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这才知道堂堂柳少爷抱着的就是九夏城的传奇关天养,轰然炸了开来。有当场欢叫的,有奔走相告的,也有跪了下来的…乱得不像话。虽说都不认识,但也是街坊邻里,关天养不得不将跪下来叩拜的扶起,然后又作揖说了一番客气话,拉起柳长生就跑,哪里还敢回家?
柳长生边跑边笑,说:“天养哥,看吧,他们可都拿你当神仙来拜呢!”
这样的神仙当起来可不是乐事。好在城北的街巷分布都没有太大的改变,关天养拉着柳长生,三蹿两跳便将人群远远地抛了开去。
柳长生的脚步轻快,虽不能与关天养的速度相比,但较之常人的笨重又不可同曰而语,想来是寻得名师练过一番。关天养正想问他这两年就在做什么,他反倒抢了先,问:“天养哥,这两年你都去哪了?”
关天养也不知从何说起,就道:“去了不少地方,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片刻功夫便到了柳府后门。家丁们见柳长生被人拉着狂奔,还边跑边笑,很是错愕。恰好管家柳尚清出来吩咐家丁去采办柳大龙五十大寿所需的物品,见状就惊恐地大叫道:“少,少,少爷,快,快拦下…”家丁们这才抢上去要拦,关天养却已经停了下来。柳长生満脸通红,喘息着道:“天养哥,你,你可真快,我都快飞起来了…清伯,这是⼲什么?”
柳尚清是柳长生的堂叔,原本在前街开了家木工铺子,生意经管得还不错,曰子远比柳大龙家过得红火。柳尚清是个厚道人,奈何娶了个恶婆娘,势力眼,刻毒心,见柳大龙家过得不如意,就怂恿柳尚清不要再往来,免得沾了晦气。柳尚清是个怕老婆的主,自然不敢违拗,但又念着兄弟之情,时常背着介绍些活计给柳大龙做。柳大龙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一发了迹,首先便想到柳尚清,偌大的家业,大大小小的事务,全都交给柳尚清来打理。柳尚清倒也不负重望,一应事务都措置得井井有条。
柳尚清只当关天养是哪家的野孩子,拉着柳长生一起疯,冲上去先拉着柳长生审视了一番,见没有事,便要冲关天养开骂,可定睛一看,顿时打了个哆嗦,嘴巴张大足以塞下只鹅蛋,好半晌才叫道:“关,关,小关少爷…”
关天养自然识得柳尚清,点头笑道:“清伯,你好呀…”
家丁们自然知道‘小关少爷’是谁,顿时炸开了锅,将关天养围了个臭死,一个个的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问:“你真是小关少爷?”也有人问:“你就是关帝庙的小关少爷?”
柳长生见家丁们这般无状,沉着脸大喝道:“散开,都散开!像什么话?在九夏这地面上,还有人敢假冒天养哥么?”拉起关天养道:“天养哥,走,咱们进屋说话,别理他们…”
经过三度的扩建和精心修缮,柳府已初具豪门气象。
柳大龙不在,说是下乡去堪定地界了。关天养就先去见了柳婶。柳婶原本在和九夏城的贵妇人们叙家常,听说关天养回来了,慌忙忙地跑了出来,然后拉着关天养就哭,一个劲地问:“天养呀,你怎么地走就是两年,连封信也不回来呢?”关天养也没法子说得清楚自己这一年半的行程,只是笑着不语。
柳长生不耐烦地道:“娘,天养哥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你哭个啥呢?”
柳婶哭了好半晌才止住声,又问关天养这次回来了是不是就不再走了,又问他知不知道四丫和陈朔的情况,然后还问有没有了柳娅的消息。
这两年来,关天养几乎将柳娅彻底地忘了,柳婶一提起,他的心就猛地一紧,暗叹道:“想必柳姐姐已经遭到了不测,哎,我对不起二狗子,对不起柳大叔一家呀…”只是含糊地答应着,说大家都好。
好不容易从內院摆脫了出来,关天养真有种如蒙大赦的畅感快。柳长生拉着他道:“走,天养哥,我带你去个地方!”
关天养问什么地方,柳长生却故作神秘地道:“一会儿你就知道!”
三绕两拐,便到了一处挂着‘凌云’泥金横匾的小院落外。柳长生不无得意地指着匾上的字道:“天养哥,这俩字你看怎样?”
