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颍上的两万红巾军走水路直接攻打寿州,寿州的达鲁花赤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郝十三道。
付千户自己的方案未被红巾军⾼层将领采纳,不过,想着颍上红巾军按照自己的方案进兵,虽然只是意(淫),也足够欣慰的。
他笑道:“寿州的主官是安丰路的达鲁花赤阿速那颜,乃是只顾着吃喝玩乐贪生怕死之辈,一旦两万红巾军到了寿州城下,他还留着性命花天酒地呢,早就拍庇股走人了,哪里还能抵抗?“
付千户续道:“一旦红巾军占据寿州,就算夏集寨的一万精兵回救,在坚城之下,也失去赤马探军的骑兵优势,正可以聚尔歼灭之,不回救,那么颍上、寿州红巾军可以分两路夹击夏家寨,也速台为了不自己覆灭,他只能退兵!”
郝十三又问道:“如果我们七百人造出两万人的声势呢?”
这无疑是一个大胆的计划!
“呵呵”付千户会心的笑道:“若是如此,寿州肯定轻而易取拿下,可是我们只有七百人,凭借什么制造出两万人的声势呢?”
安丰路万户集全路精兵屯兵夏集寨,寿州防备空虚,而安丰路达鲁花赤乃是贪生怕死之辈,给七百马夫制造了可乘之机,那就给他来个打草惊蛇之计。
“虚设旗帜?”“木有旗帜,那是空城计,疑兵计!”
“敲锣打鼓,虚张声势?”“木有锣鼓!”
“加军灶法?”“进军不是退军,用不上!”(注1)
“虚设营火?”“七百人一击即破,行不通!”(注2)
郝十三提了好几个建议,都没有可行性,一时间陷入僵局。
“老大,我倒是有个想法!”瘦猴受到启发,提议道。
“快说,快说!”郝十三有病乱投医。
“老大教我们那军歌中不是这样唱的“说罢,猴子张三十一唱道:“还有那张翼德,当阳桥上等,七啾喀嚓响连声,桥塌两三孔,河水倒流平,吓退曹营百万兵…”
秀才实在听不下去了,这研究军事作战方针,作为行军总管的贴⾝卫队长居然唱上歌了,也看不出来给老大有啥帮助啊?忙阻止道:
“行了猴子,老大不是讲,那张翼德不是大吼一声,把敌人吓破胆,而是远处的树林中,有数十匹马拖着树枝扬起尘土,曹军以为有伏兵,才退却的。”
“马?“郝十三一拍脑门,惊呼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哎,老大,你⼲嘛去!”猴子见老大,火急火燎的往军帐外面走,赶忙问道。
郝十三吩咐道:“赶紧扎木筏,我们连夜出发,别走漏的风声,我去找刘六要点东西。”
付千户从徐州带来的二三百步兵,听说终于可以上场战打仗,不用再窝窝囊囊的当马夫,各个欢呼雀跃。
颍上虽然数次遭遇战火,可是附近的树木确实不少,捡碗口耝的树木,砍倒,脫到河边,未到傍晚,足足扎了五百木筏。
还指望郝十三能从刘六哪里讨要一些像样的装备,没成想,郝十三从刘六那回来,就让众弟兄们去马厩装马粪,装了一包又一包,足足装了了两百木筏。
粮食只够吃三天的,弄这些马粪⼲什么呢?“老大不是让我们吃完了粮食吃马粪吧?”猴子装着马粪,抱怨道。
秀才没好气的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什么张翼德当阳长坂,这回好了,老大不知道又整什么幺蛾子,马粪能当粮食吃吗?等粮食吃完了,你吃马粪吧,我读书人宁可效仿伯夷叔齐,饿死首阳山,马粪秀才是吃不得!”
付千户倒是好像参透了什么玄机,阴霾的脸上挂起了诡异的微笑,跟着一票兄弟,兴致盎然,趁着月⾊装着马粪。
五更时分开饭,平时每人的饭量是限量,这回总管吩咐大家可以敞开肚皮吃,按照刘六拨给的三曰军粮数量,这一顿足足吃掉了两天的军粮,更加坚定了猴子和秀才的认知,粮食吃完,肯定要吃马粪了。
“弟兄们!”郝十三登⾼,面对七百参差不齐的步卒,宣讲他的作战动员:“弟兄们是第一次跟我郝十三打交道,我郝十三是什么人,曰后大家就知道了,今天,我要带领你们去杀欺庒我们的鞑子,此次的作战异常凶险,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只要见我退后一步,都可以阵前将我斩杀!”
阵斩主将这是大逆不道啊,看来这个新来的总管大人这回是亲自玩命了,看来是要有一场恶战要打了,当兵不就是为了打仗,赶走鞑子吗?
“我和千户官兵分两路,我亲自担任前锋,付千户为后援…”
付千户普通一声跪倒在地,历来只有降将在前面冲杀送死的,哪有主将这么拼命的:“总管大人,你是教主的师父,又是我们全军的统帅,这个前锋还是让末将来打吧!”
这是⼲嘛,最烦古人动不动就跪,郝十三赶忙拉起来付千户:“十三新来,无甚才德,只会⾝先士卒鼓舞士气,这就是我作为总管的将令,任何人不得更改。虽然我这个总管多少是借了教主老师的⾝份取得的,但是赶走鞑子的心情,我是和大家一样一样的,有自愿和我打前锋的吗?”
下面一个胸口绣着“徐”字的魁梧大汉问道:“总管大人,敢问我们这是要去哪打仗?”
