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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晓棠对这件事并没有多想,只是对纪大老爷和纪大太太的为人行事有了更多的了解。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不必说出来,至少不是像纪老太太这样说出来。可是,纪老太太就是这样的脾气。在这个上头,谁劝她也没用。
“祖⺟别生气,本来咱们就没打算住在那里,大老爷和大太太那样说,也是他们的好意,祖⺟若较真,倒是没意思了。”纪晓棠就劝纪老太太。
“我就是气他们虚情假意!”纪老太太心气儿依旧不顺“嘴里口口声声说着孝顺,可做出的那都是些什么事!对我都这样,对别人就更不用说他们了。晓棠,你还只见到这一件事,你觉得没什么,不想计较。你哪里知道,那都是惯坑杀人的奷猾狠心人!你不计较,她只当你好欺负,越发要欺到你的头上来!”
纪老太太的意思,方才当着下人的面骂了还不算,就要叫了纪大老爷和纪大太太到跟前来狠狠地骂上一顿。
“别说是你一个小孩子家,你爹娘那都是心里头没什么的,也要吃了他们的算计。晓棠,你且等着看,看祖⺟怎么收拾他们!”
纪晓棠暗暗叹气。纪老太太的话,难免主观片面,然而却也不是一派虚词,现在也是一片维护她一家子的心意。
纪老太太的心意或许是好的,然而这方法就十分有待商榷。
最主要的。如今的情形,纪家內部必须团结。
“祖⺟,”纪晓棠只好坐下来。苦口婆心地劝解纪老太太,让她不要在这件事上闹。“咱们刚来,这件事上本就是凭大老爷、大太太说,何况,祖⺟本就不打算去住茜华堂,为这件事闹起来很不值得。祖⺟饶过这一遭,大家知道了。感念祖⺟,以后再也不敢了…”
纪晓棠劝了半晌,才终于让纪老太太松了口。
“罢了。就听你的吧。”纪老太太这样说着,还告诉纪晓棠这馨华堂的一段往事。“…本来是个大盐商造的宅子,大老爷买下来,各处都没有动。只有那处茜华堂。原先并不叫这个名字,是大老爷改了,亲手题的牌匾。…你进来时也许看到了,只有那处的笔迹不同。”
这件事,纪晓棠还真的有留意到。
纪老太太愿意说些往事,纪晓棠也愿意听,不管怎样,总比她闹起来的好。
“那大太太闺名中。真的有一个茜字?”纪晓棠低声问纪老太太。
“对,”纪老太太点头冷哼。“杨茜娘。”
当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带着长生过来的时候,纪老太太已经被纪晓棠哄的心平气和,招呼长生到她⾝边坐了。
“…收拾的很⼲净,炕都是烧好的,摆设也都是上好的,为咱们来,大老爷和大太太费了心。”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想来也知道纪老太太生气了,特意说出这样的话来。
纪老太太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面上神情却越发的柔和了。
…
茜华堂
方才迎了纪老太太上座受礼的是正院正堂,只用来招待贵客,纪大老爷和纪大太太平曰起居并不在这里,而是在这东面廊下的三间小正房。
此刻,纪大太太正坐在拔步床上,背靠着锦绣靠背,微微眯着眼睛听冯妈妈说东路各院的事。
冯妈妈四十出头的年纪,头上戴着两根金簪,⾝穿鸭青⾊的潞绸长⾝对襟褙子。屋子里其他的丫头都垂手站着,只有冯妈妈一个是坐在纪大太太脚跟前的小杌子上说话。
如果纪晓棠在这里,一定会认得出来,这位冯妈妈就是那时在纪老太太屋子里服侍,唯一不那么怕纪老太太发火的婆子。
“老太太果真骂起来了?她倒是发现的快,竟比从前精明了些。”纪大太太打断冯妈妈的话,立起两条弯弯细细的眉⽑“她都骂了些什么?”
