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谢贵带着一众家人披⿇戴孝地到了江家大门前的时候,看门的江家小厮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还以为谢贵是带着人来吊祭甄氏的,就有人往里面去禀报给江庆善知道。
等看清楚谢贵这一行人还拿着棍棒,他们的反应依旧是迟钝的。
这也怪不了他们。实在是江庆善积威太重,谢家父子在江庆善跟前从来都是唯唯诺诺。
所以谢贵带着人并没太费事,就闯进了江家。他们一路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将甄氏的灵堂都给砸了。如果不是江庆善听到禀报出来,召集人手将人给拦住了,谢贵还要去揪出江兴龙来,给他儿子谢安报仇。
江庆善得到禀报,本来可以出来的早一些,不至于就让谢贵砸了甄氏的灵堂。但是江庆善夜一没睡,又受了惊吓,精力十分不济,就晚出来了一步。
江庆善与谢贵就在甄氏的灵堂上对峙。
一听谢贵说要江兴龙给谢安偿命,江庆善就知道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即便是这样,江庆善一开始还是想唬住谢贵,矢口否认是江兴龙捅了谢安。
但是谢贵这一次却无论如何不肯再听江庆善的。
江庆善软硬兼施,谢贵只红着眼睛要江庆善交出江兴龙来。
最后,还是衙门里的捕快听闻消息赶过来,才算是暂时开解了这个僵局。
谢贵带着人撤走,临走却留下了话。除非江兴龙偿命,谢家不会放过江家。
“…就是豁出我这条命,散尽我谢家的万贯家财。也要讨这个公道!”
谢贵走了,留下的是一片藉狼。
这么多年以来,江庆善还是头一次栽在了人前,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
有看热闹的人不由得私下里议论,谢贵在江庆善跟前怂了这么多年,这是哪里借了这么大的胆子,敢明刀明枪地跟江庆善对上了?而江庆善竟然没能奈何的了谢贵。依江庆善的为人,肯定不是因为理亏心虚。
难道是因为突然遭了惨祸,江庆善失了锐气了?又或者是。江庆善留有什么后手,要暗地里狠狠收拾谢贵?
众人议论纷纷,江家上下的人也都胆战心惊的,江庆善却暂时顾不得这些。他只吩咐手下人收拾好甄氏的灵堂。就躲进了小客座,不让任何人靠近。
坐在小客座里,江庆善面⾊铁青,心里犹如油锅一般翻滚着。
他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怎么谢贵这么快就知道了真相?即便是知道了真相,依谢贵的脾气,也断然不敢这样找上他。
是谁给了谢贵胆气?
是有人给了谢贵胆气。
清远县中,谁有本事给谢贵这样的胆气?要知道。这样对上他,几乎相当于就对上了他背后的纪家。以及与纪家有通家之好的谢知县。
想到这,江庆善的耳朵里轰隆隆地,仿佛打雷一般。
还有昨天夜里的事…
江庆善不能够再自欺欺人。
纪家已经疑心到了他⾝上,而且开始着手对付他了!
怎么会,纪家怎么会这么快就怀疑了他。他明明做的滴水不漏,即便是父⺟的尸骨被挖出,但是两具白骨,纪家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向他。
即便是怀疑了他,这下手对付他的手段也太快,太锋利。
纪家如今的当家人是纪二老爷,江庆善是了解纪二老爷的。
这绝不是纪二老爷的手笔。
不是纪二老爷,那是谁?
纪三老爷吗?
不,不可能。
江庆善站起⾝,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小客座里团团乱转。
纪三老爷他也是了解的,那确实是个急脾气,但是却没有这样的心智、谋略。
纪家除了这两个人,也就没有别人了。
难道,还能是纪晓棠那个小姑娘?
江庆善突然停住了脚步。
牡丹的消息确实是从纪晓棠那里套出来的。纪晓棠也确实是个聪明的小姑娘,纪老太爷生前因为纪晓棠读书好,还非常遗憾纪晓棠不是男儿⾝。
设下这连环计,将他逼的毫无喘息的机会,几乎走投无路的,难道真的纪晓棠?
不,不可能。与其说是纪晓棠,江庆善倒更愿意相信是纪三老爷。
再怎么聪明,纪晓棠也是个才十岁的女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可能有这样的眼界和手段。小姑娘不过是会背书,讨了纪老太爷的喜欢而已。
至于故意告诉牡丹那些消息,那也肯定是纪二老爷、纪三老爷教给纪晓棠的。
不管是谁,现在的情况对他是太不利了。他是打算要向纪家报仇,但前提是暗中行事。
无论如何,一定要取信于纪家,让纪家相信那两具尸骨和他没有关系。
他和纪家还远远没到能撕破脸的时候,他还需要纪家的支持。无论是寻找打残江兴龙的凶手,还是对付谢贵,甚至是…对付纪家本⾝。
只是,他父⺟的尸骨,只怕从此只能舍弃了!
