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天养抢在钦差之前赶到东市口。
离午时三刻还有一个时辰,也不知道传旨钦差能不能赶到。
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遍后,发现萧延正坐在临街的一处茶楼上喝茶嗑瓜子,很是悠然自得,顿时怒从心起,暗道:“好小子,莫不成把我交待的事当成了耳旁风么?竟敢在我面前yīn奉阳违…”撇开人群,走进了茶楼。
小二见他衣着不俗,兀自満脸的怒意,哪里还敢拦阻,当即哈着腰⾝,笑道:“这位道爷,您是…找人么?”
关天养嗯了一声,就直往楼上走。
萧延坐的是这家茶楼观看行刑最好的位置,正对着刑场,一切尽收眼底。他和侍卫们占了两桌,周围也没人敢靠得太近,分明都对他忌惮异常。
关天养強忍着没有当场发作,而是背剪着双手,迈着方步走了过去。
萧延也不知看着了什么,満脸的笑意,全然没有发现关天养已经来了。还是一旁的侍卫连使眼sè,他才看着了神sè不善的关天养正款款走了过来。从容地站起了⾝来,抖了抖袍服上的瓜子皮,既不惊岔,也不慌张,笑着一揖,道:“师父,你来了。事情都办妥了么?”将上首的椅子拉开,又说:“师父请坐!”便叫小二上茶。
关天养瞟了一眼刑场上的情况,反问道:“你的事情都办妥了?”
萧延装作没有听出关天养话里的质疑,笑道:“离着午时三刻还有一个时辰呢,若是传旨的钦差不能赶到,我再出面也不迟!”关天养这才知道自己过于xìng急,错怪了他,就坐了下来。萧延接过小二端来的茶,亲自奉到关天养面前,这才问道:“师父,你真是那样做的么?”
关天养提起碗盖,轻轻地拨弄着飘在茶汤上的浮叶,瞟了満脸好奇的萧延一眼,道:“难不成不能怎样?”
萧延很是有些振奋,道:“那父皇他,他怎么说的?”
关天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幽幽地说道:“刘家被灭门一案,怕不只是失手治死了皇妃那么简单吧?”
萧延眼里闪过一丝异sè,嘿嘿一笑,道:“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师父如炬慧眼!不错,刘家人获罪绝非因为失手治死了丽娘娘,而是因为丽娘娘腹中的胎儿!”
“胎儿?”关天养眼皮子一跳,心下大奇,暗道:“老皇帝的⾝子都那样了,怎地还能生出儿子来?这岂不是有鬼么?”当即意识到这里面别有隐情,也懒得拐弯磨角,直咄咄就问:“这个胎儿是你爹的?”
萧延苦涩地一笑,神情颇有些尴尬,道:“这个…师父,宮闱之事实在是…那什么,等回府之后容我再详细禀来。这里人来人往,若被人听去传了开来,皇家的脸面怕是要丢尽了!”
关天养深知大户人家从来都说扯不清、理不明的烂事、臭事,天下第一家的皇室更是不能例外。刘世宏不小心卷进了皇室的丑闻里,皇帝怕此事怈露出去,有损皇家颜面,所以才问了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将刘家満门给灭了。想到帝王的手段不胜其毒,心下已是寒了大半。
还不到午时,几骑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大呼道:“刀下留人,刀下留人…”若这一幕上演在午时三刻,刽子手的大砍刀即将落下之时,必更能动人心魄。偏在众人都等着好戏上演的时候出现,顿时引来一阵莫名其妙的嘘声和啐骂。
“皇上有旨,刀下留人!”
监斩官见人来是宮里的太监,慌忙前来接驾。太监当场宣旨,除将刘世宏监于刑部大狱待审外,其余刘家人等全部无罪开释。
现场围观的数万人众顿时哗然。这其中有良心的毕竟还是大多数,都忍不住山呼起了万岁。已经被押上了行刑台的刘家人等绝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在这时候出现转机,有的竟然欢喜得当场昏死了过去,有的疯了一般又哭又笑,有的也在山呼万岁…
看着这一幕,关天养暗叹了一声,并不为自己用了一件灵器救了与他毫不相⼲的一家子而心疼。他的目光落在那着抱着孩子哭得不成模样的女子⾝上,心下说不出是⾼兴,是感动,还是难过。每每看到别的孩子有⺟亲疼爱,他的心下总觉得有如针扎一般疼痛,偏他又乐意成全,甚至总在想:普天之下所有的孩子都有⺟亲疼爱该多好?
“有娘的孩子真好…”
关天养没由来的一声沉痛感慨顿时让萧延一怔,道:“师父,你说什么?”
关天养怆然一笑,头摇道:“没,没什么,走吧…”
回到王府,见门房上的人乱作一团,长史官正在那里发脾气,只命多派人去找。萧延断喝道:“乱什么?”脸sè顿时拉了下来。
长史官见他回来了,如同等来了大救星,呼天抢地地叫道:“王爷,你可算回来了。快,快,皇上传召,着你勤政殿陛见呢!”
萧延啊了一声,満腔的怒火顿时消失得无影踪了,惶急地问道:“皇上传我?可有说什么事么?”
长史官一摊手,道:“臣也不知,是⾼云从⾼公公亲自来的传的口谕。⾼公公说王爷回来了就赶紧进宮去,可别让皇上久等了!”
萧延又变了脸sè,斥道:“那愣着⼲什么,还不准备服衣!”跑了两步又退回来对关天养道:“师父,我这会子得进宮去见父皇,刘家的事等我回来再说了!”
关天养一摆手道:“你去吧,不用管我!”
萧延走后,关天养也回房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然后叫来长史官,将一只匣子递过去道:“你们王爷回来把这个交给他。再告诉他,我要去海外云游,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要他好好做人,用心做事,别辜负了我的期望!”
长史官听了这话,吓得脸都白了,哆嗦着道:“仙长要走?这,这…”
关天养道:“我能帮他的也就这么多了,能不能成事,就看他自己!”说完,也不顾长史官的劝留,快步往外走去。
出了中京就取道向南,飞舟虽在天上跟着,他也不乘,甚至连马也懒得买上一匹,只是不徐不急地步行。一个月后,便入进了王屋山地界。
这些时rì,他始终没能听得蜀山派的消息,心下不免惴惴,便想着到王屋山下的天机镇上打听一番,看是什么个情况。
方圆千里以內,王屋派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大派,但山下天机镇的规模却是远远不如千阳山。关天养先将这一个多月来強化的几件凡品法宝拿去卖了,换得的晶玉足以应付飞舟的消耗,便就去了镇上唯一的一家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