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儿就是过小年,好多店都已经关门歇业,纵是大灾之余,也都想把年过得丰富和热闹些。毕竟灾难已成过去,人还在继续活下去。
杜若似乎全没有过年的奋兴,依旧埋在屋里盘理账目。关天养走了进来,将她手中的笔一收,说道:“走,带你去个地方!”拉起她的手便往外走。
杜若一时没回过神来,愕然地问道:“这要去哪里呢?”
关天养促狭地一笑,说道:“你猜?”
“我又哪里猜得到?”杜若没好气地道:“别闹了,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忙完呢。”
“也不争这一会儿,”关天养说“走吧,就当散散心!”出了城,一路奔上山巅,用符牌召来了凌动飞舟。
望着冉冉降下的飞舟,杜若越发的不解了,问道:“你这是要出远门呀?”
关天养笑而不语。
上船之后,关天养就命傀儡人儿全速向东,务必在两曰之內赶到东海之滨。杜若一听去东海,分明一怔,问道:“去东海做什么?”
关天养环手揽住她的腰⾝,嗅着她⾝上散发出来的幽香,深情地道:“你说呢?”
杜若被关天养火热的吹息噴在耳后,⾝子顿时酥软了下去,顺势靠在关天养的怀里,呢喃地道:“我,我不知道…”其实她已经猜到关天养此番东行的目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想到关天养并非无心之人,这些来沉积于心的怨气顿时消散无踪了。
“你知道的…”关天养呵呵地笑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杜若连说:“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扭转⾝来,将红得像着了火的脸埋入关天养的怀中,羞得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关天养说不出的欢乐,紧紧地将她环抱在怀里,整个⾝心都陶醉得飘飘然了。“阿若。”他喊道。杜若嘤咛一哼,用细声蚊蝇的声音问道:“又怎么了?”关天养探手托住她的下巴,痴痴地看着那沱红的醉颜,说道:“没什么,就是想亲你一下…”话声未完,就以嘴朝着杜若的唇上落了下去。意乱情迷之下,杜若哪能闪避得开?被他吻了个正着…
两天之后,船行到东海之滨,降下崂山之下。之所以未驱飞舟直入岛上,是因小蓬莱的护岛大阵极是特别,非扶桑木所建船只一概不能被识别,任你在茫茫东海上遨游一百年,也只能看到普通的海岛,到不了真正的小蓬莱岛上。
关天养略一想,就问护岛大阵是不是水火既济的先天混元一气阵,他说:“…这一类阵法古老悠久,名目繁多,好多都已经失传,我也叫不出具体的名字。不过到现在还能维持正常运转的,无不是建于上古之世,威力奇強。扶桑木乃木中之精,往往用来融合水火之力。若是只有此物建造的船只才能抵达小蓬莱岛上,那就可以断定护岛的乃是先天混元一气之阵了!”还问杜若“我说得可对么?”
杜若嘻嘻笑道:“对与不对我不作置评,等到了岛上你一看便知!”关天养道:“好呀,还跟我卖关子…”便追上去要拧她鼻子。杜若惊呼一声,纵⾝跳了开去,御风便走。关天养嘿嘿一笑,展开⾝法,疾追了上去。
崂山以南有处村子,名为‘东莱村’,村民都在捕渔为生。当地有个传说,说东莱村的人认识海中仙山上的神仙,时常还把捕渔到的珍贵出产奉献给在海中仙山修行的神仙们,是以村中的百姓无病无灾,总能颐享天年。附近的村民和达官显贵总想和东莱村的结上点亲缘关系——比如迎娶聘嫁——奈何东莱村的百姓虽然和善,但却很排外,从来只与本村的二十多户人家互通姻亲,若有子女看上了村外之人,那就必须得迁居出去,永远不得再回来。大家都知道东莱村是有秘密,也是有故事的,可几千年来,没人探询出个所以然来。
杜若领着关天养从山上下来,沿路不停地和忙碌的村民们打着招呼,并向关天养介绍,这是谁,这又是谁。关天养知道这些看似普通的村民有些是外门弟子,有些是自愿来此看守门户的二代或是三代弟子,便不敢怠慢,杜若每介绍一个,他就恭敬地执礼。
村民们自然都识得杜若,可却不知道她带回一个外人来做什么,又不好问,神情不免就有些古怪。若说只有一两人像骤遇怪物般审视着自己,关天养倒还不觉得有什么,偏每个人都如此,他就纳了闷,悄声问杜若:“他们是不是很讨厌我?”
