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路达鲁花赤别帖木儿近来心神不宁。(注1)
南北红巾军虽然在太不花、达失八鲁的联合打击下,建制不全,南派红巾军的帝都浠水也被攻克,南派红巾军的导领人物彭莹玉也被绞杀,他的弟子故旧却个各自为战,别帖木儿才有幸光复了庐州。(注2)
庐州本被当地的豪強左君弼的占领,乃是彭和尚后期收纳的徒弟,如今盘踞在肥东,时刻窥觊庐州这座城池,对于庐州的元军如同芒刺在背。
庐州內军队有限,军队征讨,左君弼就退却,官军回师,他就尾随而来,如同一块难缠的狗皮膏药,对于庐州志在必得。
庐州南面的巢湖水上,还有彭和尚的徒弟双刀赵普胜、李普胜割据一方,与左君弼南北互为呼应,更得蒙元没落贵族伯牙延玉父子,及廖永安兄弟帮衬,称雄一方,官军征缴,他近退军水上姥山岛,官军退却,他有上岸抢掠。
庐州治內二贼,作为地方主官,凭借一己之力,实难平复,怎能不让别帖木儿头疼。
两曰前,临近的安丰路传前来官军败绩的消息,一万也速台赤马探军,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郝十三的红巾军击溃,那可是足足一万赤马探军的精锐,光是那三千骑兵,也恐怕足以驰骋淮南了。
这个郝十三,最善于偷窃,凭借七百的马夫,居然轻而易举的偷了安丰路的大城寿州,不知道这人有啥过人之才智,凭借什么手段打败了也速台的一万大军,连个溃逃下来报信的也没有。
虽然寿州距离庐州相隔200余里,中间间隔安丰、霍邑、肥西等州县,一旦安丰红巾军分略各地,恐怕寿州红巾军到来也是时间问题。
别帖木儿正掌灯钻研这舆图,城门巡防当值的百夫长禀报:“报达鲁花赤大人,有一队大约300人的寿州赤马探军溃兵叫城,为首自称是也速台手下的千户官徒单钧,不知道是否开城放行,请大人明示!”
要是别人,别帖木儿未必听说过,这个徒单钧,两年前才从庐州换防安丰,别帖木儿见过,自然心中不疑。
别帖木儿登上城头,挑着灯笼观瞧城下一队衣衫不整的赤马探军,只见那队人都是步兵,虽然衣甲不整,可是个人手中的兵器却一件不少。
“衣甲丢了?兵器却一件没丢?这不和常理啊?”别帖木儿也甚是狐疑,不过庐州正是用兵之际,若有这三百赤马探军生力军,庐州的防御自然大大增強。
“可是女真千户徒单钧将军吗?”别帖木儿遮目眺望道。
城下牛角头盔的赤马探军千户徒单钧赶忙跪拜道:“达鲁花赤大人,我等战败,有辱朝廷,请大人准吃我们进城,吃饱喝足再与红巾贼厮杀。”
别帖木儿听出是徒单钧的声音,可是深夜叫城,害怕生出其他事端:“你们堂堂一万精锐,怎么被寿州那些刚放下农具的农民打败的?”
徒单钧甚是遗憾的将寿州攻城战斗的经过,也速台万户攻城是擅自移动了骑兵的阵脚,城內红巾军梨花枪出城厮杀,导致赤马探军攻城失利,斜刺里杀出来关铎,对赤马探军进行腥血
杀屠,伤员、俘虏一概不留,绘声绘⾊的描述一番。
别帖木儿不由得一个寒战:“那,那千杀的关铎没有尾随而来吧?寿州这一路上还有其他城池,尔等为何不去投奔,为何要原道来投奔庐州。”
“那关铎也是偶遇,乃是去寿州押解粮草的颍州红巾军,恐怕这个时候已经回到颍州了吧,我等也曾经在庐州效力,也速台万户已经战败不知所踪,恐怕红巾贼郝十三要分兵掳掠安丰其他城池,我等人少,没有办法与郝十三对抗,才远道而来投靠大人,请大人不要疑惑,开门放我等进去吃顿饱饭,睡个囫囵觉,不少兄弟⾝上还都带着伤呢,我一千人马,就剩下这三百来号的弟兄了…”
“这…天⾊已晚,还请徒单千户在城外委屈一晚,明天一早我亲自请你们入城。”别帖木儿果断的拒绝了。
“达鲁花赤大人若要疑惑,我就另投他处了…我在路上也听说了,红巾贼左君弼在这一代活动猖獗,在城外住一晚,恐怕达鲁花赤大人明天只能给我等收尸了!”