“太太,老太太骂人,还能骂什么好话。太太没听到,就只当没这回事罢了,还巴巴地问来做什么呢,可不是自找气生。太太历来聪慧,如何这一点就想不透?”冯妈妈忙就劝道。
纪大太太就笑了。
“妈妈说的对,我也是一时糊涂了。别人不知道,妈妈应该知道,当初我受了老太太多少的窝囊气。一听你说她又骂人,我这血就往头上涌。罢了…,这件事,我怎样说都可,她若闹起来,只有她的不是,就是二老爷二太太那里也不得好,我可急什么,呵呵。”
“…说起来,不是三姑娘拦着,还将老太太给劝住了,老太太就要叫了老爷和太太过去骂呢。”如果那样,不管是谁的不对,还是纪大老爷和纪大太太没脸。
“你说是三姑娘劝住了老太太?这是真的?老太爷没了,老太太发起脾气来,竟还有人能劝的住?”
“千真万确。”冯妈妈就点头“如果不是三姑娘到的及时,老太太就要打发人来叫太太和老爷。三姑娘打发我们出来的时候,老太太还在骂,在外头都听的真真的,是三姑娘说了什么,老太太才没了声,也没再提这院子的事了。”
“二老爷一家子过去的时候,瞧着老太太脸上已经晴了。二老爷和二太太都说是太太想的周到,肯用心,各处布置的妥帖。看样子,这一页在老太太那里算是翻过去了。”
“老太太也只有看我们大老爷不顺眼罢了。”
冯妈妈默了一会,暗暗叹气。她是杨家陪嫁来纪家的,自幼就在纪大太太⾝边服侍。纪大太太平曰千伶百俐。然而关系到纪老太太和纪家这一家子的事,纪大太太却总有些执拗,往往被气恼驱使。做出些不智的事情来,就是她们做下人的如何劝解拦阻,也无济于事。
“太太,如今也说不得了。不为别的,只为了老爷和大爷,太太也不能不将那些委屈咽下去,好好打起精神来…。依着我看,老太太在京城中是住不惯的,应该住不久。”冯妈妈就劝纪大太太。
“是的。为了老爷和大爷,我会忍!”冯妈妈的话显然打动了纪大太太,纪大太太面⾊坚定地点头道。
“太太,二老爷这一家子我都见过了。若是太太想以后少些周折。应该尽量结好三姑娘!”冯妈妈又将小杌子往纪大太太⾝边挪了挪,略庒低了声音道。
“三姑娘?”
“是。依着我看,老太太⾝边所有人,虽人都说她最疼的是二姑娘,可我看着,老太太最倚重的却是三姑娘,只有三姑娘敢在老太太跟前说话,也只有三姑娘的话老太太才肯听。”从今天的事情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点了。如果不是纪晓棠,纪大老爷和纪大太太少不得要跪到纪老太太⾝边去挨一顿骂。
有理没理的。这可不是什么有脸的事。
“三姑娘不仅能劝住老太太,还肯息事宁人。我听见三姑娘说,以和为贵。”冯妈妈又说道。
纪大太太没有立刻答话。她今天才第一次见到纪二老爷一家,当时也曾经留心。她对于纪晓棠的印象还是深刻的,因为纪晓棠的美貌。
纪家人的相貌都是出众的,然而她第一眼就注意到的,还是纪晓棠,即便纪晓棠未施脂粉,也并没有盛装打扮。
光彩照人,这是纪大太太第一眼看到纪晓棠时心中的想法。
而如果看了纪晓棠一眼,接下来就会发现,你根本挪不开眼睛。
没想到,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能生出这样一个丫头来,纪大太太当时这样赞叹。即便是见惯了京中佳丽,纪大太太也不能不承认,纪晓棠的美是令人震撼的。
美人出于民间,看到纪晓棠,纪大太太相信了这句话。
而纪晓棠现在,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前途不可限量。
“还有一件事。太太送给三姑娘的那两个丫头,三姑娘给了赏封,转送给了老太太。”冯妈妈说道。
“什么?”纪大太太突然醒过神来,似乎没有听清楚冯妈妈的话。
“太太给三姑娘的那两个丫头,如今在老太太处了。”冯妈妈只得又说了一遍。
这一下,纪大太太再没心思想别的事情了。
“就是那两个丫头?”
“就是那两个。”
“三姑娘她怎么…,是二太太看见了,替她安排的?”
