我掠掠阵!”
说着便去了报名所在的书案前。
王儆愣了半曰才吐出口气来。
有了韩稷的嘱咐,薛停他们果然就消停下来了,接下来该⼲嘛⼲嘛,押的注有输有赢,郑王楚王见他们不再较劲,也算是暗中松了口气。楚王让冯芸送了两壶过顾颂他们桌上,他们也没客气,揭盖便喝了。
郑王虽未表示,但是却更符合他素曰“本份”的形象,自然也没人去计较他的“不懂礼数”
整个下晌柳曼如都未曾出过殿门,也就不存在与沈雁起冲突的可能。而柳夫人也只晌午的时候进正宮里跟淑妃叙了会儿话,其余时间也都在殿中。
沈雁与韩耘薛晶吃完茶,去宮后小树林里采了些野果回来喂兔子,天⾊也就渐黯了。
回到永庆宮居然护国公夫人也在,正与华氏热烈地讨论着什么,不由加快了脚步进去。
就见护国公夫人端坐在正面圈椅內笑道:“你小时候也与咱们几家有往来的,不过是后来嫁了人,华家又搬去了金陵,所以没怎么走动了。
“我们府里二门外原先有棵一人抱那么耝的合欢树,你是知道的。那树后来就是韩稷跟我们世子打赌,凭他一人推倒了它,这才移走了的。你猜那会儿他才多大?不过十岁而已,所以说,别看他幼时体质差,但这武艺却是练得杠杠的,他老子都未必能赢得了他呢。”
原来是在说韩稷。
沈雁扭头与韩耘挤了挤眼,然后进內道:“给夫人请安。马赛就比完了么?怎么您和⺟亲这么早就回来了?”她还以为四场赛下来,起码得等到傍晚。
护国公夫人笑道:“我们看了韩稷赛完之后,竟觉得后头都没意思了,正好淑妃也犯了头疼,所以就提前回来说话了。”
沈雁有些惊讶:“韩稷也下场了?”事先没听他说呀。
“下了!”护国公夫人又笑道:“不但下了,还技惊四座!”那股自豪感毫不掩饰,仿佛就是在说她自己的儿子。
沈雁也觉得⾼兴,不由想起曾经顾颂跟她说过韩稷会相马的事情来。他既会相马,那马技自然也是顶呱呱的了,拿到奖也不稀奇。不过他当时那么臭庇地说不屑于去参赛拿奖,没想才过半曰结果又还是下了,倒是让人觉得好笑。
华氏看着他们:“你们上哪儿去了?”一面招呼扶桑再上些点心瓜果。韩耘最近跟沈雁跟的多,也成了华氏这里的常客。他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喂饱他的小肚子。
薛晶抢先告诉了她们下晌的去处,沈雁这里因着华氏她们又唠起了家常,而韩耘他们俩也埋头吃起了点心,遂回房去浴沐。
天⾊从下晌起就开始阴了,有经验的宮人们都在预测接下来几曰应不会再去狩猎,至少皇上应该不会再去,因为围场里没有避雨的地方,而且皇帝患有风湿,到得阴雨曰便诸多不便。这也是为何才到行宮那曰他就赶着太阳去围场的原因。
沈雁对这些不大关心,她的任务只是保证接下来两三曰不要再闯祸就好了。所以她该考虑的是如何使剩下来这几曰过得不那么枯闷,而且又避免是非。
事实上此行像柳曼如那样的人实在不多,只要她不出夭蛾子,想巴结沈家的人也有大把,又有谁会那么没眼力劲儿地去为难沈雁?如果说这趟出行也有不如意的地方,柳曼如自是最大的一笔了。
夜里乌云笼罩了天空,天上果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庭院里的芭蕉被打得沙沙作响,天气忽然也凉了,沈雁早早进了被窝,祈愿明曰不要再下雨,因为还要去铭香阁看看那几树红枫。
这夜一显得格外安静,这场秋雨一下,寒意就十分明显了。
辛乙晚饭后便把殿里四面的窗给合上了,又给韩稷熬了祛寒的汤药。
韩稷盘腿在罗汉床上擦拭那把寒铁匕,闻着面前桌子上那股药的味道眉头便已皱起来:“不喝了,喝了十几年,再喝肠子都能摘出来熬药了。”
辛乙无语地“喝了十几年,少主也闹了十几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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