区区的寿州几千乌合之众的红巾军,想来郝十三,没有攻打庐州的勇气,忌惮的只是肥东的左君弼罢了。
“开城门!放赤马探军进城。”别帖木儿的最后一丝警惕,终于化归乌有。
如果这三百赤马探军另投他处,不但庐州少了防守的力量,而且一旦传出去,别帖木儿也显得太过谨慎了,好像他怕红巾军似得。
庐州城的吊桥“吱呀呀呀”的放下,大门“吱吱嘎嘎”的打开。
别帖木儿为自己得到三百赤马探力量而而庆幸,脸上还挂着和善的笑意,注视着三百生力军走进瓮城。
夜风微急,吹得火把咧咧作响,也吹起了徒单钧⾝后一个汉子的护项。
那汉子足比徒单钧⾼出半头,还有些稚气的脸上,透着几分秀气,夹杂在赤马探军汉中,显得扎眼,给人一种木秀于林的感觉。
那一⾝的衣甲,明显是小了点,紧紧地箍在⾝上,明眼一看这⾝衣甲就不是他自己的。
不过在赤马探军中,儿子穿着父亲的衣甲出征,也不足为奇,这威武的汉子做一个贴⾝那可儿,应该是挺气派的事情。
别帖木儿开始只是暗探汉子⾼大,但是,风吹起的护项,露出一丝红⾊的头巾,这就有些不对了?
以别帖木儿第六感觉,赤马探军的兵器兵器显露出一种浓重的杀气,显得冰冷逼人。
那⾼大的汉子,脸上挂着一种诡异的表情,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甚至超过了徒单钧,直奔內城的城门。
“不对!有诈,快关城门…”别帖木儿大声惊呼,此时就是傻子也看出来其中的问题了。
此时內城的城门,只开出一条微微的缝隙,还没有完全的打开,负责內城门的士兵也听见达鲁花赤大人的呼喊,慌乱中,想关门。
城门的笨重,需要几个人的合力才能开合,想关门已经来不及,一把锋利的钢刀已经揷进他的头颅。
“杀鞑子”!內城的大门被打开,郝十三扯掉自己的头盔,漏出严整的红巾,带着三百女真兵,大开杀戒,砍翻了內城的城门守卫登上城墙,沿着城墙直往前门别帖木儿的方向冲杀。
三百人再骁勇,毕竟人少,别帖木儿心中有底,马上指挥⾝边的亲兵:“挡住他们,快关城门!”别帖木儿大声惊呼。
可是,城门外,忽然火把通明,数不清隐蔵在暗处的红巾军,⾼喊杀声,前军一队骑兵约有二三百人,为首一人一⾝鱼鳞甲,手上一根马槊上下翻飞,片刻间,已经冲到门下,将门下惊慌失措的门子挑翻。
“快收吊桥!”别帖木儿大喊,他已经乱了方寸。
城门已经被红巾军挤満,关门的人都靠不进前,就已经被砍翻在地,要说此时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收起在城头上控制的吊桥开关入城的红巾军会面临十倍的敌人反扑。
吊桥放下容易,收起来却是难得!
抛开吊桥的自重不说,吊桥上已经挤満了厮杀的红巾军,任凭动搅锁链的大汉満头大汗,吊桥已经无法收起。
“弓箭手放箭,不要让城外的人进城!”
庐州的城墙上并没有多少的兵,一面要抵挡郝十三和徒单钧的冲杀,一面要往城外放箭,城墙一丈多宽,根本没有那么大的火力。
郝十三挥舞着那一口马刀,带着一队三百人,沿着一面城墙,绕着瓮城,直奔外门的城门上,上面有控制吊桥的机关。
郝十三亲自率领的三百人,有一百五十人,是自己的近⾝卫队,另外一百五十人,都是徒单钧亲自挑选的手下精锐,在这突袭中,个个以一当十,挡着皆死,所向无敌。
别帖木儿一脸苦涩,肠子都悔青了。
庐州刚从左君弼手中夺回来几天?就这样丢了,他万般不甘心,亲手砍翻了两个怯站的士兵,可是根本庒制不住。
郝十三还给他们留着另外的一面墙,可以退进城內,别帖木儿在⾝边士兵的裹挟下,只好希冀退回內城,组织士兵进行反击。
可是,哪里还有空隙可以进城?后面是郝十三、徒单钧、张三十一等的三百步卒紧追不放,前面还有付友德率领的骑兵往来冲杀,滔滔不绝的红巾军如同嘲水一般从城门涌入城中。
前有群狼,后有骁虎,别帖木儿在两面夹击中,走投无路。
什么投降不杀?他要对得起大元的朝廷,他要做大元的忠臣,血性的男儿怎能放下抗争的刀剑?
别帖木儿对郝十三投降不杀的口号,置若罔闻,熟视无睹,他仰天长叹,举⾝跳城而亡。
注1:庐州:今合/肥。
注2:太不花,达失八鲁,元朝后期的行省丞相和行省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