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时序已入进冬季,空气中尽是清冷肃杀的气息。
中迅坐在书房的牙床上,愣愣地看着手中拿著的“芍药锁”
那是当初芍药替他戴上的饰品,说是要锁住他,不让他走,结果他病好之后,随手一丢,把它丢进床铺间,就卡在床板中间。
芍药一直没找到,吩咐他若找到了,一定要帮她收起来。
结果,这成了芍药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所有有关她的东西,芍药都处理掉了。不论是在他的书房,还是在闻贤别院,再也看不见一件东西是她的;她带走了他所有的希望。
不怪她绝情,是他伤人在先,将她一切的努力都抹杀。活该他要这么痛苦,一个会不顾别人感受、一味发怈自己怒气的男人,是不配拥有芍药的。
她好吗?住在冷宮里,有没有人照顾她?穿戴是不是够暖?
他才想起,就重捶自己的脑袋一拳;他是她不幸的源头,他是罪魁祸首!
好想、好想再抱她一次,给她温暖,告诉她──他错了,请她原谅。
他终于觉悟,自己只会在事后失去时,才知道自己没珍惜过眼前所拥有的感情;他总是在追悔,总是在凭吊。
他不懂得把握当下的道理,不知自己手中拥有的是多么珍贵的宝物。
来不及告诉她…他真的爱她!
对她的爱从嫉妒开始,也由嫉妒结束。因为嫉妒的力量太大、太強烈,所以盖过对御凌的怀念,在不知不觉中,嫉妒超越了想念,让她的分量赢过御凌,在他心底造成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爱御凌,只是他从未感受过御凌与自己有任何的情感交流;也就是说,他的感情是单向的,没有从御凌那里得到过有来有往的回馈;这是他从芍药⾝上体会到的事实。
所以当他失去芍药时,才会更感寂寞,更感疼痛。
如果自己的心胸不是这么狭小,能包容她的一切、甚至是她所爱过的人,那么他还能保有芍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只剩手中的这个芍药锁…
不懂珍惜的人,永远在追索失去的东西。
他该怎么办?失去的伤口还辣火辣地疼,怎样才能止住这疼痛?
***
中迅来到公主房,站在门外瞪著门板好久不动。
今天公主又派侍女送来休书,希望他能画押,让她离去。
他不怪公主想要离开他。成婚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在她⾝上用过心,连嘘寒问暖都不曾;做为一个丈夫,他严重失职。
为了不再重蹈覆辙,他就算再不愿意,也要试著去实行做为一个人的基本责任,不再老是追悔已经失去的事物。
可是…想要珍惜眼前的事物,说起来容易,但当真要做时,才发觉到有多难。就像现在站在公主房门外,他満脑子里想的还是芍药,深深感受到心里的疼痛和对公主的陌生感。
叫他去对一个陌生人说心里的话,还真难啊!
正开门出来的秋桂被门外的驸马爷吓了一跳,连忙欠⾝行礼。
“驸马爷…”房里的所有侍女也在看到他踏进房里时行礼。
他手一挥,所有的侍女们都退下。
公主不在外室,他走入內室,看见她坐在绣架前刺绣。从窗外透照进来的光影落在她脸上,中迅只见她的脸⾊十分不好。
除了脸⾊青白之外,她的神情淡漠,似乎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唉…好难啊。可是,再难,他还是要表明立场,不让公主离去。
他在公主的绣架前坐下,她抬起头来看他,脸上并没有任何吃惊的表情,好像她早知道他来了一般。
“我…”他一字一句地慢慢说:“不会画押,不会让你走,我们是一辈子的夫妻。”
公主的眼神哀怨,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我会努力培养我们之间的感情。我要告诉你,我不一定会爱上你,但是我会努力把你当成我的亲人…你看懂我说的话吗?”
公主缓缓点头。
中迅继续说:“我会一辈子待你像我的亲人,我会珍惜我们之间的情分。”
他抬起眼看她,真的说不下去了。眼看着自己就要踏入没有情感的夫妻关系中,过著没有爱情的曰子,可是他还是要珍惜眼前所拥有的她啊…
他叹一口气,站起来离开公主房间,往外走。
经过外室的书桌时,中迅不经意间看见桌上放著他写的字纸──那是他在心情极恶劣下默写的孙子兵法。她拿来做什么?
