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馆之中,许、宗二人又喝了几杯水酒,说了一些话后,宗肖便借口自己尚有他事便要告辞了。不过这次他却和许惊鸿有了约定,当其真个能在京中谋得一官半职后,他这个朋友一定会设宴恭贺的。
许惊鸿只是笑了一下,说了句多承贵言,便和对方一起出了饭馆。目送对方离开,许惊鸿的眉头竟忍不住有些皱了起来,他总觉得今天在此遇到的两人不是巧合,而是他们一直在关注着自己。但这两人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来见自己的他又想不出来,不过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这两人的来头都很是不小。
那楚公子自不必说了,楚家作为七大家之一,本⾝的实力就是极大的。而这个宗肖也不简单,虽然与他相见时只他一人,但许惊鸿还是能明显地察觉到四周一直有⾼手在窥伺。通过他的经验,很容易就能看出他们的用意——便是保护宗肖了。一个能有将近二十多个好手保护的青年,其⾝份自然不简单了。
不过瞧这两人对自己的态度,许惊鸿却也不认为他们是会对自己不利的,因为若真如此,这两人便不敢与自己对坐饮酒和交谈了。不过他们的用意为何,许惊鸿却还是猜不出来,只有摇了下头,把这疑问暂时丢到一旁了。
就在许惊鸿起步要随意逛逛这大梁城,感受一下七夕佳节的气氛时,两个气宇不凡,但却着一⾝下人服衣的男子突然来到了他的面前:“许少爷,我家侯爷想请你去饕香楼里见上一面。”说着两人同时转向,用手往对面的酒楼一引。
在这两人突然出现在⾝前时,许惊鸿便起了戒备,却没想到他们是来请自己见什么侯爷的。这让他有些奇怪,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他隐约已经猜到了要见自己的人的⾝份,京城里能这么轻易叫破自己⾝份的,却也不多哪。
没有过多的犹豫,许惊鸿一点头后就昂首朝着饕香楼走了过去。他的确有必要和这家的人见上一面了,无论是为了今后的行动,或是给以往的一切划清界线。
酒楼里依然⾼朋満座,当大家发现这个被贵人请上三楼的只是个年纪轻轻,穿着普通的少年人时,都露出了惊讶之sè。但当他们好奇的目光与许惊鸿那如刀锋般锐利的眼睛对上时,就又都忙不迭地躲了开去,他们并不知道在入进这里后,许惊鸿的心神已经⾼度集中了,完全不亚于和一个⾼手决斗时的态度。
饕香楼的三楼很是宽广,尤其是当这里只设下了三张席位时,就更是显得空空落落的。但这却不能改变这里典雅不凡的环境,无论是灯烛的光芒,还是周围摆放的各样器具,都是恰倒好处的,既不让人觉得太过庸俗,却又体现出了此地的不凡。
不过许竟鸿的注意力却没有落在这些物件之上,当上得楼来之后,他便已经把目光投在了分上下而坐的两人⾝上了。一个老人,一个中年人,看上去两人气sè都不是太好,尤其是那个老人,似乎一阵风都会将他给吹倒了。
虽然已经猜到了在这里见自己的人的⾝份,但确实见到许正年和许万友时,许惊鸿的心里还是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但他终究是经历过生死,已经变得稳重的人了,所以很快便把心绪调整了过来,带着一丝微笑走了过去:“两位让人将我请上来所为何事哪?若是只想请我吃饭喝酒的话,就大可免了,因为我已经在下面的饭馆里用过饭了!”
许家父子二人显然没有想到许惊鸿在初一见面就如此说话,当即还真有些接不上话来了。这也正是他这话的用意所在了,要在照面的开始就把气势提上来,从而掌握到这次见面的主动权。以往,许惊鸿都比他们要矮上许多,但从现在起,他不会再让人站在自己头上了。
“…惊鸿,你这也太无礼了!你这是跟父亲,还有祖父说话的态度么?”许万友很快就从震惊和恼怒里走了出来,但一说话还是充満了习惯xìng的⾼人一等。
许惊鸿却完全没有理他的这话,自顾坐在了许正年对面的席位之上,显示出自己绝不会低他们一头,然后才又问许正年道:“老侯爷差家人来叫我上来究竟所为何事啊?总不是为了体现什么家风森严吧?”这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庒根就不把许万友当回事。
许万友的脸顿时就阵红阵青了起来,若非父亲在场,他当时就要发火了。许正年也是心里暗惊,没想到这个孙儿不但能力出众,这胆子也是大得很,竟敢如此和自己二人说话。不过他总算是经历过无数风浪的人了,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怒气勃发,只是一笑道:“你叫我侯爷,难道老夫和你真就如此陌生么?”
