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早就知道火焰谷前的凤凰寨,是南疆白苗族人最大的聚居点,也是白苗族族长的居处。他在苦水河边住了几个月,有时候也会去凤凰寨买些当地的土产,不过这里的交易方式很落后,银子居然买不到东西,他也只能在河里捕捉一些野鱼,或者去山中采些山珍,来以货易货。
当他赶到凤凰寨门口的时候,眼前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景象。到处是零散的火堆,看情形似乎是被人为点着,许多房屋都塌倒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没看到尸体。他凝神细听,察觉在苗寨的东北角落似乎有大片的人群聚集,⾝形飘忽之间已经赶到地头。
这里原本是一片静谧的山谷,当然,现在已经是喧嚣震天了。山谷入口处有一块大巨的山石堵住,外面围着无数手拿刀枪⾝披兽皮的野人,看起来就是那天想要绑架阿果的那批绑匪的同族。这些野人正全力以赴想要撞开堵路的巨石,但是里面却似乎有人地堵着,不让他们冲进去。
但是这些野人看起来个个力大无穷,又蛮横彪悍,眼看那石头就快被推开,重光一个闪⾝,跳入人群中间,出手如风,每一次攻击,都会有一名黑苗族人倒地不起。他还不清楚白苗族跟黑苗族这种纠纷的前因后果,所以下手很有分寸,这些被他制伏的人都只是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并不会受伤。
等他一路打到石头面前的时候,整个山谷外面已经没几个能站着的人了。有个看起来似乎是黑苗族首领的壮汉,因为本⾝位置靠后,还没被重光清理到,冲着重光叫道:“兀那汉人,这是我们苗人之间的恩怨,要你多管什么闲事,赶快把你的妖法收了,不然等我回去告诉雅克大巫师,让他做法收拾你,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这“能”字刚出口,重光已经闪到他⾝边,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一把将这壮汉提起来。这壮汉⾝⾼足有九尺往上,比前些曰子想绑架阿果的那帮人的头目更加強壮,但被他举手投足间制住,竟是毫无还手之力。大硕的⾝躯被吊离地面,他手长脚长,在空中登手登脚不断挣扎,模样颇为滑稽。
重光在他耳边暴喝一声:“我本来只是想息事宁人,为你们两家说和说和,看你这厮如此说话,用心何其歹毒,想必你那大巫师也不是什么好鸟。正好我有朋友在这凤凰寨,今天这事我还就管定了,你回去尽管让你那什么雅克大巫师诅咒我便是,怕他的须不是好汉。”他说这番话时候用上了法力,震得那壮汉在空中忍不住就想捂住耳朵,被他这番话里的含义威慑,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嘴。
重光这一番话说完,看也不看那壮汉一眼,随手在他⾝上拍了一记,把那人扔出十丈开外,重重地摔在地上,顿时跌得鼻青脸肿。那壮汉皮糙⾁厚,也不怕痛,当下就想爬起来,却发现半边⾝子都又酸又⿇,挣扎了半晌就是站不起来,心中骇然可想而知。
重光转⾝走到巨石前,里面想必是白苗族的人在守着,听到外面动静,他们不知虚实,唯恐有诈,也不敢放开守卫。这时候伊娜的声音传来:“外面好像是我那个汉人朋友的声音,难道是他来帮我们。”重光听到声音无碍,放下心来,⾼声叫道:“伊娜,伊娜,让你们的人把巨石打开,外面这些黑苗人被我制伏了。”
里面传来大声的争吵,似乎白苗族人的意见还不统一。萧重光等了一会,门还没开,不耐烦了,伸手一挑,就把重逾万钧的巨石顶了起来,顿时把一帮正吵吵闹闹的白苗族人吓得目瞪口呆,场中顿时安静下来。
他眼睛扫了一圈,就见到里面満満当当站満了人,这山谷如此大巨,里面怕不有上千白苗族人,虽然这些白苗人个人力气远不及黑苗族強壮,但有这许多人口,居然还被对方逼的躲进山谷里避难,也算是奇葩。
伊娜见他搬开巨石,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没想到这⾝手了得的汉人朋友能有如此神力,不过很快她就释然了,満脸都是笑意,眼前的情势,重光越厉害,对他们白苗一族自然是越有利。她走到人群中间,附在一个三十岁不到的白苗汉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那汉子点点头,做了个后退的手势,一众白苗族人果然退后几步,给重光让出一个地方。
重光用手托着巨石,走进场中,又把巨石放回原来的位置堵住入口。那白苗汉子大步走上来,一把抱住他:“这位汉人兄弟,我是凤凰寨白苗一族的族长乌汉,伊娜是我妹妹,多谢你前些曰子救了我儿子阿果,今天又帮我们制住了外面那些黑苗人。”伊娜紧跟在乌汉后面,对他做了个鬼脸,很是俏皮。
重光对这位白苗族长的热情颇有些尴尬,等乌汉放开双手,他抱拳施礼:“在下萧逸萧重光,中原人士,一介武夫,很荣幸能结识诸位朋友。”伊娜在他肩膀上狠狠拍了一记:“还是你有办法,居然把那些野蛮的黑苗人全都制服了,这就是你们汉人的武功吗,果然比我们苗人強得多,有空你教教我,好不好?”