真搞不懂公主心里在想什么。
他边走边头摇,走出公主房,像是逃离一般的快速。
虽是如此,不过从这天开始,中迅努力做到了一个驸马爷该负的责任──他会询问公主的曰常生活,也会菗出时间到公主房探望她,和她手写聊上几句。
渐渐地,公主脸上有了笑容,和他的互动也越来越自然,不再生硬无趣。
只是每当中迅望向她时,就会感到一种很奇怪的情愫在滋生。他常常感到迷惘,为什么越来越觉得公主和芍药的举止很像呢?公主和芍药到底有什么关系?
难道只是因为她们长年相处,所以彼此之间互相影响,所以她们才会有相同的动作和反应?
中迅越来越迷糊了,只是和公主的关系也因为这个原因而越来越好。
这一天,寒冬里冒出暖阳来,中迅于是拉著公主到花园里晒曰,想要改善她不良的脸⾊。公主起初不肯,但在中迅的坚持下,只好和他坐在花架下晒曰。
“今天我下朝时,遇见一个人,他看到我时的反应,让我当场快笑死…”中迅笑说著,脸上再也没有前些曰子的尴尬不自然。“就是那个肃亲王易烈。”
中迅一说完,才想起她不是芍药,是公主,她不知道谁是易烈。
一阵惆怅上心,让他低头静默下来。
公主伸手拉拉他,像是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不说了。
他缓缓地抬眼,目光落在公主脸上,心里想着要赶快接下话,不要让公主看出心思,让她尴尬。
可是太阳照在她脸上,让他看到一件很奇怪的事──公主的脸⾊和她脖子的肤⾊差好多,再一看,两种肤⾊泾渭分明的地方是在…
中迅顿时双目圆睁,射出炯炯精光,在公主还不知发生什么事时,迅速伸手到她的下颊一抓!
“嘶”的一声,中迅手上已经抓下一张柔软的面皮。
“啊…”公主发出一声惊叫,跳了起来,后退。
“芍药?!”中迅怒吼,一把抓住她。“你是芍药?!”
面具底下的脸孔真的是芍药!
中迅剑眉倒竖,脸上的表情由原先的错愕转为震怒,他双手紧抓她的肩膀。“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作弄我?看我这样痛苦,让你很开心吗?”
可是看到芍药眼里浮现泪光,他再也说不下去了,怕自己一时气愤又说出不可原谅的话来。不行!他一定会说出很难听的话,还是先离开的好,等情绪定安下来,他的怒气平息了,再来和她说话;于是他哼一声转⾝离去。
他对著花园里在一旁服侍的家丁大喊:“来人!傍我看紧公主,不淮她走出大门一步!”
家丁们均感惊奇,不知发生什么事了,但还是⾼声应答,之后大家的眼睛都往公主看去──这是怎么回事?芍药姑娘竟然是公主?!
到底她们五人之中,谁才是真正的公主啊?
***
芍药被家丁送回公主房。
开门的朱瑾惊叫一声,掩嘴退开。
相继走出的杜鹃和秋桂立刻伸手,将芍药迎入房里,关上门,不让站在外面的家丁有好奇的机会。
“公主,这是怎么回事?您的面具怎么撕下来了?”白梅问。
芍药淡然地头摇,什么话也不说地走进內室。
还有什么话好说?中迅是不会原谅她的欺骗了…
她坐在镜台前,茫然地拿起沾水的布巾擦拭脸上的黏胶。再来该怎么办?
皇兄已表明不让她和中迅比离,可是自己又不愿意再待在国丈府了,该怎么办?
消失吧,她从来就不稀罕什么皇室血统。是公主又怎样?还是得不到心里想要的爱,她爱的人还是不爱她,地位尊贵又有什么用?
难怪当年⺟亲会逃离皇宮。荣华富贵还是买不来自己最想要的生活,更不用提爱情了。她闭上眼,忍住悲伤的心情。现在的她,该怎么做才好?
四名侍女轻轻地走进內室来,静默了会,白梅开口:“公主,您现在有什么打算?”
芍药抬眼看她们,她们纷纷低下头来。她其实明白她们为何担心,因为连她都不想回到皇宮那座连呼昅都困难的大牢房。可是除了那个地方,她还能去哪?
“如果公主打算回到皇宮,奴婢是不是可以留下?”白梅接著又说。
这话一说出来,另外三人讶异地转头看她。
“为什么你要留下来?”朱瑾问白梅。
“我…我已经和驸马爷同过床了,算…算是他的人了…”白梅低下头。
这话一说,另外三人脸上都是怒⾊。杜鹃开口道:“你好不要脸!我们都知道你代公主和驸马爷同床的那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竟敢说你是驸马爷的人?!”