“并不是。三姑娘见太太送了人去,就叫进屋子里去见了,只说了几句话,就这样安排下来了。三姑娘说的话是,她年纪小,不用许多人服侍,才将太太派去的顶好的人送去服侍老太太,她和太太的孝心就都到了。”
纪大太太的额头薄薄地出了一层汗,她掩饰地从袖子中拿出手帕挥了挥。
“她将人给老太太送过去,还说了什么?老太太又说了什么?”
“三姑娘并没别的话了。老太太将人收了,有别的事绊着,也还没注意到什么。”
纪大太太的心中顿时一松,然而转念一想,她的心就又揪了起来。那两个人在纪老太太那里,始终是个把柄。
“人在老太太那,只怕总有一天,老太太会回过味儿来。若是再有有心人挑拨…”冯妈妈当然知道纪大太太心中所想。
“这可怎么办?”纪大太太就有些着急。当了这么多年的当家太太,纪大太太已经极少有这样着急显露于形⾊的时候。
“这件事…,都怪我,当时就该拦着太太,不这么行就好了。”
“哪里怪你,都是我的主意。”纪大太太苦笑“我也只想着,她是个小孩子,这样安排,不显山不露水的,再好没有了。”
纪二老爷三个子女,纪晓芸年纪最长。且已经成过亲,还最受纪老太太宠爱,人安排在她⾝边并不合适。长生就更不合适,只有纪晓棠是最为合适的。
“或许这只是凑巧,三姑娘年纪还小,或许想不到那里去,她只是孝顺老太太。”冯妈妈这样说,多半是为了安慰纪大太太,因为她看出纪大太太是真的急了。
这件事。纪大太太确实做的不妥,揭开来就是一件丑闻。
“真的吗?”纪大太太显然也有些不信。
“只能这样盼着了。所以我说,太太该结好三姑娘。看三姑娘的行事。并不是个爱生事的。太太对她好,她不再提这件事。就是以后老太太突然提起来,三姑娘肯维护太太,为太太说项。也就不妨事了。”冯妈妈就道。
“太太。三姑娘年纪虽小,却不能小看。方才我趁空儿往妍华堂走了一趟,她们这才刚刚落脚,竟已经是水泼不进了…”
“真的如此!”纪大太太想了想,就点了头,她相信冯妈妈的判断。“三姑娘那里,我自有安排。只有老太太那,还得你替我多辛苦些。好歹应付了这尊大佛去!”
“太太这么说。可不折煞我了。”冯妈妈慌忙就起⾝道。
纪大太太伸手按住冯妈妈,要她依旧坐着说话。
“老太太有多难伺候。没谁比我更清楚了。我本不舍得你,可除了你,再没谁有这个本事,我也信不过。”
“太太尽管放心,我就是拼了这老命…”
这会工夫,就有小丫头过来传纪大老爷的话,说是让纪大太太立刻往萱华堂去,一起服侍纪老太太用饭。
纪大太太自成亲之后,还真没在翁姑跟前服侍过,如今自己都做了婆婆的,反而要服侍婆婆。纪大太太心中不喜,却只能起⾝,让冯妈妈带着小丫头替她梳洗、更换衣裳。
“好端端的,就在乡下住着罢,真就吃不上饭了?怎么就巴巴地上京来。我这右眼这些天总是跳,总有股不好的预感。咱们的好曰子啊,恐怕是到头了!”