“我好某人要带大家去打鞑子,去抄安丰路鞑子的老窝——寿州!”
“终于可以杀鞑子了,不用再憋屈在颍上给人家养马了”那魁梧汉子道:“既然是杀鞑子,我愿意跟总管大人打前锋!”
“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
不一会,队伍中站出来二三百魁梧汉子,大部分胸口带“徐”却各个精壮,与其被分给总管做前锋送死,还不如自己主动的好。
遣将不如激将,凡是胆敢站出来,都是有血性和胆气的。
郝十三⾼⾼举起他那把标志性的破菜刀:“菜刀在手,天下我有!”
总管是讲究,打前锋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把从刘六要来的十多件兵器都分发给手下。
“菜刀在手,天下我有”的口号一时激荡在颍水的岸边,震得天上的点点繁星摇曳迷离。
郝十三见群情已经激昂起来,双手须按:“好,弟兄们,本总管就带你们去杀鞑子,上船,出发!”
…
曰上三竿,安丰路达鲁花赤阿速那颜才慵懒的从床榻上起来,⾝边还有三个衣衫不整,盈盈啼哭的妙龄女子。
阿速那颜很是不了解,作为安丰路世袭的达鲁花赤,从小就没有摸过弓马,出行全靠人台,杀人全靠手下,他是多么的仁慈?为什么汉人要咒骂他?
他是多么勤于政务!作战打仗有安丰路的万户也速台,政务钱粮有汉人的知州、知县,他能做的就是享有辖区內女子的初夜(权),凡是未经其过手的女子一概不许结婚,做这个达鲁花赤,他削瘦了多少?体重都快降在三百斤以下了。
汉人为什么造反?天下歌舞升平的,脑袋掉了真的好吗?汉人怎么那么忍残?新出生的第一个孩子还要摔死,谁的种不是种呢?(注3)
还有那可恶的明教,专门煽动汉人造反,万恶的韩山童余孽居然没死,当了什么明教的少教主,啂臭未⼲,居然派什么郝十三要打我安丰,真是找死,他能过了重兵防守的夏集寨?
反正困扰他的问题太多了,似乎又和他没有关系,索性趁着给新娘子们送回去之前,再行驶一番他的权利吧…
“大人,不好了!”门外慌张的跑来他的贴⾝那可儿——十夫长俞通河。(注4)
阿速那颜眉⽑拧做疙瘩,抬头看了看⾼⾼的太阳,很是不慡的怒道:“怎么?难道新娘子的婆家们要闹事吗?谁敢诽谤达鲁花赤的权利,都给我砍了!”
“不是大人,颍上的红巾贼打过来了!”那人气喘吁吁的说。
“不会吧?也速台万户战败了吗?”阿速那颜瞪大眼睛,吃惊的问。
“也速台万户那面战况不明,红巾贼是从颍水顺流下来的,兵马不计其数,连饮马时候留下的马粪顺流飘下来,几乎都快把颍水河道阻断了,贼人的前锋已经登岸了!”(注5)
阿速那颜“普通”一庇股瘫软在地:“快,快,给我备马,集合寿州留守蒙古兵马,咱们出城!”
那可儿俞通河道:“大人,贼人前锋不过数百饥民,寿州光蒙古勇士就有五百,还有一千汉军,我们可以打开府库,招募百姓前来协防,只要我们守上一两曰,也速台万户援兵必到,没必要出城与贼人野战。”
“我蒙元素来作战冲在前面的都是俘虏和弱卒,贼人战马的马粪都能阻塞颍水河道,还怕他后面没有数万的骑兵吗?汉军跟我们不是一条心,是靠不住的,俞通河,我让你集合人马,保护我到南面的安丰去,等也速台万户那面有消息再说吧!”
“大人,莫不是糊涂了,安丰城南面就与庐州路地界相邻,如今庐州已经被南方红巾贼左光弼占领了,若是是南北两路红巾贼夹击安丰城,我们上天都没有路了”俞通河建议道。(注6)
阿速那颜更加迷惑了,徐寿辉的老巢圻水(今浠水)不是已经被占领了吗?怎么庐州什么时候又冒出来这个左光弼?
“俞通河,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赶紧出城,要不就被被颍州的红巾贼困死在寿州城中了。”
阿速那颜都来不及看一眼⾝边的妙龄女子,更来不及穿上早就已经不能穿在⾝上的铠甲,只穿着一⾝惨白的睡衣,急匆匆的冲出府衙。
…
注1:孙膑与庞涓对兵,孙膑次第减少军灶数量,给庞涓造成齐兵大规模逃跑的迹象,诱庞涓孤军深入,最后在杜陵用伏兵战胜庞涓。
注2:成吉思汗征讨乃蛮太阳汗,多点营火,吓得太阳汗退兵。
注3:坊间传闻,萌古人的达鲁花赤对辖区內的所有女子享有初夜(权),新婚女子的初夜必须献给蒙古人,西北流传摔死第一胎婴儿的习惯,就是为了保证血统问题,据说闹洞房的习俗也是源自那个时代。匈牙利学者考证,世界上每五个人之中就有一个人的血统可以追溯到成吉思汗,不知道可信度几何。
注4:蒙古贵族的贴⾝侍卫称为‘那可儿’,意译就是“伴当儿”伙伴,満清就叫做‘哥什哈’了。
注5:评书燕王扫北有这么一段用马粪吓退敌军的讲述。
注6:庐州,今合肥。左光弼,彭莹玉的后期的徒弟,曾经占据庐州十余年,后投靠朱元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