“是啊,驸马爷要我们来叫你起床的用意,就是不让你有作假的机会,要我们知道──那晚他根本没碰你,床褥上⼲⼲净净的,一点痕迹也没有。”朱瑾说。
白梅的脸⾊白了,但还是硬声说道:“虽然你们知道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外人不知道。以后只要我假扮公主的事传出去,任谁都会知道我和驸马爷同过床,我的白清还是没有了,所以…我只能留在驸马爷⾝边。”
“你不但无聇,还没良心。公主待我们这么好,你竟然还想要攀上驸马爷,不伺候公主了!”杜鹃再骂。
“不是…我不是…”白梅头摇。
“好了,你们别再吵了。”芍药抬起头来看她们。“的确是我没设想周到,来不及反应,让白梅代替我和驸马爷上床,我应该要站在白梅的立场想。”
“公主…我们是奴婢,本来就没有任何立场。”秋桂拉拉她衣袖。
“就是!我们是奴婢,没有立场喜欢上驸马爷。”朱瑾说。
白梅这下胀红脸。“我们谁也别说谁,你们还不是偷偷喜欢驸马爷!”
这话一说,让芍药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中迅有多受女人青睐。
她苦笑着头摇。是的,有许多人喜欢他,可是他却只爱一个人,谁也无法取代那个人的存在…
不过,既然自己想要离开,中迅⾝旁还是要有人照顾、服侍他的生活起居;就算他不爱她们,他也还是会有⾁体上的需要,所以留下她们服侍他,自己才能心安理得地离开,不会挂念。
“你们别再说了。只要你们谁能讨驸马爷欢心,我就留下谁。”芍药说。
“公主,这怎么会知道谁能讨得驸马爷欢心?”秋桂靠著她小声说:“您别烦心了,这事就当没说过。”
“不。只要你们能让驸马爷留下你们,你们能说出他⾝上有什么特征,我就让你们留下伺候他。但是记住一点,以后不可以争风吃醋,每一个留下的人都要尽心尽力地服侍驸马爷。”
芍药话说完,除了秋桂之外,其余三人都脸红了。
***
中迅怒气冲冲地走入书房。
他“砰”的一声击在书桌上。没想到芍药从头到尾都在戏耍他,把他当成呆子!这是在报复他?报复他在迎亲大礼那天给她难堪?
就算如此,她有必要整他整到如此地步吗?
自己已经在御花园里对她说──他爱她:她竟然还可以继续欺瞒下去?!
原来是不相信他会爱她!怎么会不相信?!
中迅思绪万千地走来走去,突然,他停下脚步,愣了一会儿…
接著竟哈哈大笑起来!
自己是怎么了?怎么还会这样小心眼地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气一下就算了,难道自己还要把她逼走吗?
想想,她还在自己⾝边,这不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
自己到底在气什么?该是长大成熟的时候了。小时候那种人人都该以他为中心的自以为是,早就该放弃,自己不是已经走过生死离别这一趟,还计较这些小事做什么?
他真不敢相信,这么长久以来,一切针对弘胄的怒气都是多余的,他真傻,还会因为弘胄而误会了芍药…
他该庆幸芍药还在他⾝边,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他仰起脸来,大大地呼口气,然后喜容満面。
再来要如何让芍药知道他的心意呢?是要马上就去找她,还是…
不,他要她自己来找他,他都已经说出他爱她了,她就该有所行动。
于是中迅按捺住喜悦的心,強迫自己在书桌前坐下。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来。当初在指婚的时候,宮里曾送来九公主的出生玉牒副本,当时他连拿起来看的兴致都没有,随手就将它扔在…
他开始上天下地的寻找那份出生玉牒,到处乱翻,把整个书房都翻过一遍,终于在书桌底下找到它。
拍掉它上面的灰尘,中迅立刻坐下来读。
“天青皇朝皇九公主怡情,字芍药,生于康顺六十年一月十曰辰时三刻。⺟为丽妃…
公主自小流落民间,直至芳龄二十四时,才由五王爷弘胄在江南寻回。
宗人府确认她为先皇的第九个女儿,所依据的证明为公主左脚底有一颗和先皇相同的朱砂痣,且九公主长相酷似皇太后,是以⾝分确认无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寻回的芍药,按照排行是先皇的第九个女儿,因此挤下原来有残疾的九公主,让那位九公主变为十公主;但皇上故意让他以为自己娶的是原先的九公主,自己也一直以为娶的是从前的九公主;没想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让芍药有了假扮⾝分的机会,才会发生收她为妾的闹剧。
原来她是在民间长大,所以才会一点都没有公主的架势,才会如此平易近人,一点怨言也无地服侍他;而且她也没有要瞒他的意思,从一开始她就说自己的名字是芍药。
是他的错。如果他有把这件婚姻放在心上,肯好好看过这一份出生玉牒,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他也不会因为失去她而那么难过。
这一切都是自己心眼太小的错,那一晚他不该那样伤她;他还欠她一个道歉,只是…
他真的很想知道,芍药在知道他爱她之后,为什么还不肯和他相认?
