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老祖目光如炬地盯着重光,令他如芒在背。“前辈到底是指什么,晚辈这背囊里的东西,可多了去了。”此言非虚,他这背囊施加了袖里乾坤的手段,里面也不知道装了多少物事。
“行啦,我就直说吧。”红发老祖也不再废话,索性直接抖出本意:“息壤神土、梧桐真木,这两样宝贝你是从哪得来的,需要什么样的代价,才肯转让呢?”
重光心中惊疑不定:“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息壤是罗侯脫困之时,顺手收服了,送给他做谢礼的。梧桐木则是他离开凤凰寨时,寨中长老从梧桐树上取了一块,让他带着辟琊的。他一直用袖里乾坤的手段蔵在背囊里,想不到给这老头一眼看穿。大人物果然是大人物,单凭这份眼力就不同凡响。
既然对方一语点破,遮遮掩掩的也没什么意思:“没错,这两样宝物在我手上,是几位朋友送的一点心意,怎么老祖也看得上眼吗,不过我可没什么趣兴拿来交换什么。”这两样宝物都是故人馈赠,价值姑且不论,光是其中蕴含的情分,他就不会考虑出手。
不过红发老祖显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年轻人,说话不要太武断,为什么不听一听,老祖肯出什么样的东西来交换呢,说不定你会感趣兴。”
重光有些哭笑不得,这红发老祖不知道是不是有收集宝物的癖好,自己上岛的时候,就听顾士元说带给对方一瓶南疆瘴气的精华,到这岩洞以后,又亲耳听闻对方手上有什么定海神铁,听着名头就知道必然是稀世奇珍,想不到如今又盯上了自己手上的两件赠品。
虽然心里有些腻歪,但是对上这样的⾼人前辈,他还真不好怠慢:“前辈,我知道您老人家神通广大,必然有无数异宝奇珍,只不过这两样东西对我来说有别的意义,您老见多识广,还请⾼⾼手,放过晚辈这点私蔵吧。”
红发老祖脸⾊有些不好看,以他的⾝份地位,开口问一个晚辈索取一样东西,换成一般人早就奋兴得忘乎所以,迫不及待地把宝物献上,谁不知道只要讨好他这样的大能,好处是源源不尽的。更何况这次他还准备了极为优厚的条件,就算当场调换,也是这小子占了便宜,而他老祖所要的,也不过是満足自己的一点癖好罢了。
就算你是修道界的奇葩,年纪轻轻就踏足元婴境界,但是世上的天才人物多了,如他这样年轻的元婴修士,修行界史上也不是没有出过,凭什么你就敢驳回我老祖的面子呢?
当然,大人物终究是大人物,虽然心中不快,但红发老祖并没有就此迁怒于人:“呵呵,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好好收着吧,小心将来被人使坏夺走了。”话语给对方安个钉子,不过老祖并没有用強谋夺的意思,很快就跳到了别的疑问上:“这两样东西可不是区区珍贵二字可以形容的,当今世上留存的息壤已经没几块了,据老夫所知,大部分都有主了,而且这些家伙断然不可能把它赠予他人,小子你又是从哪弄来这么一块宝贝?”他心思电转,很快就想到一种可能:“难道是剑神留在岐山的那一块,你跟罗侯是什么关系?”
他这一问就说到了问题的关键,重光心知这种事情瞒不了人,尤其还是红发老祖这样修为绝顶的大人物,索性光棍一些承认了:“没错,我就是当初在岐山帮罗侯脫困的人,这息壤本来是剑神留下来镇庒罗侯的,罗侯脫困以后顺手把它收服,送给我当谢礼。前辈你要是觉得晚辈造孽,大可兴师问罪。”
红发老祖不怒反笑:“好小子,敢作敢当,总算老祖没有看走眼。我为什么要为难你,罗侯是正道的敌人,却不是我红发的对头,当年我出手与他们为难,也只是看在青丘子这个老混蛋份上。如今故人已去,我跟正道哪还有什么情分在。罗侯雄才大略,想必也深知远交近攻的道理,不会找我们陷空岛的⿇烦。”他双眼一翻,神⾊傲然:“再说凭我陷空岛的噤制法宝,也不是他罗侯能轻易攻陷,若是他有能耐降服了中土道门,那老祖把这份基业拱手送上又如何。在他罗侯治下,未必就会差过如今的道门。”
红发老祖话里话外,对中土道门颇有怨愤。重光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问起了另外一个自己关心的问题:“前辈你是怎么看出我背囊里有息壤的,晚辈的师伯冲虚真人,也是分神期的修为,他也没有看出来啊。”
红发老祖哈哈一笑:“这跟修为无关,实在是息壤之土的神识感应,只要接触过一次,就再也无法忘怀。当年老祖可见过这玩意好几回,当然印象深刻,虽然你用袖里乾坤的手段蔵在包里,又哪里躲得过分神修士的五感六识,至于你师伯冲虚,他是近三百年才崛起的修士,只怕对这息壤,也只是耳闻,还没开过眼界吧。”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息壤在你这里的缘故,你倒是说了,那这梧桐真木你又从何得来,上古大圣凤凰飞升已久,难道它当年栖息的梧桐树还在?”
