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巾军杀红巾军,这是內讧了吗?
庐州城万人空巷,百姓聚集刑场外聒噪不止,议论纷纷。
刑场上跪着七十二名左君弼部众,蔫头耷脑,等待死神的来临。
郝十三端坐在监斩台上,前军千户徒单钧,左军千户付友德千户陪坐在左右,张三十一等一应宿卫陪侍在后,徒单斛带着一应侍卫,将整个刑场戒备森严。
郝十三抬头看天,这真不是个好天气,天空満是阴霾,浓云遮住了阳光,根本看不清时辰,多半,是要下雨。
他从监斩台的椅子上站起来,双手虚按,⼲咳两声。
负责主持现场的吴六玖⾼喊:“肃静!”
一应围观的百姓,知道红巾军的头领要讲话,刚才还是喧嚣如同菜市场的会场,立马庄严肃穆起来,仿佛掉落一根针都能够听见。
“不才郝十三,昨夜奉命平靖庐州,让众百姓受到惊吓,十三在这里给大家赔不是了!”
说罢,郝十三对着四面的百姓,做了三个罗圈揖,前排知书达理的百姓,纷纷抱拳还礼。
“十三带兵而来的目的是什么?是要我们萌、苗、回、汉众生平等,蒙元无道,横征暴敛,把人分四等,凭什么我们汉人的一条命,等同于一头驴的价值,凭什么汉人不能养马?不能打猎?连寻常百姓家,持有菜刀都要遭遇鞭打?这不公平,所以我们要建立公平的秩序,在我的治下,以后这些苛政都拜拜…恩,是再见了!”
“我可以肯定的告诉大家,你们亏欠蒙元朝廷的税负,一概免去,本总管治下,一年免税,让大家恢复生产,杀人者死,偷盗及伤人者抵罪,不管他是我的亲兵,还是我的祖宗。”
郝十三话锋一转,指着地上的罪犯道:“就是他们,昨夜趁我与元军作战之时,纵火屠戮城中富户百姓,今天,当着庐州的父老百姓,本总管要处决他们。”
下面的百姓议论纷纷:
“他们不是和他们穿着一样的服衣吗?自己人杀自己人?”
“他们好像是去年祸害我们的左君弼部分的,属于浠水的红巾军,跟颍州的红巾军不是一个部分的!”
“那不是南北红巾军也要开打!”
“谁对我们这么客气过?无论是鞑子兵还是左君弼的兵,哪个不是飞扬跋扈?今天来了朝廷收税,明天左君弼来了收二茬税,哪有一个给咱们免一年税的?”
“是啊,在郝总管治下,能够用上菜刀了!”
且说人群中一个老者,粘着花白的胡须笑而不语,⾝后一个白儒生对那老者说:“老师,我们师徒二人为了写两本小说,游历各地,地方上的豪杰见的多了,貌似这个郝十三与众不同啊。”
老者笑道:“也不过是一般的屠夫罢了,这七十二人,谁看见他们杀人了?不过是假借个由头,清除左君弼在庐州的影响罢了,魔教,终究不足以让为师辅佐啊。”
似乎那老者天生就对明教存在偏见,不知道是出自朝廷的政令,还是见识过刘福通、徐寿辉、芝⿇李、孟海马,布王三王权等红巾军的地方豪強,所以得出这样的论断。
“老师认为魔教中没有好人,纵观天下下义军,没有挂红巾军招牌的,也只有两人了,温州方国珍乃是海盗出⾝,今曰投降,明曰复叛反复之人,定然不如老师法眼,老师是要辅佐⾼邮的张九四了”儒生见郝十三作风比较和心意,却无法揣测老师的心,他试探着问。
老儒士粘着花白的胡须,笑而不语。
吴六玖拿着厚厚的卷宗,乃是罪人的自白书开始唱名:“乌衣巷赵家人,赵家人到了吗?”
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妇人,颤颤巍巍的走出来,指着一个跪在地上的一个罪犯,咬牙切齿道:“就是他,可怜我家三十六口人命啊,就是他带的头,我躲在米缸看的真切。”
第一个带头杀戮的罪犯,这样被定罪了,老者所言,与他的自白书一致。
卫兵拿过一个包裹,吴六玖领指着包裹里的金银细软对老者说:“你看看这些细软,可少了些什么?”
老者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家的财物还能追回来,眼前一亮的说,甚至漏出几分喜⾊:“不少,一点不少!”
刚被点名的罪犯死罪已定,被带到一边,老者又眼婆娑:“可怜我们赵家人啊,被这天杀的红巾军,杀绝户了,就剩下我一个老咕噜棒子了,呜呜——”
“铁矿坊莫家,莫家人来了吗?”
“阿拉呀,我以我的胡子发誓,就是这个人,闯进我的家,杀了我的两个仆人,抢了我的财产,放火烧了我的房子…”
…
“铜矿坊马文广千户家,有幸存者吗?”
“铜矿坊马文广千户家,有人能出来指正杀人罪犯吗?”
吴六玖连续唱了两次,没有应答,他看着地上仅剩下的一个独眼的罪犯,把目光看向郝十三。
郝十三等了许久,见下面并没有人应答,慨然的站起来:“我可以指正,我不知道这人,具体杀了谁家的人,但是被我亲眼撞见他杀屠一户人家。”
猴子张三十一也站了出来:“就是他,我亲眼看见他把妇人逼跳井的,尸体还是我捞上来的。”
独眼死罪已经定了,但是没有人来领回他家的财物,说实话,那财物在众多被归还的财物中,属于最少的了。
“铁矿坊马文广千户没有家人吗?请把他的财物领回去!”郝十三眼看着天⾊不早,再耗费下去,时间就过了午时了,他也帮着吴六玖吆喝。
“他可是蒙元朝廷的官吏,既然没有人领取,就没收充公吧!”不知道谁叨咕了一句。
郝十三并没有理会这句话,又对众人道:“旧元朝的官吏一概不许害迫,若是他们有什么伤天害理的罪行,可以到总管府去告,但是我们没法确定这财产,是马文广的非法所得,请各坊里代为转告,马家若有后人,请各里长坊长确认后,到总管府认领。”
人群中的少年儒士又对老者说:“看来这马大人还是一个清官啊!”
老儒士道:“清官又有何用,恐怕此时已经作古了!”
七十二个领头強抢民宅的罪犯,在郝十三一上午的工作时间內,终于各个定罪,死而不冤枉。
“七十二名罪犯已经认罪伏法,证据确凿,现对七十二名罪犯执行斩首!”吴六玖⾼声喊道。
咚——
咚——
咚——
三声号炮响过,七十二把大刀闪过,七十二颗鲜活的脑袋滚落在地。
伴随着苦主的喊冤和叫苦之声,不知道哪一个苦主喊了一声“青天大老爷”这一声“青天大老爷”似乎很有鼓动性,呼啦啦,百姓跪倒一片,喊声由一人到众人,声音逐渐连成一片。
郝十三感觉惭愧,口中连称不敢,赶紧从座位上跳下来,拉起这个,却又跪倒那个,拉都拉不过来。
蓦地,天空一个霹雳,哗啦啦的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将刑场的血污冲的四处横溢。
百姓似乎也没有退去的意思,任由那污水冲到自己的脚下,哗哗的雨声,并没有冲散“青天大老爷”在人群中回响。
仿佛百姓也知道天时,这样的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半刻功夫,云销雨霁,雨过天晴。
阳光洒在郝十三稚嫰的脸上,他捋了捋额头上湿润的头发,漏出一丝诡异的微笑。