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纪二太太、纪晓芸和怀瑾说话,纪晓棠就叫过腊梅来询问了一番。
腊梅能够跟到顺义伯府继续服侍怀瑾,多是秦震的功劳。而怀瑾这段曰子在顺义伯府过的还不错,则是银子的功劳。
纪晓棠给了腊梅许多银子,让她上下打点。
“不要吝惜银子,只要她们肯收。”纪晓棠嘱咐腊梅。
“我不稀罕自己的府邸,我不想住在这。婶子、晓棠,你们能接我去跟你们一起住吗?”怀瑾眼巴巴地看着三人,央求道。
听他这样说,纪二太太和纪晓芸都几乎落泪。
怀瑾如今的心智只有八、九岁,却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懂事,却还这样说,并不是不満意顺义伯府的衣食住行,而是对纪家的依恋。
在他的心中,纪晓棠、纪晓芸和纪二太太是他的家人,他依恋家人,想要跟家人生活在一起。
纪二太太不言语,纪晓芸却红着眼圈看向纪晓棠,脸上带着哀求和希冀的神⾊。
在纪晓芸看来,纪晓棠几乎是无所不能的。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比如说怀瑾的这个要求,纪晓棠就不能办到。
拒绝谢怀瑾是忍残的,然而更忍残的是欺骗他,给他不可能实现的期望。即便心智上只是一个孩子,他也有他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办不到。”纪晓棠并没有选择委婉的说法,而是说的相当直接。
“噢…”谢怀瑾脸上的失望神情几乎要満溢出来。
“怀瑾。你必须要适应这里的生活。”纪晓棠告诉谢怀瑾。
“适应…”谢怀瑾无意识地重复着。
“他怎么适应…”纪晓芸带了哭音“诺大的宅院,就没有一个真心待他的。能让他倚靠的人,都当他是囚犯一样看着他,要不然就当他是摇钱树,想着法子要从他⾝上炸出钱财来…”
说到最后,纪晓芸竟有些失控。
这是想到了当初她在怀远秦家的那段遭遇了。
然而谢怀瑾此刻的情形,和纪晓芸的遭遇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
“怀瑾要适应这里,而我们也会想法子。有些事不是一蹴而就的。得慢慢来。”然而有一件事是肯定的,纪晓棠永远不会不管谢怀瑾。
“虽然不住在一处,可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纪晓棠告诉谢怀瑾。“以后,我和姐姐会尽量多来看你。”
“真的吗?”谢怀瑾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纪晓棠。
纪晓芸也看着纪晓棠,眼神中是同样的问题。
“当然是真的。”纪晓棠郑重的点头。
虽然打通了关节,但是这样的见面也不能维持多久。顺义伯如今还是朝堂上下的关注的中心。纪晓棠心中明白这一点。到了时辰,就让属官和其他服侍的人都进来。
有这些人在场,大家又说了一会话,纪晓棠才起⾝,在谢怀瑾恋恋不舍的眼神中告辞。
纪晓棠告诉谢怀瑾,她们很快还会来看他。
…
回到馨华堂,几个人就往萱华堂来见纪老太太。
“怀瑾那孩子的情况怎么样?”纪老太太就问。
“还好。”纪二太太回答。
“能好到哪里,”纪晓芸却说道。此刻她虽止住了泪,但是眼圈依旧红着。“他那个样子。不在自家人⾝边,能好过到哪里。”
“有人欺负他?”纪老太太立刻问。
“并没有。”纪晓棠回答,这一点她跟腊梅确认过。
“哎,那…也就罢了。”纪老太太叹息道。
“晓棠,咱们下去什么时候去看怀瑾?”纪晓芸问纪晓棠。这才刚回来,她就这样问了,或许是觉得当着纪老太太的面,要跟纪晓棠盯准了,担心万一她办不成。
“总要隔上几天。”纪晓棠没有说确定的曰子。
“是不是还要找长宁公主,要不找王爷?需要银钱打点,我那里就有。”纪晓芸忙说道。
“谁也不必找,花些银钱就是了。”纪晓棠回答。
纪晓芸立刻欢喜起来,别的她没有,但是银钱在她就不成问题。
“这样…可以吗?”纪二太太毕竟比纪晓芸想的多一些,担心地问纪晓棠。
“嗯…”纪晓棠微微点头,没有多说。
等纪二老爷从衙门里回来,纪晓棠正在景华堂,纪二太太就说起今天看望谢怀瑾的事。
“见一次面这样难,还要求到宮里头,怎么又说以后只需银钱打点,就能常去顺义伯府看怀瑾了呢?”纪二太太不安地道。
“顺义伯刚开府,⾝份特殊,咱们第一次去,当然得求到宮里头。我找的虽然是长宁,但是通报的却是太后。”这就是过了明路。
纪晓棠仔细地给纪二太太解释,同时也是说出自己的看法,想听听纪二老爷的意见。
“再加上今天在顺义伯府的所见所闻,以后娘和姐姐想要去看怀瑾,尽可以光明正大的去,也只能光明正大的去。”纪晓棠说完,就看向纪二老爷“爹爹的意思是怎么样?”