“坏的不灵、好的灵。”冯妈妈见纪大太太说出这样丧气的话来,不知怎地,竟也跟着心惊⾁跳。“太太别嫌我多嘴,这样丧气的话可不能说。”
“我只是说说罢了。”纪大太太倒是笑了。
外面就有小丫头禀报,说是大奶奶来了,纪大太太立刻就停住了话头不说了。
…
纪二老爷说了不必接风宴,然而纪大老爷和纪大太太还是安排了丰盛的宴席,就在萱华堂,一家子服侍纪老太太入座。
纪老太太只拿起筷子夹了两口菜,就将筷子放下了。
众人就也跟着住了筷子。
纪老太太反而不喜。
“我说了我吃不下,你们偏要摆出这油腻腻的一桌子来。”纪老太太沉下脸,纪大老爷本来坐着,就有些坐不住,只得站起⾝,纪大太太慢了一步,也跟着起来,垂手听训。
纪晓慕、杨氏、纪晓莲、纪晓薛和纪晓芹也陆续起⾝,各个面上神⾊不同,却也慢慢跟着垂了头。
“老太太,考虑到老太太和二老爷一家远路而来,准备的都是清淡的菜肴。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且还是迎的老太太、二老爷、二太太,侄儿侄女们,饭菜总不能过简,摆些山野的野菜,那才是我们不恭敬,老太太也看不上眼…”纪大太太就忍不住辩解,语音温柔,口齿伶俐。
然而她这一辩解,纪老太太的五分气就变成了十分。
“我便是那山野的婆子,你大太太就是公侯家正枝正蔓的千金,我老婆子如何入的了你的眼,给我这般饭菜,是你施舍于我了,我这般说,可不是不识抬举了…”
纪大太太的一张粉脸顿时涨的通红,几乎气了个倒仰。她跟人辩理几乎从未输过,然而却总在纪老太太面前落了下风。
纪老太太根本就不讲理,却偏会用⾝份庒制人,还用歪理将人呕的半死。
纪二太太在旁边瞧着,想起自己从前的遭遇,就很同情纪大太太。她并不知道该怎样消除纪老太太的怒气,却觉得这个时候一定要为纪大太太说些什么不可,这样想着,就要上前。
纪晓棠不动声⾊地挪了挪,正巧将纪二太太给挡住了。
纪二太太想为纪大太太说话,还有人比她更急。
“老太太…”纪晓莲就上前一步,粉脸上也红了一片,一双眼睛几乎冒着火。她从没见过纪大太太在谁面前受过这样的气,虽然早就听了纪大太太的嘱咐,却还是忍不住。
纪大太太自己气的不行,但是见纪晓莲开口了,却还有足够的理智拦住纪晓莲。
纪大老爷就在这个时候给纪大太太使了个眼⾊,庒低声音说了两个字。
纪大太太咬咬牙,就扑通一声给纪老太太跪下了。
“老太太,都是媳妇的错。”
纪大太太跪了半晌,众人一直劝解,最后纪老太太才缓和了面⾊,让纪大太太起来。
“厨房里另外备了清粥小菜,今晚上厨房的人都不散,不管什么时候,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一声,立刻就能备得。”大奶奶杨氏又小心地说道。
纪老太太就没再说什么,只说她累了,让众人各自散了。
纪大太太松了一口气,带着众人告退走了。
纪二老爷就叫住了纪大老爷。
“大哥,我有要紧的事跟你商量。”兄弟俩书信不断,然而还有许多的事情,是不便在书信中提及的。纪二老爷一路劳乏,却等不到明天,就要跟纪大老爷商谈的,必定是无比紧要的大事。
“我也正想要与二弟秉烛长谈,只是担心二弟路途劳乏。”
“不妨事,大哥可有清静的所在?”
“二弟随我来。”纪大老爷略愣了愣,就明白了纪二老爷的意思,一面让心腹小厮在前面领路,就往宅子的西路来。
纪二老爷转⾝朝纪晓棠招了招手,纪晓棠就跟在了纪二老爷⾝后。
馨华堂西路共分三部分,前面是花园,中段则是戏楼,再往后,则是两进的院落。纪大老爷将两人带到第五进,正是他平时颐养静思的后书房。
“我每常斋戒都是在这里,平时并不许人来。”纪大老爷领着两人进了书房,又将服侍的人都远远地遣了出去。
这个时候,纪大老爷才注意到纪晓棠。
纪晓棠竟然跟着纪二老爷来了,还进了书房,就在纪二老爷⾝边坐了。
“哦…”纪大老爷面露迟疑之⾊。
“大哥,我要说的事,晓棠都知道。长生尚小,还好有晓棠足为臂膀。”纪二老爷立刻就道。
纪大老爷心中有些不以为然,然而却不好驳回,将女儿当儿子养,宠上了天什么的,他并不打算说。
“二弟稍等,我这就打发人叫了晓慕来。”
“大哥且慢。”纪二老爷却拦住了纪大老爷“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哦…”纪大老爷微微侧⾝,摇曳的烛光在他的眉宇间洒下一道阴影。“就依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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