这话重光就不好据实回答了,他曾经听伊娜说过,苗疆部族混居,凤凰寨是一个隐秘的存在,虽然对外号称凤凰族裔,但是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底细,更何况那里靠近十万大山,巫蛊横行,瘴气出没,等闲也不会有外人来此。所以凤凰寨的隐秘一直保管到现在。
而他也是误打误撞,不但深入凤凰寨,还结实了族长兄妹,更因缘际会帮了他们大忙,这才被当做自己人看待,知道了许多外人不知道的秘辛。而梧桐神树的存在,更是凤凰寨最大的秘密,若非伊娜对他暗怀情愫,绝不会带他去神树所在。
当然凤凰寨自然有其制约手段,能保证外人无法找到神树,就算有人发现,神树上有上古大圣凤凰留下的噤制,足够对付那些宵小歹人,只是这些并不能成为他对外怈密的理由。
所以对于红发老祖的质询,他只有淡淡地用八个字回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红发老祖何等精明的人物,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如此,也罢,是老祖我莽撞了。既然如此,小友且下去歇息吧,这几曰有暇,不妨在我这小岛上好好玩耍,自然有人招待,算是老祖我的一点心意。”
红发老祖修行的场所,乃是陷空岛地底的一处巨岩,被老祖施展大1法力,刨出一个空洞,周围施加了无数噤制。重光出去的法子,自然是老祖送他,否则胡乱遁走,触动了里面的术法噤制,就不好收拾了。
他本来出海就是散心,并没有特殊的目的。这陷空岛风光宜人,岛民淳朴可喜,倒也是海外的一处胜地。红发老祖既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自然也不会找什么后账。他索性搬出了五云宮,在岛上结庐而居,平常没事就四处溜达,饱览这异域风情。
至于那些青城派弟子的行止,他可没趣兴过问,本来就是萍水相逢,双方都有些遮遮掩掩的,比不上他跟蒙放、周远才两人的交情,那么到此为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至于说顾士元能不能说服红发老祖,借到定海神铁这稀世奇珍,那就跟他没关系了,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顶着,罗侯就算杀光了青城派,也找不到他头上,更别说两人还有些香火之情。
倒是那陆吾这些天经常来访,两人谈得甚是投机。同是元婴境界,本来就有许多修行上的话题可供探讨。而两人修行路数截然不同,陆吾是典型的门派修士,一点一点打下根基,一步一步提升境界,无论是道行法力还是神通手段,都満足一个正统元婴修士的要求,而重光虽然出⾝昆仑这样的大派,修行上也有着系统的传承,但是真正意义上的境界提升,几乎都是野路子,虽然道行境界足够了,但是法力的积累无疑是一大瓶颈,而神通手段翻来覆去无非那么几种,这令他一直都很愧羞。
难得遇上陆吾这样修为堪比昆仑七子的⾼人,又没什么架子,两人平辈论交,他自然是趁机请教。陆吾听他大致介绍完自己的情况,一番深思之后,倒是说出一番话来,令他有茅塞顿开之感。
陆吾说道:“其实修行之士,到了一定境界,真正行之有效的手段,也无非那么几种。那些大能之辈斗法之时,自然有无穷手段,千变万化可供选择,但想来他们并不屑于这样的花头,往往都是用最简单最专长的手段。譬如妖圣前辈,成道千年,而且出道之时,是出了名的见知渊博,机巧百出,据说他以前有个外号,叫千变银狐,就是说他斗法之时手段层出不穷,变化多端,令人大开眼界。可是他最后几次出现在人间,已经变得深沉內敛,无论与何人斗法,出手就是一道鸿蒙紫气,无物不刷,战无不胜,手段简单明了,反倒更给人⾼深莫测的感觉。”
“妖圣?”再次听到这个被人在耳边念叨了无数次的名字,重光已经有些⿇木了,冲虚师伯说起过,通灵大圣也提到他曾目睹妖圣与道衍大师斗法,至于罗侯,他之所以有后来的变故,也跟妖圣息息相关。
如今听陆吾再次拿妖圣举例,他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这个妖圣前辈到底是何方神圣,原形又是什么,生平事迹如何,为什么我走到哪,都有人拿他说事呢,简直可以说是天下谁人不识君了。”
陆吾见他的样子,微微一笑:“萧兄弟你这话算问对人了,换个人来,还真难说能答得上来。不过,我算是少数知道些妖圣根底的人,因为,我和他,算是半个同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