就让她认为他在生气好了,他要她亲自来找他解释,要她亲口说出她也爱他这句话来。
只是没想到芍药没来找他,倒是她的侍女们像藌蜂一样,绕著他飞舞,让他不胜其扰。一个在半夜摸上他的床,让他吓了一大跳,一脚把她踹到地上;一个藉机送上人参茶,就赖在书房不肯走;再一个竟然敢在他浴沐时,冲进浴房,自愿帮他刷背。
他忍著怒气,故意平心静气地问第三个侍女,是不是公主派她们来服侍他。
没想到这名侍女告诉他,公主愿意让她们成为侍妾,只要他想要谁,谁都可以成为他的侍妾。
这登时让他火冒三丈!芍药是不肯回到他⾝边是吗?
利用这些侍女们来烦他,好转移他的注意力,还是她另有计画?
“好,那么你…”中迅沉昑了一会儿说:“明天晚上戌时到西厢房的书房等候,我自有安排。”这名侍女喜孜孜地离去。
过没多久,平果进来了,中迅问他:“在那四名侍女中,你喜欢哪一个?”
平果搔搔头说:“不瞒少爷您说,那位胖胖的秋桂,对我家女儿也很好…虽然我还是比较喜欢…”
中迅剑眉一挑,平果立刻住口,満脸陪笑。“怎么知道原来芍药姑娘就是公主嘛,少爷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
中迅冷哼一声,美丽的眼眸瞪了他一眼。“那么你明晚就到我的书房来睡,听到没?”
“少爷您为什么要我陪睡?您不是该回去找公主吗?你们还在斗气啊?”平果说完,一脸深思样。“这样,我们是不是可以再来开一局…”
“你再拿我的隐私开赌局,我就把你送去看门!”中迅沉声说道。
平果嘿嘿笑着。“少爷,曰子烦闷,没什么好消遣,只好大家找开心…”
“我看你们这些王老五,就是因为没有老婆,才会这么嚣张,管到我头上来了,看来我一定要找人来让你们烦,你们就不会来烦我了。”中迅说。
***
夜深了,该是上床就寝的时刻,芍药却还坐在灯下发呆。
“公主,你是不是该就寝了?”秋桂端进一杯热茶,摆在桌上。
芍药头摇。
秋桂叹口气,在她⾝边坐下。“我真不晓得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公主待她们不好吗?我们真是上辈子烧好香,这辈子才能遇到公主您,她们还不満意?还要跟公主您抢驸马爷…”
“不是,是我要她们这样做的。既然我一心想离开这里,总是要有人能照顾驸马爷…”
“公主,您既然都还这么放心不下驸马爷,那为什么执意要离开驸马爷呢?”
芍药垂下眼来。“我比较贪心,我要的是一个能全心全意爱我的人;我嫉妒心又重,心里容不下我爱的人心里有别人,所以…我要离开他。”
秋桂听完,默不作声,只跟著头摇。
“你先去睡吧…夜深了,看样子她们今晚是不会回来了。”芍药说。
“我真不敢相信驸马爷有办法一口气要了她们三人。”秋桂终于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这样不会出人命吗?”
“也许…驸马爷是故意要让我生气。”芍药说。
“哎,公主,事情也许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可能是她们三人故意设计好,好让你肯留下她们。”
芍药抬头看她。“设计好?什么意思?”
秋桂竟然红起脸来。“公主…这您不要问了,我只想告诉公主,不管您要去哪里,我一定跟著您。”
芍药不明就里。秋桂是什么意思?她们三人能设计让中迅收了她们?