她天性单纯,苗家女子又不懂汉人的男女之防,这番话几乎就是在重光耳边说的,感受到伊娜的吹气如兰,重光心里也有几分异样的触动。他人生之中,跟一个女子如此近距离的亲密接触,还是第一次,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但他很快镇定下来,神态冷漠如常,对着伊娜露出招牌式的微笑,客气中带着疏离:“有空再教你吧。乌汉族长,外面那些黑苗已经被我全数制服了,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虽然刚才那黑苗的首领出言颇为恶毒,不过我还是想弄明白,你们这两部苗族之间是如何结怨,怎么会弄到今天这样水火不容的地步。”
乌汉长叹一声:“这就说来话长了,萧兄弟,我先问过我们族中长老的意思,看他们要如何对待外面这些黑苗族人,回头再向你解释。”他转⾝走向⾝后的部众,⾼声喊道:“几位长老,如今这位萧兄弟替我们制伏了来犯之敌,如何处置这些凶恶的黑苗人,还请几位叔伯拿个主意。”
一个头戴白⾊毡帽的老者走出人群,指着外面躺得七零八落的黑苗人说道:“这还有要什么讨论的,把他们全杀了好了,多少年了,这些黑苗蛮子处心积虑地找咱们⿇烦,光寨子就给他们烧了好几回,口牲丢了不知道多少,族人也被他们伤了好些,这大仇怎能不报,不把这些该死的黑苗蛮子除掉,我们白苗一族将永无安宁之曰。”他这话一出口,顿时引来众多族人附和,一时间群情激愤,纷纷要求乌汉族长下令,把被俘的黑苗人处死。
乌汉犹豫不决,他们白苗一族素来性情温顺,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族人还被对方庒得死死的,这些年来他们白苗一族在跟黑苗族的争斗中,几乎都是出于防守地位,全靠着人多势众,加上乌汉一系的族长导领有方,这才避免了惨重的伤亡。乌汉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些野蛮凶狠的黑苗族人会被制伏在自己面前,也没有做好同时杀屠这么多敌人的心理准备。此时面对一群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要求血债血偿的族人,竟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突然山谷里一阵地动山摇,一道红光拔地而起,直冲牛斗。正在议论纷纷的白苗族人顿时安静下来,看着铺天盖地的红光,纷纷向两边闪避,让开一条通路来。
重光看着红光发呆,伊娜一把把他拉到边上,低声说道:“是我祖姑婆出来了。”重光顺着众人让开的通路望过去,就看到红光升起的地方竟然是一座铁塔,⾼约百尺,形制古朴,一看就不是当世之物,心中大奇。
红光渐渐消散,从铁塔底部出口缓缓走出一名白衣白裙,长发披肩的绝⾊女子,她的轮廓从模糊到清晰,但见她肤白胜雪,唇似抹朱,眉目如画,清丽难言,五官眉眼跟伊娜极为神似,但却多了千般媚柔,万种风情,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圣洁的气质,令人一见之下就心生崇敬之意,不敢有丝毫亵渎。
这白衣女子缓步从铁塔下走出,离着人群越来越近,穿过白苗族人让开的通路,一直走到巨石边上。两边的白苗族人鸦雀无声,眼神里没有半点被她荣光所震慑的意思,反倒透着非常的庄严和尊敬,比对自己的长辈亲人还要尊敬得多。
白衣女子终于走到了巨石边上,单手伸出,竟又将那巨石移开,神力之強,令重光也不噤暗暗咂舌,心道这女子好大的力气,只怕不在道法大进的自己之下,难道白苗族人之中,也有修士的存在?
白衣女子见到外面七零八落躺倒了一地的黑苗族人,眼神中露出深深的悲悯的神⾊,指着那些野蛮人道:“你们要把他们处死是吗?”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魅惑力量,令人生不出半点抗拒的心思。
乌汉走上前来,对白衣女子俯⾝下拜行了大礼,这才开口说道:“祖姑婆,孙儿也没想好要如何处理,长老们的意思是尽数处死,以免除后患,还请祖姑婆定夺。”
白衣女子嘉许地点点头:“你没有匆忙下结论,已经很不错,也怪不得你们,这些人已经失去正常人的人性,变成如同野兽一般的存在,你们受害已久,自然对他们恨之入骨。如果他们真的只是外敌,我会跟你们一样拿起屠刀,把敌人杀得片甲不留,可是这些人,他们也曾是我们的同胞,⾝上流的,是和我们一样的鲜血,谁又能想到,他们会成为我们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