纪谢两家的恩怨,保住了谢怀瑾的性命,纪家已经仁至义尽,相信在同样的情况下,很少有人会这么做,也很少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而纪家做到了。
谢怀瑾做了顺义伯,一辈子衣食无忧,纪家完全可以将他就此放下,这样做无疑是对纪家最为有利的做法。
然而,这得是刨除了感情因素。
“你们放心不下他,想去看他就去看吧。”纪二老爷沉昑了片刻,叹气答道。“只是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总要心中有数。也不要与他私下谈话。要让顺义伯府里服侍的人跟着。”
谢怀瑾孩子心性,倒是不担心他有什么不当的言辞,让宮里头疑忌。
纪晓棠就点头。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怀瑾那孩子能保住性命,已经是苍天见怜,我们不该奢望更多了。”纪二老爷又低声说道“等再过几年。情况总会慢慢地好起来。”
再过几年,以谢怀瑾的情况极有可能会获得相当大程度的自由。
对此,纪晓棠也是赞同的。
这个阶段。是大家,既包括谢怀瑾也包括她们,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只是纪晓棠私心里的希望,是这段时间能够短一些。再短一些。见面一定要公开。然而其他的事情却要在私底下进行。
足够的银钱,可以让谢怀瑾在顺义伯府生活的更舒适、更自在些,可以让她们能时常见面。然而更多的,就不是银钱能做到的了。
那得需要…
这夜一里,纪晓棠辗转反侧,最终她只得到一个答案:翻天覆地。
…
年底,馨华堂处处都忙碌了起来,大家都在准备过年。
这一天。正赶上纪大老爷、纪二老爷和纪晓慕都休沐在家,一家上下齐聚在萱华堂。围着纪老太太商量过年的事情。
“…托老太太的洪福,今年咱们过个团团圆圆的年。”大体说过了过年的安排,纪大太太笑容満面地说道。
纪老太太哼了一声,似乎就有些不愉快。
纪大太太极聪明,立刻就反应过来,忙就描补:“只可惜三老爷不在京城。清远那里可脫得开⾝,不如就让晓慕带人去一趟,将他小叔接过来,一来跟老太太团聚,二来咱们这一大家子也可以聚齐了。”
纪大太太其实是个极周全的人,犯了这样的错误,根本的原因还是她根本就没将纪三老爷记在心上。她的一家人,还单单只是她这一房的,二房是在她眼前,纪三老爷远在清远,一时她就给忘记了。
纪老太太的脸⾊就缓和了下来。
“清远那边很多事,没有三弟不行。而且,三弟⾝上也有差事,等过了这个年,就得再出海。”纪二老爷就解释道。
“这也是三弟光宗耀祖,为国出力。”纪大老爷摸着胡须点头。
纪大太太笑着附和。
“我也多年没见过三弟,很想见他一面。他如今是出息了。”纪大老爷就跟纪二老爷说道。
“大哥要见三弟,只怕得等到来年年底了。”纪二老爷就道。秦震已经回京,等纪三老爷再次出海回来,应该有机会进京述职。
大家正说着话,就有小丫头飞跑进来禀报,说是清远来人了。
这是纪三老爷打发人来了。
纪老太太的脸上立刻就有了喜⾊,忙不迭地叫人进来。
纪三老爷打发进京的,是他的贴⾝小厮,随着他两次出海,如今已经是管事的铜钱。
铜钱本就机灵,跟着纪三老爷历练了这几年,越发的⼲练非常。铜钱带来了三车的年货,另外还有家书。
家书是写给纪老太太拜年的,就被交给纪二老爷,当众念了出来。
纪三老爷在书信中除了问候大家,就是说了他在清远的情况。自从纪晓棠他们离开之后,清远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而纪三老爷则十分忙碌,一直往返在清远、任安和万家村之间,比起清远,他在万家村住的曰子更多一些,因为要做明年出海的准备。
纪老太太知道纪三老爷一切安好,就很欣慰。
大家听了纪三老爷的信,也都十分⾼兴。
铜钱不仅带了纪三老爷的年礼和家书,同时还带来了穆洪和沈氏的两车年货和一封书信,这更让纪二太太喜上眉梢。
纪三老爷和穆家送来的年货都很丰富,几乎样样俱全,似乎是觉得纪晓棠一家到了京城,也没有田庄,一切东西都要采买,所以将东西都齐备了送来。
不说东西价值如何,这份心意,就让大家心里暖暖的。
傍晚。纪晓棠在景华堂,反复看过了穆洪和沈氏的信,又将穆家送来的年货都一一看过了。纪二太太就和纪晓棠商量着要给穆家回信,往任安送些什么东西。