“老侯爷您自己说呢?我许惊鸿从出生到现在,可曾有过祖父,可曾有过父亲的关爱了?在我心中,许惊鸿只有⺟而没有父,更别提什么祖父了!”许惊鸿的回答是斩钉截铁,不带半点转圜余地的。
没想到这才一见面,矛盾和分歧就已经如此明显了,这让许正年原来准备的一番说辞通通都没了用武之地。他本以为,许惊鸿便是有怨怼之心,在面对自己和儿子时也会有所收敛,毕竟他是许家之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但现在看来这完全是自己的一相情愿了,怨恨,甚至是仇恨的种子早已经在其心里生根发芽,已经无可挽回了。
“你…你这个逆子,居然如此说话,我…”许万友见这情形,怒火攻心下再也忍耐不住了。也不顾父亲在前,便起⾝要出手教训这个儿子。可他才刚一长⾝yù起,许惊鸿的两道如箭的目光已经转到了他的⾝上,这満含着杀意的一瞪,让许万友⾝子便是一顿,再也不敢真个起来动手了,也再说不出骂人的话来。
看到这一幕的许正年,心里更是一阵喟叹,这个孙儿的确大有自己之风,只可惜他对许家的成见实在是太深了,只怕是无法如自己所想般为许家所用了。
一时间,场上一片寂静,只有许万友呼哧的喘息声,更显得这里的情况有些诡异。许惊鸿在看了许万友一眼,发现自己的确已经将之镇住后,才对许正年道:“老侯爷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然我却还有他事,恕我无法奉陪了。”
“…你可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么?”权衡了一番后,许正年还是决定用诚意来打动对方,便先放低了姿态说道:“你这一次虽然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可也得罪了満城的权贵,你可曾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过?你认为这样一来你在京中能安然过rì么?”
“这个我自然是晓得的。这些所谓的世家,明着是道貌岸然,其实背地里却是満心的男盗女娼。现在我将他们的爪牙除去了,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我也不会怕了他们,若他们有不怕死的想和我动手,死的只会是他们!”许惊鸿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这话落在许万友的耳中让他又是一阵恼怒,但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不知为什么,他发觉自己对这个以前从不拿正眼看的庶出儿子竟产生了畏惧之心。而许正年则是一声苦笑:“你以为杀人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么?”
“当然不能。”许惊鸿头摇:“但当某些人想要对付我时,我不介意用暴力把他们清除的!”
这一下,许正年就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本来还期望着许惊鸿能因为眼下不利的情势而重新认祖归宗,这样许家和他都能从中得到好处。但现在看来,这一想法是彻底无法实现了,不光是因为许惊鸿不怕那些世家的威胁,更因为他对许家的怨恨极重,不是自己两句话就能说服的。
“看来,一切都无法谈了。不过老夫还是有两句话要提醒一下你,你就当是一个老将军对你的一点jǐng示吧。”沉默了一下后,许正年再次开口。
“老侯爷请说。”对这个老人家,许惊鸿并没有多少怨恚,当初也正因为他出面,自己才被轻判的。
“你若真想在大梁城中有所作为,就不该如此锋芒毕露,那只会让你迅速消亡。还有,与人相交也当谨慎,不要和一些不该交的人成为朋友,不然你一定会因为他而惹来无穷的⿇烦。”许正年的话说得有些隐秘,终究是没有点破宗肖的⾝份。
许惊鸿微一愕然,但很快便拱手道:“多谢老侯爷的点拨,在下记下了。”
在目送许惊鸿离开后,许正年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然后才对満脸不忿的许万友道:“你记住,无论怎样,我们都要在暗地里帮着他,他毕竟是我们许家的子孙,或许有一天他会回心转意的。”
“可是…父亲,他今天这态度…”
“那就该反省一下你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了。很快地,他就会在大梁有一席之地,若不想他来为难我们的话,就该和他好好相处,总有一rì他的想法会改变的!”老侯爷的话虽然说得肯定,但这语气却没有那么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