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艘载着世家余孽jīng锐的小船冲过三艘自顾不暇的战船之侧,直接就来到了那些粮船的附近。因为它们是顺风而来,所以速度很快,便这样一头撞在了那些粮船的船帮之上。这些小船也如其他船般,头前有着许多尖锐的钉子,一旦命中目标,就与之紧紧连在了一起。
这下,看到了刚才前头三艘战船下场的兵卒们可就慌了。要知道这边船里所载的都是易于燃烧的粮食,一旦真被人引燃了,那还得了?所以兵卒中不少人已经开始想着怎么跳船了,粮食被夺不过是朝廷有难,可这里一起了火,便是自己完蛋了。
可这些小船却并没有在撞上大船后烧起来,因为这船上的人也不想让这些粮食被烧毁。他们的目的只是夺下粮食,而后以此为筹码来迫使朝廷把人放了。在两船相撞,上面的官兵乱作一团,暂时无法展开防御的时候,小船里的人便以让人惊讶的速度攀上来了。
一旦从下面上到船上,这些人便立即下了狠手,一把把风快的刀直砍向⾝旁的任何一个兵卒。而那些士兵显然还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只是各自为战,匆匆抵挡了几下后,便被一一砍倒在甲板之上。鲜血随之在船里蔓延开来,流淌进浑浊的河水之中。
而那些进攻者却连眼都不曾眨上一下,以最快的速度将一条船上的敌人处理之后,便从船舷借力,跳向另一艘相临的船。他们本就个个都是⾝怀不俗武艺的好手,再加上对手已经陷入了混乱,所以一路杀来很是顺利,短短时间里就已经连夺五艘粮船,数百官兵被他们所杀了。
直到这个时候,那些官兵中的将领才算是缓过劲了:“他们并不想烧粮,大家赶紧组成防线,不让他们靠近!”
就在他们说了这话之后,河上船只再起变故。有人突然听到了下面船来了咚咚的敲打之声,待兵卒们循声看去时,便惊讶地看到了底下的舱房地板已经出现了一个个的破洞来。同时,浑浊的河水正从那洞里不断冒上,转眼间已经有数寸水进到了船舱之中,而且那破洞已经开始慢慢扩大了!
这是漕帮的人开始配合动手了,他们中有许多水xìngjīng熟之人,早在双方照面之后便乘机下到了水里,然后以凿子在粮船的底下开了口子。这一下,官兵上下就更是惊慌了,虽然他们是水军,可一旦没了船,想和敌人战斗那就太困难了。而且这船上装満了粮食,一旦沉船,那就什么都不剩了。
所以军士们便分出了一路来阻止船只漏水和下沉,而其他的也因为心中有着这分牵挂而难以如往常般发挥出正常的战斗力来。不过短短半个多时辰,又有好几艘粮船被世家余孽所夺下,此时官军的伤亡已经上了五百之数。
孙千灵等漕帮主要人员都在另一艘船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的心里也充満了疑惑:“怎么官军看模样完全是没有准备呢?他们明明已经知道了咱们会在此地夺粮,怎么不做好准备呢?难道他们真想让粮食被人夺走么?”
而⾝在前面厮杀的叶超等人则是大为奋兴,照此下去,他们就能顺利把粮食夺到手了,到时便能以此作为筹码和朝廷交涉了。这样的想法,让他们手上更加有劲,每一刀砍下,都能把官兵整个人都砍得飞出去。可以说,战局已彻底落在他们之手了。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在离这战斗的水面数里外的岸边,却有好几双的眼睛正远远眺望着水上所发生的战斗。这几人正是许惊鸿、老狗和熊庚、⽑顺等国安司的要紧人物。
既然自己已经有了这样大胆而狂疯的念头,许惊鸿就必须拥有自己坚定的拥护者。孙再元算是一个,其他人,他则优先挑选了熊庚和老狗两人。他们俩都是随他一起从西南的矿场里杀出来的,本就对这个朝廷没有任何的好感,三人间的关系又是如此紧密,自然是很容易就获得了他们的认同。毕竟人生短短几十年,若能在有生之年里做出这样的大事来,对他们来说也是相当有诱惑力的。
而⽑顺则是自己凑过去的,因为他居然在无意中听到了许惊鸿和老狗他们的谈话。作为一个看到过太多朝廷对将领兵卒不公道做法的军士,⽑顺也很快就站到了许惊鸿这边。因为他相信,本就是军队出⾝的许惊鸿在得权之后一定不会亏待了军队,而且他的強硬作风也能让大宋在对外的战事上更加的主动,而不是如以往般的被动挨打。
除了这三个⾝边最亲信的人,许惊鸿便没有再冒险拉拢其他人。因为他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有着太多见风驶舵的人,一旦自己真有了那分实力,到了那一步,自然会有许多人聚集在自己麾下,不然这些人只会倒戈。所以能信任的人不用太多,能有这三五人就很不错了。
“队正,你说这次那些逆贼真能成功把粮食夺下么?”老狗看着远处的火光问了一句。他的心里显然还没有谱,并不认为这点人手能成功。
“十有仈jiǔ是可以成功的。”许惊鸿也看着远处的场战,嘴边带着一丝讥诮的笑意:“要知道当初世家手里的粮食也是这样被人毁去的。”
“可当时的情形却与现在不同哪。”⽑顺也有些不确定地道:“当时出手的可有影杀堂的人,而且当时是以毁为主,今天却是完整地夺下来哪!”有些事情,或许当时能隐瞒真相,又或是瞒过一般的百姓,可对真想究其原委的人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太难解释的事情。而且,国安司本就是以搜集报情为主的,所以当rì在运河上所发生的事情真相自然瞒不了他们。