江庆善痛苦地抱头。
舍弃了父⺟的尸骨,会给他和江家带来怎样的厄运,江庆善暂时已经没法子去顾及了。只要对付了纪家,将纪家的坟茔地据为己有,到时候,他家里其他的先人,包括甄氏,都可以埋进去。而且,还不需要跟纪家分享水风,他江家要独占。
就算是有些厄运,那块水风宝地的福气,总是能够抵冲掉的。
就是这样,不过这一切,都要尽快。
…
纪府
纪二老爷也从县衙回来,他和纪晓棠一起听纪三老爷说了谢贵上门砸了江家的事情,纪三老爷说的神清气慡,纪晓棠听的也嘴角含笑。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背主的奴才,不给他些颜⾊瞧瞧,他当咱们纪家是任他拿捏的。都是咱们家待他太宽,才纵容出这大胆的狂奴!”纪三老爷骂道。
“这应该就是俗话说的,生米恩,斗米仇吧。”纪晓棠道。
“只是昨夜让他逃了,也太便宜了他。”纪三老爷微微叹气“晓棠,你再想个法子,咱们这次一定抓住他。”
“不用抓他,他自己就会上门的。”纪晓棠淡淡地道。
“他上门来…请罪不成,那也不能饶了他。”纪三老爷就道。
“埋尸的事,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承认的。”纪二老爷却道。
“那他来做什么?”纪三老爷问。
“表忠心,装可怜,不外如是。”纪晓棠就道。
纪三老爷就看向纪二老爷,纪二老爷微微点头,显然和纪晓棠的想法一样。
“且看他有多大的脸。”纪三老爷气道。
江庆善的脸显然比纪三老爷能够想象的,要大上许多。
再次上门的江庆善显出了十足的倒霉相。他一进门,就扑通一声给纪二老爷跪了。
“你不在家里操办你媳妇的丧事,怎么又过来了?”纪二老爷如常一样招待江庆善,就让他起来说话。
“二叔…”江庆善不肯起来,跪在地上就哭“二叔给侄子做主。”
“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纪二老爷就道。
“二叔,侄子流年不利,没了媳妇,儿子也废了。这些年因为老祖父、老祖⺟、二叔、三叔看顾侄子,让侄子的曰子好过起来,就有些人看不过眼。平时使坏下绊子就不少,现在见侄子倒霉了,他们恨不得都来踩上一脚。”
纪二老爷沉昑半晌。
“二叔,有人暗中下手,要离间你我叔侄。”
“这话怎么说?”
“有人暗中传言,说是侄子将自家的先人,偷偷埋进了二叔家的祖坟。”
“哦?我怎么没听见这话。”纪二老爷看着江庆善。
江庆善的脸上,却是一点儿破绽也看不出来。
江庆善城府极深,纪二老爷早就知道。但是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来,江庆善还能做到这样,不得不让纪二老爷对他有些忌惮。
“那起子小人知道二叔明辨是非,怎么敢到二叔跟前来搬动口舌。他们不敢对二叔说,难保不会去跟小叔说,还有府里的管事、小厮,总是让侄子百口莫辩,从此让二叔厌弃了侄子。”江庆善说的声泪俱下。
“这种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纪二老爷缓缓地说道。
江庆善听纪二老爷这样说,心里不由得就打了个突儿。
纪二老爷是真的对他起了疑心。
“二叔说的对,”江庆善咬牙切齿,举手向天“侄子在这里就发个誓。侄子绝不敢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来,如果事情是侄子做的,就让侄子天打五雷轰,死无葬⾝之地!”
江庆善发的誓又毒,又狠,并没有给自己留丝毫的后路。
不如此,又怎么能够让纪二老爷相信他。
纪二老爷果然动容。
“庆善,你何苦这样咒自己。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既然江庆善矢口否认,纪二老爷也就不想当面去揭穿他。就像纪晓棠说的那样,且看看江庆善还有什么花招。
只不过比起纪晓棠,纪二老爷还有其他的思量。
纪二老爷看着江庆善的目光,就变得复杂起来。
“爹爹,””纪晓棠突然推门而入,她的⾝后还跟着纪三老爷。“庆善大哥也在。爹爹,那两具尸骨,小叔已经找回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