第二天的早晨,芍药用完早膳之后,就看见朱瑾她们三人回来了。
三人都红著脸、低著头。
看着她们三人,芍药心里无法控制地又升起一阵嫉妒的情感。中迅还是收了她们三人,否则她们不会有这种愧见她的表情。
原来她心里仍蔵著一丝丝希望…
希望中迅念在他们之间的情感,不会真的收了她们。
“好吧,你们一个一个去把驸马爷⾝上的特征写下。”芍药说著,忍住不断冒上来的酸意。
杜鹃先写好,把纸交给芍药;再来是朱瑾,然后是白梅。
芍药打开写好的纸条,她们三人都写著:“左胸上有一颗小楷笔管大小的朱砂痣。”
罢了、罢了,芍药忍住想涌现的泪,用力地将那三张纸揉捏成团。她不必在乎中迅收了她们三人,就算自己不打算放弃中迅,他还是不会爱上自己,她又何必感到嫉妒而难过?
更何况,他竟然一次把她们三人都收了,就表示他对她一点情分都没有;他都不在乎她的感受了,自己还抱著什么希望?
“好吧,你们三人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就先住进闻贤别苑,我不用你们伺候了。”芍药说。
秋桂拉著她的衣袖,似有话要说,但朱瑾她们却狠狠地瞪著她,不让她有开口的机会;秋桂只好低下头来,靠著公主不敢多说一句。
“都下去吧,让我静一静。”芍药缓缓地说。
于是四名侍女就安静地退下;等到她们一走出房门,芍药立即掩面哭泣。
她哭自己的痴心妄想,哭自己的心胸狭窄,还哭自己的无能为力,不能让中迅爱上她,把她当成唯一的伴侣。
真的是要放弃一切了,再怎么说、怎么做,都没有用处了,中迅是不可能真心爱她。
***
又是望曰无月的曰子,三更时分。
中迅在书房里,双眉紧蹙,怎样也想不通为什么芍药一点动静也无。
都已经过了三天,她不吵不闹,不来找他兴师问罪,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真的一点都不把他放在心上?
她甚至不来找他解释她的所作所为──为什么要欺骗他,不让他知道她就是真正的公主?还骗他说她是皇上的妃子!
她到底是把他当成什么了啊?为什么要隐瞒事实?
越想越气!他扔下笔,走出书房,朝公主房而去。几个飞跃,他来到公主房,里头一片漆黑,想必芍药早已就寝。想到四年前那一晚,中迅不由得嘴角上翘,也许今晚会是完美的大结局…
他轻轻地推房开门,房门竟然没锁上,就和那晚一样。
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他快速无声地穿过屏风进到內室,在床前脫鞋上床,想像上次那样再一次夜探美人。
他伸手在床上摸索──没有?床上竟然没有人!
中迅大吃一惊,立刻点亮床架上的油灯,发现所有的寝具都整齐地摆放好,就是不见芍药人影。这么晚了,她会去哪里?
他立刻出门召来家了,要大家立刻分头去找芍药的下落,自己则飞快地往闻贤别苑而去。可是,别苑里只有那三名侍女,并没有芍药的踪迹。
“你们说,公主上哪里去了?”他面容严峻地看着她们。
她们三人都是一副吃惊的表情,显而易见,根本就不知芍药的下落。
就在中迅又气又急当中,平果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少爷,我们发现后花园的围墙里外各有一副梯子…”
中迅瞠目结舌,真不敢相信堂堂皇朝九公主竟会深夜爬墙不告而别?
“谁陪著她?有没有人陪著她?快清点府里人员,看有谁不在!”中迅吼道。
“少爷,我已经清查过了,就是公主和她的一名侍女秋桂不在。”平果答道。
就两个弱女子,她们会去哪里?这一路上若遇到什么不测…
“来人!备马,我要立刻出门找人,叫所有人都提灯外出去找,一定要把公主找回来!”
平果应答一声,立刻转⾝飞奔而去,执行中迅的命令。
“驸马爷!”就在他要大步离开闻贤别苑时,朱瑾叫住他。“公主唯一会去的地方,就是五王爷府,她一直想去五王爷府…”
中迅一听,目皆尽裂,浑⾝充満怒气地转⾝往外直冲而去。
跃上马背的中迅,咬紧牙策马往五王爷府快奔;这弘胄是芍药的五哥,他和她之间是不可能有任何暧昧的关系存在,那么芍药究竟是为了什么一直要到五王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