“毁与夺其实也差不多,只要将眼前守护粮食的人杀败了,就归他们了。至于影杀堂的人…如果是比刺杀,比在陆上的战斗,漕帮的人是比不了的。可现在却是在水上,漕帮只要有了一系列的准备,其所能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就要远胜过影杀堂的。毕竟这种大规模的战斗,不是那些单打独斗所能够相比的。”
这下,质疑对方能力的两人就都不再说话了,因为他们知道许惊鸿所说的的确是正理,这一战从开始时就注定了它的结局。唯一可以改变结果的只有他们出手,可为了自己打算,他们是绝对不会出手搭救的。
一切也正如许惊鸿所希望和料想的那样发展了。战斗随着时间的拉长,不但没有被逆转,反而对官军更加的不利。因为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其中有两艘粮船竟被水漫过了jǐng戒线,最终连着那満満一船的粮食一起沉入了水底。
如此一来,军士们的心情就更是紧张了,与敌交手变得更是慌乱,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之中,也有人偷偷地从船上跳下,直往岸边迅速游去。
眼见得事不可为,此次押粮的将领杨继洲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便在几名亲兵的保护下,乘着一艘小船往另一边逃走了。他倒也算是个机灵的人,知道再硬扛的下场也就是死,何必非要以命去拼呢?至于朝廷的怪罪,他已经打算去接了家人后逃跑了,总比最后举家都被朝廷定罪而杀的好。
随着主将的逃亡,剩下的那些兵卒就更没有了战斗的勇气,很快就纷纷驾小船或是游水而走,只留下数十艘装満了粮食的大船在那里,被漕帮的人所收走。
看着一切竟发展得如此顺利,让叶超松了一口气,同时他也因此有了新的想法:“原来朝廷的人马如此无能,那我又何必象之前那般的胆战心惊,东躲xī zàng呢?”
而那边漕帮的人则是一脸的迷惑,因为他们实在闹不明白朝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怎么在知道了对方的用意之后还会被人夺去了粮食?
“莫非…”车蛟心里生出了一个让他颇难相信的念头:“那国安司的人庒根就没有把事报情上去。可这样做对他们来说能有什么好处呢?本来这边他们来劫粮就是个把他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怎么最后却成了如此光景呢?”
他的想法是不可能有个明确的解答了,因为接下来他们该帮着世家余孽们把粮食运走,然后找地方给蔵匿起来了。看着这些到手的粮食,漕帮众人都感到心里发苦,这样一来,自己等可就真成了对方的帮凶了,也不知道朝廷会怎么处置自己等人。
“结束了!”许惊鸿凭着过人的六识,能比其他几人更清楚地看到那边河面上的景况:“他们夺下了所有的粮船,现在想必要将它们开走蔵匿起来了。”
“嘿,他们的手脚还真够⿇利的。如果以前在对胡人和蛮人的战斗里也有这样的效率,咱们大宋早就无忧了。”看着依旧黑沉的天sè,熊庚发了一句牢sāo。
“这便是咱们宋人,乃至于汉族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了。越是內斗,他们的能力就越能发挥得淋漓尽致,而一旦要和外面的人作战时,却一个个都草鸡了。正因为此,我们才会一直被外族的人所侵扰。”许惊鸿叹了一声,这让他想起了那段历史上的屈辱百年,正因为这个劣根xìng,国人才会被那些小国欺凌百年,直到后世依然深受其害。
但现在却不是感慨这一切的时候,许惊鸿在最后看了一眼水上的情形后,便带了众人返⾝回城了。他此番出来就是为了以保万一的,若是那些人真不能夺下粮食,说不得自己等就得帮着做点事情了。现在看来,倒不用出这分力了。
来到京城之外,已经是天蒙蒙亮的时候了,许惊鸿他们都穿着普通的衣衫,看着和寻常百姓没有两样,便混进了城门口等着开城的百姓中间。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开城的时间才到,随着一阵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大巨的吊桥缓慢地落下,然后宽阔的城门也随之慢慢打开了。数百人这样拥挤地入进大梁城,许惊鸿四人混在其中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
但就在踏进大梁城后,许惊鸿的心里就陡然生出了异样的感觉,他凭着本能朝一处看去,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走进了不远处的小巷之中。这让许惊鸿的心里顿时就感到不安了起来:“这个人若是他,又看到我们从外面进来,只怕对我很是不利哪。”想到这里,他跟其他三人打了个眼sè后,便朝那条小巷奔了过去。
一旦让皇帝知道了自己曾于昨夜外出,而后他把昨天的劫粮一事与之联系起来的话,那许惊鸿可就有极大的嫌疑了。这并不是许惊鸿希望看到的,所以他急忙要追过去看个清楚,看看此人究竟是不是他!