杜若抿着嘴道:“没有的事。素常有外人来,都是山上的东天宮负责接送,而这东莱村只有门下弟子才知道,也是我们来往中土的门户要道。他们显然是在奇怪我为什么会带个外人走这里,但又不好问,所以一个个神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关天养也奇道:“对呀,你为什么要带我走这里呢?”
杜若白了他一眼,轻声哼道:“我⾼兴,我愿意,不行么?若你觉得不合适,那便折回山上,到东天宮去自报家门,说要上岛拜谒,那也是可以的!”
关天养知道杜若的性子虽然通达,但固执起来却也是不讲道理得很,就笑道:“那还是算了。想必走东天宮入岛拜谒费事得很,所以你才带我走这里了?!”
杜若耸了耸鼻子,说:“才不是呢。我就是要带你给他们看看…”说着,挽起关天养的胳膊,不无得意地往村里走去。
刚到村口,便见一老汉扛着锄头走了出来,杜若招手叫道:“⻩伯,你好呀…”
老汉喜笑颜开,点头道:“阿若呀,我们还只当你不回来过年了呢…”目光落在关天养⾝上后,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显得古怪不解,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起来。杜若毫不掩饰与关天养之间的亲昵,正要介绍,就见⻩伯将锄头放下,冲关天养起手一揖“想必是九夏城的关老板?老汉有礼了!”
关天养不知道⻩伯是什么⾝份,忙避让开来,连说当不起,又执后辈礼相见。⻩伯笑看着杜若,说道:“这是带回来见你爹娘的么?”
杜若也不脸红,笑道:“爹娘早见过他多回了,哪里还用得着见?我这是领他来认认门路的!”
⻩伯说:“对,对,是该来认认门路了。看样子请我们喝酒的时候快到了?”
杜若掩嘴而笑,瞟了一眼茫然不解的关天养道:“这就得看他了…”关天养心下在猜测⻩伯说的请喝酒是喝喜酒,但又吃不太准,就说道:“⻩伯要喝酒随时都可以请!”⻩伯大笑道:“关老板莫会错意了,老汉说的可是你和阿若的喜酒。”关天养啊了一声,顿时闹了个大脸红,摸着后脑勺,瞅着落落大方,浑无半分拘泥涩羞的杜若,吃吃地道:“这个,嗯,这个嘛…”⻩伯说道:“什么这个那个的?都说关老板少年英豪,气势非凡,今曰一见,倒教老汉有些失望了!”
杜若连连点头说:“是,是,是失望得很…”
关天养不想杜若到了这里竟似换了个人,竟拿起他们的婚姻之事来挤兑于己,豪放得令他惊异,不免暗暗笑道:“东海僻处化外,民风想必不如中土那么拘谨。我也是的,平常自诩洒脫,难不成连女儿家也比不得了?”忙笑道:“前辈切责得是,晚辈是有些小家子气了。只不过我与阿若的婚事得看杜大先生和云前辈的意思,若是晚辈随便就将曰期定下,岂不太不将二位前辈放在眼里了?”
⻩伯嗯了一声,说道:“你的机变倒真是挺快的。”笑了一笑之后,又说:“今儿是没有船的,你们要上岛怕是还得等一两曰才行!”
杜若显是知道怎么回事,唉地叹了声,看着关天养说道:“那就只好再等上一两曰了!”⻩伯点头嗯了一声,便又扛上锄头,望山上去了。
杜若说,⻩伯名泽,是东莱村的村长,也是她的师叔,最是豪慡亲切。只要对了他的脾胃,便是土匪山贼、琊魔外道他也待若上宾;若是不招他喜欢,纵你是堂堂掌门之尊,他也视作不见。关天养呵呵直笑,说:“这样的人我喜欢,若像梁师曾那样的人,那才教人倒胃口!”杜若正要贬损他两句,就听得山上传来急促的钟声,惊得鸟雀纷飞,走兽仓皇。
关天养颇有些诧异,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见杜若脸⾊一寒,说道:“有敌人上门了!”便御起风来,望山上奔去。关天养也顾不得询问到底怎么回事,也尾随着追了上去。有在药田里忙活的村民听了钟声,也是惊得交首相望,尔后便丢下手里的活计,结伴望山上而去。
进山二余里后,便到了一处山亭前。亭前有碑,上书‘钟亭’二字,只不过亭中悬挂的⻩铜大钟已裂成了碎片,到处都是。杜若抢将上去,问先赶到的东莱村村民“发生了什么事?”有名汉子答道:“不知道,我们赶到的时候钟已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