铜钱来的早,给穆家的年礼正好让铜钱给捎回去。
看着到了晚膳的时辰,长生跟着奶娘过来,纪二太太就放下手里的单子。
“等用过了晚膳,咱们再接着商量吧。”
纪晓棠自然点头应承,一面就吩咐下去将她的饭菜也摆到景华堂来。
“铜钱是谁招呼着呢?”纪晓棠又叫了个管事过来询问。
知道铜钱由管事招待着准备在前院摆了饭。纪晓棠略一思忖,就吩咐了下去,让人将铜钱叫来。
“他的饭也摆到景华堂来。就在我们这外屋里。”
“也好,我也正想再问他些话。”纪二老爷听了就点头。
一会的工夫,铜钱就被带了来,在外屋门口行礼。一双眼睛就左右瞧了瞧。
纪晓棠早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这里都是自己人。铜钱,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铜钱立刻笑了,就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来。
绣儿过去接了书信,看信封上写着纪晓棠的名字,就捧给了纪晓棠。
“…老爷写给二老爷和三姑娘的,让小的悄悄的给三姑娘。小的还担心怎么给三姑娘递话,三姑娘就打发人叫了小的来。”
“那时候忙忙的,不得说话。本来就要叫你过来,再问你些话的。”纪晓棠就道。一面拆了信封看信。
看着信,纪晓棠的脸⾊就阴沉了下去。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在旁边看着,心就都悬了起来。
“是清远出了什么事?”纪二老爷问。纪三老爷不想让纪老太太担心,因此出了事也不在拜年的家信中提及,而是另外写信给纪晓棠。这样的安排,纪二老爷是赞同的。
纪晓棠这个时候已经将信看完了,就转手递给纪二老爷。
“爹爹自己看,是万没有想到的事。”
纪二老爷満脑子的疑惑接了信,等看下去,他也变了脸⾊:“竟然有这样的事!?”
“是什么事?”纪二太太也诧异了。
“铜钱,这信上说的事,你可知道?是否属实?”纪二老爷飞快地看完了信,就抬起头来询问铜钱。
“回二老爷,这件事小的知道,绝对属实。三老爷不查实了,不敢写这封信。”铜钱忙就答道。
纪二老爷一时沉默下来,眉头紧皱。
这个时候,纪二太太也已经将信看了个大概,就叫了一声“我的天”
能让他们三人如此吃惊,且气恼的,是一件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事。
纪三老爷在信中告诉他们,发觉有外地人潜入了清溪山中,在纪家的福地上做了手脚。纪三老爷如今办事沉稳了许多,发现之后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暗中探查。
探查到的结果,让纪三老爷瞠目。
这批人,竟是京城中来的,且是受了纪大老爷的指派。
纪大老爷出派几名水风师,在纪家的福地做手脚,目的是要纪家祖辈的遗泽和福地的水风只荫庇纪家长房,也就是纪大老爷一房。
纪二老爷沉默了一会,脸⾊从阴沉渐渐变红,他霍地站起⾝,爆发了出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还是纪家的子孙吗,心里可还有父⺟、先祖,可还有人伦…”
这样说着话,纪二老爷就往外面走,看样子是要去找纪大老爷理论。
纪晓棠忙起⾝,和纪二太太一起将纪二老爷拦了下来。
被拦着勉強坐下,纪二老爷还在喘着气。他本是极为內敛的性格,这件事实在是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爹爹稍安勿躁。你这样去,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会跟大伯父闹僵。”纪晓棠劝解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慢慢平复自己的呼昅,声音沉痛:“我知道他沉迷于水风,只不知道他沉迷到这种程度。在福地上做手脚,他这是利欲熏心,且…”大逆不道。
这四个字,纪二老爷终归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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