关天养哂然笑道:“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一天学堂都没上过,哪里识得什么好坏?”这话不过是糊弄柳长生的,在他看来,这俩字虽看着尚可,究风骨和气韵,却不免带着一股子媚俗的味道,不值什么的。
柳长生嘿嘿地道:“这可是我请咱们九夏城的头号书法大家吴宪章老先生亲笔书的,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吴宪章的名号关天养是久闻的,字却是头一回见着,不免大起名不符实之感,暗暗头摇。
进了院子,却是别有洞天,偌大的演武场上,什么梅花桩、沙包、箭靶等练武的器具可是一应俱全。兵器架上也陈列着刀枪剑戟等各类兵刃,映曰生辉。几名少年或在击沙包练习拳劲,或在射箭以练臂力,或以兵刃相斗,很是热闹。
“怎么样,够气派吧?”较在门外,柳长生更为得意了。少年们见着柳长生回来了,都奋兴地叫喝道:“长生,来,玩玩…”柳长生说了声好,将袍子脫了,束紧腰带就跳下了场去,抄起一柄短斧,气雄万夫地道:“来,谁跟我来斗上三百回合!”
关天养只看了两眼,便觉得好笑。这分明就是在以拼力气耍弄兵刃,哪有半分的技巧可言?简直就是蛮斗。照这么练下去,上场战杀敌或许还行,若要与人相斗,便是寻常的武林中人也甭想斗得过。不过,柳长生却像献宝一般,为了赢得关天养的赞誉,可是使出了浑⾝的解数,斗了片刻之后,还大喝道:“不过瘾,再来一个…”又一名少年抄起斩马长马,加入了进来。
关天养看得连连头摇。
这样的打斗是练不出⾼手来的,最多就能成个莽夫。
不过他却挺佩服柳长生的耐力。柳长生比他小三岁,今年十四不到,手中所用的短斧重约二十来斤,寻常人是舞不了几下就腰酸背疼的,可柳生长却是抡转如风,呼呼作响,很是有些威势,半个时辰快过去了,纵是汗如雨下,也不见有半点的疲惫。
“天养哥,你要不要来玩玩?”柳长生一招‘横扫千军’逼开了两外少年,叫了声慢,就回⾝望着坐在场边椅子上静看的关天养。
关天养指着丫头才送上来的茶水道:“先来喝口水吧!”
柳长生用衣袖抹了満头的大汗,笑道:“也好,正口渴了…”提着斧头走回了场边。
众少年都不识得关天养是谁,只当是柳长生新交的朋友,也都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说着刚才打斗的情形——在他们看来,刚才的激斗简直就是震古烁今,足以媲美任何一场绝顶⾼手之战了。
关天养到底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乜着眼问道:“是么?”
少年们一怔,旋即脸⾊都红了起来,仿佛是似到了莫大的侮辱。若不是看关天养是柳长生带来的,怕是已当场暴走。其中一人年岁与关天养差不多的少年冷冷地一笑“长生,这位朋友是谁,怎么也不先介绍一下?”
柳长生正要介绍,关天养却抢先一步问道:“长生,你这些功夫都是跟谁学的?”
每当有人问起,柳长生总是会精神大振,然后卖着关子地反问:“你觉得怎样?”云云,其实就是想听人家的夸奖。不料想关天养连一个好字都不肯奉上,还笑着问道:“看这架式,你是准备去从军了?”
“从军?”柳长生也是个聪明人,已经隐约感觉到关天养似乎不太看好他这一套把式,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这个,我怎么会去从军呢?等二狗,等姐夫回来了,我就求着他把我也介绍到玄武宮门下。你看这可行么?”
关天养哧地一声笑了开来“长生呀,我本来不想打击你的,可你的想法未免太不切实际了些。就你这套把式,上场战还算将就,但要拜入玄武宮门下么…听我一句劝,还是趁早打消主意得好!”
柳长生顿时如遭雷击,脸⾊都焦了,呆呆地看着关天养,说不出的绝望。
众少年都怒了,纷纷向关天养发起了挑战。
关天养没心思跟他们一般见识,可又嫌他们吵得慌,拿起还残留着几滴水珠的茶碗盖轻轻一抖,十数丈外的三张箭靶当场炸得粉碎。这才笑着对骇得呆如木鸡的柳长生四人道:“就我这手段,人家玄武宮都看不上。你们又凭什么?”
柳长生最先回过神来,苦哀哀地道:“天养哥,那,你的意思是说,就我们苦练的本事什么也不是了?”
关天养笑道:“怎么会毫无用处呢?但修行靠的是智慧和机缘,力量再強有什么用?就你们现在的本事,当初的二狗子十个也奈何不得,可为什么他就被玄武宮看中了呢?这靠的是机缘。而修行能不能取得成果,也与力量没有任何的关系,靠的是脑袋瓜子够不够聪明。不过,你们无人指点也能练成这样,着实不容易,若是投军的话,不定会大有建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