那条小巷很深,而且多了几个弯口,这让许惊鸿不时都要停下脚步,以防有人在拐角处突然偷袭自己。在这么七拐八弯之后,他注意看到了那条熟悉的⾝影,显然对方也是在那里等着自己过来。现在他可以确定这个人的确是他了——田大虎!这个从一开始就被许惊鸿所怀疑,之后更是不断被证实另有⾝份的军中耝汉。
“大虎…”许惊鸿叫了一声,那本来还在不断前进的⾝子便是一滞,而后停顿,慢慢地转过了头来:“队正…”
“你在跟踪我?”许惊鸿眯起了眼睛,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问道。
“我也是⾝不由己啊…”没有作任何的分辨,田大虎就承认了这一点:“想必队正早在很久之前就对我产生怀疑了吧?所以后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也不再派遣我去了。”
“是的。”许惊鸿没有任何的遮掩,点头道:“你还记得当rì军中大比么?那次的比试里,你就显露了远胜过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手,从这一点我就已经开始怀疑你了。而且,之后你也有过不少的破绽,这次我回京城后,你也曾在暗中离开过大家吧?你是为什么人效力的?”
“其实只要队正你忠于朝廷,那什么事情都没有了。”田大虎脸上露出了痛苦之sè:“可最近一段时间,我却发现你的所做所为开始偏离以往的价值了。你一面表示出不参与到朝廷的争斗里去,可另一面,你却一直在和景王作着秘密联系,这可与陛下想看到的你有着很大的出入啊。”
“想必这些你已经报上去了吧?”
“不错,不过我一直在向陛下为队正你求情,希望他能看在您之前所立下的种种功劳而再给你机会。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原来队正你竟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许惊鸿盯着他的双眼:“你已经知道我和那些漕帮的人接头之事了?”
“是的,虽然您对此事很是保密,可我到底是专门盯着你的,所以这些都瞒不过我。”田大虎这次回答得很是痛快:“你居然眼看着粮食被人劫走而不出手相帮,这实在太让我失望了。队正,现在你若肯将功折罪,帮朝廷把粮食重新夺回来,我想陛下还是可以原谅你的。”
许惊鸿笑了起来,随后才缓声问道:“有一件事情我很是好奇,当初的我只不过是个⾝份低微的军中队正,皇帝为什么要把你派到我的⾝边来呢?这实在太不符合常理了。”
“因为你的实真⾝份太过特别了。”田大虎苦笑了一声:“你既是许家的人,又是当初被灭门的风家有着关联,当陛下知道此事后,自然要重点关照你了。尤其是当你在西南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陛下更是希望能把你培养成新的风烈空,成为我大宋的守护神。可你最后所做的决定却实在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许惊鸿笑了:“你们想让我成为手中的一把刀,帮你们铲除敌人。而当敌人被除尽之后,就可以把刀折断了。我想,你们希望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吧?可惜我许惊鸿不是这样一个肯为你们把自己的将来和xìng命都搭上的人!”
“队正…回头吧,不然我就…”
“你确信能对付得了我么?其实你做出这个决定已经是犯下大错了,若是你这次不露面,或许我还真不能把你怎么样。可现在,在这里,四下无人,你说我会怎么做?”
“队正,你一⾝武艺的确厉害,可我还是有把握把你拿下的!”说到这里,田大虎已经从腰间菗出了一柄两指宽,四尺长的软剑,一抖之下就发出了一声清响。
“表面上看来你只是个卤莽的战士,可现在看来,你这一⾝的本事还是蔵了大半的。”许惊鸿看着他手里迥异于平常的武器,呵呵笑了起来:“但这点还难不了我。何况,你以为我只有一个人吗?”
话音一落,从小巷的另外两端,也出现了三条⾝影,正是老狗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